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節
寒風颼颼,夜色益加顯得昏黯!
尹劍平身軀再轉,用「追星趕月」的步法,三數個起落,已飄身在第三進院落之內。
這所院子,遠比第一二進院子要小得多,一邊建立著兩排房屋,是為素日弟子宿住之用,再一邊卻聳峙著岳陽門的宗廟詞堂。岳陽門新添的這些冤魂,就供奉在宗廟裡!時值新喪大禮,岳陽門的兩位掌門人以及一干同門的靈位都供奉在宗廟裡,神案上點有兩盞長生燈,顫曳著碧森森的寒光!
尹劍平輕靈地來到了宗廟門前,距離三丈站定。
那宗廟兩扇門扉半掩半合,輕輕地發出喉呀聲息,一方舊匾懸在簷下,吞吐著未襲的夜風,輕輕噓嘯著,更似增添了一份夜的陰森恐怖!尹劍平站在門側,考慮著是否要進去拜別宗廟。有一絲異感,使他感覺到將有什麼不測。他緊緊握著玉龍劍的劍柄。
身後的段南溪目睹著本門宗祠,內心升起一種異樣的悲哀!
他喘息著道:「進去看看吧!」
尹劍平輕輕應了一聲,足尖點地,已來到門邊,右掌隔空推出,那扇門霍地大開。也就在這扇門啟開的一剎,一道寒光猝然由門內的側面落下來,夾帶著一股尖銳的兵刃劈風聲音。
一個白衣人正以快速的手法,劈出了他的殺手劍法,只可惜由於他的估計錯誤,以至於眼前的這一劍落了空招,連帶著敗露了身形。尹劍平的機警,使得他躲過了一招凌厲的殺著。把握著此一瞬進身良機,他足下陡地向前襲進,就在對方白衣人驚惶失措中,還不及抽招換式的一剎那,他己向對方展出了殺著。玉龍劍在一聲輕微的龍吟聲裡閃出劍鞘,由於劍身上聚集著劇毒,看來一片黝黑,絲毫不見光澤。
出劍手法極佳。
有如金鱔行波,空氣裡傳出尖銳的一聲輕嘯,白衣人臉上現出了無比的驚嚇,趕忙翻腕掄劍,只是卻限於對方那種怪異的劍式!不知怎麼回事,白衣人的劍卻翻不上來,格限於對方那口黝黑的劍下!
自衣人猝吃一驚!他想回身換步,巧的是也局限於對方那雙站立的腳步,就是這麼一遲疑,尹劍平的玉龍劍,已由他頸項前斬了過去。劍尖過處,正中白衣人咽喉喉結。
這一手劍法,不但絕妙,絕狠,更厲害的是使對方不得出聲,連最起碼的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就這般他步履踉蹌著,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尹劍平這一劍施展得更為巧妙,一招得手,他身軀毫不遲疑,旋風般地轉到了另一個方向,猛可裡白影一閃,就在他身子方自轉開的一剎,第二口劍,貼著他的衣邊削了下來。這一劍看上去較人門前的那一劍,更具驚險之勢,只是也格於尹劍平的事先警覺,而變為空招,白衣人身法疾勁,一招失手,點足就退。
在一個擰身現腕的勢子裡,第二劍再次出手,這一劍白衣人是以「玄烏劃沙」的手法施出的,冷森森的劍鋒由下而上,直向著尹劍平前腹間撩上去。尹劍平鼻子裡冷哼了一聲。多日以來,他隱忍著對方的咆肆,強制著己方的滅門血恨,已到了怒血沸騰,無以復加的地步,想不到在亡命之際,敵人仍然步步進逼,毫不放鬆!此時此刻,他自忖著有絕對的把握,能夠制勝對方,豈能有手下再為留情的道理?
