第11節
大風呼呼,藍衣人身上那襲寬衣衫被山風鼓蕩著獵獵起舞。出了石洞,他一徑來到了眼前斷崖懸壁,正前方是滾滾無盡雲海,身後一排蒼松,高可參天,佇立松下,面向雲海,耳聽松濤,正可以洗卻多少人世滄桑煩惱。一陣悉索衣衫聲,似有人影在松下晃動。
藍衣人忽然發聲道:「公主不必躲藏,出來吧!」
人影輕晃,一個窈窕人影出現眼前,正是無憂公主朱翠,一身淡淡的秋裝,襯托著她亭亭玉姿,款款腰肢,更形婀娜多姿。
「我只當這一次可以瞞得過你,誰知道還是被你發現了!」一面說她款款前進,來到了藍衣人面前:「海兄你好!」
敢情藍衣人正是海無顏,似乎對方朱翠已發現了他的蹤跡,對於這件事,她卻心照不宣。
海無顏卻一語道破說道:「當我進洞之初,就已發現了你的跟蹤,後來你掩身子洞頂天窗,我也看見了,我想大概你是怕我把他們放了可是?」
朱翠一笑點頭,道:「這只是原因之一。」
海無顏道:「另外的原因呢?」
「就算我是好奇吧!」一面說時,朱翠笑哈哈地在他對面一棵橫出的松幹上坐下來:「說真的;我還不明白,為什麼你對那個姓吳的這麼好?以他的所作所為,就算是殺了他也不為過,你卻反而替他療傷!」
海無顏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道:「以你的冰雪聰明,豈會不明白其中道理!」
朱翠眨了一下眼睛:「你是在施展懷柔政策?」
海無顏點點頭道:「不錯!」
「這……有用麼?」
「應該是有用的!」
「哼!那可不一定!」朱翠道:「他既是不樂幫第三代唯一的傳人,必然有不可輕視之處。」
海無顏冷冷一笑道:「正因為這樣,所以更要這麼做!」
「但,他是一個狠心任性的人!」
「我卻以為,人的天性並不會相去很遠的。」
「……」頓了一下,朱翠看了一下天,才喃喃道:「也許你這麼做是對的。」
海無顏喟歎一聲道:「在我見他之初,原本是沒有對他抱持幻想,見面之後才發覺到這個人還不失是一個有血性的人,所以我臨時改變了對他的態度。」
朱翠「哼」了一聲,道:「可是我忘不了他搶劫我母親弟弟的仇!」
海無顏深湛的一雙眼睛注視著她道:「如果這件事你能分三個方面去想,你對他的仇恨之心就會減輕不少。」接著他冷靜地分析著:「第一,決定綁架你母親弟弟等家人的,是不樂幫的三位幫主,不是他,他只是負責執行命令的人。第二,如果你母親與小王爺殿下,當夜不曾落在他的手上,而是落在曹羽等一干人手裡,那麼今天的情形必將是大為不同,說不定已解押進京,落得與令尊同一命運,也不一定。第三,令堂與小王爺殿下如今身在不樂幫,雖說是不至於受罪,但是一旦三位幫主發覺到他們利用的價值消失之後,便有生命的危險,如果能有這個吳明居中代為緩頰照顧,便好得多!」
海無顏微微一笑,又道:「你如果能從這三方面著想,對於眼前吳明的仇恨之心,便會減少了許多。」
朱翠臉色果然緩和了許多,她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些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出不了心裡這口怨氣罷了,我要是真的想殺他,也不會把他留到現在了。」
海無顏冷冷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留下他們來作為人質,以便交換你的家人。」
朱翠道:「這麼做難道不好?」
海無顏搖搖頭,說道:「這是下下之策。」
「為什麼,」朱翠一驚道:「難道不樂幫的三位幫主忍心不顧他們這個唯一的傳人?」
