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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海十四郎] 漢鼎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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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8 15:25:3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書籍簡介】

虛擬的唐末歷史,請勿對號入座。
    ——————————————
    唐朝末年,經過農民起義軍的打擊,朝廷已經名存實亡,各地節度使擁兵自重,相互攻訐,戰火綿延,民不聊生,漢人的力量又到了最薄弱的時候。契丹、突厥、黨項、回鶻、吐蕃等族虎視眈眈,伺機經略中原,又一個五胡亂華的黑暗時代可能降臨……穿越成為亂世普通一兵的他,如何重振漢人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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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8 15:26:4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1章 城破(1)

劉鼎再次從沉睡中甦醒過來。

    周圍的一切情況資料都迅速的掃描入他的腦海。

    潮濕陰暗的街道,雨點不斷的灑落,帶來愜意的清涼。街道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清理了,地上全部都是淹沒腳面的積水,上面漂浮著亂七八糟的雜物,散發著濃郁的腐臭味。

    微風吹拂著豆大的雨點,傾瀉在身體上,好像是密集的箭鏃,打得人生疼。空氣中似乎還飄散著血腥味,無論微風如何吹拂,都彌久不散。周圍黑漆漆的,看不到什麼光芒,只有前面一點如豆的燈光,好像是地獄門口的引路燈。

    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痛苦的呻吟源源不斷地傳來,正是那如豆的燈光所在。

    劉鼎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站了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赤裸裸的身體,徑直走向那點燈光。

    投石機拋進來的磨盤大巨石,摧毀了房屋和街道,到處都是斷裂的磚牆,碎石磚塊散落在積水中。積水中似乎有些不明生物在嗜咬他的腳板,鋒利的就如同是南太平洋的鋸齒魚。突然間,劉鼎一伸手插入水中,抓起一條只有五寸長的黑色小蛇,將它狠狠一甩,黑色小蛇就落在旁邊的泥牆上,粉碎成一團肉醬,暗紅色的鮮血順著濕漉漉的泥牆流淌下來。

    血腥味越來越強烈,縈繞不散,卻絕對不是那條小蛇可以散發出來的。劉鼎來到了屋子的門口,斜眼看去,只看到殘舊的屋子里面,門口躺著三具尸體,兩具尸首分離,一具腦袋和身體藕斷絲連,地上到處都是流淌的血水。血水流淌到外面的街道上,很快就被雨水沖淡了。膝蓋深的積水被劉鼎的腳板攪動,越過來門檻,沖入了屋子里面,尚未凝結的鮮血頓時蔓延開來,整個屋子都顯得紅彤彤的,觸目驚心。

    一個干瘦的婦人和一個小女孩正躺在草席上,接受男人強烈的摧殘,看不到她們的臉,只能從聲音判斷她們處于非常痛苦的狀態。那個小女孩可能只有十二歲的年紀,在男人的摧殘下不停的顫抖,孱弱的腳丫子一抖一抖的,隨著男人的動作起伏,仿佛隨時都會斷氣。

    肆虐的兩個男人都身穿髒兮兮的軍服,光著下身,隱約像是古代軍隊里的士兵,他們根本不顧身下女人的哀嚎,賣力地挺動著下身,可憐的木板床被壓得吱吱嘎嘎的呻吟,草席濕漉漉的正在滴水。在他們的身邊,隨手擺放著兩把彎刀,彎刀上的血跡還沒有完全干透。

    “有人嗎?”劉鼎敲了敲門,聲音顯得很干澀。

    木板門忽然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跟著全部粉碎,原來早已經腐朽不堪。

    正在努力干活的兩個士兵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動作,然後轉過身來,看到了樣子怪異的劉鼎。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劉鼎,是完全赤裸的,沒有絲毫衣物,強壯的身軀讓兩個士兵感覺到由衷的自卑,同時還有深深的威脅。

    兩個士兵的精神早就已經麻木不仁,條件反射的就知道該做什麼。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老婦人身上的士兵也不穿褲子,就跳了起來,順手抄起旁邊的彎刀,大步跨過地上的尸體,然後一刀向劉鼎劈過來。刀光在昏黃的燈光照耀下,顯得格外的粗暴,濃烈的殺意頓時籠罩了劉鼎全身。

    “找死!”

    劉鼎輕輕的抿了抿有點蒼白的嘴唇,又有人送上門來了。

    他的目光頓時陰冷下來,根本不在乎對方的刀光,不經意的揮了揮拳頭,輕輕地撞擊在那個士兵的下巴上,鮮血狂噴,那個士兵本來還算強壯的身體,就好像是被擊飛的敗絮,就這樣跳了起來,剛好撞在門梁上,然後無聲無息的癱瘓下去,乖巧的跪倒在劉鼎的面前。他的嘴角慢慢的滲出暗紅色的血液,鮮血混著冰冷的雨水流淌下來,慢慢的地上積聚成一小攤,和之前的尸首混合在一起。

    劉鼎松開腳,那個士兵的尸體就好像一條蛇,軟綿綿的趴在門檻上。

    旁邊那個士兵微微一愣,眼楮陰沉的盯著劉鼎,突然抽過旁邊的彎刀,嚓嚓就是兩刀,分別刺入那個婦女和小女孩的胸膛,然後舉刀向劉鼎沖了過來。曠日持久的戰爭已經讓他麻木,讓他失去了判斷能力,只想著剁碎了對方,卻沒有想到對方是什麼來頭。

    迎著對方的刀光,劉鼎一個箭步上前,拳頭率先打在那個士兵的小腹上。噗嗤一聲,就如同是漏氣的皮球,那個士兵的動作完全停止,手中已經有點生銹的彎刀,就這樣永久的凝結在劉鼎的腦門上,距離劉鼎的腦門不到三厘米,但是永遠都無法砍下來。

    劉鼎松開拳頭,那個士兵的尸體就好像蜷縮的蝦米,滾落在之前的尸首中,原本就四散蔓延的血水,被他的尸體一砸,蔓延的更加的厲害了。被殺死的老婦人和小女孩,血液也好像泉水一樣,通過木板床綿綿不斷的下滴,屋子里的血腥味更濃烈了。

    劉鼎看了看屋子的周圍,發現已經沒有活人,那兩個女人中刀的位置剛好是心髒,憑誰也無法挽救。他用腳從地上將最後殺死的那個士兵尸體挑起來,將他扔到外面的積水中,來回洗了兩遍,然後剝下他的軍服,穿在自己的身上。邋遢的軍服已經沾染了鮮血,雨水也無法完全沖洗干淨,不過劉鼎並不在乎,他已經無法找到其他的替代物。

    這座房子家徒四壁,什麼都沒有,除了那點奄奄一息的燈光。就算這條小巷子非常的偏僻幽暗,每天還是不斷有人闖入,將一切可以填肚子的東西全部擄走。老鼠蟑螂都看不到一個,偏偏那條蛇渾身都是劇毒,根本不能入口。經過仔細的搜索,劉鼎總算在屋梁上找到四個小小的窩窩頭,勉強可以填填肚子。

    隨手撿起一把彎刀,輕輕地掂量了一下,劉鼎遺憾的發現,彎刀的制造工藝很差,拿起來請沉甸甸的,重心不平衡,刀背忽大忽小,他甚至覺得自己用雙手都可以將它拗斷。

    走出房子以後,劉鼎順著黑漆漆的街道繼續前行,找了個積水稍微少點的地方坐下來休息。四周听不到任何的動靜,仿佛這里已經是一座死城。路上偶爾可以看到尸體,都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倒地的姿勢也是千奇百怪,左邊有座的房子里還有四具尸體,中間似乎有個女人,乳房和下身都被砍得一塌糊涂,就是剛才那兩個士兵的杰作。

    依靠著牆壁坐下來,劉鼎將窩窩頭慢慢的撕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極力遏制住一口吞下整個窩窩頭的強烈願望,一小塊一小塊的將窩窩頭放入嘴巴里面慢慢的咀嚼著,直到實在無法忍受了,才慢慢的咽下去。這樣可以既可以暫時消除饑餓,同時還可以避免過度饑餓的身體受到突如其來的損害。隨著食物漸漸的吞咽下去,他的腦海也慢慢的靈活起來。

    劉鼎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已經有三天的時間。

    汽車爆炸的時候,劉鼎就知道自己低估了對手的狠毒,但是已經無法挽回。結果當他醒來的時候,就已經一絲不掛的處身這里。剛剛甦醒的他,渾身疲軟,沒有絲毫的力氣,就如同是一條奄奄一息的蚯蚓,只有嘴巴還可以吮吸雨水。他就蜷縮在這條狹窄偏僻陰暗的巷子里,仰躺在最破舊的廢墟下面,依靠斷斷續續的雨水度過了艱難的三天。

    在這短暫而漫長的三天時間里,劉鼎用耳朵仔細傾听周圍的環境,搜集任何可能搜集到的資料,並且根據這些資料做出了初步的判斷。

    這是個瘋狂而冷酷的世界,充斥他耳邊的,全部都是死亡的氣息。要麼是臨死的慘叫,要麼被凌辱的呻吟,要麼是利刃剁入骨頭的聲音,哪怕地獄也不過如此。他能判斷出的死亡人數,就超過了一百人,包括九十多個老百姓和六個斗毆而死的士兵,他們的尸體很快就被其他的士兵拖走作為軍糧,只剩下殘留在積水中的血絲,隨著綿密的雨水四處飄蕩。

    劉鼎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年代,反正這不是他所認識的任何一個時代,因為里面的人物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他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這個世界非常的血腥而殘酷,國家統治機構已經完全癱瘓,地方軍閥相互征戰,禮儀廉恥,道德教化,蕩然無存。

    戰爭,是這塊土地上唯一的人類活動。

    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這座叫做壽州的城市長期處于戰爭狀態,防守城市的是清淮軍,進攻城市的是淮西軍,都不是國家的軍隊,而是掌握在地方節度使私人的手中。

    交戰的目的,只有三個︰地盤、人口和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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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8 15:27:45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2章 城破(2)

呼呼呼!

