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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賊道三痴]皇家娛樂指南[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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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兩京風雲 二十五、姐姐妹妹一起娶

    日下午,周宣回到莫愁湖畔不久,就有光祿寺正卿、一齊前來問候周宣,詳細詢問周宣父母姓名,一一記錄,皇后認侄嘛,這些都是要記入起居錄的,周宣現在是皇親國戚了,以後每月光祿寺還會送來五百兩銀子的贍銀,就是皇后侄子的生活費。

    范判官、林黑山、阿布、陳濟、孫氏兄弟都來向周宣道喜,范判官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對周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周宣以一個醫署小吏之婿,無權無錢,先是認了林都護當伯父,現在到金陵沒幾日又成了皇后娘娘的侄子,這靠山是越來越龐大了!

    范判官當即寫密信告訴林,告訴京中之事,認為應該擺明態度全力支持東宮,儘早把二小姐嫁與太子為側妃。

    范判官還問周宣有沒有什麼書信物件要帶回江州的,周宣便讓羊小代他寫了一封信,告知來京情況,途中遇險、與景王結怨之事都不提,只報喜不報憂,說羊小顰已到京,請勿擔心,而且他已重重責罰了這個不聽話的小家妓——

    周宣口述,羊小顰書寫,寫到這句時,羊小顰紅著臉看了周宣一眼,周宣就曲指在她粉嫩的臉上輕輕彈了一下,說:“這就是重罰。”

    周宣又說四、五月間他會回江州,把家全部遷到金陵來,又叮囑針不要太操勞“雲裳女裝”之事,照顧好胎兒是第一。

    寫好信交給范判官,周宣便率領周家軍去征戰元宵棋戰第四輪。這一輪對陣的是永安都護府地棋士,對方最厲害的是排名第十四的步昆瑜,步昆瑜是石介之的手下敗將,石介之先手都輸給了周宣,步昆瑜對周宣自然構不成大的威脅,這局棋周宣快勝。

    三癡坐鎮第三台也是大勝對手,三癡的棋力應該是在十八大棋士中游水準,要排名的話差不多是十二、三名的樣子。作為甲類棋士都能勝任。何況是第三臺地丙類棋士。所以開賽以來四戰四勝,優勢還相當大。

    四癡這局棋又贏了,贏得很驚險,勝了半子,這種勢均力敵地棋能最終贏下來實在是痛快,對增長棋力也很有幫助。

    周宣說:“老四,再不會後悔跟著我了吧。有滋有味吧。”

    四癡不吭聲,默認了。

    周宣這晚碰了一個釘子,他下完棋時見鎮海都護府地黃星鑒對局尚未結束,便踱過去想看看虛實,哪知黃星鑒大袖一揚,把棋盤遮住,冷冷道:“山人下棋不喜人旁觀。”

    黃星鑒是個隱士,所以自稱山人。長得是凸額翹嘴。說好聽點是相貌奇古,其實就是奇醜。

    周宣瞪起眼睛道:“這是什麼規矩,哪有下棋不讓人看的。就是山裏的神仙也肯讓樵子看棋,爛柯知道嗎?”

    黃星鑒翻著怪眼說:“山人不是神仙,這是山人自己的規矩,你在邊上我就不下棋,你想探我虛實,休想!”

    氣得周宣笑起來:“很好很好,如此氣度,估計棋品也不怎麼樣,四日後就是你我之間的對局了,到時棋盤上見真章。”拂袖而去。

    二十日這天又是休戰日,上午太子李堅來到莫愁湖畔,還帶來了東宮圓社的球頭黎毅,李堅那天聽周宣對景王說喜愛蹴鞠,就想請周宣加入他的東宮圓社,孫氏兄弟是蹴鞠迷,來金陵就是沖著蹴鞠來地,一聽太子殿下有意相邀,趕緊揣掇周宣應允。

    周宣道:“堅弟,我要加盟可是要帶好幾個人來的,這兩位——孫戰、孫勝,都是蹴鞠好手,還有我的兩個家僕週三尺、周小尖,更是蹴鞠奇才,連我一起五個人。”

    李堅問黎毅,黎毅道:“殿下作主便是,小人何敢置喙。”

    周宣聽這黎毅口氣,似乎不大樂意,便說:“過幾天暖和一些,我們這邊五人便過去試試身手,如果與黎球頭手下相差太懸殊,就不加入了。”

    這時林涵蘊走出來了,問:“周宣哥哥,什麼時候去秦淮河看燈?”

    李堅道:“林小姐還沒去過秦淮嗎?這是我之罪,怠慢了。”

    林涵蘊說:“就是嘛,你來江州,我還帶你遊廬山呢,我到了金陵哪里都沒去過!”

    李堅有點尷尬,心想:“我那是遊廬山嗎,是被人綁成粽子一般提上去的。”不過也因此想起廬山上林涵蘊對他的關照,笑道:“是我的不對,那今天我就陪你去游秦淮如何?”

    命東宮長史去安排皇家畫舫,午後與周宣、靜宜仙子說到玩,李堅可不是一個好玩伴,有他在,的確不好玩,連周宣想和林氏姐妹說笑一下都拘束,好在傍晚時,東宮派人來說陛下找殿下有事,李堅便匆匆去了。

    周宣笑道:“一國儲君相陪,真是吃不消呀,涵蘊妹妹怎麼樣,玩得盡興嗎?”

    林涵蘊撇嘴說:“真沒意思,一點都不好玩,當太子就這麼沒勁,以後做了皇帝就更不好玩了。”

    周宣笑問:“李堅還想娶你入東宮當妃子呢。”

    林涵蘊臉紅說:“才不呢,誰願意入宮啊。”

    周宣故作驚訝道:“不會吧,太子側妃都不做,你還想嫁給什麼人?”

    林涵蘊道:“誰肯讓我自由自在的玩,我就嫁給誰,還有哦,要把我姐姐也一併娶了。”

    “涵蘊!”靜宜仙子又羞又急:“你給我閉嘴!”

    周宣心裏暗笑,怕靜宜仙子太尷尬,趕緊說:“快看,燈亮起來了。”

    秦淮河是要入夜才好玩,李堅掌燈前就走了,而兩岸燈亮後只有周宣陪她們,周宣只不過說了幾句風趣話,林涵蘊就覺得周宣好玩,李堅太無趣,太子殿下實在冤枉啊。

    皇家畫舫雖然豪華,卻沒有備鼓吹女樂,張燈結綵卻是冷冷清清,周宣道:“可惜沒帶樂器來,不然道蘊姐姐可以吹簫。”

    林涵蘊笑道:“我帶了!”從腰間小囊裏抽出一把亮晶晶地東西,正是舉世無雙地布魯斯口琴,在唐國有個更響亮名稱——八音寶琴。

    靜宜仙子接過口琴,悠悠吹了一曲周宣第一次吹的那首《紅豆曲》,比周宣吹得好,夜風拂起面紗,燈光映在嬌顏,靜宜仙子美麗而憂傷。

    待靜宜仙子吹完,周宣說:“我來唱首歌曲助興,名叫《暗香》。”

    周宣本來是想唱羊小顰譜的那曲《暗香》,唱出口突然成了這樣了:

    “——當花瓣離開花朵,暗香殘留;香消在風起雨後,無人來嗅。如果愛告訴我走下去,我會拼到愛盡頭。心若在燦爛中死去,愛會在灰燼裏重生,難忘纏綿細語時,用你笑容為我祭奠,烈火燒過青草痕,看看又是一年春風——”

    靜宜仙子聽得心中搖搖:“這是情歌啊,應該是澳國地,歌詞很直白,宣弟為什麼在我面前唱這種歌?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

    時,在東宮禁衛官的護送下,周宣與林氏姐妹回到莫愁湖畔住處,從“陽春白雪堂”出來,見三癡等在外面,低聲說:“主人,已查知魏覺是住在玄武坊,我還看到那日在鬥雞館向我們借座的那個假扮的女公子出入其中。”

    三癡是刺客出身,做這些事是他的老本行。

    周宣“哦”了一聲:“原來那個女扮男裝的公子是魏覺派來查探我們行蹤的!”

    三癡道:“恐怕不止於此,那日在鬥雞館就想動手,依我看那女子應該是鶻門中人。”

    “又是鶻門中人!”周宣眉頭一皺。

    二人走回梅竹小院,四癡從外面回來了,對三癡說:“三哥,我跟了那個鶻門女子半天,那女子卻做船妓去了!”臉向周宣,問:“主人可知是哪家船妓?”