「那倒不會。」海無顏冷笑道:「讓我再提醒你一句,你根本還不瞭解不樂幫的那三個老怪物有多厲害,就算是這個吳明落在了你的手中,他們即使痛心疾首,也不會甘心被人威脅,那麼一來,只怕又將要另生枝節,須知道令堂和小王爺殿下俱是不擅武功之人,如果不樂幫決心選擇他們為仇,那便十分可怕了!」
朱翠霍地站起來道:「哼!他們有什麼更厲害的手段,我接著他們的就是!」
海無顏凌聲道:「但是你不要忘了,他們也許選擇的對象不是你。」言下之意,自然指的是沈娘娘與小王爺二人了。
朱翠一時無言以對,她忿忿地走向崖邊,瞭望著面前雲海,過了一會兒她才又轉過身來:「那麼,海兄,你的意思,要我怎麼做呢?」
「放了他!」
「放他們走?」
「不錯,只有這樣,他才會對你感銘於心,這麼做才不致鋌而走險!」
朱翠緩緩走了過來,她總算想通了這其間的得失關鍵。她緩緩他說道:「好吧,我聽你的話就是了!什麼時候呢?」
「這就看你了!」
一線陽光透過了松枝,直直地射在了他的臉上,陽光下,他的臉色異常的蒼白,那雙淺紫色的眼瞳,顯示著他的病弱,每當朱翠看見他這番容顏,內心就會情不自禁的對他生出一種關懷與眷戀,那是一種只能意會的微妙感觸,就憑著這種微妙的感覺,朱翠又深深地對他種下了愛苗,只是她自己還不知道罷了。
海無顏緩緩地道:「我知道你心裡的感覺,恨不能立刻與你家人團聚,但是這件事你千萬不能大意,尤其是有關去不樂島的事,你萬萬不可衝動、意氣用事,知不知道?」
也許在年歲上來說,海無顏總以為要比朱翠大上許多,所以每當他跟她說話時,也就會不自禁地往往以長者自居,就像是一個長兄關照幼妹的神態。
朱翠一笑,翻起眼睛來盯著他:「有時候我覺得你的膽子很小,而且你……」聳了一下眉毛,她頑皮地笑了笑,接道:「算了,不說了。」
她本來已經把頭轉到了一邊,卻又情不自禁地偏過眸子來,一種少女嬌羞的情愫使她那雙眼睛格外顯得美麗,更加明艷動人!
海無顏只當沒有看見她,繼續道:「你說我膽小也許確是如此,只有吃過虧上過當的人才會變得膽小,我絕不是小看了你,但是以你目前的武功,要是想去抗拒不樂幫的三個老怪物,的確還差得遠。」
朱翠賭氣地道:「哼,你越是這麼說,我越要去闖一闖,等一天我上去了,救回了我母親來,你就沒話好說了!」
海無顏看著她賭氣的樣子,只覺得她還是個孩子,本來想責罵她幾句,轉念一想,對方以公主之尊,如今所遭受的一切苦難折磨,實是已夠多了,何忍再怪她,轉念一想,他臉上帶出了笑容。
朱翠奇怪地道:「你笑了,真難得,我還以為你生下來就不會笑呢!」
海無顏道:「剛才我在石洞裡與吳明動手過招你可看見了?」
朱翠點點頭。
海無顏道:「你覺得我所施展的身手如何?」
朱翠想了想道:「你的身手很怪,但是,我並看不出它有什麼威力。咦,你問這個幹什麼?」
海無顏道:「你不要小看了這幾手招式,這些招式每一個變化動作,都是我殫精竭慮,苦心創造出來的結果,不相信你就試試看!」
朱翠一笑站起來道:「原來這才是你的本意,你想跟我比武,試試我的本事到底有多強是吧?」
海無顏點頭道:「你猜對了,我不妨告訴你,我所施展的那幾招身法,看似無奇,其實卻包羅萬象,我不要你勝過我,只要能在十招之內你保持不敗,就很不容易了,那麼,或許你已有能力去不樂島,我也就不再攔著你了。」
朱翠臉上浮現出一片笑靨:「你說的可是真的?」
海無顏道:「當然是真的,只是你卻要小心。一經動過手之後,只怕你難免摔跤,摔疼了不要氣我就好了。」
朱翠揚了一下眉毛微微笑道:「哼,你也大小看我了,我就不相信在你手上連十招都逃不過,我們就比比看好了,你要怎麼個比法呢?」