    正在閉目養神的時候,忽然間,天空中傳來一陣沉悶的破空聲,似乎蘊藏著令人顫栗的味道,好像有什麼龐然大物從上空落下,緊接著,遠方傳來轟隆隆的巨響,整個地面都震動起來,大片大片的房子坍塌下來,驚叫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絕望的氣氛頓時升華到了頂點。

    這是淮西軍從穎水放下來的船只,船只上安裝著投石機,直接開入了壽州的護城河,拋出一塊塊的巨石。壽州在投石機的狂轟濫炸之下,早已經是千瘡百孔,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房屋都坍塌了,西面和背面的城牆也基本被砸毀,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巨石壓成了齏粉。

    有巨石落在旁邊的城牆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城牆頓時粉碎,被砸飛的碎石飛到了劉鼎面前的街道,碎石從屋頂上落下,重重的砸斷了橫梁,于是整個屋子都不由自主的倒了下來,變成了一片片的廢墟。

    也許是雨水太足了,根本看不到任何的灰塵,屋子里面的人和物就已經被全部淹沒了。偶爾從廢墟中傳來一兩聲氣若游絲的慘叫,不久以後就消失了,就算下面的人沒有被砸死,也被積水窒息而死了。

    淮西軍投入的巨石越來越多,紛飛的碎石磚頭也越來越多,有一塊磚頭就落在劉鼎身側不足半米的地方,濺起的積水濕透了劉鼎全身。

    面對這些龐然大物的襲擊,簡直是避無可避,在這個年代,投石機就是比大炮還要恐怖的武器,尤其是在難以視物的黑暗中。

    劉鼎听到有人在瘋狂的奔跑,想要尋找安全的地方,結果往往是將自己送到巨石的下面,整個人都被深深地砸入土地里面,連可憐的尖叫聲都無法發出。

    呼!

    突然間,劉鼎敏銳的覺察到頭頂上風聲傳來,仿佛整個天空都瞬間坍塌下來,又好像有無邊無際的力量壓著他不能動彈,他不假思索的向前飛奔,然後一個猛子撲倒在前面的積水中,只听到身後轟隆隆的一聲巨響,一塊巨石落在他剛才站的地方,整條街道好像發生了十級地震,四周的房屋頓時被震動的不停的搖晃,跟著就稀里嘩啦的倒了下來,剎那間的功夫,就倒下了半條街道,原本的街道蕩然無存,全部被廢墟掩蓋了。

    紛飛的碎石從劉鼎的後腦勺掠過,落在積水中,濺起兩三米高的水花,有一顆碎石從劉鼎的脊梁骨上掠過,帶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就好像是被利刃花開的口子。

    巨石還在源源不斷的落下,附近綿綿不斷的傳來轟隆隆的聲音,時遠時近,誰也無法判斷下一個巨石會落在哪里。投石機本來就是準確度很差的武器,恐怕神仙都無法預測到它的彈道。

    在巨石的肆虐下,就連對躲避炮彈經驗最豐富的劉鼎,也不知道到底哪塊區域才是安全的。他干脆站起來,回到原來的地方,只看到那塊被拋進來的花崗岩巨石,已經有一大半砸入了泥土里面,上面剩下的一小半,還有磨盤口那麼粗,大半個人高,可以想象它的重量和威力。

    站在這塊猙獰的岩石上,劉鼎仰頭望著夜空。

    看不到巨石從哪個方面被拋進來,也看不到巨石在夜空中劃過的痕跡,只有听到轟隆隆的巨響以後,才能感覺到巨石已經砸落地面。面對如此沉重的武器,個人的力量簡直微不足道,壽州城內的一切建築,都經不起它的肆虐。

    從這個方面來說,防守方是非常吃虧的,除非是同樣使用投石機進行反擊。然而,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看到壽州守軍使用投石機還擊。他們唯一的辦法,大概就是用更加凶狠的箭鏃來回敬對方的攻擊隊伍。

    嗖嗖嗖!

    正這麼想著,外面忽然傳來沉悶的弓弦響,跟著夜空中驀然傳來密集的弩箭破空聲,好像有成千上萬只利箭劃破長空而來,這是淮西軍的大型弩機開始發 了。

    劉鼎暗叫不好,急忙從巨石上跳下來,緊緊挨著巨石躲避。

    只听到嗖嗖嗖的聲音不絕于耳,一連串的箭鏃落在他的前後左右。

    箭鏃射穿了屋頂,射塌了破舊的圍牆,深深地釘入泥土中,只露出小半截的箭稈。

    兩枚箭鏃落在花崗岩石頭上,濺起耀眼的火花,同時發出   的聲音,震得劉鼎得耳膜隱隱作痛,箭鏃跟著彈跳開去,深深地射入對面的牆壁。

    那堵濕透了雨水的牆壁微微震動著,搖搖欲墜,卻沒有當場坍塌。但是它沒有能夠堅持多久,又是一連串的箭鏃落在破牆上,牆壁終于無可奈何的倒下了,發出噗噗噗的絕望的聲音。

    牆壁倒下,顯露出屋子里躲藏的人員,房子里家徒四壁,什麼東西都沒有,那些人只能趴在牆角里,祈求上天的保佑。壯丁和成年婦女早就被守軍抓走,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在這殘酷的戰爭中,他們如何懂得自我保護?

    他們就像是將頭埋在沙窩里的鴕鳥,除了自我麻醉自己以外,沒有絲毫的用處。

    陸陸續續有箭鏃落下,將他們一個個地釘在地上,緩緩滲出來的血水,和外面被濺起來的雨水混雜在一起,交織成暗紅色的圖案。

    越來越多的箭鏃落下,迫使劉鼎不敢移動半步,如果離開花崗岩巨石的保護,他就算是大羅金仙,這時候也已經是萬箭穿身了。

    嗤!

    驀然間,劉鼎覺得自己的左邊手臂一麻,跟著鑽心的疼痛傳來,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被對方的箭鏃刺中了。

    淮西軍的弩箭如此密集,背後這塊岩石根本無法提供完全的保護,能支撐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扭頭一看,果然,左邊的手臂被箭頭劃開了足足五厘米長的口子,白花花的肉綻裂開來,卻暫時還沒有出血。

    劉鼎暗罵一聲,急忙將衣服撕碎了,將傷口上方用力的捆綁起來。

    這時候,血水慢慢的從白花花的肉中滲出,慢慢的蔓延成血肉模糊的一條線,最後血水順著手臂不斷的往下流淌。

    劉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探手從積水中將那枚弩箭拔出來,這是一根足足八十公分長的箭鏃,箭頭是生鐵打造的,臨時套在箭稈上,幸好還沒有生銹,否則鐵定後患無窮,箭桿是毛竹做的,比劉鼎的拇指還粗,做工非常的粗燥,甚至連最基本的光滑工夫都沒有做,看來是淮西軍臨時趕工作出來的。

    這麼沉重的箭鏃,只有大型弩機才能發射出來,在三百米的距離內,如果被這樣的弩箭命中要害,基本不需要搶救了。

    淮西軍剛才一輪毀天滅地的巨石,接著又是一輪鋪天蓋地的弩箭,壽州城內的生命恐怕已經不多了。

    噗哧!噗哧!噗哧!

    右邊接連不斷的發出箭鏃刺中人體的聲音,跟著有人倒在了積水中,劉鼎扭頭一看,原來是不知道躲藏在那里的一家子,終于受不了戰爭的摧殘,不要命的跑了出來,拖兒帶女的暴露在空曠的街道上,結果漫天飛舞的箭鏃,毫不留情的刺在了他們的身上。

    沉重而鋒利的箭鏃從他們的腦門上射入,幾乎射穿了半個人體,有個人被箭鏃射中了腦門,居然還可以踉踉蹌蹌的往前走,最後終于心有不甘的倒在了廢墟中。

    箭鏃繼續落下,釘在他們的尸體上,片刻的工夫,他們就成為了碩大的刺蝟,可憐中間有些小孩子甚至還沒有箭桿高。

    劉鼎輕輕的搖搖頭,移開了目光。

    這就是戰爭。

    巨石還在持續不斷的落下,落點卻越來越遠,箭鏃依然還在飛舞,卻漸漸的稀疏了,這也就意味著進攻即將開始了。

    果然,不久以後,外面傳來十分尖銳的銅鑼聲,中間夾雜著驚恐而緊張的喝叫聲,慌亂的腳步聲不斷的趕往城牆的位置,淮西軍的步兵發起了新一輪的進攻,清淮軍正在做最後的抵抗。

    在劉鼎看來,駐守壽州的清淮軍已經完全崩潰,他們沒有援兵,沒有糧食,沒有後備力量,什麼都沒有,等待他們的,只有被滅亡的命運,甚至連投降的機會都沒有,因為淮西軍從來不要活的俘虜。

    “放箭!放箭!放箭!”

    有人撕心裂肺的吼叫著,充滿了淒厲而絕望的意味。

    幸存的清淮軍和壽州居民奮起反擊,卻始終無法抵擋淮西軍的人多勢眾。

    只過了小半會的工夫,淮西軍就開始靠近城牆了,喊殺聲和慘叫聲互相交織,距離越來越近,中間夾雜著巨石從天空砸落的轟鳴,檑木撞擊城門的悶響,箭鏃插入人體的痛苦呻吟,兵器砍碎骨頭的冷漠,滾燙的菜油澆在人體上的慘厲哀嚎,還有一連串的人體跌入護城河的聲音……

    劉鼎感覺到整座城市都處于猛烈的顫抖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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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8 15:29:41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3章 城破(3)

攻城的廝殺越來越激烈,甚至連進攻方的大聲吆喝都可以听到,淮西軍的軍官在城外大聲的宣布進城以後可以盡情的掠奪,最先進城的三百人,還可以自由獲得自己搶掠到的任何物品,不需要上繳,搶到的女人也可以佔為己有。

    淮西軍的士兵都嗷嗷叫起來,攻擊得更加的猛烈了,所有的聲音都混雜到一起,再也無法分辨。

    大概半個時辰以後,轟隆一聲巨響,城門終于被撞破了,有人絕望的尖叫起來︰“城破了!城破了!扒皮軍進來了……”

    密集的腳步聲蓋住了絕望的尖叫,瘋狂的淮西軍士兵,好像潮水一樣的涌入這座已經殘破不堪的城市,將它變成徹底的人間地獄。

    有人在外面的街道上用非常冷靜的聲音大聲宣布︰“兄弟們,打獵的時間到了!大家盡情的享受!老人統統清除掉,他們不好吃,還浪費糧食,因此,不論是男是女,我們現在都不要。年輕婦女和小孩集中看管,大家爽夠以後記得將她們拉回來。青壯年都抓起來,編入勞役。無論是什麼人,只要是反抗的,就地處死……”

    “爽去嘍!”