    周宣心念電轉,笑道:“當然是洪州念奴姑娘那條船了,我明白了,那鶻門女子會接近念奴,與她交好,然後利用念奴姑娘來請我去船上,那我自然任她宰割了,哈哈,妙計。”

    四癡暗暗佩服,問:“那該怎麼辦?鶻門中人很難纏的。”

    三癡道:“這女子必須殺,不然的話鶻門中人早晚會發現上次那個鶻門黑鷂是我殺的,那就後患無窮。”

    周宣道:“當然要殺,借此機會連魏覺一起殺。”

    周宣本來想設計讓魏覺衝撞太子李堅,好讓東宮禁衛官當場格斃他,但這樣對李堅不利,畢竟魏博是一方諸侯,手握數萬兵馬,得知兒子被東宮處死,只怕會立即叛國,江州就首當其衝了,現在冒出一個鶻門女子冒充船妓來引他上勾,正好將計就計,除掉魏覺,栽贓到鶻門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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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兩京風雲 二十六、我來扮惡少

    日,念奴那邊並沒有任何消息,四癡說:“主人,你了?念奴姑娘怎麼還不請你上船?”

    周宣笑道:“急什麼,那個鶻門女刺客總要先和念奴混熟了,然後才會讓念奴出面來請我去,好取我性命。”

    當晚,奉化的周家軍又直落三局戰勝了保信都護府的三名棋士,這樣,五輪戰罷,只有鎮海都護府和奉化都護府保持不敗,而在兩日後,鎮海、奉化兩強相遇,周宣即將對決本次元宵棋戰最強的棋士黃星鑒。

    二十二日上午,“媚香樓”的念奴姑娘派了一個老蒼頭過來請周七叉公子去相見,說有個新來的姐妹色藝雙絕,會諸般雜耍和幻術,極其仰慕周七叉公子的才名,思慕一見,請周七叉公子賞光。

    周宣對老蒼頭說:“回去告訴念奴姑娘,今天夜裏我要下棋,明日酉時到‘媚香樓’相見,讓念奴姑娘不要下船。”

    老蒼頭去後,周宣笑呵呵對三癡、四癡說:“在船上不大穩當,在‘媚香樓’比較好,老三、老四,你們有什麼好辦法不讓那鶻門女刺客一照面就殺我?”

    四癡說:“沒辦法,鶻門中人一向以出手果決著稱,一擊不中即飄身遠揚,逃命的功夫很強,三哥上次追那黑鷂可是追了幾十裏。”

    周宣問:“老三,你殺了那黑鷂怎麼處置他屍體?”

    三癡說:“在僻靜處挖了個坑埋了。”

    周宣問:“黑鷂身上可有什麼東西留下?”

    三癡說:“他的刀我已經丟進了江裏,另有一個鶻門六芒星地銀鏈我收在了囊中。”

    周宣喜道:“很好。你把那銀鏈給我,到時我在那女刺客面前顯露一下,她肯定就會想到這是黑鷂的,定會想辦法擄走我,然後逼問黑鷂的下落,嘿嘿,只要她不一見面就砍人,就不怕她。”

    計議已定。三人自顧準備今晚的棋戰。對手是安化都護府選送的棋士。由十八大棋士當中排名第十一的齊耀文領銜,古六泉鄭重說:“周公子,這個齊耀文萬萬不可輕視,他雖排名在十名外,但其實力應該在十名內,他年輕,今年三十歲。棋力還在不斷長進,七年前老朽在廣陵與他下過三局,老朽二勝一負,那時齊耀文尚未躋身大棋士之列,但老朽預言他不出兩年就能成為大棋士,果然,次年他就在廣陵棋戰接連戰勝名手,佔據了十八大棋士的第十六位。老朽也就被擠到了末位。這些年老朽未與他對過局,但聞知他去年在開封與石介之下了九局,五比四勝出。實力強勁啊,與周公子正堪敵手。”

    古六泉把七年前與齊耀文的地三局棋擺出來給周宣看,周宣仔細研究了一個時辰,這齊耀文是典型地古代力戰型棋風,佈局、官子都比較粗糙,和半年前地周宣差不多,但現在周宣的實力已比以前長進了不少,當然,齊耀文這些年肯定也有提高,不然的話也戰勝不了石介之。

    周宣心裏有數了,對付力戰型棋手他更有辦法,力戰型棋手太剛易折,棋不夠細膩。

    古六泉很想繼續上場征戰,但他前面兩戰兩敗,而周小尖先生卻是兩戰兩勝,他羞於開口了,只有等周小尖輸了棋再說。

    午後,胡商阿布來見周宣,說在顧長史的説明下,他已在金陵西市開了四家店鋪,分別經營五彩琉璃器皿、芳華永駐霜、大食地毯和宣鏡。

    周宣笑道:“阿布老兄真是多財善賈,來京十天不到就開起了四家店鋪,恭喜啊。”

    滿臉大鬍子的阿布笑口常開:“這都是周公子關照、顧長史幫忙,不然的話鄙人一個外地人如何能在金陵立足!周公子,其餘三家店鋪鄙人是駕輕就熟的,只是這宣鏡如何定價、如何讓金陵百姓踴躍來買?還請周公子指點。”

    周宣問:“阿布老兄,你與我說實話,那上品宣鏡成本幾何?”

    阿佈道:“豈敢瞞公子,製作一面上品宣鏡約需三十兩銀子地工本,中品的約二十兩。”

    周宣道:“哇,你這成本也太高了吧!”

    阿布趕緊說:“以後會降下來,制鏡匠人還不熟練,不過十五兩銀子的成本總是要的,畢竟要選用上好木材做架子嘛。”

    周宣道:“這樣吧,上品宣鏡定價為三百兩一面,中品的定為一百兩。”

    阿布暗暗咋舌,心道:“周公子你可夠狠,十倍暴利,這會有人買嗎?”

    周宣說:“金陵高官富

    不用擔心銷不出去,關鍵是宣傳,這樣吧,你就派人宣鏡是皇家御用,是貢品,沒事的,有人來質疑,你就把我的名號打出去。”

    阿布大喜,有皇后娘娘的侄子出面那還有什麼解決不了地問題!

    當晚元宵棋戰第六輪,周宣迎戰排名十一其實有前十實力地齊耀文,很不利,周宣又是後手,此次棋戰,遇到高手,周宣都是猜到後手,下起來格外吃力,上次對石介之就是贏得非常艱難,齊耀文棋力尤勝石介之,周宣面臨開戰以來最強的對手。

    三癡又是第一個結束對局的,在丙類棋士當中他近乎無敵,每次都是大勝,看了一會四癡地對局,就來看周宣與齊耀文的棋,粗粗掃了幾眼棋盤,周宣的黑棋劣勢明顯,只有靠他神奇的翻盤術了。

    周宣此局戰略失當,他從齊耀文與古六泉的三局棋中看出齊耀文是力戰棋風,沒想到三年前齊耀遇到高人指點,棋風大變,流水不爭先,後發制人,大出周宣意外,本來就是後手劣勢,一直沒有發力反攻的機會,棋到大官子階段,周宣已經落後四子以上,眼見齊耀文的官子技巧嫺熟,無法扳回來,乾脆認輸了,這種棋堅持下去沒有意義,徒被對手折磨,只有寄希望於第二次對陣齊耀文時報仇雪恨了。

    周宣雖然輸了,但奉化軍卻還是贏了,二台的周小尖、三台的週三尺分別戰勝對手。

    周宣是勝固欣然輸可喜,毫無沮喪之色,說:“棋就是在敗局中長進的,今天的確長了見識,沒想到齊耀文竟然是這種棋風,厲害,不過他的棋還是有弱點的,下次對陣他就好下了。”

    二十三日上午,周宣正準備入宮為小周後和清樂公主畫像,宮中先派人出來了,說皇后娘娘今日要赴雞鳴寺進香,畫像推遲到明日。

    周宣今天要對付鶻門女刺客和魏覺,也沒心思畫像,得知此消息後正中下懷,等到午後申時就帶著來福和四名奉化軍府役前往秦淮河畔“媚香樓”。

    來到“媚香樓”下,酉時未到,突然從側面馳來一輛馬車,與周宣的馬車交錯而過時,周宣的馬受驚斜躥,兩輛馬車碰擦了一下。

    來福的大嗓門立即吼叫起來:“瞎了眼了,也不看看這是誰的馬車,大名鼎鼎的周七叉公子知道嗎?才名遠揚,皇親國戚,哪個不敬重,哪個不佩服?”

    那輛馬車鑽出一個滿臉橫肉的商賈,噴著酒氣說:“什麼周七叉、周八叉,聽都沒聽說過,說這麼一大堆幹什麼!不就是碰了一下車嗎,又沒傷到人,難道還要訛我錢財不成?還說什麼皇親國戚,有這麼多皇親國戚嗎?滿大街走?”