海無顏道:「我已經說過了,只比十招就足夠了,我接著你就是了。」說話之間,他身子已後退了幾步,雙手平伸,緩緩抱向胸前,一雙眼睛直直地注視著面前的朱翠。
朱翠立刻就感覺出對方這雙眼睛和剛才所給人的感受大不相同,在他的視覺裡,似乎讓人不得不全神貫注,而且更像是有一種無形的壓力緊緊地逼迫過來,使人渾身上下都覺得使不得勁兒似的。
無憂公主朱翠當然不是弱者,加以她生性要強,絕不甘心認敗服輸。嘴裡發出一串笑聲,身子已如同穿花蝴蝶般的轉到了海無顏右側,可是海無顏的身子竟像是與她一般的快捷,跟著轉了過來。
朱翠身法卻是夠快的,她動手的絕竅,在於絕不予敵人緩和之機,只見她身子一轉,已自騰身而起,兩掌上挾起了凌人的巨大力道,直向海無顏兩肩上拍抓下來,由於她知道海無顏身手了得,所以一經出手,也就絕不留情,十隻手指上所聚集的力道,足可穿牆碎石,目的即在於攻破海無顏那一層防身的「罡氣」。
海無顏站著的身子,忽然矮了下去。
同時間朱翠的十指像是抓住了一尾奇滑溜手的魚,對方護身的罡氣敢情是這般奇妙。心裡一驚,她趕忙點步退身,「嗖」的一個反彈,嬌軀已反彈出丈許以外。
就在這一瞬間,大片尖銳剛猛風力,在一陣呼嘯聲裡撲體而來,恍惚間看見海無顏一隻肥大的衣袖迎面掃來,對方像似施展的「鐵袖功」,然而卻較「鐵袖功」要靈活得多。在猝然拂起的衣袖影裡,一連拍出了三片掌影,一中二偏,一奔前胸,兩掛雙肩。
朱翠這才知道厲害,一驚之下,反身倒彈,施展出全身之力,嬌軀一挺一彈,再次拔起了六七丈高下,隨著她開合的雙腕,活似一隻凌霄巨鷹,陡然間循著一棵插向當空的巨松上落了下來。
松梢上起了一陣子劇烈的搖顫,然而落身其上的朱翠,就像是雙腳粘在了樹梢上一般地結實牢靠,一任它上下左右亂動亂顫,卻休能使她移動分毫。
海無顏脫口讚了聲:「好身手!」
三字出口,身子箭矢也似地直射而起。
朱翠身子向下一沉,松枝跟著壓下來,可是儘管如此,挾附在海無顏身上的巨大力量,卻似烏雲蓋頂般地直循著她當頭猛力壓了下來。
「卡嚓!」一聲巨響,松樹齊腰被折斷。
兩條人影奔向松下墜落。
朱翠一身輕叱,身子已快速盤過來,陡地斜身切進,用「琵琶手」掌背向外,一掌直向海無顏前胸揮過來。她性急之下,惟恐落敗,這一掌確是稱得上勁猛力足,然而卻萬萬想不到,對方海無顏眼前所展示的身手,正是為了對付不樂島的不傳手法「醉金烏」所特構的奇招異式,其微妙之處也同於「醉金烏」之「異曲同工」,正所謂「實中有虛,虛中有實」。
朱翠一招揮出,待到功力撤出後,才忽然警覺到情形有異,果然招式走空。這一瞬,她再想抽身,哪裡還來得及,猛可裡隨著海無顏的一片袖影,隨著那股子襲進的強大力道,朱翠整個身子陡地反彈了出去,「撲通!」墜落地上。
朱翠一個旋身再次縱起,一聲嬌叱,飛快地撲過來,面前的海無顏好端端就站在面前,朱翠進身揮掌,一正一反,直射對方兩肋。
然而妙在對方那種掩飾的身式,顯然又是假的。
朱翠雙手揮出到一定的距離,霍然覺出不對時,卻已再次地發覺上了當。和前一次一樣,依然是慢了一步。
乍然間,海無顏的雙手已結實地叼住她的雙腕。
朱翠立刻就感覺到了一股奇大的勁力由對方雙手傳出來,隨著這股勁力,她身子不由自主又摔了出去。「碰!」一聲,撞在了一棵樹上,樹身一陣大顫,落下了大片松針。
朱翠臉色一陣子發白,只覺得全身發痠,差一點連眼淚也落了出來。偏偏面前的海無顏,並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表情,只是站在原處,微微含笑地看著她。