墨色的玉龍劍鋒向外輕磕,「噹」一聲,格開了對方的劍勢。就在白衣人張惶失措,尚還來不及抽身的一剎,尹劍平的身子己如影附形地貼了過來。
明眼人,如段南溪者流,方自驚悉出這一勢身法的詭異——分明是南普陀「冷琴閣」閣主「冷琴居上」的「六隨」身法之一。白衣人已被逼得遁影無形,他踉蹌著向後退出一步,地上有隙,卻苦於無處下腳,掌中有劍,卻礙於無出劍之機。
這雙白衣人,身法劍術,均非泛泛,顯得經過高明傳授,如非深得甘十九妹器重,也不會收留在身邊效勞,此行隨十九妹走闖江湖,所向披靡,幾乎不曾遇見過一個強硬敵手,不覺目空一切,養成了驕縱性情。這一次,遇見了尹劍平,活該他們倒霉喪生。
白衣人乍然覺出不妙,方待出聲呼叫,已吃對方一隻左腕扼住了咽喉!那是他有生以來,從來也不曾領受過的巨大力道,隨著對方那只有力的手腕力收之下,怕沒有萬鉤巨力!
哪裡是一隻肉腕,分明像鋼鐵所鑄!
白衣人雙眼翻白,全身一陣子顫抖,只聽得頸項骨上「噗」的一聲輕響,用以縱貫全軀的那根中椎項骨,已自折斷。一陣死前的痙攣掙扎,白衣人霍地翻起了掌中劍,劍鋒狠狠的砍在了尹劍平那只用力扼殺他的臂腕上,只聽見「嗆啷!」一聲,反彈起來,聲若鳴金,哪裡像是砍在肉肢上?
白衣人倒了下去。他的眼睛瞪得極大,他實在不明白,對方這只胳膊,何以得能不畏懼劍鋒?然而無論如何,他是得不到這次答案了。
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尹劍平已料理了兩個強敵。
他不慌不忙地回劍入鞘,走向神案前,卻聽得身後的段南溪發出了嗆咳聲音,他呼息沉濁,似乎不妙!
尹劍平驚道:「堂主,你老可好?」
「放下我……」段南溪嗓子像是有一口痰:「快……放下我。」
尹劍平一怔道:「堂主,我們不能久耽擱,恐怕他們就要來了
段南溪嘶啞他說道:「放……下我,放下我。」
尹劍平意識到了不妙,匆匆解開絲帶,將他放下來,燈下,段南溪的臉色異常的憔悴,整個臉膛,泛出了一片黝黑!有了前此那麼多的經驗,根本不需要置疑,只一眼,就可以判斷出,毒!極深的毒!
尹劍平驚得一果,只覺得眼睛一陣發酸,兩行淚水滂沱落下!
自古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這一剎那,他無寧感覺到極度的傷心。
忿怒、自卑、仇恨……那麼多的感受,一股腦地紛至沓來,岔集在他腦海裡……他傷心,傷心的是岳陽門碩果僅餘的一個長者,最後也要去了,忿怒、自卑,是怨恨自己的無能,至於仇恨,那只有對敵人了!
「劍平!」段南溪嘴角掛著微笑:「你去吧!我不行了,但是我心裡很高興!」
尹劍平冷漠地搖頭,眼淚一顆顆地掉落下來。
「你老還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若是你……」段南溪的身子成一盞弓的樣子:「你……還活著,只要你活著,岳陽門就還有希望!」
那盞彎起來的弓,終於鬆弛了下來。
他要死了,只是還不甘心:「告訴我……你怎麼能不畏毒?還有你的那些奇妙……奇妙的武功?」
他雖然提出了心裡的疑問,卻來不及等著聽知答案,在一陣劇烈的抖顫之後,七竅裡溢出了紫黑的血,遂即命喪黃泉!