    周宣跳下車,大聲道:“什麼,你敢懷疑我皇親國戚的身份,是可忍孰不可忍?左右,給我打。”

    四名府役都是府兵出身,體格健壯,身手敏捷,揪住那商賈就打,車夫也打,打得那商賈滿臉是血,府役喝道:“快向我家公子求饒,不然送你到大理寺挨板子。”

    那商賈叫道:“我討饒,我討饒。”

    兩名府役就揪著他來到周宣跟前,用力一推,那商人“撲通”一聲跪下。

    周宣擺擺手道:“算了,不和酒醉人一般見識,快滾吧,本公子今天心情好。”

    跪在地上的滿臉橫肉的商人突然往前一撲,來揪周宣衣袍,吼道:“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

    周宣往後急退,腰帶上的帛魚袋被那商人揪下,裏面的零碎器物灑了一地。

    周宣怒道:“不知死活的傢伙,給我綁起來,送到衙門去。”

    兩名府役反剪著商人的手,將他五花大綁起來,另一名府役趕緊過來替周宣拾東西,碎銀、香囊、溫柔相玉……還有一條銀鏈,墜子是一顆鴿卵大小的黑色六芒星。

    府役晃悠著那條六芒星銀鏈,走過來大聲道:“公子,你看還少了什麼東西沒有?”

    周宣一把奪過那六芒星銀鏈,塞進袖袋裏,說:“晦氣,我來找念奴姑娘卻遇到這麼個撒酒瘋的傢伙,算了,敗興致,先回去吧,明天再來。”

    “媚香樓”上傳來念奴驚喜的聲音:“周七叉公子來了,別走別走,念奴下樓來了。”

    一扇臨街窗子打開著,熱情火辣的念奴探出頭來招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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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兩京風雲 二十七、媚香樓驚魂

    門寧正對鏡梳妝,眉毛淡掃,額貼花黃,一把釵劍髻,這把釵劍是她的殺人利器,近可刺喉於懷抱之內,激然脫手,百步外能穿胸而過,三年來瀝血三十七人,從未失手。

    酉時將近,寧起身整了整裙裳,她決定如果周宣身邊還有那兩個高手跟著,那她就利用念奴把財宣誘入繡房,然後殺之,提頭就走,如果兩個高手沒跟著,那就抓活的,交給魏覺。

    這時,忽聽樓下傳來喧嘩聲,聽到一個大嗓門在叫“周七叉”什麼的,趕緊閃到窗邊,朝窗格外一看,就見周宣站在馬車邊,一個商賈模樣的人跪在他面前,突然揪下周宣身上的帛魚袋,帛魚袋裏的東西掉了一地。

   藺寧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銀鏈黑芒星拾起來交還周宣,藺甯完全瞧清楚了,的確是獨一無二的鶻門黑芒星。

    藺寧眼睛一下子瞇起來,她答應魏覺來對付周宣,最主要是為了追查黑鷂的下落,黑鷂上次受命刺殺周宣,卻離奇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現在周宣手裏出現了黑芒星,這定然是黑鷂的信物,這個周宣先不能死,等從他嘴裏問出黑鷂的下落再殺不遲。

    念奴也聽到了周宣的聲音,趕緊推窗殷勤招呼,然後快活地下樓去迎接了。

    不一會,樓板“咚咚”響,上來三個人。一個是念奴,另兩個也不是身有武藝之人,寧心想:“很好,那兩個高手沒有跟來,我正好行事。”

    念奴銀鈴般的聲音說道:“七叉公子,念奴以為你早把念奴拋到腦後了,很是幽怨,每夜摩挲腿上七叉公子地題字傷心落淚。若不是念奴說有一個新來姐姐會諸般雜耍。人又美貌。七叉公子可能根本不會來吧?”

    周宣道:“怎麼會,我可是常想著那青字映白腿,你既如此說,那我今夜誰也不見,只留你一個。”

    念奴歡喜得聲音發顫,說道:“是念奴錯了,七叉公子對念奴真好。不過念奴這個姐姐對七叉公子極為思慕,托念奴求公子來見一面,公子還是見見她吧。”

    周宣說:“不見,我來‘媚香樓’是見念奴姑娘的,有別人來我立即走。”

    念奴說:“好吧,好吧,就由念奴來侍候七叉公子。”

   藺寧聽得暗暗惱怒:“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擺架子,見不見, 由得你嗎!”

    早有婢僕搬上酒菜,滿滿擺了一桌,周宣坐著喝酒。來福站在身後,念奴相陪。

    念奴說:“七叉公子,念奴彈琵琶為你助興如何?”

    周宣說:“邊彈邊唱最好。”

    念奴又唱了那支《生查子》:“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到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歌喉宛轉,琵琶音顫嫋不絕,一曲唱罷,念奴大眼睛含情脈脈盯著周宣,說:“今年元夜,念奴有幸得遇周公子,明年這個時候,不知念奴又流落到了哪里,還能再見公子嗎?”

    這女子爽朗的性格比較合周宣的胃口,心想:“我有意組建一支歌舞樂隊,現在已經有了羊小顰這個全能型樂師,那個蕊初等我再回江州時就把她贖出來到我周府做家妓,念奴這女子不錯,乾脆也收到我周府做家妓,家妓不嫌多,又不是娶妻。”

    周宣微笑問:“念奴姑娘身價幾何?”

    念奴立即明白了周宣之意,聲音裏壓抑不住驚喜之意:“七叉公子的意思是——”

    周宣點頭說:“沒錯,我想幫你贖身,我府中少個琵琶樂師,不知念奴姑娘可願意到我府中?”

    念奴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嗚咽道:“能入周府之門,念奴為奴為婢都願意,只是念奴那假母極是貪婪,只怕漫天要價勒索七叉公子。”

    周宣笑道:“無妨,對這種人我有的是辦法,在惡人面前我更惡,而且為念奴姑娘多花點銀子也是值得的。”

    念奴感動得大眼睛裏地情意更濃了,調弦開腔,重唱一曲:“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枕邊人似月,玉乳凝霜雪——”

    周宣聽到“玉乳凝霜雪”之句,眼睛不禁瞟向念奴那隆起地酥胸,念奴也同時抬眼望著他,一抹羞紅浮上頰邊。

    來“叮叮叮”地響聲,念奴醒過神來,小心道:“七奴那個姐姐想見公子一面,求公子允許,念奴已經答應過甯姐姐了,好不好,公子?”

    周宣笑道:“我也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人,不過說好了,她可不要引誘我,我不會那麼隨便的,‘媚香樓’我只認你念奴,別的女子在我眼裏在如糞土。”

    側間的鶻門女刺客甯銀牙一咬,目露寒光,心道:“視我如糞土,我要你死在糞土裏!”

    念奴過來叩門了:“甯姐姐,周七叉公子答應見你了,你好好引誘他吧,念奴猜七叉公子是故意那麼說的,就是想姐姐引誘他,嘻嘻。”

    藺寧跟著念奴來到花廳,朝端坐地周宣斂衽施禮:“小女子寧寧,久慕周七叉公子才名,特求念奴妹妹引薦,今日一見周公子,果然是人中俊傑,才華橫溢。”

    周宣打量著這個鶻門女刺客,若不是事先知道,還真看不出這就是那天在鬥雞館裏地女扮男裝的公子,容貌端秀,身材勻稱,也算得上是個美人,但這是美女蛇啊,笑道:“我都沒有展現才華,怎麼就橫溢了,溢到哪去了?濕了一塊了?”

    藺寧一愣,周宣哈哈一笑,接著就問:“寧寧姑娘,聽念奴說你會幻術,我很感興趣,你是會吞刀吐火吧?”

    藺寧笑吟吟道:“小女子會諸般雜耍,還有各種奇妙幻術,能隔空取物,無中生有,可否請公子移步到小女子房中,小女子為你獻技?”

    周宣一拍即合道:“好,本公子最愛看雜耍,這就去吧。”

    念奴一聽,當即不樂意了:“這個甯姐姐也太過分了,叫你誘惑你還真就誘惑啊?我又不是沒見過你那些雜耍,就是身體柔韌異常而已,你在七叉公子面前一下子彎腰、一下子劈腿,媚態豔姿,七叉公子又不是柳下惠,肯定被你勾引,這可不行,這不把我念奴撇在一邊了嗎?”笑道:“好啊,念奴陪公子一起去甯姐姐房裏看看。”

    藺寧在前引路,周宣和念奴跟在身後,看著她那扭動的腰身,裙裾幾乎不動,象在水面上漂行。

    來到花廳左側的廂房,寧推開房門正要邁步入內,忽然感覺不對,房裏有殺氣,裙裾陡然蓬起,身子向後急退。

    鶻門女刺客果然身法如電,飄退如風,右手瞬間拔下鬢邊四寸釵劍,但就在這時,腰間一痛,被人一拳擊中,整個人頓時如被抽了骨頭一般軟倒在地。

    四癡從甯房裏躍了出來,笑道:“她還真警覺,差點被她跑了。”

    三癡站在周宣身邊,問:“主人,怎麼處置?”