海無顏的這番表情,情不自禁再一次地激發了她的好勝決心。
像是箭矢般地,朱翠第三次縱身過來,兩隻手施出「太陰分骨」手法,直向對方的兩肩上切下。然而,明明看見的人影,臨到頭來卻又像是走空了,朱翠一連上了兩次當,這一次不甘再次上當,急切間抽招換式,臨危一瞬間,把身子擰了過來。
海無顏的身子像是一陣風般地襲過來了。
四隻手掌,偏偏又觸在了一塊。像前次一樣,猝然間揚起了一大股彈力。
朱翠這一次雖是極力抗衡,兀自猶不住一連後退了四五步,「撲通」一聲,坐倒在地。
說不出的一腔急怒,迫使她想躍身站起,哪裡知道才站起一半,肩頭一陣發軟,卻已被海無顏雙掌搭上。
朱翠才站起一半,身子晃了晃,由不住「撲通」一聲又坐了下來。說不出的一陣子急羞忿窘,一時熱淚盈眶,掙了一下,卻沒有把對方的雙手掙脫,反倒是對方那雙感覺上綿軟的雙手,卻似有千鈞的力道迫使她再也休想異動。
「你,放手!」嘴裡叫著,反手一撩甩,撩著了對方的肥大衣袖,用勁地一扯,「嘶拉」一聲,扯下了一大片來。自此她嬌嗔迸發,再也忍不住心裡的委屈,忽然攬住了面前的人下軀,失聲痛位了起來。
海無顏直立在她面前的身子一動也不動,顯然落按在她肩上的一雙手掌,此刻已失去了力道。
朱翠緊緊地抱著他,卻是哭成了淚人兒似的。多少怨恨、無奈、傷心一股腦地發洩在面前這個人身上,緊紫地抱著他的身子,那張淌滿眼淚的臉就貼在他腿上。
「你厲害……你凶,我打不過你總好了吧?」彷彿自她懂事以來,還不曾這麼傷心過,也不曾這麼失態過,設非是在她私心傾慕的人跟前,她也萬萬不會有這番真情流露……
面對著朱翠的一番真情流露,海無顏蜘躕了。他那雙沉鬱的眼睛,緩緩垂下來落在了朱翠身上,眼神裡,流露著一番激動,以他的強大,自有一番超乎常人的心理與克制功力,然而,這並不能說他是「無情」。
一隻蒼白的手緩緩抬起,落在了朱翠頭上,緩緩地溜過了她烏油油的秀髮,最後停在她的肩上。「記住,」他富有男性磁力的聲音道:「你是一個公主,萬人敬仰的『無憂公主』,是不該隨便落淚的!」
「我……我就是要哭……我不希罕這個公主。」忽然她仰起了臉孔,緊緊地握住了海無顏的手,無限依戀愛慕地把他的手貼在臉上,那只白手立刻為她的淚水染濕了、
海無顏苦笑著搖搖頭,示意她的幼稚,卻又有幾分憐惜,他像是忽然有所憧憬,蒼白卻英俊的臉,變得麻木了,泛有星光的那雙郎目,也黯淡了。
「海……」朱翠仰著臉看著他,淚珠兒淌個不休:「答應我,別離開我……
海無顏另一隻手緩緩地再次撫溜過她的秀髮。
「你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真的?」朱翠終於綻開了笑靨:「你也這麼認為?」
海無顏微笑道:「我的眼睛和別人一樣能夠辨別美醜,何況你是……」下面的話,被他吞在肚子裡。
朱翠忸怩著晃了一下身子:「幹嗎只說一半話,叫人家心裡瞎猜疑!」
海無顏淡笑道:「我要說的是,你是一個當世罕見的美人兒,很少男人能夠不為之動心的。」
「哼!」一抹笑靨掩飾著她斜過的眼波兒,那張臉立刻燒紅了。含著無限嬌羞,她偷偷地打量著他。
「你騙人!」說了這句話,她再也沒有勇氣接觸對方的那雙眼睛,粉臉飛紅地垂下了。
海無顏想說什麼,嘴皮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出聲,然而無論如何,面前的朱翠,確實已使他動心了。