尹劍平緊緊地咬著牙,忽然苦笑了一下,動手由死者背上解下了那個包有岳陽門「鐵匣秘芨」的布包,改繫在自己背後。目光掠處,忽然覺出了有異,身形略閃,已來至神案前,案上置有一隻玲瓏的小小香爐,爐內裊裊地散發著數縷香煙。
顯然含蓄著桂花的那種馥郁清芬!
毒!一個念頭由他腦中掠過。
他忽然明白,何以段南溪在進入宗廟之後,猝然為之喪生,毒!好厲害的「七步斷腸紅」!
如非是冼冰垂死前。所贈送給他的那塊「辟毒玉塊」。焉得還會有他的命在?想到這裡,他不禁驚慄得由眉心裡沁出了汗珠!尹劍平轉向兩個白衣人屍前,用腳尖踢開了兩人的下顎,匆匆看到兩人嘴裡。赫然都含有一顆綠色的藥丸,大如雀卵,是化毒丹!
在歷代宗師的牌位前,叩行了別師大禮,他站起來,方欲向宗廟外步出,卻機警地中止住這個動作。他彷彿聽到了一種異聲,足步聲,身軀微閃,飄向窗前,點破紙窗,向外窺探了一下,頓時吃了一驚!
甘十九妹,在那個紅衣人阮行的護伴之下,己進入了這座院落
眼前形勢,當真是千鈞一髮:
此時此刻,再想從容脫身,無論如何是來不及了!
尹劍平退身一步,他有一種衝動,恨不能立刻向門外縱出,然而他卻不能,不敢如此莽憧行事,因為他知道,那個叫甘十九妹的姑娘,武功確是了得,自己絕非是她的對手!」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口氣,他只有吞到肚子裡。眼前已沒有思索的餘地,既不能奔出,就只有就地藏身,目光一轉,發覺到神案下有四尺見方的一塊空隙,外面垂有藍布的布簾。尹劍平不假思索地潛身入內,以如意卸骨之術,將身了縮得異常的瘦小,強倚向神案下的角落裡,他身子剛剛掩好,幾乎來不及審視一下是否得當,門外紅光乍閃。那個叫甘十九妹的姑娘,已同著她那個紅衣跟斑兒阮討,在那盞紅燈的門照之下,雙雙現身廟內。
透過了布簾的側面縫隙,尹劍平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這兩個人,大敵當前,即使他冉能自持,又焉能不為之驚心?總算他平素養性功深,慣於亂中取靜,當下忙即閉住了」呼吸,身軀固苦磐石,紋絲不動。
甘十九妹與那個紅衣跟班阮行,在進入宗廟的一剎那,先後都怔住了!
一片怒容,起自甘十九妹那張秀麗的臉上,她緩緩走過去,在一雙白衣人屍身前,各自站立了一刻,最後才轉向段南溪屍前站定。紅衣人阮行跟著走進來,他臉上帶出十分驚異的表情!
甘十九妹注視著段南溪,冷冷地道:「這個大概就是冼老頭子了吧!」
阮行蹲下身子來細認了認,搖頭道:「不!他不是,這個人姓段,在岳陽門是一個堂主,卑職見過他,雖不曾和他動過手,但是自信當時對他審查得很清楚。奇怪……想不到他竟然會有這麼一身好功夫,居然能把盛氏兄弟殺死,這倒真有點難以令人置信。」
甘十九妹搖搖頭道:「不像!」
阮行奇道:「姑娘是說……」
「你還看不出來嗎?」甘十九妹道:「這個人是中了七步斷腸紅而致死的,他焉能會有能力去對付盛家兄弟?一定是另有高人。」
所謂的「盛家兄弟」,當然是橫死地面的那兩個白衣戴笠的少年。
一聽說另有高人,紅衣人阮行頓時面色一驚,那張瘦削木訥的臉上,起了兩道很深的紋路,冷冷地搖了一下頭。道:「卑職不以為然!」
甘十九妹斜睨著他,冷笑了一聲!