    念奴抓著周宣的手臂,嚇得嘴唇發白,顫聲問:“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周宣左右一看,很好,除了他們幾個人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看到,當即讓三癡把寧提進房間,一邊對念奴說:“別怕,這個女子是個刺客,她想刺殺我。”

    念奴大吃一驚,眼睛定定的看著癱在地上寧,心裏七上八下:“難怪這個甯寧莫名其妙來到‘媚香樓’,曲意與我交好,提出想見周七叉公子,原來是為了刺殺周公子,太可怕了,我豈不是成了幫兇了,公子會不會怪我?”

    正這時,念奴看到地上的寧右手微微動了動,無端的覺得危險,趕緊奮力一推周宣:“公子,危險!”

    周宣猝不及防,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一點瑩光劃然掠過,“奪”地一聲,一根銀釵深深紮在周宣身後地木樓板壁上,如果周宣不是那麼踉蹌了一下,這一釵很可能就要插進他的咽喉。

    四癡大怒,上前對著甯的左腰狠狠就是一腳,踢得她口裏噴血,怒道:“沒想到這女子還能動彈,三哥,你是不是憐香惜玉沒下重手,怎麼她還能動?差點要了周宣地命。”

    三癡說:“鶻門功法奇特,腰間大穴被封還能彈出銀釵,是我疏忽了,請主人責罰!”單膝跪下。

    周宣看了看壁上那釵劍,心有餘悸,說:“起來吧,出來混總要受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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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兩京風雲 二十八、四癡扮女人

    計擒下鶻門女刺客,周宣松了一口氣,讓來福和念奴著,不要讓別人進來,然後走近前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女刺客,剛想問話,這女刺客紅唇一張,吐出一顆豆粒大的銅丸,彈丸一般朝周宣面門射來。

    周宣急仰頭,三癡已搶先出手,將那銅丸抓在手裏,用一團布塞住那女刺客嘴巴,示意周宣退後,這鶻門女刺客全身每一個部位都能殺人,太危險了。

    四癡說:“主人,與鶻門的人交鋒,要麼被她殺,要麼殺了她,沒什麼好問的,該知道的我都查出來了,推開這後窗,就是秦淮河,一條懸著一串小燈籠的小船從午時就泊在這窗下,船夫就是魏覺的人,這女人抓了你,開窗就能躍下船,順流直至桃葉渡,魏覺的莊園就在桃葉渡口。”

    不愧是名震天下的五癡遊俠,周宣贊道:“老四,真有你的!不過還要委屈你一下,你把這女人衣裙剝下來,你穿上,扮作這女人,然後抓著我跳下船去見魏覺,一不做二不休,魏覺今晚必死。”

    四癡不肯:“怎麼叫我扮,叫我三哥扮吧。”

    周宣上下打量著四癡,笑道:“你扮合適,老三不行,他手大腳大的哪象女人,快點,不要磨磨蹭蹭,男扮女裝很好玩的。”

    三癡也說:“四弟,勉為其難吧,為了主人了此大事,我們好專心下棋。”

    四癡無奈,氣忿忿地去剝女刺客的衣裙。畢竟是練武地人,早春寒夜這女刺客也穿得頗為單薄,只是夾衣單裙,被四癡一剝就半裸了,身材還不錯,兩條大腿結實勻稱,抹胸下的雙乳翹然。

    殺死這樣的半裸美女,有點太為難周宣。說:“老三。這女的你能不能收服?收得了就是你的壓寨夫人。怎麼樣?”

    三癡搖頭:“鶻門人不會屈服的,不折磨她,讓她爽快上路就行了,我會處理得不留蛛絲馬跡的。”

    四癡這時已經換上紅裳緋裙,呆呆的站在那裏渾身不自在地樣子。

    周宣笑道:“老四,讓念奴來給你梳個時新髮髻,老四也算眉清目秀。描描眉、塗塗唇,就是個美貌佳人。”

    “不行!”四癡象被蠍子蜇到一樣跳了起來:“我絕不描眉塗唇,不然我就不扮了!”

    周宣問:“那你這樣怎麼行,不象啊。”

    四癡顯然在這房間裏翻騰過一陣子了,迅速從衣櫃裏找出一件墨綠色地鬥蓬披上,將帶子系在下巴上,說:“這樣行了吧,反正黑燈瞎火地也瞧不清。”

    周宣點頭道:“也行。等下說話裝得嬌一點。老四嗓音不粗,比較好裝的。”

    四癡“哼”了一聲,對周宣交給他的這個任務很是不滿。

    周宣出門對念奴說:“念奴姑娘。我要處置這個女刺客,你幫我掩飾一下,就裝著我已經和你上床共渡春宵,我後半夜會回來。”

    念奴趕緊答應,支開小婢,裝著周宣已經上床的樣子。

    回到女刺客房裏,周宣說:“老四,我們走吧,你抓著我跳到船裏,少說話,裝冰酷。”

    四癡答應一聲,一把揪住周宣後腰,將他淩空提起來夾在右脅下,左手就推開臨河後窗。

    周宣個子比四癡大,卻被四癡單臂夾著不費力似的,說:“老四,輕點——”,扭頭對三癡說:“老三,這女人就交給你處置了。”

    三癡應道:“主人放心,等你回來她就消失了。”

    窗外冷風灌進來,四癡回頭道:“三哥,把那粒銅豆給我。”

    四癡接過銅豆,對準泊在樓下的那艘小小的烏蓬船彈出,“啪”地一聲,打在船板上,艙裏馬上鑽出一個船夫,仰頭朝視窗望。

    四癡沖那船夫打了個手勢,夾著周宣踏上窗臺,踴身一躍,墨綠色鬥蓬象黑色船帆一般鼓揚了起來,現出鬥蓬裏的紅裙,宛然那個女刺客。

    周宣被他夾著,感覺四癡胸部很厚實,心道:“這練家子胸肌就是發達啊,別看老四臉上不長肉,身上肌肉還挺多,這手臂硬得象鐵似的。”

    從“媚香樓”窗口到那艘船有兩丈遠、兩丈高,四癡夾著周宣輕輕一躍就站在了船頭,輕得象狸貓似的,船頭吃重,微微一沉。

    船夫低聲問:“小姐,得手了是嗎?”

    四癡“嗯”了一聲,含糊道:“開船。”弓腰入艙,將周宣放在艙板上。

    周宣微弱地呻吟道:“哎喲,我要死了,痛死我也!乾脆,乾脆一刀割了我喉嚨倒是痛快。”

    這船夫就是魏覺手下姓施的虞候,一向由他和小姐聯繫,這時壓抑不住興奮之情,一面解纜划船,一邊恭維道:“小姐出馬,果然是手到擒來,這次幫我家公子除去這一眼中釘,我家公子定有重謝。”

    四癡冷冷地“哼”了一聲,很冷傲傲似的。

    周宣疼痛難忍似地問:“是誰讓你們來殺我的,是誰?誰這麼大膽?”

    施虞候也不隱瞞,說道:“姓周的,這怨不得誰,都怪你自己太倡狂,在洪州敢搶魏公子地女人,害得我家公子顏面盡失,前日秦淮河上相遇你又如此羞辱我家公子,不殺你如何能泄我家公子心頭之恨!”

    周宣氣息急促地說:“我乃皇親國戚,你們殺我不怕滿門抄斬嗎?”

    施虞候倒吸了一口冷氣,隨即獰笑道:“有誰會知道你是死在我家公子手上,你放心,不會給你留全屍地,削皮剝肉,挫骨揚灰,周七叉公子從此在這世上消失。”

    周宣咳嗽著說:“惡賊,好狠毒啊!救命,救命啊——”

    在水流聲、槳櫓聲中。周宣那微弱的聲音傳不出船艙

    施虞候“嘿嘿”地笑,放心地劃他地船,這船小,首尾不過一丈五,能乘坐五、六個人,雙槳劃動,船速倒是很快,順流直下。轉眼就是數十丈距離。“媚香樓”的***逐漸遠了。

    周宣還在喊著救命。氣息越發微弱了。

    施虞候笑道:“別再喊了,留點精神多活一會吧,總要見到我家公子後再死,我家公子說了,抓到活周宣比死周宣賞賜加倍。”

    周宣道:“休想,我現在就死,你們別想得到加倍賞賜。”說著。胸腔象扯風箱一般急劇喘氣起來,似乎下一刻就要斷氣。

    四癡強行運功憋住不笑,憋得太狠,弄得小船都搖晃起來。

    施虞候趕緊問:“小姐,這姓周的不會這麼就死吧?”