    淮西軍的官兵都瘋狂的吼叫起來。

    有越來越多的腳步聲急匆匆地趕往這邊,兵器的撞擊聲越來越激烈,箭鏃劃破長空的聲音也越來越尖銳,中間夾雜著連續有人倒地的聲音,慘叫聲、呻吟聲、哀號聲,還有婦女的驚叫聲,小孩子的惶恐哭聲,讓原本寂靜的夜晚,頓時沸騰起來。

    經歷了巨石和弩箭的洗禮,城內還有如此之多的生命,不能不歸功于生命的堅強,但這個堅強最終被砸爛了。

    越來越多的火把被點亮,隨後好像大部分的房子也被點亮了,熊熊烈火甚至照亮了這條陰森森的小巷。

    那些成功攻破城市的軍隊,瘋狂的屠殺著一切的生物,搶掠著一切可以搶掠的物品,每個人都猙獰的好像地獄里出來的惡魔。

    劉鼎閉目養神,盡可能的恢復自己的精氣神,外界發生的一切,暫時都和他沒有關系。

    亂世,人命如草芥,在這個時刻得到了最好的詮釋。

    也不知道多久,慘叫聲才逐漸的稀落,看來是屠城工作已經告一段落了,但是那偶爾間傳來的女人驚叫,或者是小孩子的哭聲,讓這座城市變的更加的陰森和恐怖。似乎已經寂靜的城市,突然傳來一聲絕望的慘叫,心神堅定如劉鼎者,也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殺戮過後,充斥耳邊的,只有女人婉轉而痛苦的呻吟,淮西軍士兵在她們身上發泄著最原始的欲望。

    飽含著腥臭的微風吹過,積水蕩起層層的漣漪,劉鼎忽然覺得有些涼意。

    “人死卵朝天,怕個**!”

    劉鼎忽然自言自語的說道。

    生活在亂世,靠的就是拳頭,他恰恰擁有的,就是拳頭。

    怕什麼?

    蹂躪漸漸過去,慘叫聲和呻吟聲也逐漸平息,壽州城陷入死寂當中。

    前面傳來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好像有不少人朝這邊沖過來,還可以听到有人小聲的吆喝。劉鼎迅速躲藏到牆壁後面,借著非常微弱的燈光看著前面。

    出現在他視線中的,是一群不同裝束的士兵,總共有十四個人。

    他們的軍服是湛藍色的,邊沿有一絲絲的紅印,如同是燃燒的火焰,手中的武器似乎也顯得精神很多,即使在黑暗中也可以看到隱約閃爍的寒光。

    如果劉鼎沒有看錯的話,他們應該是淮西軍的精銳紫焰都的士兵。

    盡管大部分的房屋都變成了廢墟,可是在巷子前頭的廢墟中居然還有幸存的百姓,面對冷酷無情的勝利者,他們早就已經麻木不仁,只是木然的伸長脖子等待對方的屠刀落下,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在剛才的巨石和弩箭肆虐中,他們沒有倒下,可見生命的頑強,可是在這一刻,面對屠刀,他們又沒有任何的反抗,可見生命的脆弱。

    也有些人顫抖的躲藏在床底下面,希望可以暫時延緩自己的生命,不過這些都是沒有用的,那些闖進來的士兵毫不猶豫的舉起屠刀,結果很快听到噗嗤噗嗤的利刃剁入骨頭的聲音,然後一切歸于平靜,只是空氣中的血腥味稍稍濃郁了一點,如果不仔細聞的話,是不會發現的,因為這座城市的血腥味實在太濃了。

    淮西軍的統帥周文岱,外號周扒皮,最熱衷于殺戮和搶掠,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無論男女老少,一律殺死或者擄走,絕無生命存在,凡是可以擄走的財物,也全部擄走,無法擄走的,則徹底毀壞,淮西軍因此又叫作扒皮軍,他們甚至將殺死的老百姓尸體用鹽腌起來,作為軍糧使用,這樣他們就可以不用儲備糧食,對四周不斷的發動襲擊,令周圍的勢力都聞之色變。淮西軍統治下的蔡州和穎州,赤地千里,渺無人煙,周圍各州也深受其害。

    小巷中的士兵不間斷的進行著效率極高的屠殺,沒有放過任何一座民居里面的生物,然而,他們並沒有取得任何像樣的東西,食物更加是沒有,因為所有的食物,早就被防守城市的清淮軍士兵搶光了。

    在高度的失望之下,這些淮西軍的士兵表現得更加的瘋狂,將旁邊的每一座房屋都變成了血池,被剁碎的肢體好像敗絮一樣從房屋里面隨意的扔出來,濺起一片片帶血的雨水。

    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心肝被麻利的剜出來,裝在滴血的袋子里,連小孩子的都沒有放過,對于陷入瘋狂的淮西軍來說,這是最美味的食物。

    淮西軍帶頭的軍官背對著外面的光線,也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刀疤,好像是被人在臉上狠狠地開了一條溝,半邊臉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他的動作十分的輕盈敏捷,趟過積水的時候,也沒有發出多少的響聲。他沖在最前面,迫切希望可以找到更多的有價值物品,殺人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感覺,只有折磨活人才能讓他感覺到一點點的興奮。然而,那一片片的廢墟告訴他,這里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物品。

    四個淮西軍的士兵將兩個瘦巴巴的女人拖到他的面前,在女人麻木不仁的眼光中,淮西軍軍官將鋒利的橫刀一刀刺入她的乳下,然後向上一挑,慢慢的畫了一個圓圈,熟練將女人的乳房割掉,然後橫刀繼續往里刺,輕輕一轉,向外一拉,一顆新鮮的心髒就被剜出來了,留下女人胸膛上的一個大洞,血流成河。沒有了心髒的女人還沒有倒下,目光依然呆滯的看著前面,另外的那個女人似乎也沒有什麼驚訝的,她們早已經是生不如死,直到自己的心髒也被挑出來以後,兩個淮西軍士兵一松手,她們干癟癟的身軀才癱瘓在腥臭的積水中。

    沒有反抗,沒有呼喚,沒有慘叫,沒有呻吟,仿佛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淮西軍軍官繼續追逐著下一個獵物。所有的被殺者都已經全部麻木,無論淮西軍軍官怎麼變換著花樣殺死他們,她們都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對于她們來說,生活早已經是生不如死,死了也許還可以得到解脫。

    淮西軍軍官連續殺了六個人,越來越感覺到沒有味道,後來干脆懶得再殺了,只有他的部下還像機械人一樣,滅絕著任何發現到的生物,噗嗤噗嗤的聲音此起彼伏。

    劉鼎輕輕吸了一口氣,悄悄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淮西軍軍官看到劉鼎突然出現,並不顯得驚訝,而是隨手一刀就刺了過來,仿佛面前的不過是一只小老鼠。

    他們的武器,都是清一色的橫刀,鋒利的刀光在黑暗中就如同是死神的眼楮。

    劉鼎下意識的舉刀格擋,只听到輕微的喀嚓一聲,手中的彎刀瞬間斷裂成十多塊,片片紛飛。

    那個軍官冷峻的眼神中顯出一絲絲的輕蔑,好像覺得劉鼎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他決心不馬上殺死對方,而是好好的將他折磨一頓,最起碼要讓對方受夠三天三夜的折磨才死去。

    幾乎每個淮西軍軍官在這方面都有杰出的才華,劉鼎面前這個更加是其中的佼佼者,只可惜普通的老百姓根本經不起他們的折磨,身軀強壯的劉鼎立刻引起了這個淮西軍軍官的興趣。

    劉鼎不退反進,一個箭步上前。

    淮西軍軍官暗笑劉鼎不知道死活,再次一刀劈出,竟然沒有盡全力。

    他覺得對付一個普通的清淮軍士兵,根本沒有必要全力出手。

    然而,他馬上意識到不對,劉鼎竟然瞬間出現在他的眼前。

    黑影閃耀中,劉鼎準確的踩住了他的右腳掌,跟著膝蓋向上一頂,頂在他的兩腿中間。

    鑽心的疼痛讓淮西軍軍官目瞪口呆,所有的動作都幾乎停止。

    劉鼎得勢不饒人,手肘向內一張,重重的撞擊在他的肋下。

    饒是那個軍官武勇過人,身體壯實,被劉鼎一踩一頂一撞,也頓時眼冒金星,天旋地轉,結結實實的栽倒在積水中,手中的橫刀也差點脫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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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8 15:30:01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4章 惡斗(1)

他後面的十二個士兵大吃一驚,急忙從他身邊沖過去,揮舞著閃亮的橫刀,搶著攔下了劉鼎。

    劉鼎的驍勇讓他們大吃一驚,同時也激發了他們悍不畏死的凶性,四把橫刀惡狠狠的砍了下來,閃電般的刀光幾乎照亮了幽深的小巷。

    狠狠劈落的刀尖無聲無息的切入積水中,竟然沒有濺起絲毫的水花。

    他們所使用的橫刀,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質量非常好,劉鼎剛才使用的彎刀遠遠不是對手。

    劉鼎急忙後退。

    淮西軍士兵緊追不舍。

    驀然間,劉鼎伸腳一勾,勾起積水中一塊斷裂的磚頭,跟著一腳踢在磚頭上,磚頭破空而去,狠狠的砸在最前面的淮西軍士兵臉門上,啪的一聲,清晰的鼻梁斷裂的聲音傳來,那個士兵頓時向後仰,鼻血好像利箭一樣飛濺出來,在空中劃出一條絢麗的痕跡。

    趁著那個士兵微微一窒的瞬間,劉鼎箭步上前,搶過他手中的橫刀,同時順手一肘,狠狠的砸斷了他的所有肋骨,那個士兵悶哼一聲,當場斷氣,但是他的尸體還沒有倒下,依然保持著進攻的態勢,七竅流血,眼神呆滯,十分恐怖。

    淮西軍士兵又驚又怒,四把橫刀再次齊齊劈下,虎虎生風。

    然而,只听到一連串的當當當的聲音,他們連續劈下的刀尖,竟然被劉鼎全部擋住。

    這把橫刀要比剛才那把彎刀質量好多了,連續擋了對方四刀,刀刃上只出現了四個小小的缺口。

    劉鼎雙手握刀,讓過對方的刀光,刀尖輕輕一劃,左右兩個敵人的腹部頓時開了一個巨大的裂縫,五髒六腑全部滾了出來, 哩啪啦的落在積水中。

    那兩個淮西軍士兵居然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大開膛,還在慣性的揮刀繼續攻擊,結果刀到中途,無聲無息的掉了下去,兩個強壯的軀體,也撲通撲通的倒在積水中,積水瞬間被染紅。