阮行道:「在未來岳陽門以前,卑職奉姑娘的命令,已把岳陽門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查得很清楚,這裡絕沒有任何外人。」
「我並沒有肯定他說是外人。」
「那更不可能了!」阮行說:「岳陽門的人都死光了,哦……」
他似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大聲道:「冼冰!莫非這個人就是冼老頭?」
甘十九妹方自點了一下頭。可是眼光一瞟,立刻發覺到停置在宗廟兩廊之間的兩副館材,身軀微閃,一陣風似地已來到了棺前!阮行忙跟蹤過來。
眼前是兩副白木新棺,上面各有神簽標寫著死者的姓名,其棺正前方赫然標寫著冼冰與李鐵心的名字。甘十九妹面色不驚地注視著冼冰的那具棺材。
紅衣人阮行大聲叫道:「不!這一定是假的!」
「我看是真的。」甘十兒妹冷笑著道:「我判斷冼老頭子應該早就死了。」
「可是。」阮行道:「剛才那個答話的老人又是誰?」
「是他!」
甘十九妹伸出的那只纖纖玉手,指向地面上的段南溪。
阮行怔了一下,真有點弄不清這是怎麼回事。
甘十九妹道:「不信,你就打開棺材來看看。」
阮行雙下向那具白木棺材上一按,只聽見「嚓」一聲,他正欲施展「巨靈金剛掌」力,將整個棺材震碎,甘十九妹卻阻止住了他!
「個要這樣,」甘十九妹說:「對方是一代名門宗帥,應該得到起碼的尊敬,你只打開棺蓋,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也就算了。」
阮行道:「卑職遵命!」
說話時他已施展內力,將釘入棺蓋內的木楔震斷,一扇棺蓋就這樣地啟了開來。
神案下的尹劍平感到一陣難以克制的憤怒與傷心,對甘十九妹卻也有了另一種的認識,他原以為她是個十惡不赦,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卻沒有想到,倒也有令人尊敬的一面。
棺蓋啟開了。
阮行把燈重新挑起,就近照向棺內。
甘十九妹道:「這個人你見過嗎?」
阮行細認再三,搖搖頭道:「沒有。」
「那麼毫無疑問,他必然是洗冰了。」
甘十九妹一面說著,向後退了一步。
阮行遲疑著道:「姑娘怎麼知道?」
「不會錯的,」甘十九妹臉上帶出了一抹冷笑:「阮行,難為你學會了一身不錯的功夫,卻連這一點閱人的眼力也沒有,把蓋子蓋上吧,除非是那個冼老頭,別人是不會有這種氣派的。」
阮行訥訥稱是,遂即把棺材蓋子蓋好。
甘十九妹輕移蓮步,走到了盛氏兄弟屍身旁邊,低眉凝目地注視著兩人。她臉上雖沒有顯著的悲傷,但是一雙剪水瞳子裡卻含蓄著很深摯的情誼,阮行那張白臉上,卻現出了無比的悲忿!想不到盛氏兄弟這等的武功,居然也會遭人毒手,這個人卻又到底是誰?
阮行臉上起了一陣痙攣,狠狠咬著牙,狠聲道:「我要是找著了他,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盛氏兄弟的武功,雖不及你,卻也相差不多。兄弟聯手,武林中己罕有敵手,即使是冼冰在世,也未必能夠同時取勝他兩人,這個人的武功非但是高,簡直是高不可測!」
阮行呆了一呆,木訥地道:「姑娘怎麼知道?」
甘十九妹道:「只看盛氏兄弟的死狀就可以知道了。」
她指著第一具屍體。道:「你只看這一劍.是何等的利落,從他全身各處,不見任何傷痕,由這一點看起來,我敢斷定,對方只出了一劍!」
暗中的尹劍平,不禁一驚,由衷地心生欽佩!