    四癡勻了勻氣息,說:“脊椎已斷,一挪動就死。”

    施虞候說:“那就不要挪動,等下叫公子爺來小船上見這姓周的。折磨一番。讓公子爺出出氣就行,千萬不能現在死。”

    於是,這施虞候就儘量平穩地劃著船。不讓小船顛簸,免得把周宣顛死了那他的賞金就減半了。

    元宵賞燈已近尾聲,秦淮河上沒有前幾日那麼熱鬧了,小船駛過兩座石拱橋,前面便是桃葉渡,遠遠的見一條***通明的大船橫在河邊,周圍沒有其他船隻。

    施虞候認出這是魏公子地畫舫,一邊加緊划船,一邊急於邀功地揚聲道:“公子爺——公子爺——”

    畫舫船頭立即出現幾個身影,魏覺地聲音問:“施虞候嗎,事情辦得如何了?”

    施虞候道:“成了,人就在艙裏。”

    魏覺狂喜,聲音都顫抖起來:“哈哈,太好了,終於要出心頭惡氣了,快給我抓到大船上來。”

    此時離得已近,施虞候壓低聲音說:“公子爺,那人受了重傷,挪動不得,一挪即死,公子爺到小船上來吧。”說著,把持著小船緩緩靠在畫舫一側。

    魏覺急不可耐地叫道:“快吊我下去,快吊我下去!”

    他身邊一名武官說道:“公子,屬下帶你下去。”說罷,一手托著魏覺地左肘,從畫舫船舷躍到小船上。

    小船吃水一沉,施虞候趕緊穩住,說道:“切勿搖晃,姓周的只剩半口氣了,公子爺,你請進艙看吧。”

    四癡披著鬥蓬從艙裏鑽出來,冷冷立在一邊,夜風吹開鬥蓬,紅裙微露,頗有幾分冷豔的韻致。

    魏覺拱手道:“這位就是小姐吧,多謝相助,家父會親自向貴門主道謝的。”

    四癡扭頭不答。

    周宣天船艙裏呻吟道:“魏覺,你不,不敢殺我的,我乃,皇后之侄,我——”,一句話沒說話,就是急劇的喘氣。

    魏覺聽到周宣的聲音,心中暢快無比,笑道:“是是,你乃皇親國戚,魏覺得向你跪拜才是。”伸手摘下船頭那串小燈籠,彎腰進艙,準備好好折磨周宣。

    四癡雙手籠在鬥蓬裏,趁小燈籠入艙船頭一暗之際,突然出手,分別拿住施候虞和另一名武官地腰眼,一齊擠入艙中。

    魏覺完全沒有察覺,他的眼裏只有周宣,將燈籠掛在船艙裏側,怪笑著說:“周皇侄,魏覺往日多有得罪,今日把你請來就是向你陪罪的,嘿嘿——”口裏陰笑著,提起一隻腳,就想朝周宣小腿骨狠狠跺下去。

    周宣突然一挪腿,魏覺那狠狠一腳就跺在船底板上,還真是下了死力氣的,整只小船都是一顫,震得魏覺腿發麻,腦袋發暈,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周宣已經坐起身,伸手揪住他前襟,向他扯趴下,一柄解腕尖刀在他眼前晃——

    “認得這是什麼嗎?”周宣問。

    魏覺嚇得魂飛魄散,顫聲答道:“這是刀。”

    周宣道:“很好,還認得這是刀——”聲音一厲:“聽好了,我讓你說什麼你就說什麼,不然的話,一刀捅死你。”將刀尖移近魏覺突起的大喉結。

    魏覺象只伸頸伸宰的雞一樣昂著脖子,哀求道:“周公子,饒命啊——”

    周宣把刀在他脖子上輕輕一勒,頓時鮮血出,魏覺不敢出聲了,眼睛亂轉,指望兩個手下救他,卻看到那兩個人都摔倒在他身邊,站著的是那個“小姐”。

    “小姐”將鬥蓬一掀,卻是一個戴軟襆頭地男子,魏覺認得,這人跟著周宣去過洪州。

    魏覺心全涼了:“完了,中了周宣地毒計了!”

    身穿紅裙的四癡手一翻,出現一柄晶光燦燦的短刀,“噗”地一聲刺入那名武官的後心,正中心臟,那武官頓時死了。

    四癡低聲道:“施虞候,劃你的船,往原路劃回去,劃得好,饒你不死。”說著在施虞候腰上踢了一腳。

    施虞候見同僚斃命,直嚇得魂飛天外,連道:“我劃,我劃,我劃劃劃。”感覺手腳可以活動了,趕緊掙扎著爬起來,雙腿打抖,走到船頭,將小船劃離畫舫。

    畫舫上的人叫道:“施虞候,哪里去?”

    四癡喝道:“公子的命令,誰敢多問!”

    船艙裏傳出魏覺的聲音:“少囉嗦,快划船!”

    畫舫上的人頓時沒聲音了,以為魏覺要找個僻靜所在,好好折磨周宣呢。

    施虞候冷汗直流,手軟腳抖地劃了一程,心裏承受不住巨大的恐懼,忽然膝蓋一軟,跪倒喊道:“饒——”

    四癡出手如電,刀鋒從施虞候頸間劃過,“怦”的一聲,施虞候倒在船頭,喉頭“呵呵”,鮮血汨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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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兩京風雲 二十九、韓熙載夜宴圖

    覺被周宣從船艙裏拖出來,死狗一樣癱在船頭。

    這裏是十裏秦淮荒僻處,現在已經是三更天,又下起了小雨,河面上就更看不到其他船隻了,只有遠處的***依然在濛濛細雨中濕亮著。

    “主人,是我來動手還是你親自操刀?”

    四癡說著,一面急不可耐地剝身上的紅裙,穿著女子衫裙讓他難受了好一會了。

    周宣晃了晃手上的解腕尖刀,說:“交給我了,這世道不狠點不行,殺個人練下膽——哇,好臭!”

    卻原來是魏覺眼見兩個手下慘死,嚇得屎尿俱出了。

    四癡捂著鼻子閃在一邊。

    魏覺牙齒打戰說:“周,周公子,你大人大量,饒了小人這一會,家父定有重謝,五萬兩銀子的贖金,另加十名美女,怎麼樣?只求周公子饒命。”

    周宣說:“五萬兩銀子、十名美女,不錯不錯,但你幾次三番害我,我心中惡氣難出,怎麼辦?你先讓我揍一頓出氣。”

    “好好好!周公子儘管打。”魏覺一聽有活命機會,忙不迭地答應,只怕古往今來都沒有象他這樣樂於挨揍的。

    周宣劈臉給了他兩個耳光,罵道:“若不是老子命大,朋友夠義氣,就有三條命都死在你手上了,你娘的認賭服輸的道理都不懂!”在魏覺腰間猛踢了幾腳,又一腳踩在他面門上,鼻樑骨“哢嚓”,鼻血直流。

    周宣問:“這幾下打得怎麼樣?”

    魏覺忍痛道:“打得好。打得好!”

    周宣冷笑道:“是不是打算先忍著,保住命,日後再找我報仇?”說著,舉起手中尖刀。

    魏覺情知不妙,一面奮力掙扎,一面狂喊:“殺人了,救命啊——”

    聲音嘎然而斷,一把尖刀插在他心口。

    周宣退後幾步。心“怦怦”狂跳。果然很練膽啊。

    四癡從船板上摳下先前那粒小銅丸。這是鶻門女刺客殺人利器之一,被四癡用手指彈出,不偏不倚嵌在魏覺兩眉之前印堂上。

    魏覺終於死透了。

    雨越下越大,船裏又沒有雨具,總不能在船艙裏躲雨吧,奉化軍來接應的馬車不知道在哪里,得上岸去找才行。

    周宣拾起四癡脫下地鬥蓬說:“老四。讓船靠岸,我們用這個遮雨。”

    兩個人都不會划船,費了好大勁才讓船撞在了河岸上,跳上岸,四癡將船使勁推向中流,讓船順流飄蕩,周宣將四癡脫下的紅裙包在一塊石頭上沉入河底。

    兩個人肩並肩扯著黑鬥蓬遮雨,沿河岸溯流奔跑。天很黑。周宣根本看不清路,跌跌撞撞跟著四癡跑,一手緊緊抓著四癡的手臂。

    遠遠的見一輛馬車緩緩駛來。車頭掛著防風燈籠。

    四癡說:“是來福,坐在車轅上朝河裏張望呢。”

    兩個人迎上去,話不多說,坐進車廂裏,馬車掉頭往回趕。

    來福壓低聲音問:“姑爺,怎麼樣了?”