    跟著劉鼎飛起一腳,踢在旁邊淮西軍士兵的小腹上,那個淮西軍士兵硬生生的被踢得飛了起來,狠狠的撞在旁邊的破牆上,破牆頓時被砸得粉碎,連帶著周圍的房子一起坍塌下去,將那個淮西軍士兵壓在下面。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片刻之後,那個淮西軍士兵居然艱難的從廢墟中站起來,揮手拿掉腦門上的一塊磚頭,嘴角邊帶著一絲絲的鮮血,兩眼通紅的盯著劉鼎,揮舞著橫刀還要繼續沖上來。

    但是才走了兩步,他就不由自主地兩腿一軟,向著劉鼎地方向結結實實地跪下了,他似乎還要努力的掙扎起來,卻最終沒有成功,最後腦袋慢慢的耷拉下去,再也沒有了聲息。

    其他淮西軍士兵的眼楮頓時通紅起來了,沖在最前面的淮西軍士兵不顧一切的大跨步跳起來,雙手緊握著橫刀,咬牙切齒的狠狠的劈向劉鼎。

    劉鼎急促後退,順腳將地上的一塊磚頭送到他的腳下,那個淮西軍士兵一腳踩下,剛好踩在活動的磚頭上,下身不穩,上身情不自禁的微微晃動了一下,橫刀稍微偏了偏。

    劉鼎微微一笑,順手向前一刺,那個倒霉的敵人頓時被橫刀刺了個透心涼,刀尖從他背後透出。

    劉鼎用力一抽橫刀,他的尸體就被抽得在半空翻滾起來,狠狠的摔落在廢墟中,一動也不動了。

    瞬間死了五個同伴,剩下的淮西軍士兵簡直要瘋狂了,他們發瘋似的撲了上來,完全不顧自己的破綻,橫刀好象失去了理智一樣,拼命的刺、削、砍、劈,在劉鼎面前舞起團團的刀光。

    他們沒有學識過什麼高深的武功,所有的功夫都是從戰場上摸爬滾打鍛煉出來的,簡單實用,一往無前,不知道有多少比他們還強大的敵人都死在他們的瘋狂進攻下。

    他們絕對不會相信,在這條破舊的箱子里,在這片他們親造的廢墟上,還有他們對付不了的敵人。

    可惜,劉鼎比他們還要更加的瘋狂。

    巨石將這條破舊的街道變成了廢墟,弩箭將這里變成了死亡地獄,地面上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磚頭和碎石,弩箭也好像雜草一樣,零星散落,積水忽高忽低,面對混濁而血腥的積水,誰也不知道下面到底蘊藏著什麼。

    淮西軍士兵固然悍不畏死,可是由于環境的影響,想要全力發揮,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在過去,他們都是在干旱的土地上和敵人戰斗,突如其來的暴雨,極大地削弱了他們的戰斗力,這條街道到處都是積水,好像和爛泥塘,讓他們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相反的,面對這樣的環境,劉鼎卻是如魚得水。如果說樹林是他的聖地,那麼雨水天生就是他的最好朋友。

    面對淮西軍的瘋狂緊逼,劉鼎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雙手緊緊地握著橫刀,眼楮的余光注視著每個敵人的破綻,然後輕輕揮刀,剎那間,又有兩個敵人倒在他的刀下,兩個頭顱在漆黑中飛了出去,也不知道最後落在了那里,沒有了頭顱的尸體,卻被刀光瞬間粉碎,血肉橫飛,全部濺到了兩邊的破牆上。

    同時,劉鼎的左腹部也挨了一刀,用手一摸,滿手都是鮮血。手中的橫刀因為連續刺入敵人的身體,刀尖的部位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缺口,上面還勾著從敵人肋骨里面帶出來的骨髓。

    綿密的雨水繼續灑落,將橫刀上的血跡不斷的沖刷下來,如同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紅寶石落在積水中,地上的鮮血越來越稠密,戰斗卻越來越激烈,微弱的喘息聲夾雜著橫刀的踫撞,讓這個偏僻的小巷完全與世隔絕。

    在微弱的燈光中,雙方高速運動的腳步濺起暗紅色的血水,顯得格外的詭異。

    片刻之後,又有兩個敵人倒在劉鼎的刀下,可是他的下頜也被對方劃了一刀,幾乎切斷氣管。

    還有最後五個敵人,戰斗卻已經暫停。

    兩人對峙的地方,就在那塊花崗岩的兩側。

    “你……”帶隊的淮西軍軍官這時候才聚集了足夠的力量,艱難的從地上掙扎起來,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怪獸,臉頰上那條深深的刀疤情不自禁的跳動著,在微弱的光線中,就如同是地獄里逃出來的惡魔,說不出的猙獰。

    他手中的橫刀也不由自主地晃動了一下,顯示出他內心的不安,雖然他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是眼前的一切實在令他感覺到本能的恐懼。

    這座城市已經處于淮西軍的絕對控制當中,清淮軍已經煙消雲散,他完全沒有想到在這里居然遇到如此強悍的對手。

    他實在無法想象,這些常年跟隨自己身邊的弟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漢,都是從死人堆里面打出來的,無論是經驗還是毅力,都少有人能及。居然會在這個偏僻的小巷里,死在這個這不知道名字的敵人手中,簡直不可思議。

    看對方的裝扮,乃是極其普通的清淮軍士兵,就連他剛才的武器,也殘破不堪,一踫就斷,然而,自己手下的九個人,卻已經死在了他的手中。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每一個手下,都是僅僅一招就掛掉了,簡直是連招架之力都沒有。

    若非親眼看見,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對方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我是任空禪,你是哪個?”那個軍官慢慢的垂下橫刀,首先通報上自己的身份,三角眼里面暴露出憤怒而恐懼的光芒。他希望用自己的身份來給對方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從而挽回劣勢。

    在淮西軍的眼中,清淮軍根本就是不堪一擊的,沒有哪個清淮軍士兵不對淮西軍感到恐懼。

    淮西軍節度使周文岱不但心狠手辣,還喜歡標榜和吹噓自己,節度使中實力最強大的宣武軍,擁有四個極其強悍的將軍,人稱“四大金剛”,周文岱有樣學樣,也將自己的五個部下拼湊起來,號稱“五虎上將”,固然貽笑大方,淮西軍自己卻是深信不疑,好像他們五個的確擁有五虎上將的本事,任空禪就是其中的一個。

    這次淮西軍大舉進攻壽州,五虎上將全部出動,城破以後,五虎上將劃分了各自的掠奪範圍,排名最末的任空禪,分到的自然是最沒有油水的地方,任空禪帶兵搜刮了好幾條街道,都沒有弄到半點像樣的東西,憋了一肚子火的他,看到這里有條偏僻的小巷,好像還沒有遭受過搶掠的樣子,于是帶著自己的親信部下闖了進來,希望有些特別的發現。

    沒想到,希望沒有,死亡卻從天而降。

    劉鼎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任空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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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章 惡斗(2)

“你是呂延冠?”看到對方沒有絲毫的反應,任空禪悻悻地說道,巨大的刀疤惡狠狠的跳動著,眼楮深沉得好像是凝結的深潭。

    他將劉鼎的反應看成了蔑視,最深層次的蔑視,作為縱橫沙場十多年的戰士,任空禪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蔑視。

    五虎上將的稱號已經給他們變成了病態的自大狂,在眾多部下的阿諛奉承中,他們覺得自己肯定是天下無敵的。

    劉鼎不答話,只是搖搖頭。

    呂延冠是清淮軍虎牙營的指揮使,是清淮軍中個人實力最強大的武將,善使兩把短戟,他當然不是呂延冠。

    任空禪當然知道他不是呂延冠,因為呂延冠根本沒有這樣的本事。

    狂吼一聲,任空禪緊握橫刀,狠狠的劈向劉鼎,他身邊的四個士兵,也同時低吼一聲,成品字形向劉鼎壓過來。

    狹窄的街道影響了他們的配合,但是他們都相信,以他們五個人的配合,拿下劉鼎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他們都是任空禪最得力的部下,配合作戰已經有十多年的歷史了,曾經有多少的強大對手都死在他們的刀下。

    果然,當他們下了必死的決心以後,狹窄的小巷中,馬上形成了巨大的壓力。

    叮叮叮叮!

    連續四刀都擊打在劉鼎的橫刀之上,濺起陣陣的火花,爆裂的聲音尖銳刺耳。

    劉鼎收刀一看,刀刃已經好象開了麻花一樣。

    任空禪從中間插上,全力一刀劈下,不留絲毫後路。

    劉鼎舉刀格擋,竟然被對方的橫刀狠狠的壓下去,身體也向前傾側,幾乎控制不住。

    他下頜的傷口和左臂上的傷口也在不斷的 血,甚至覺得喉嚨里都有點發甜。

    地上的積水似乎也被刀風震的激蕩起來,蕩漾出一圈圈的漣漪。

    劉鼎被對方逼得不得不背靠岩石戰斗。

    敵人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饑餓,那四個窩窩頭完全不能補充劉鼎所需要的能量,如果對方全力施展的話,他的前景會很不妙。

    依靠著岩石的掩護,劉鼎稍微歇息了幾秒鐘的時間,凝聚最後一點力氣,手腕一側,奮力將橫刀向上一挑,刀尖刺向任空禪的面門。

    任空禪立刻收刀後退,同時部下的四把刀封住了劉鼎的全部進攻路線,刀尖踫撞,再次發出丁丁當當的聲音。

    劉鼎順勢跳到了岩石上,一個漂亮的前空翻,從對方的頭頂上越過,橫刀下切,刀尖直刺任空禪的頭頂。

    任空禪也是從死人堆里面爬出來的人物,察覺到來自頭頂的危險,立刻不假思索的將橫刀攔在頭頂上,只听到丁的一聲,劉鼎的刀尖頂在任空禪的橫刀上,踫撞出耀眼的火光。

    劉鼎借助身體的力量,全力下壓。

    任空禪的橫刀向下彎曲,卻始終沒有斷裂,任空禪突然發力,橫刀向上彈起,勢不可擋。

    劉鼎暗嘆一聲,借助對方的力量落在三米遠的積水中。

    任空禪等人緊追不舍,刀尖在積水中切出一道道美麗的水幕。

    狹窄的街道不利于任空禪等人的發揮,亂七八糟的廢墟也不利于劉鼎的游動,他想要繞到對方的側翼或者身後,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惟有正面迎擊,極大地消耗了劉鼎本來就不多的體力。