甘十九妹道:「能夠一劍就傷他人性命的人,該是何等身手,你應該可以想到。」
然後她轉向第二具屍體,冷笑道:「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阮行道:「卑職看不出他身上有什麼傷痕,自然是死在對方內家手法之下了。」
「錯了!」甘十九妹微微冷笑著道:「你試著抬動一下他的頭就知道了。」
阮行應了一聲,探身下去,伸出一臂試著把死者的首級,向上抬動了一下,頓時吃了一驚。
甘十九妹道:「你可知道了?」
阮行神色驚愕他說道:「他……他的頸項椎骨斷了!」
「不錯!」甘十九妹道:「你可知道是什麼手法?」
阮行想了一下,道:「莫非這人練有磨盤功?」
甘十九妹搖搖頭道:「真要是這種功夫也就不足為奇了,舉手之間,生生把他頸項骨擰斷,據我所知,天下只有一種厲害的手法,可以達到這個程度。」
阮行一怔道:「什麼功夫?」
「金剛鐵腕!」
「金剛鐵腕?」
「不錯!」甘十九妹苦笑著道:「這個人顯然是具有這種功力,而且還精於此功。」
暗中的尹劍平豈止是欽佩,簡直是震驚了!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對方幾眼,越覺得對方這個叫「甘十九妹」的少女珠玉其外,錦繡其內,以其絕世風華與靈智心思,再加上那一身蓋世的武功絕技,這樣的一個人,一入江湖,善則為天下利,惡則為蒼生害,端的是一個令人極為擔憂而可怕的人物!
尹劍平想到來日終將與她為敵。心中由衷地潛生出一種畏懼!不得不為自己的未來任務感到擔憂!大敵當前,尹劍平不得不格外謹慎小心。所幸他學兼多家之長,其中「閉氣」一門,已有七成內力,一經屏息,即使貼其鼻邊,也聽不見一點聲息!
他的這番謹慎並非多餘,事實上甘十九妹。確是剔透玲瓏,綿密精嚴的一個慧心姑娘,明面上雖在與阮行一對一答,其實她的注意力,卻遠達於戶外十丈方圓內外,在這個範圍之內,哪怕是飛花落葉,也難逃她的聽覺之外。
她確是美艷動人,在阮行手上的那盞紅色琉璃燈照射之下,越覺仙姿容貌,幽步窈窕。而舉止大方,出言中肯更似「銀碗盛雪,不容纖塵」!尹劍平多看了幾眼,已由不住心旌搖動,不得不把眼光移向紅衣人阮行身上。
他們談話的重點,似乎距離尹劍平越來越近了。
阮行道:「這麼說,這個人莫非是來自雙鶴堂的高手?」
甘十九妹輕嚷秀眉道:「這個問題,我也正在想,我想不會是雙鶴堂中人,雙鶴堂自從前掌門人坎離上人退隱之後,他們那一門裡,已經沒有一個真正有什麼功大的人了。」
「那麼會不會是坎離上人本人?」
「不會是他。」甘十妹輕輕搖與頭,說道:「在我這一次涉入江湖之前,姑姑已詳盡地把當今江湖各門派人物,跟我講得很清楚。你知道,姑姑料事如神,論人淪事,是不會錯的。」
尹劍平提高注意力、更加凝神細聽!
阮行已代他提出了疑問道:「主母是怎麼說的?」
甘十九妹道:「我姑姑曾經對我說過這個坎離上人。生平膽小如鼠,行事畏首畏尾。少年時這樣,到了老年更是抱定各家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這樣的一個人,豈會涉足在這種事情裡,所以我斷定絕不會是這個人。」
尹劍平聽到這阻,幾乎由不住心裡擊節讚歎,因為她形容坎離上人的這幾句話,實在是中肯極了。
甘十九妹接下去又道:「以此而推,我猜想非但不是坎離上人本人,甚至於也絕不會是他們雙鶴堂中任何一人所為。」
她眉頭微皺,又道:「以我看來,事實上這個人的武功更在那個坎離上人之上。」
紅衣人阮行聽到這裡,顯然被她這番話驚得呆住了!