對他來說,感情曾經痛苦地折磨過他,他也曾經一度墜入過愛河,只是自從不樂島敗北歸來,負傷之後,他卻像似變了一個人,感情非但不能再使他快樂,卻反倒是他逃避的對象。因此這多年以來,江湖上才會對他編織了許多傳說。事實又如何呢,這是一個隱秘,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又難以啟齒的隱秘,為了這個隱秘,他不得不遠離昔日的戀人,甘受著對方以「負心」、「無情」見責,「滄海無情」這四個字貶語,也正是由此而起。
多年來,他於極度沮喪之下,那顆心確已「古井無波」,然而畢竟他並非真的是個「無情」的人,正因為他的「有情」,所以才會在感情「更上層樓」之時,不得不有所顧忌,而顯示出他的「無情」。自此以後他就不曾再涉及任何兒女之私了。
直到此刻,這一剎那,通過那雙深邃但沉鬱的眸子,他友愛地打量著眼前的朱翠,似乎霍然使他警覺到自己那顆古井無波的心,竟然會有些波動了。心裡,一陣子發慌,下意識地他往後退了一步,一向沉著的表情,亦不禁現出了一些異樣。
朱翠警覺地看著他,正所謂「心有靈犀」,她慢慢地站了起來。
「你怎麼了,有什麼地方不舒服麼?」
海無顏微微搖了一下頭,轉身走到一邊樹下坐下來;
朱翠跟過去:「你怎麼了?是不是舊傷又發作了?」
海無顏搖搖頭,像是觸動了他無限傷懷:「翠姑娘,哦,我這麼稱呼你好不好?」
「當然好。」朱翠臉上流露出無比的喜悅:「我喜歡你這麼叫我,我討厭公主這個稱呼。」
「那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來!」他拍了一下身邊的樹幹道:「坐下來歇歇吧。」
朱翠點點頭,半羞半喜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你猜我今年有多大了?」海無顏眼神隱隱透出一種傷懷。
「噢,讓我來猜猜看。」一面說,她偏過頭來,著實地好好打量了他幾眼:「你看上去蒼白、憔悴,但是年歲並不大,我想,只不過二十幾歲吧?」
海無顏搖搖頭,冷冷地道:「你真的這麼認為麼?不錯,我因為身上一直背著這個致命的內傷,這幾年來確是憔悴多了,事實上我也並不太年輕了,我已經三十八歲,轉眼就四十了!」
朱翠怔了一下,再次打量了他一下,半笑地搖搖頭:「我不信。」
「我又何必騙你呢,你今年多少歲了?」
朱翠一笑,兩隻手往胸前一抱:「也讓你猜猜看!」
海無顏道:「我猜你十八歲了吧!」
「哼,把人家想得這麼小!」朱翠眼睛白著他:「我今年已經二十二了!算算看吧,我是屬小龍的,咦,你是屬什麼的?千萬別屬豬,髒死了!」
海無顏情不自禁地被她的稚氣逗笑了:「真不巧,我倒真是屬豬的,被你猜中了!」
朱翠「唉呀」一聲尖叫,笑得前仰後跌,笑了好一陣子她才收斂住,那雙水汪汪的眸子,柔情萬縷地在海無顏身上轉著:「信不信,我已經有很久沒這麼笑過了,尤其是我媽和弟弟……」一剎那,她卻又觸及了淡淡的傷感,默默地垂下頭來。
海無顏道:「有關你母親與弟弟的事,我想你無須為他們擔心,以我判斷,他們若能在不樂島安身,確是比任何地方都來得恰當,這件事我自有安排,卻也是急不來的,你理應往寬處著想,不要再愁著了!」
朱翠默默地點著頭,一雙含著淚的眸子,緩緩地視向面前人,心裡一時也想不透,何以面前這個人,對自己竟能產生如此大的安撫作用,原本不寧焦躁的心,常常在他三言兩語之後,即能得到鎮定,敢情是自己的內心深處,早已種下了他的影子,莫非對他已是「情有所鐘」了。一霎的警覺,使得朱翠芳心大大搖動了一下,一雙瞳子再次向面前海無顏注視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