    同樣的,任空禪等五人也無法形成對劉鼎的絕對包圍,人數上的優勢無法充分發揮出來。

    但是他們畢竟人多勢眾,而且力氣旺盛,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與劉鼎消耗,隨著時間的推移,任空禪等人慢慢的佔據了上風。

    驀然間,任空禪部下刷刷刷刷的又是四刀,連續劈在橫刀之上,劉鼎感覺自己的虎口都開始有點發麻了,刀尖也出現了輕微的晃動。

    任空禪本人跟著上來,又是一刀,震得劉鼎橫刀亂顫,積水中出現了明顯的波紋。

    任空禪等人的刀法,沒有絲毫的花巧,刀刀都是要人命的,凶狠潑辣,配合到位,令人難以招架。

    刷的又是一刀,任空禪的橫刀從劉鼎的胸口劃過,帶起一道清晰的血跡。

    劉鼎唯有繼續後退。

    外面的火光忽然暗淡了下去,黑暗中誰也沒有說話,只有六雙散發著綠芒的眼楮。

    任空禪等人再次出刀,決心大量消耗劉鼎的力量。

    劉鼎突然大踏步後退,和任空禪拉開距離,橫刀倒掛在積水中,帶起陣陣的水花。

    任空禪等人緊追不舍,刀光如練,繼續縈繞劉鼎的全身。

    經歷了巨石的咆哮和弩箭的肆虐,剛才那點如豆的燈光居然還存在,不得不讓人感慨戰爭中什麼樣的奇跡都有可能發生。

    剛剛過了有燈光的位置,劉鼎突然站住,虛晃一刀,跟著右腳一腳掃在積水中。

    飛濺的積水帶著暗紅色的鮮血,形成一道暗紅色的幕牆,撲向沖上來的五個敵人。

    如豆的燈光恰巧從門口射出來,將暗紅色的血水映照得格外的絢麗,格外的璀璨。

    任空禪只覺得眼前一片紅暈,眼楮里只有閃爍的血紅,墮入黑暗中的劉鼎已經消失不見。

    任空禪頓時意識到不好,長期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的他,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可以覺察到死亡的味道。

    他暗暗後悔自己太輕敵了,居然在一不小心之下墜入了劉鼎的陷阱,這個人巧妙的利用的眼楮的弱點,用血水和燈光來迷惑自己。

    那該死的燈光,給了對方最好的掩護,卻給他帶來了致命的威脅。

    “退後!”任空禪尖叫。

    他的四個部下也都是身經百戰之輩,立刻回刀防身,密集的刀光將自己面前保護得水泄不通。

    然而,已經晚了,劉鼎已經順著血水滾到他們的身前,橫刀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削向他們的腳板。任空禪等人的反應的確很快,馬上跳了起來,可是縱然如此,劉鼎依然砍中了他們的腳踝。

    鋒利的刀刃從腳踝切過,感覺不到疼痛,只有一絲絲的冰涼。

    “卑鄙!”任空禪不得不從自己的內心發出一聲哀嘆,對方真卑鄙,橫刀是斜斜向上掠出的,但是在橫刀的前面,還有一根棍子。

    天知道對方哪里弄來的棍子!

    他們的眼楮暫時失去作用,只能從風聲來判斷,因此,他們听到的來襲風聲,其實是木棍引起的,最致命的橫刀,緊跟在木棍的後面,根本難以察覺。

    他們避過了木棍,卻沒有避過橫刀。

    “呼!”任空禪的反應絕對是最快的,他馬上跳起來,凌空一刀劈向前面,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不管前面是人還是石頭,在他這全力一刀下面,也只有粉碎的命。

    然而,一刀劈出,卻落了個空,劉鼎根本就不在他的前面,就在刀勢將盡的時候,任空禪回手一旋,刀光如練,清空自己的周圍。

    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做法當然會造成誤傷,但是為了自身的安全,任空禪絕對不吝嗇部下的性命。

    然而,橫刀雖然狠狠的碎掉了一個人的身體,可是依然沒有擊中劉鼎。

    本能的死亡恐懼從任空禪的內心涌起,他知道自己遇到了絕頂高手,這個人的技術和心智,都是前所未有的。

    恐懼歸恐懼,任空禪絕對不甘心自己的失敗,他發瘋似的揮舞著橫刀,將自己的周圍防衛的密不透風。

    他知道自己的部下已經被他劈碎了,可是在沒有看清楚劉鼎的位置之前,他的刀光絕對不能停下。

    刀光如練。

    劉鼎在哪里?

    任空禪恨不得大聲狂呼,將劉鼎吼叫出來,只是沉重的心理壓力讓他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音。

    橫刀上下左右的交替,將所有靠近自己的物體全部粉碎,無論是死的還是活的。

    但是,他感覺到自己不斷的命中目標,里面卻沒有劉鼎的身影。

    他無法看清眼前的一切,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劉鼎絕對還存在。

    唯一的問題是,他把握不到劉鼎到底在哪里。

    事實上,劉鼎就在他的胯下。

    橫刀輕輕一劃,任空禪全身頓時愣住,滿天的刀光頓時消失。

    三個士兵當場身亡,他們都是死在任空禪的刀下,連尸體也被粉碎,剩下一個也身負重傷,只有任空禪還能夠勉強站住,但是左邊的小腿距離他左邊的大腿至少有半米的距離,鮮血如注。

    那個身負重傷的士兵倒轉橫刀,割裂了自己的脖子,馬上就無聲無息的倒下了。他們都是從殘酷的戰場上幸存下來的,深深知道作為失敗者,死了要比活著幸福得多。

    任空禪手中緊握著橫刀,心有不甘的盯著劉鼎,失去小腿的疼痛,讓他幾乎昏厥過去,但是他依然咬牙切齒的支撐著,盡管他的手在劇烈的顫抖。他絕對不甘心自己的失敗,他絕對不甘心自己失敗在一個名不經傳的小人物手中。

    在清淮軍的序列中,什麼時候多了這樣的一個高手,淮西軍居然一點都不知道,活該自己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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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惡斗(3)

    “我是五虎上將……我不會死……你到底是誰?”任空禪絕望而期盼的說道,即使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也不甘心。

    這時候,任空禪才看清楚了,劉鼎左手緊握的,不是什麼木棍,而是一根箭桿。箭桿已經被他的橫刀砍斷了三分之二,可是剩下的三分之一,卻依然可以要他的性命。就是這根箭桿,導致他們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劉鼎沒有回答,只是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他。

    雨水不斷的灑落,將劉鼎的頭發墜下來,連串的水珠不斷的從頭發上滴落,形成一條條的雨簾。一道閃電劃過夜空,將劉鼎的臉色襯托得格外的蒼白。高大的身軀在身後留下一條長長的人影,剛好遮住發黃的燈光。橫刀反射出的燈光,剛好映照著劉鼎的瞳孔,看起來恍若有一團黑色的火焰在燃燒。

    “啊!你是……你……是……劉……鼎!”忽然間,任空禪渾身顫抖著,結結巴巴的叫起來,眼楮越來越大,越來越圓,最後眼珠子仿佛都要鼓出來,他臉上的神色也越來越古怪,下意識的捂著自己的喉嚨,想要將自己的每一個字都遠遠的傳播出去,可是他的聲音卻只有劉鼎能夠听到,最後那兩個字帶著無邊的驚恐和羨慕。

    “我就是劉鼎。”劉鼎垂下橫刀,傲然說道。

    他微微覺得有些奇怪,任空禪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任空禪的嘴角邊不斷的滲出鮮血,斷腿上鮮血汩汩而出,將周圍的積水染成了暗紅色,瞳孔在逐漸的擴散,顯然死亡已經離他不遠。但是他的眼楮,卻還死死的盯著劉鼎,臉上的神情有些懊惱,有些悔恨,有些自嘲,有些不甘心,他自言自語的說道︰“哈哈哈,原來劉鼎在壽州,哈哈,劉鼎,你居然在壽州……突厥人大言不慚地宣布了你的死訊,朝廷也以為你在穎水邊被殺死了,沒想到,你根本就是被穎水帶到了壽州來,哈哈哈……”

    劉鼎冷冷的的說道︰“很好笑嗎?”

    任空禪的聲音嘎然而止,眼珠子仿佛凝結在劉鼎的臉上,最後古怪的說了句︰“當然很好笑,因為你就是白痴劉鼎。”

    劉鼎的眼光馬上變得凌厲起來,一字一頓的說道︰“你說誰是白痴?”

    從來沒有人罵過他是白痴!

    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任空禪卻絲毫不害怕他的目光,他已經是死路一條,還在那里嘿嘿冷笑︰“白痴劉鼎,哈哈,你就是劉巢的白痴兒子劉鼎,哈哈,打敗我的人,居然是白痴劉鼎……大家快來看啊!白痴劉鼎在這里……白痴劉鼎……”

    劉鼎伸手捏碎了他的喉嚨,任空禪的聲音嘎然而止。

    他最恨別人罵他白痴。

    又增加十三具尸體,讓這條幽暗的小巷顯得更加的幽暗。

    雨點繼續灑落,將濃郁的血水慢慢的沖淡。

    那一點如豆的燈光,終于還是完全消失了,小巷中顯得更加的陰森幽暗。

    大部分的房屋都坍塌了,視野可以從廢墟上延續的更遠,劉鼎可以看到遠處有很多火把在晃動,火光中有很多人影在走來走去,要麼拖著女人招搖過市,要麼帶著大包小包,那是淮西軍在盡情的享受勝利的喜悅。至于這座城市原來的主人,要麼已經躺在了地上,要麼正跪在地上等待死亡的降臨。

    遠遠的看過去,淮西軍已經抓到了不少于兩千人的俘虜,他們都被淮西軍反捆著雙手,赤裸著上身,整齊的排列在城中心的廣場上。抓到的清淮軍官宦及其家屬也被捆在了那里,有老人有小孩,卻听不到任何的聲音,大概每個人都已經知道自己的命運,落在淮西軍的手中,求饒是沒有用的,還是乖乖的準備好上路吧!可憐的是那些官宦小姐,夫人姨太太,她們就算想死也不可能,她們不但要成為淮西軍發泄欲望的用具,最後還要成為淮西軍四處征戰的軍糧。