甘十九妹輕輕發出了一聲歎息,清秀的面容上含蓄著一片憂慮!
阮行道:「姑娘何必歎氣?」
甘十九妹微微苦笑道:「我是在擔心,姑姑把所有的信心與希望都寄望在我的身上,她這麼做可能是錯了。」
阮行冷冷地道:「姑娘也未免太過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憑姑娘這身能耐,普天之下以卑職看來,是無論如何再也難找出第二個人,即使是主母本人,也未必就能勝過姑娘多少。」
「你這種說法倒是和姑姑同一個論調。」
「事實上也是如此。」
「事實上是不是這樣,誰也不知道。」甘十九妹淡淡他說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過於自信和自大,遲早必將會後悔莫及!」
阮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頗不以為然的樣子。甘十九妹冷冷地道:「就拿眼前這個人來說吧,我就感覺到他是我一個勁敵!」
阮行搖頭道:「卑職可以斷定他不是姑娘的對手。」
「那要看怎麼說了,」甘十九妹緩緩道:「也許在武功方面,他還不是我的對手,否則,他也就不必這麼張惶地躲著我,可是,話也不能這麼說……總之,我雖然不曾見過這個人,卻感覺到這個人是我此番出道江湖以來所遇見過的最厲害的一個勁敵!」
說到這裡,她忽然展顏一笑,露出了潔白的一口貝齒又道:「這樣也好,我倒希望能夠見一見這個人,跟他比劃一下,看看到底誰厲害!要不然。這一趟江湖行,豈不是太乏味了一些!」
阮行道:「這個人即使是走。也絕對走不遠,何況由此而前,水旱兩道都有我們的人,我們這就追下去,看看他能走得開不?」
甘十九妹搖搖頭道:「我倒希望他根本就還沒有離開岳陽門的好!」
阮行道:「姑娘說這個人還在這裡,未曾離開?」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甘十九妹冷冷地道:「如果不幸他真的走了,那麼我們派出去的人,不知道要有多少喪命在他手裡!」
阮行一驚,似乎忽然想起了不妙!
甘十九妹目光在神廟裡轉了一轉,點頭道:「我們走吧!」
嬌軀微閃,翩若驚鴻般地,已經遁出了廟門外。
紅衣人阮行巴不得趕快追上那個人,當下跟蹤而出。
廟房裡頓時一片沉寂。倒只是神案上的一對白燭。「噗突,噗突」地向空中吐著火苗子!映襯著那兩副白木新棺,以及地上血淋淋的三具屍身,倍覺陰森恐怖!
足足有小半盞茶的時間,尹劍平都不曾現身出來。他甚至於像剛才一樣地閉住呼吸,仍然侷促在神案下的角落裡,保持著方才同樣的姿態,一動也不動。對「非常人」,就得用「非常」的措施!尹劍平似乎較先前更為提高警覺!果然,他的機智,又為他再一次帶來了安全!
廟旁裡人影一閃,甘十九妹去而復返!
她的身法全為輕巧,輕巧到像是一隻穿窗而入的燕了,不驚塵灰那般地已經落在了廟房裡。緊接著她身後紅光閃爍,紅衣人阮行持著燈跟蹤而入,他不明所地問道:「怎麼。姑娘又回來了?」
甘十九妹娟秀的臉上帶出了一種失望,那雙澄波的剪水雙瞳仍不死心似地,緩緩在這間廟房裡移動著。
她當然不會發覺出什麼異態!
阮行道:「這裡有人?」
甘十九妹搖搖頭,索然道:「等一會派人把盛家兄弟的屍體抬上船,我們走吧!」
阮行怔了一下道:「那麼……這個人?」
甘十九妹一笑道:「這個人我們早晚總會要見面的,你還怕見不著他嗎?」
話聲甫落,人已穿窗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