    周宣說:“解決了——咦,老三呢?”

    來福說:“三先生把那個女刺客用包裹包著拎著走了,我來時還沒看到他回來。”

    周宣“嗯”了一聲,那姓的女刺客要消失得一乾二淨才行,不能讓鶻門中人發現她的蹤跡,三癡幹那個很有經驗,他辦事讓人放心。

    周宣笑道:“老四,這回魏博要暴跳如雷了,他請來的鶻門刺客卻殺了他兒子,畫舫上的人可都是看到地,這下子鎮南都護府該和鶻門鬥上了。”

    四癡說:“鶻門依附南漢國劉繼興,魏博能請得動鶻門殺手,恐怕和南漢國關係不淺。”

    周宣問:“你是說魏博有可能背叛唐國?”

    四癡說:“我不管這些地,主人自己看著辦吧。”

    周宣笑道:“巧者勞而智者憂,我他娘地真是操心,下個棋都不得安寧,老四,以後我跟你回雁宕山隱居吧,下下棋、鬥鬥蟲,做個山人隱士。”

    四癡斜了周宣一眼說:“主人受得了那個冷清?五大快活山裏可尋不到,主人是個熱鬧人,爭勝好賭,愛美女、愛銀子,有這樣的隱士嗎?”

    周宣哈哈一笑,拍著四癡的肩膀說:“老四,你真是我的知己,高山流水覓知音啊,來來來,擁抱一下。”

    四癡推了周宣一把:“去抱你的念奴、小顰吧。”

    馬車冒雨來到“媚香樓”下,三癡已經回來,聽到樓下動靜,推窗來看,隨即垂下一個繩索,把周宣吊上去,四癡和來福逕自回莫愁湖畔。

    沒等周宣開問,三癡就說:“主人,一切順利,那女刺客已經消失了,主人那邊也順利吧?”

    周宣說:“順利,以後可以安心下棋了,景王一時還回不來,我們可以清靜一段日子了。”

    周宣去叩念奴的門,念奴一直沒睡,聽到聲音趕緊開門迎周宣進去,見周宣衣冠鞋子都濕了,便來給周宣寬衣解帶,上床焐一焐。

    周宣脫得赤條條鑽進被窩,被窩裏薰得又香又暖,從寒冷的雨夜裏鑽進這樣一個香暖地被窩,舒服可想而知,更何況馬上就有一具光溜溜、凹凸有致的胴體偎到了他懷裏,溫暖柔軟的手掌在他凍得冰涼的身體上到處搓揉。

    周宣撫摸念奴的臉頰,輕笑道:“今晚多虧了你,這救命之恩我該如何報答?”

    念奴趕緊說:“公子在這裏遇險,不責怪念奴就已經非常感激了——公子,你還肯給念奴贖身嗎?”

    周宣說:“不贖。”

    念奴身子一僵,眼睛定定的望著周宣,白齒咬住了紅唇。

    周宣笑道:“別急。聽我說,媚香樓出了這樣的事,你是不能繼續呆在這裏地,但因為某種原因,我也不能明著把你贖回去,我明早起來就去找你假母,說要贖你,然後回去準備銀子。你呢。就偷偷收拾好衣裳細軟。從那女刺客住地房間

    去,會有人接應你地,然後上車直奔我的住處,這樣你和那個甯甯姐偷偷逃跑了,明白了嗎?”

    念奴知道今晚的事挺詭異,雖然有很多事不明白,卻也清楚那不是她該問地。點頭說:“念奴聽憑公子安排,只要能在公子身邊就行——公子,你的腳還是很冷,念奴給你暖暖腳。”身子往下,鑽到被窩那一頭,把周宣雙腳抱在懷裏,用酥胸揉搓。

    周宣沒享過這樣的豔福,頓時熱血上湧。縮腿曲身。也鑽到被窩那頭,笑道:“有個更好地熱身辦法,兩個人都會熱。來——”

    不一會,繡榻就搖顫起來,念奴嬌聲不絕,連喚:“七叉公子”。

    一場熱身運動下來,不僅手足火熱,還出汗,真是管用。

    次日一大早,周宣就打著哈欠起來了,到女刺客房裏一看,三癡在那打坐練功,周宣交待了幾句就去找念奴假母,說要為念奴贖身。

    那假母知道周宣有錢,獅子大開口,索銀二千兩。

    周宣一笑,說:“別太貪,不要惹惱了本公子,一口價,一千兩,本公子馬上回去取銀子來。”

    那假母也看到了昨天周宣在樓下打人,知道此人蠻橫,不敢再堅持索要二千兩,一千兩已經很賺了一筆了,滿臉堆笑道:“好好,周公子是大貴人,一千兩就一千兩吧,難得念奴找到中意地人,我這個做母親地貼本也要成全她。”

    周宣懶得和她囉嗦,揚長而去,過了半個時辰帶著家丁來福重上“媚香樓”,將一千兩銀子擺在念奴假母面前,說:“叫念奴出來,跟本公子走。”

    那假母趕緊讓婢女喚念奴來,婢女去而複回,說念奴姑娘不在房中,四處都找不見。

    假母讓周宣安坐,她親自去找,這一找,才發現非但念奴不見了,連那個新來的甯寧也不見了,又發現甯寧房間的後窗垂下一條繩索,兩個姑娘肯定是從這裏逃跑了。

    假母哭天喊地,痛駡甯寧,又罵念奴沒良心,又叫人趕緊沿秦淮河追找。

    周宣作色道:“什麼,人跑了,昨夜還求我幫她贖身,怎麼會跑了?是不是你不肯賣,故意藏起來了吧,我叫人砸了你這‘媚香樓’。”

    假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周公子,念奴那小賤人真的是跟人跑了,是那個名叫甯寧的賤人把她拐跑的,那賤人來歷不明,都怪老婦貪圖便宜,收留了她,沒想到她是女拐子!”

    周宣恨恨地拂袖而去,家丁來福把一千兩銀子一一收回銀袋,心裏暗贊姑爺好計,一兩銀子不用花,平白得個家妓。

    周宣剛回到莫愁湖畔,宮裏派來請他入宮為皇后娘娘畫像的使者就到了。

    周宣匆匆沐浴,換了衣袍跟隨宮使進宮。

    在麟德殿外,周宣看到了宮中女官鳳阿監,趕緊見禮。

    鳳阿監淡淡地看著周宣,還禮道:“周公子現在是皇家外戚,地位與江州時不可同日而語,不必對我一個小小的阿監多禮了。”

    周宣誠摯道:“鳳阿監何出此言,周宣是得志的小人嗎?鳳阿監對我有恩,周宣一直銘記著的,早就想著來拜訪,初入京太忙,失禮之處請鳳阿監見諒。”

    鳳阿監這才笑了起來,問:“尊夫人針來金陵了嗎?”

    周宣笑著說:“好教鳳阿監得知,針已有身孕,留在江州養身體,五、六月間我會接她進京。”

    鳳阿監喜道:“有孕了?恭喜周公子,針一進京就請告訴我,我去看望她。”

    周宣道:“豈敢,到時一定帶針來拜見鳳阿監。”

    鳳阿監便與周宣一道去“花萼相輝樓”覲見皇后娘娘,看到丹下有一個白須老頭恭立在那,不知是誰?

    小周後宮服盛裝,端麗無儔,待周宣見禮畢,含笑道:“宣侄,這位是宮廷畫院待詔顧閎中,畫名遠揚,宣侄可曾耳聞?”

    周宣知道這個顧閎中,號稱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的《韓熙載夜宴圖》的作者,如雷貫耳啊,躬身道:“回姑母娘娘,侄兒早就聽說顧待詔的大名,一幅《韓熙載夜宴圖》乃是開一代畫風的巨作,侄兒極其佩服。”

    顧閎中八十多歲了,身板還很健朗,聽皇后娘娘地侄子這麼推崇自己,大為感激,頓生好感,作揖道:“周公子過獎,老朽愧不敢當。”

    小周後卻奇道:“《韓熙載夜宴圖》一直藏于南薰殿,宣侄哪里得見?”

    周宣背心冒汗,說道:“侄兒並未見過此畫真跡,只是見過摹本。”

    顧閎中代周宣道:“娘娘,當年昭惠皇后歸天,陛下招各國畫待詔齊聚金陵為昭惠皇后畫行樂圖,陛下曾把小臣地《夜宴圖》向諸位畫待詔展示,那摹本可能就是那時流傳出去的。”

    小周後點頭道:“原來如此,來人,去南薰殿取《夜宴圖》來。”

    不一會,畫軸取到,兩個宮娥展開這三米多長的畫卷,周宣一邊觀賞,一邊讚不絕口,這幅畫地摹本流傳到後世都成了無價之寶了,他卻能看到真跡,太有幸了!