    一聲令下,淮西軍的劊子手一批批地將他們提出去,好像是老鷹提小雞一樣,將他們提到廣場的中心,那里有熊熊燃燒的火把,映照著正中央太師椅上一個淮西軍軍官。看不清他的臉,或許就是周文岱。淮西軍軍官隨意的揮揮手,劊子手就舉起了大砍刀,一刀剁下,一條生命就此消失。殺人已經是程序化的工作,被殺死的人很快被拖走,後面的人不斷的被拉上來,除了大砍刀砍斷脖子的喀嚓聲之外,听不到任何別的聲音,整個壽州城寂靜的可怕。

    那個淮西軍的軍官懷抱著一個女人,津津有味的看著高高濺起的鮮血,那個女人不忍心再看,掉轉頭去,淮西軍軍官就下令將她也殺了。他身邊的侍從送上來第二個女人,他就在那里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將女子的衣服給剝了,摁在椅子上奸淫起來,那女子痛的連連尖叫,兩條腿伸得筆直筆直的,腦袋僵硬的偏往一邊。旁邊的淮西軍軍官也紛紛淫笑著,有樣學樣,將那些官宦小姐和貴婦人拉出來,就地享樂,男人的淫笑和女人的呻吟,夾雜著喀嚓喀嚓的砍頭聲,迎來了天邊的第一抹晨曦。

    劉鼎搖搖頭,沒有興趣繼續觀看。他仔細的搜索著每個淮西軍士兵的身體,不放過任何藏匿東西的地方,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被他找到了一小把的炒黃豆,兩個煎餅,以及三個硬梆梆的窩窩頭。這些東西被帶血的積水浸泡過,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看起來也骯髒的不行,但是劉鼎沒有絲毫的猶豫,馬上狼吞虎咽起來。他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這個吃法是要出問題的,但是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剛才和任空禪的決斗消耗了他太多的能量。

    飽餐一頓以後,劉鼎終于重新找回了做人的感覺,回憶過去的三天,簡直是恍若隔世。他長長的噓了一口氣,半蹲在積水中,讓自己的力量盡快的恢復。過了好一會兒以後,劉鼎才動作熟練的處理了自身的傷口。肩頭處的傷口可以忽略,下頜處的傷口也可以忽略,麻煩的只有左邊小腹,那里被橫刀足足拉開了六厘米長的口子,用手一摸,滿手都是鮮血,幸好沒有傷及內髒。他將淮西軍的軍服撕碎,將線條拆出來,借著雨水沖刷干淨,又削了一枚小小的木針,忍著疼痛將傷口縫起來。周圍找不到任何一塊干淨的布條,偏偏雨勢又慢慢的停了,劉鼎只好讓傷口繼續裸露著。

    壽州城似乎陷入了沉寂,只有偶爾傳來的婦女的慘叫和哭泣,深度刺激著每個人的心房。劉鼎拿起任空禪的橫刀,覺得還不錯,刀刃藍光湛湛,比其他的橫刀質量好多了。悄悄的從小巷里走出來,只看到外面比較空曠的街道上,已經變成徹底的人間地獄。街道都被橫七豎八的尸體堆滿了,大量失去理智的淮西軍士兵,高舉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在街道上來回的游弋,從死者的身上掠奪一切可以掠奪的物品,幾乎每一具尸體都被剝得光禿禿的。那些可憐的女人和小孩,要麼被殺死,要麼被糟蹋,要麼被搶走作為日後的軍糧。雨點落在街道上,到處都是鮮紅的一片。

    輕輕的搖搖頭,劉鼎快速躲入了對面的小巷。他已經判斷出方向,只有繼續往南走,才有可能從南門離開這座地獄般的城市,希望淮西軍還沒有封鎖南門。城內到處都是亂竄的淮西軍士兵,即使最偏僻的地方也有他們的身影,因為那些當眼的地方早就被反復搶掠,地皮都矮了三尺,哪里還有什麼東西存在?倒是這些偏僻陰暗的地方,可能還有些希望。

    但是很不幸的,他們遇到了劉鼎。一路上,劉鼎連續干掉了二十多個落單的淮西軍士兵,從他們的身上搶到了少量的食物,其中包括幾個干巴巴的米餅,還算干淨。最後,他還找到了一塊干淨的布,可以將傷口包扎起來。在這座亂糟糟的城市里面,淮西軍的軍官都忙于搶掠殺人,竟然沒有人注意到劉鼎的存在,又或者說,那些淮西軍士兵的生死,那些做軍官的根本不關心,大部分淮西軍士兵都是強行抓來的壯丁,當劉鼎出現在南門附近的時候,還沒有人發覺某些偏僻的小巷中多了好多具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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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章 逃亡(1)

清淮軍不知道是被完全殲滅了,還是潰散了,劉鼎路上只能看到他們光禿禿的尸體,活人卻是一個都沒有看到。令人詫異的是,南門居然沒有淮西軍駐守,當然也沒有清淮軍的人影,只有遍地的尸體,橫七豎八的躺在那里,無聲的訴說著曾經的廝殺。殘存的清淮軍應該是逃跑了,淮西軍應該是人人都參與了搶掠,誰也不願意駐守南門,又或者是覺得城內已經沒有了活人,沒有必要繼續駐守。劉鼎挺起胸膛,大模大樣的離開了這座陷入血與火的城市。

    壽州南門外是廣袤的原野,雜草叢生,掩蓋了大部分的道路,隱約還可以看到河流。田野中看不到任何莊稼的存在,也看不到活人,只有連綿不斷的遺尸,在道路兩邊散發著惡臭。劉鼎不知道準確的地理位置,只好摸索著向南方前行。他身上的傷勢雖然處理過,但是需要時間來恢復,因此,劉鼎一邊往南走,一邊采摘草藥來治療自己的傷口,晚上則找個隱蔽的地方睡覺。這時候應該是夏天,天氣很炎熱,露宿野外沒有任何的問題。

    一路往南,地勢越來越平坦,路上的遺尸漸漸的少了,偶爾還可以看到零星的小樹林。積水依然很多,連續半個月的特大暴雨,將這片地區變成了澤國。路上都是坑坑窪窪的積水,里面飄蕩著密密麻麻的蝗蟲尸體,大部分已經腐爛,發出濃烈的惡臭。在過去二十年的時間里,中原地區長期干旱,雨水很少,土地干裂,河流斷絕,蝗蟲遮天蔽日,糧食大面積歉收,很多地方甚至是顆粒無收,民不聊生,老百姓被迫賣兒賣女,易子相食,官府卻依然凶神惡煞的催逼租稅,最終引發了大規模的農民起義,給了朝廷最致命一擊,戰火從此綿綿不絕。

    旱災和蝗災剛剛過去,洪澇又跟著殺到,平地水深三尺,苦難還遠遠沒有過去。誰也不知道雨季會持續到什麼時候,或許是一個月,或許是半年,又或者是三年五載,甚至是十年八年。大部分人對于未來都已經徹底絕望,對于他們來說,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都是巨大的問題。既然沒有明天,那就只有不斷的殺戮,不斷的發泄,最終自己也成為歷史的犧牲品,淮西軍的士兵大部分都是這樣的人。

    大部分的河流都是洪水滔滔,無法徒涉,經常有尸體隨著河流飄下。淮西軍士兵三三兩兩的在路上游蕩,尋覓著任何可以掠奪的目標,劉鼎不得不時時停下來,尋找合適的通過機會,這自然大大的延緩了他的速度。沿途所見,沒有任何一個完好無損的村莊,每個村莊都被焚燒的差不多了,要麼是積水中飄蕩著尸體,要麼是村莊周圍的樹干上掛著風干的尸體,除了淮西軍的士兵和他們的戰利品之外,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活人。

    就這樣陸陸續續的走了三四天的時間,劉鼎也沒有走多遠,道路固然不好走,同時也沒有明確的目標,好在傷口卻是基本愈合了。這天晚上,劉鼎藏在一片小樹林里面休息,為了安全起見,他在小樹林里面布置一些機關,還給自己弄了一張吊床,剛好這天晚上沒有下雨,于是劉鼎美美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早上天色微微亮,劉鼎忽然感覺到了遠處的動靜,他馬上跳下吊床,走到樹林邊緣看了一下,原來是十三個淮西軍士兵正在追趕一個弓箭手。那個弓箭手應該也是軍人,只是制服和淮西軍士兵完全不同,是深灰色的,和劉鼎身上的差不多,想必就是清淮軍的人了。

    慢慢的靠近了樹林以後,劉鼎看的更加清楚了,那個弓箭手年紀不大,最多也就是二十歲,眉清目秀的,好像還有點稚氣,體能還不錯,跑步的速度相當快,只是已經受傷,左邊的肩膀上露出一截箭鏃來。

    盡管如此,他的箭法依然凶狠,但見他突然回頭,挽弓搭箭,嗖的一聲,一枚箭鏃脫手而去,追得最厲害的那個淮西軍士兵躲閃不及,被箭鏃射中了喉嚨,立刻捂著喉嚨倒下了。

    其余的淮西軍士兵只是微微一驚,反而追得更加積極了,他們都已經被搶掠和殺戮完全充塞了頭腦,再也不是正常人,只想著將弓箭手抓到了以後生吞活剝。射箭其實也是體力活,弓箭手想要重新上箭,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果然,一箭射死對方一個人以後,弓箭手更加的狼狽了,惟有轉身繼續逃跑。在淮西軍士兵的緊迫下,他再也沒有轉身射箭的機會。總算老天保佑,他成功的潛入了樹林。

    那些淮西軍士兵很快進入了樹林,成扇形進行搜索。這片小樹林面積不大,樹葉也不是非常茂密,能見度還是不錯的,因此,那些淮西軍士兵並沒有過于擔心。那個弓箭手已經是強弩之末,蹦不了多久了。

    淮西軍現在總共有十二個人,在軍官的指揮下,他們三個人一組,分成不同的路線,對整個小樹林展開地毯式的搜索。他們中間也有四個弓箭手,被編排在每個小組的最後面,凡是覺得有可疑的地方,就首先送上一箭。

    樹林中靜悄悄的,寂靜的有點可怕

    突然間,好像有人跌倒了,那些淮西軍士兵也沒有在意,因為他們沒有听到敵人射箭的聲音。四個淮西軍的弓箭手不斷的發箭,目標都是那些比較茂密的樹葉後面,然而並沒有取得任何的效果。

    過了好大一會兒,不知道有人在叫什麼名字,始終沒有回答,那些淮西軍士兵才感覺到有點不對。帶隊的淮西軍軍官急忙清點人數,發現只有十個人了,剩下的兩個始終都沒有找到,不斷地呼喚他們的名字,也沒有任何反應。

    那些淮西軍士兵的臉色終于有點不自然了,四個小組長更加驚訝,他們隊伍中有人被殺,他們居然沒有發現!驚恐不安之下,他們急忙集合起來,搜尋那兩個被殺士兵的尸體,結果尸體很快被找到了,兩個人都是被一根木制的三稜刺深深的刺入喉嚨,當場氣絕,更別說發出什麼聲音了。

    帶隊的淮西軍軍官將三稜刺拔出來,死死的打量著,始終從上面找不到任何的線索,甚至這種奇怪的武器他們也是頭一次看到,可是它卻如此的致命。

    “出來!出來!有本事的就出來!暗算算什麼英雄?”