    一代畫豪顧閎中在一邊聽著周宣的讚歎,謙恭地微笑著。

    小周後微笑道:“宣侄畫技雖不如顧待詔圓滑老到,卻也風格獨具,對形體描摹尤見功力,今日兩位就分別為本宮畫一幅像,較一較高下。”

    周宣背心又冒汗,讓他和顧閎中比繪畫,這比魯班門前耍大斧還不自量力,但小周後既這麼說了,豈能推託,當即躬身道:“較高下不敢,向顧大人請教學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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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兩京風雲 三十、時髦小周後

    周後轉入後殿,兩個宮娥把周宣和顧閎中引到南書房周後平時讀書、習字、繪畫的地方,楚王好細腰,宮中多有餓死者,同樣,皇帝李雅好文藝,唐宮裏上至皇后、公主,下至內侍、宮娥,一個個都喜愛琴棋書畫,有事沒事也吟風弄月,好比大儒鄭康成家婢,受個罰也來句《詩經》“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很是附庸風雅。

    顧閎中在南書房裏畢恭畢敬等待皇后娘娘到來,周宣見他鬚髮皆白,說:“顧大人,先坐著歇會,等下為娘娘畫像時很辛苦的。”

    顧閎中對周宣甚有好感,問:“周公子畫法師從何人?南宗還是北宗?”

    周宣道:“在下畫法既非南宗也非北宗,乃是澳宗。”

    顧閎中聽說過皇后娘娘這個遠房侄子是海外歸僑,看來學的是異國畫技,當即道:“老朽正想見識一下異域畫技,與周公子切磋印證。”

    周宣忙道:“豈敢,在下就是想向顧大人學習的,澳宗畫法頗為單調,只畫人不畫景,用筆太繁,不識中華上邦大畫師清遠高妙之境,顧大人,在下酷愛丹青,苦無名師,想拜在大人門下學畫,不知還可教否?”

    顧閎中連稱:“不敢!不敢!”

    周宣知道自己繪畫上的缺陷,先天不足啊,顧閎中是三百年一遇的大師,不請教就好比入寶山而空手回,所以鐵了心要拜師。納頭便拜。

    顧閎中趕緊扶起,說道:“周公子既然要博採眾長,那老朽也不敢藏拙,周公子隨時可來畫院學畫。”

    周宣大喜,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老師。”

    顧閎中收了一位皇親當學生,也很高興,說:“周公子不必客氣,我們亦師亦友。老朽也要向周公子請教澳宗畫法。”

    只聽女官揚聲道:“娘娘駕到。”

    周宣和顧閎中趕緊退後數步。垂手恭候。

    宮裙飄逸中。周宣赫然看到兩條修長的美腿穿著深黛色地牛仔褲,腳上穿的卻是高跟繡履,兩腿交錯邁動,緊繃繃的充滿活力。

    在唐國,周宣只看過針和秦雀穿牛仔褲,針腿豐腴肉感,不如眼前這美腿修長。秦雀腿修長,卻不如眼前這腿圓潤有致——

    周宣順著美腿往上看,卻是一件雪白的襯衣,下擺束在牛仔褲裏,纖腰豐臀,蕩人心魄,再往上,小周後眉目如畫。正大莊容。高髻如堆鴉,頭戴花冠子,既古典又現代。給周宣強烈的美的震撼。

    顧閎中畢竟年紀大,見識廣,又知道皇后娘娘好奇裝異服,以前就在皇家園林胡服騎射,所以並沒多少驚奇,見周宣目瞪口呆,有點失禮,便好心地扯了扯周宣袖子。

    周宣這才回過神來,心道:“我這姑母還真敢穿哪,很好,我的‘雲裳女裝’必將風行唐國,到時候銀子就會‘嘩嘩’的往我口袋裏流,爽也。”

    小周後坐在沒有靠背地繡墩上,問:“宣侄,本宮這套衣衫縫製得如何?有沒有你們澳國地裁縫好?”

    周宣答道:“姑母娘娘這襯衣和牛仔褲真是太合身了,簡直天衣無縫,不對,是渾然天成,侄兒一見,油然想起故國人物,極為親切。”

    小周後微笑道:“你們澳國衣服有點緊,而且這時穿著頗為寒冷。”

    周宣心道:“不緊怎麼顯身材,冷,當然了,這本來就是夏裝嘛,還好這書房裏溫暖,不然凍著了可糟糕。”趕緊說:“姑母娘娘,還是披件雲肩吧,這是天氣晴暖時穿地。”

    小周後點點頭,便有宮娥取來雲肩為她披上。

    周宣向小周後稟報了他拜顧閎中為師之事,小周後略顯詫異道:“宣侄畫技不凡,卻還勤學如此,真是難得,顧待詔,你可得傾囊相授啊。”

    顧閎中恭敬道:“是,娘娘。”

    小周後問周宣:“宣侄,本宮就這樣坐著畫像可好?”

    周宣心想:“姑母娘娘有這樣的美腿,自然要擺個我那個手提袋上林志玲的姿勢才有韻味,不過呢,讓一國之母擺那姿勢實在是太過分了,畢竟這是古代。”說:“姑母娘娘坐著就行,那麼,老師,我們開始畫吧。”

    早有內侍抬來兩個幾案,鋪開上品高麗紙,擺上李廷圭制的墨,筆筒裏大大小小的毛筆以及各色顏料一應俱全。

    周宣跪坐在案前拈起李廷圭之墨,讓內侍去磨細磨尖,這種墨用來素描最為合適,比以前讓小香找來的木炭不知強了多少倍。

    顧閎中也跪在幾案後,開始選取合適的毛筆。

    周宣稟道:“姑母娘娘,顧老師雖然康健,但畢竟年事已高,只怕難以久跪,懇請姑母娘娘恩准顧老師坐著繪畫。”

    小周後笑道:“宣侄倒是很有敬老之心,內侍,換兩張高型幾案來,再搬兩個繡墩。”

    顧閎中知道這畫像不是一時半刻就成地,一跪就是一、兩個時辰,到時他這老腿肯定連站都站不起來,口裏謝過娘娘賜座,心中甚是感激周宣。

    周宣說:“姑母娘娘,一個繡墩就夠了,侄兒年輕,跪得住。”

    小周後歎道:“宣侄真是人品才學俱佳,實乃我周氏子弟之翹楚,不要再稱呼什麼姑母娘娘了,有點不倫不類,就叫姑母好了。”

    周宣躬身道:“謝姑母誇獎。”

    周宣與顧閎中坐著為小周後畫像,四周內侍、宮娥肅立。

    周宣先用李廷圭墨勾勒出小周後的大致輪廓,他擅長的先畫人體再畫衣服的絕技在這裏可不敢用,側頭看顧閎中,卻見這大畫師根本不事勾勒。提筆就從小周

    的花冠子開始下筆,雖然畫得極慢,但這種不勾不描落筆地畫法顯然對經驗、畫技要求極高,千錘百煉才能達到這種胸有成繡的地步。

    小周後很有耐心,身體也好,腰肢筆挺一坐就是一個時辰,近午時賜宴周宣和顧閎中,午後未時接著畫。

    下午續畫之前。小周後走過來看周宣與顧閎中畫得怎麼樣了?先看顧中。卻見一個端端正正的腦袋已經畫好。雲髻巍峨,修眉娟,皇后娘娘是一臉地正氣,很有母儀天下地氣度。

    再看周宣的,身子輪廓都有了,只是很粗糙。

    小周後微微一笑,坐回繡墩。

    內侍來報。奉化節度使林次女林涵蘊在宮門外等候召見。

    小周後“哦”了一聲:“本宮差點都忘了,帶林涵蘊來這裏,本宮要看看堅兒喜歡的女孩子是什麼模樣?”

    周宣毛筆一顫,差點在小周後畫像地臉上點出一顆大黑痣,心道:“堅弟啊堅弟,我不是和你說過嗎,節度使地女兒是不能娶地,你卻讓皇后娘娘召見林涵蘊。難道你想輸給李坤。儲君不想當了?不行,我得匡扶堅弟走上正道,我不幫他誰幫他?”當即藉故出了“花萼相輝樓”。在樓下等著林涵蘊來。

    不一會,就見林涵蘊梳著貴族少女常見地高髻,穿著寶藍小花瑞錦長裙,盛裝披帛,飄飄而來。

    周宣覺得林涵蘊自離了江州一月不到,個子好象都長高了一些,下巴有點尖,圓圓的臉蛋也變長了,再不是以前那個小家丁了。

    “周宣哥哥你怎麼在這裏?哦,對了,你昨天說過,要給皇后娘娘畫像對吧?”林涵蘊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脆聲說著。

    周宣示意內侍稍等,內侍知道皇后娘娘對這侄子比較寵愛,趕緊讓在一邊。

    周宣問林涵蘊:“你知道皇后娘娘為什麼召見你?”