    淮西軍士兵用怒吼來掩蓋自己內心的恐慌,但是樹林依然是靜悄悄的,沒有絲毫的反應。

    嗖嗖嗖!

    淮西軍弓箭手朝著四面八方無目的的亂放箭,自然是沒有任何反應。

    樹葉不斷的被射落,諾大的森林卻顯得更加的死寂了。

    一個弓箭手狠狠的朝樹葉中連續射了兩箭,突然間,似乎是箭鏃射斷了什麼東西,跟著一個黑影在其他淮西軍士兵眼前急促擴大,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那個弓箭手就已經被一根木樁狠狠的砸死在地上。

    原來,這根木樁就懸掛在他的頭頂上,這樣狠狠地砸下來,當場將他砸成了一團肉醬,連他手中的蛇脊長弓也被砸斷了。

    “啊!”

    淮西軍士兵都情不自禁的驚叫起來,急忙抬頭查看自己的上方,卻沒有絲毫的發現。

    忽然一陣微風吹來,樹葉晃動,那些淮西軍士兵頓時尖叫起來,個個臉色煞白,幸好上面再也沒有東西掉下來。

    縱然如此,他們已經是驚弓之鳥,握著兵器的雙手都在輕微的顫抖。

    幾個淮西軍士兵情不自禁的靠近了自己的同伴,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對方急促的心跳。

    他們根本感覺不到敵人在哪里,這才是驚恐的最根本原因,天知道樹林中隱藏有什麼怪物。

    此時此刻,好像身邊的每一根樹干,每一條樹枝,每一片樹葉,看起來都蘊藏著極度的危險。

    他們還從來沒有遇見過,樹林居然是這麼恐怖的。

    “到底是什麼人?有本事出來……”

    淮西軍軍官色厲內荏的喝道,手中的彎刀也在悄悄的顫抖。

    片刻之後,那個軍官大聲吼叫著,十個淮西軍士兵聚集在一起,然後又慢慢的散開,兵器同時向著外面,不約而同的想要退出樹林。然而,樹林中樹木交錯,還有不少的雜草,地形高低起伏,他們根本無法向平地上那樣組成完整的隊形,相互間的配合更加談不上了。

    嗖!

    一枚箭鏃從樹林中射出,一個淮西軍士兵躲閃不及,大腿中箭,當場倒下了,慘叫不已。

    “那邊!”

    淮西軍軍官怒吼。

    淮西軍士兵立刻轉過身來,向著射箭的方向猛撲過去。

    噗!

    輕微的聲音傳來,似乎又有人摔倒了。听到聲音的淮西軍士兵大吃一驚,以為自己又有同伴遭受暗算了,急忙轉過身來,沖著聲音奔過去,卻發現原來是一塊石頭從斜坡上滾落,他們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忽然又發現有些不對。

    人數不對。

    淮西軍軍官再次清點人數,發現只剩下了八個人了。

    就在剛才奔跑過來的一剎那,又有兩個人消失不見了。

    “有鬼!”

    有個淮西軍士兵慘叫起來,下意識的就往樹林外面跑。

    其余的淮西軍士兵也覺得非常詭異,跟在後面飛快的撤出樹林。

    卻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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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章 逃亡(2)

噗嗤!

    一聲沉悶的聲音傳來,沖在最前面的那個淮西軍士兵,忽然捂著自己的喉嚨倒下。

    其余的淮西軍士兵沖上去一看,發現他的喉嚨上插著一枚鋒利的木制三稜刺,鮮血汩汩而出。

    誰也不知道三稜刺到底是從哪里發出來的,只有前面的一根樹枝在不斷的搖晃,好像是蛇脊長弓的弓弦。

    正在驚恐間,後面突然傳來一聲低微的慘叫,轉過頭來一看,發現落在最後面的淮西軍士兵,神情怪異腳步踉蹌的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軟綿綿的趴倒在地上,背後鮮血汩汩而出,血泊中一枚木制三稜刺觸目驚心。

    那個淮西軍軍官又驚又怒,大聲地咆哮著,要尋找殺人凶手。

    然而,樹林是如此的安靜,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在回蕩。

    剩下的五個淮西軍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龐都有些扭曲了。

    死了好幾個同伴了,他們還沒有找到敵人在哪里,這哪里是打仗,完全就是被屠殺嘛!

    淮西軍軍官破罐子破摔,揮舞著彎刀不斷地將樹木砍掉,要闢出一條血路來。

    幸存的五個淮西軍士兵跟在他的後面,同樣揮舞著彎刀,將周圍的樹木雜草全部都清理干淨。

    突然間,一團黑影向他們直撞過來。

    淮西軍士兵急忙舉刀,將那團黑影狠狠地劈開,卻發覺原來是一段潮濕的木頭而已。

    大吃一驚之下,他們急忙回頭,卻發現自己隊伍中已經多了一個黑影。

    冰冷的刀光在他們身邊閃耀,立刻有兩個淮西軍士兵倒了下去,那個黑影卻又消失了。

    等淮西軍士兵反應過來的時候,地上多了兩具血淋淋的尸體,都是攔腰被切成兩半,敵人的蹤影還是完全沒有看見。

    被攔腰截斷的兩個淮西軍還沒有完全斷氣,還在那里痛苦的呻吟,臉頰高度扭曲,最後還是他們的同伴無法忍受,補上一刀終結了他們的痛苦。

    “王八蛋,出來!王八蛋,你出來!出來啊!”

    淮西軍軍官簡直瘋掉了,大聲的怒吼著,揮刀將身邊的樹木全部砍斷。

    他要將這片樹林全部砍掉,看對方還能夠躲藏到什麼時候。

    其余的淮西軍士兵在恐慌之下,也像他這樣拿周圍的樹木出氣,片刻功夫,他們身邊的樹木紛紛被砍斷,樹干樹枝紛紛倒下來,樹葉片片紛飛,現場混亂不堪,還有一個淮西軍士兵被樹木砸的頭破血流,呻吟不已。那軍官不耐煩地回頭就是一刀,將這個士兵當場殺死,然後繼續揮刀砍樹。

    噗嗤!

    突然間,一條藤條被他砍斷,淮西軍軍官覺得眼前一黑,跟著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撞擊在自己身上,將他的身體都帶的飛起來,重重的砸落在後面的樹林中,眼前一黑,再也沒有了聲息。

    旁邊的淮西軍士兵急忙回頭,只看到那個淮西軍軍官渾身血流如注,足足八枚三稜刺全部刺入淮西軍軍官的身體,腦門正中也插了一枚,兩只眼楮睜得大大的,顯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正在頭皮發麻間,不遠處的樹葉又有晃動,數枚三稜刺跟著射到,又有兩個淮西軍士兵慘叫倒地。

    剩下的那個淮西軍士兵尖叫一聲,再也受不了這樣的刺激,舉刀抹了脖子,追尋自己的同伴去了。

    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看到敵人的蹤影。

    片刻之後,劉鼎的身影悄悄的出現,冷冷的搜索著每個淮西軍士兵的身體,如果發現還有沒斷氣的,則在他的喉嚨上用三稜刺捅一下,也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遺憾的是,這些淮西軍士兵身上幾乎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物品,只有幾個薄薄的煎餅,武器的質量也不好,和任空禪的橫刀根本無法相比。揮刀砍斷樹枝將所有的尸體都遮蓋起來,劉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狗窩。

    那個弓箭手正躺在地上療傷,听到腳步聲,下意識的跳起來,就要攻擊劉鼎,卻被劉鼎壓住了蛇脊長弓,跟著又有一枚三稜刺頂在他的喉嚨上。那個弓箭手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急忙松開雙手,蛇脊長弓和雁翎箭都全部掉在地上。劉鼎伸腳將蛇脊長弓和雁翎箭踢開,這才慢慢的收回三稜刺,聲音低沉的說道︰“我叫劉鼎,你是誰?”

    “我……”弓箭手喉嚨干澀的根本說不出話來,十多個淮西軍士兵瞬間被殺,就連他也被嚇到了,他覺得劉鼎絕對不是人。好不容易才努力的鎮定著自己的情緒,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我叫……令狐翼……你是哪個部隊的?”

    劉鼎沒有回答,繼續說道︰“他們為什麼追殺你?”

    令狐翼努力定了定神,艱澀的說道︰“壽州已經完蛋了,清淮軍也已經完蛋了,我在逃離的時候被他們發現,于是就……”

    “你是清淮軍的什麼軍官?”劉鼎眼光熠熠的問道。

    “神弓營甲旅丙隊對正,陪戎校尉。”令狐翼下意識的回答,根本不敢看劉鼎的眼神。

    剛才淮西軍士兵被殺的時候,令狐翼並沒有親眼看到,他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可是,他能夠听到每個淮西軍士兵臨死前的呻吟。在他的印象中,清淮軍中個人實力最強的乃是虎牙營指揮使呂延冠,可是呂延冠和眼前的這個人比起來,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劉鼎完全就是魔鬼,瞬間就解決掉了淮西軍的十多人,這種事情呂延冠根本無法做到。若非劉鼎穿著清淮軍的制服,他一定會以為對方是宣武軍的哪個高手。遇到這樣強悍的人物,令狐翼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劉鼎並不知道陪戎校尉是什麼樣的軍餃,想必是基層軍官,這倒是了解情況的好人選,于是,他讓令狐翼坐下來,將搜刮到的食物交給他填肚子,跟著問了他很多問題。令狐翼對于劉鼎又驚又怕,不敢有任何的隱瞞,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全部說了出來。不過,令狐翼畢竟是最底層的軍官,知道的東西其實不多,大部分都局限于淮西軍和清淮軍內部,對于兩軍的高層也沒有太多的了解。

    淮西軍並不是朝廷設置的節度使,而是起源于十年前的農民起義軍,當時農民起義軍頭子劉巢率軍進攻蔡州,蔡州守軍頑強抗擊,起義軍久攻不下,反而給自己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令劉巢十分惱火,卻又無可奈何。正在最關鍵的時候,蔡州牙將周文岱突然打開城門,投靠了起義軍,結果起義軍順利攻佔蔡州。劉巢決定血洗蔡州,以儆效尤,為了堅定周文岱投靠起義軍的決心,劉巢指定這件事情由周文岱親自進行,周文岱為了取信劉巢,一口氣坑殺了十萬蔡州民眾,殺人魔王的稱號隨風而起。

    隨後,周文岱跟隨起義軍進攻長安和洛陽,著實出了不少的風頭,尤其是在黃河邊溺殺朝廷文武百官及其家屬三萬余人,更是駭人听聞,周文岱的名字也因此成為魔鬼的代名詞。起義軍攻入長安以後,兩次血洗長安,其主持人都是周文岱。但是後來起義軍不思進取,貪圖享樂,內部勾心斗角,導致前線屢屢失利,最後被回鶻、黨項、突厥和吐蕃軍隊聯合攆出了長安,周文岱就開始和起義軍貌合神離。

    當起義軍最終失敗,不得不撤出洛陽以後,周文岱就脫離了起義軍,還殘殺了起義軍名將劉方翼,作為投靠朝廷的籌碼,雖然朝廷已經走投無路,卻也不肯接受這樣的殺人魔王投降,周文岱也不放在心上,自封為淮西軍節度使,四處掠奪壯丁充實軍隊,以百姓為軍糧,滾雪球的向四周不斷沖擊,這就是淮西軍的由來。

    淮西軍的主要根據地是蔡州和穎州,其中以蔡州地區的實力最為強悍。淮西軍的部隊構成很復雜,數量也很多,周文岱的治軍方針是來者不拒,因此淮西軍里面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總兵力不下二十萬人,但是大部分都是臨時抓來的壯丁,沒有接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這些人燒殺搶掠都非常在行,但是打硬仗就不行了,別看他們進攻壽州凶巴巴的,在清淮軍面前耀武揚威,囂張的不行,但是一旦遇到宣武軍這樣的強大對手,馬上就兵敗如山倒,至于突厥騎兵就更加不用說了。在去年的陳州大戰中,突厥騎兵只用了五百人就將淮西軍上萬人打垮,直接導致了劉巢起義軍的滅亡。

    劉鼎想起任空禪莫名其妙的話,好奇的說道︰“對了,劉巢起義軍那邊是不是也有個人叫做劉鼎?”

    令狐翼艱難的想了想,無奈的說道︰“我不知道。我加入清淮軍還不到一年,對劉巢起義軍不熟悉。陳州大戰的時候我還是一個小兵。淮西軍來了以後,天天打仗,我的上級都死光了,他們就讓我做了軍官。”

    劉鼎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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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章 逃亡(3)

淮西軍的精銳部隊,叫做紫焰都,他們都是周文岱最開始帶領的老部隊,總人數大概在六千人左右。他們待遇好,裝備好,訓練嚴格,而且每個人都是殺過五十人以上的老兵,打起仗來相當的凶狠。當年周文岱隨同起義軍進攻洛陽,進攻長安,和回鶻騎兵、突厥騎兵作戰,都有紫焰都士兵的身影,就算是宣武軍,也不敢過分輕視淮西軍的紫焰都部隊。帶領紫焰都作戰的,就是周文岱手下的“五虎上將”,這次進攻壽州,周文岱也帶來了半數以上的紫焰都士兵,加速了壽州的陷落。

    “他們的制服邊上有一條紅線?”劉鼎忽然問道。

    “是的。你見過他們?”令狐翼緊張的說道。

    劉鼎搖搖頭,沒表情的說道︰“沒有。”

    令狐翼奇怪的看了看他,繼續解說。

    至于清淮軍,乃是朝廷在七年前設置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削弱淮南軍節度使高自遠的實力。當時起義軍圍攻洛陽和長安,皇室危在旦夕,連續飭令淮南軍節度使高自遠派兵解圍,但是高自遠擁兵自重,陽奉陰違,最終沒有派出一兵一卒,最後導致皇帝不得不遠走西川避難,差點兒病死在路上。

    狼狽不堪的皇帝當然十分惱火,可是又沒有力量討伐高自遠,于是下旨將淮南道西面的幾個州分割出來,分別設立了保信軍節度使、清淮軍節度使和漢陽軍節度使,試圖逐漸將高自遠架空。但是高自遠在淮南地區根基深厚,這新設立的三個節度使其實還要看他的眼色行事,在軍事實力上和淮南軍更加無法比,注定了朝廷的想法不過是一廂情願而已。

    在這新設立的三個節度使中,清淮軍實力是最弱小的,按照編制只有三千五百人。顧仁瞻是個好人,很得老百姓的擁護和愛戴,卻顯得有點迂腐,朝廷給他多少的編制,他就招收多少的人馬,不敢有絲毫的逾越。這種做法在亂世中根本無法生存。直到後來淮西軍大舉進攻,他才臨時多招收了三千人,令狐翼就是其中的一個。這次壽州戰役,淮西軍動用了五萬大軍,周文岱親自指揮,還臨時組織了水軍,可謂是志在必得。果然,清淮軍寡不敵眾,只抵抗了不到達半年的時間就宣布完蛋了,顧仁瞻等人現在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淮西軍為什麼要進攻清淮軍,原因很簡單,就是淮西軍看中了壽州地區的人口和資源。壽州因為擁有安豐塘的緣故,也算是相當富庶的地方,在天朝的鼎盛時期,壽州是僅次于揚州的大城市,常住人口超過了二十萬,在全國排名也在前面三十名之內。淮西軍盤踞的蔡州和穎州,經過劉巢起義軍和淮西軍的相繼燒殺搶掠,早已經是十室九空,人物全非,根本不能維持淮西軍的存在需要。

    為了獲得更多的人口和資源,周文岱從三月份開始,就大舉南下,圍攻壽州。駐守壽州的清淮軍節度使顧仁瞻雖然清正廉潔,卻根本不是周文岱的對手,旁邊的保信軍和淮南軍樂得看清淮軍的笑話,非但沒有派兵援救,反而派出散兵提前到壽州地區搶掠壯丁、女人和物資,充實自己的實力。

    中原地區的各個節度使,基本上都是流氓地痞起家,只有清淮軍節度使顧仁瞻是個例外。事實證明,在這樣的亂世當中,顧仁瞻這樣的人根本不是別人的對手。朝廷經過劉巢起義軍的打擊,早已經是名存實亡,曾經赫赫有名的神策軍,也已經徹底的煙消雲散,現在臨時組織起來的神策軍,根本沒有什麼戰斗力。如果不是因為皇帝跑路跑得及時,在潼關被攻破的時候就已經逃到了西川,說不定已經成為起義軍的俘虜了。偏偏顧仁瞻居然還將朝廷的旨意當作最高指示,完全是脫離實際。

    “唉,這日子,只有無惡不作的壞蛋才能生存下去。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顧大帥是好人,愛護百姓,勸課農桑,結果全家都被殺死了,清淮軍三千多弟兄也全部遇難。周文岱殺人盈野,罪惡滔天,卻長命百歲,這個世界到底怎麼樣了?”令狐翼痛苦的說道,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還有點稚氣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絲的單純。

    局勢實在太混亂了,到處都在打仗,想要生存,就必須殺死敵人,否則敵人就會殺死你,甚至你還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敵人,就要做好殺死對方的準備。令狐翼加入清淮軍的時間還不長,還無法適應這樣殘酷的生活。他的家鄉在大別山深處,暫時還沒有受到戰火的波及,令狐翼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回去大別山深處和自己的家人團聚,遠離戰爭,那里山高林茂,獵物豐盛,就算不和外界接觸,也可以獨自生活。外面的世界實在太可怕,死亡居然變成了很奢侈的事情,最常見的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淮西軍的軍官個個都是折磨人的高手,凌遲就是他們發明的,令狐翼根本不敢想象落在他們手中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劉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良久沒有說話。他和令狐翼完全不一樣,令狐翼還無法適應這樣殘酷的壞境,劉鼎卻是如魚得水。戰爭對于他來說,完全不是什麼痛苦的事情,相反地,他喜歡戰爭,享受戰爭,當日在松毛嶺觀賞著越軍密密麻麻的尸體,他就覺得是最大的成就,他將自己的欲望都通過暴力發泄出來,給敵人制造綿綿無盡的痛苦。他甚至跨越自己的權限審訊俘虜,沒有哪個俘虜能夠在他手下堅持兩個小時的。正是由于他過于血腥和暴力,軍隊才不得不忍痛割愛,主動讓他退役,並且秘密將他送到了境外,因為劉鼎的上級深深的知道,隨著和平年代的到來,劉鼎已經失去了明確的敵對目標,在沒有目標的情況下,他只會對自己造成難以承受的傷害。

    現在,這個顧慮完全不存在了。

    沒有人知道混亂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個混亂的世界就是他劉鼎最好的演出舞台。

    劉鼎繼續向令狐翼打听相關的地理知識,最後決定,繼續往南。淮西軍攻克壽州以後,將會繼續南下。雖然對于清淮軍來說,淮西軍是個非常強大的對手,但是在淮西軍的北面,還有比淮西軍更加強大的勢力宣武軍,它同樣在覬覦淮西軍的地盤。周文岱不是笨蛋,深知自己不是宣武軍的對手,因此急切的想要向南拓展地盤,將勢力延伸到長江邊,是最基本的願望。面對滾滾南下的淮西軍,螳臂當車絕對是不明智的。

    令狐翼的傷勢不算很重,但是必須將箭鏃拔出來,並且防止傷口發炎。這點小傷對于劉鼎來說算不了什麼,可是令狐翼卻不行,當劉鼎將箭頭拔出來以後,將燒紅的刀尖烙在傷口上,令狐翼慘叫著昏迷了過去。劉鼎面無表情地將草藥敷在令狐翼的傷口上,然後繼續去忙自己的事情。直到半夜令狐翼才迷迷糊糊的醒來,臉色煞白的可怕。

    “跟著我,我教你如何適應這個社會。”劉鼎充滿自信的說道。

    令狐翼沒有回答,只是爭著眼楮看著寂寥的星空。

    星星仿佛也了解人世間的痛苦,悄悄地躲藏在雲層里面不忍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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