    林涵蘊搖頭說:“不知,周宣哥哥知道嗎?”

    周宣說:“我也不知,也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每天讀《女訓》,上次太子殿下在及禮上送你的禮物不就是皇后娘娘手書的《女訓》嗎?”

    林涵蘊驚道:“那卷《女訓》帛書我沒帶來哎,在江州,怎麼辦?”

    林涵蘊平時雖然放肆,但是要覲見皇后,她還是挺緊張的,聽周宣這麼一說,更著急了,拉著周宣的手臂說:“周宣哥哥快幫我想想辦法。”

    周宣問:“《女訓》你會不會背?”

    林涵蘊道:“《女訓》才一百多個字,怎麼不會背!”

    周宣說:“那就好,等下見到娘娘,你就背誦《女訓》,表示你每天都讀了地、抄了的,娘娘若問起你其他什麼事,據實回答便是,千萬不能說違心的話,好了,快進去吧。”

    林涵蘊忐忑不安地跟著內侍進了“花萼相輝樓”,一眼看到坐在繡墩上白襯衫、牛仔褲的女子,頓時就愣了。

    小周後見到林涵蘊也是一愣,她在周宣的畫像上見過林涵蘊,隨即微笑道:“你就是林次女林涵蘊?見了本宮怎麼不行禮?”

    林涵蘊這才慌裏慌張跪倒行禮,小周後賜她平身、賜座。

    周宣這時進來了,坐著繼續為小周後畫像。

    只聽小周後問:“林涵蘊,本宮問你,你是如何識得東宮太子的?”

    林涵蘊看了一眼周宣,說:“回娘娘的話,臣女是在江州認識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送我一卷《女訓》,臣女每日誦讀——”說罷,就開始大聲朗誦起來:

    “心猶首面也,是以甚致飾焉。面一旦不修飾,則塵垢穢之;心一朝不思善,則邪惡入之。鹹知飾其面,不修其心。夫面之不飾,愚者謂之醜;心之不修,賢者謂之惡。愚者謂之醜猶可,賢者謂之惡,將何容焉?故覽照拭面,則思其心之潔也;傅脂則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則思其心之鮮也;澤發則思其心之順也;用櫛則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則思其心之正也;攝鬢則思其心之整也。”

    小周後一邊聽一邊微笑,等林涵蘊背誦完,點頭說:“嗯,背得不錯,《論語》會不會背?”

    林涵蘊傻眼了,她就喜歡玩,《論語》雖讀過,但《論語》字多啊,她哪背得過來!

    小周後看林涵蘊那樣子就知道她背不出來,溫言道:“那你平日裏還喜歡些什麼?詩詞歌賦?音樂繪畫?”

    林涵蘊覺得很不自在,不習慣在比她尊貴地人面前說話,不過她倒也直率,答道:“回娘娘,臣女不喜歡詩詞,臣女就喜歡玩耍,鬥蟋蟀是臣女地最愛。”

    小周後笑了起來,問:“林涵蘊,告訴本宮,你心裏有沒有傾慕的男子?”

    林涵蘊答道:“臣女沒有。”

    小周後問:“你不喜歡我皇兒嗎?”

    林涵蘊答道:“太子殿下與臣女是朋友之義,並無男女之情。”

    周宣暗贊:“回答得好,真沒想到林涵蘊還能文縐縐說兩句。”

    小周後倒是喜歡林涵蘊這爽直的性子,留她下來陪著畫像,林涵蘊生性活潑,見皇后娘娘容貌美麗、言語溫和,最主要是穿著白襯衫、牛仔褲,這讓林涵蘊感覺親切,話就多起來了,大談她在江州地事。

    小周後聽林涵蘊雖是說她自己,但其實很多是在說周宣怎麼樣,鬥蟋蟀、開蟲店、鬥茶、鬥棋,無一不和周宣有關,不禁意味深長地看了周宣一眼。周宣正襟危跪,在專心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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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兩京風雲 三十一、善解女意周公子

    一日周宣在“花萼相輝樓”為小周後畫像直至午後申天是畫不好了,躬身道:“姑母,侄兒今日酉時還要參加十大都護府棋戰,明日再入宮為姑母畫像,請姑母恩准。”

    小周後伸了伸慵懶的腰肢,說道:“本宮也坐得倦了,你們退下吧,明日再來,宣侄,你送林小姐回去。”

    兩名內侍捧著皇后娘娘賜給林涵蘊的禮物跟在周宣、林涵蘊身後出了宮門,范判官一直候在宮門外,命隨從收了禮物,謝過那兩名內侍,讓林涵蘊上了馬車。

    林涵蘊叫道:“周宣哥哥,來和我一起坐車,我有話對你說。”

    范判官緊張地看著周宣,心道:“周公子,你雖與二小姐情同兄妹,但畢竟不是真正的兄妹,即便是真的兄妹也要避嫌,都已成年,如何好男女同車?二小姐是要做太子妃的!”

    周宣哪里會不知道范判官的意思,笑道:“夜裏下完棋,我來‘陽春白雪堂’再說。”

    林涵蘊噘了噘嘴,放下車簾。

    周宣與范判官並騎走在林涵蘊馬車邊,范判官壓低聲音說:“周公子,魏博之子魏覺被人發現死在秦淮河下游的一條小船上,公子可知道此事?”

    周宣設計除掉魏覺之事並沒有讓范判官知道,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三癡、四癡兄弟外,只有林黑山及其手下四名心腹參與此事,當下驚道:“啊。竟有這事,是誰殺死了魏覺?我與魏覺有隙,這下豈不是要被人疑心?”

    范判官道:“據大理寺的消息,魏覺是死于一個女人之手,但這女人是誰,鎮南都護府地人卻又說不清,也許是不肯說,只怕此中另有隱情。”

    周宣道:“范大人留心一下此案。不要讓魏覺之死牽連到我。”

    范判官道:“公子放心。下官會處理好的。”

    回到莫愁湖畔。三癡、四癡、古六泉三人正準備去國子監,以為周宣趕不回來了,怕耽誤了棋戰,商議由古六泉頂替周宣出戰,這時見周宣回來,大喜。

    周宣把來福叫到一邊,問:“念奴姑娘安排妥當了嗎?”

    來福說:“姑爺放心。都安排好了,就在羊姑娘的隔壁。”

    周宣點點頭,與三癡、四癡前往國子監。

    路上,周宣笑道:“老三、老四,今天要靠你們了,我對陣黃星鑒只怕凶多吉少,昨夜幾乎沒怎麼睡,一早又入宮給皇后娘娘畫了一整天的像。現在覺得有點精神不振。”

    三癡道:“我也以為我們此輪是苦戰。主人對黃星鑒那一局肯定艱難,四弟對陳星垣一戰也是明顯下風。”

    周宣點頭道:“是呀,陳星垣在十八大棋士中排名第八。在本次棋戰中僅次於第四的黃星鑒和第七的吳渭南,老三對上他或者可以拼搏一下,老四很難取勝,只是棋手分類定好的,不能任意排兵佈陣。”

    四癡此前連戰連勝,信心高漲,不服道:“棋盤上以弱勝強比比皆是,而且這幾日棋戰,我自感棋力有所長進,應該能和排名前十的大棋士一爭勝負了。”

    周宣給他鼓勁道:“好,老四努力沖一沖,我也不會輕易放棄地,我要讓黃星鑒識得我地厲害,我們周家軍不是好欺負地。”

    元宵棋戰第七輪,此前不敗的奉化軍與鎮海軍相遇,此戰吸引了大批高官貴族前來觀戰,雖沒有正式押注賭博,但私下都有豪賭,押鎮海軍勝的占大多數,鎮海軍有“廣陵雙星”坐鎮,此前六輪黃星鑒的第一台和陳星垣的第二台均保持不敗,橫掃其他棋手,優勢明顯。

    鎮海軍駐地在東都廣陵,廣陵棋風極盛,自唐國舉辦元宵棋戰二十年來,鎮海軍連續七屆蟬聯冠軍,而奉化軍從來都是在後三名徘徊,這次前六輪不敗,已經引起巨大的轟動,這皇后侄子領銜的周家軍可以說是異軍突起,完全打破了唐國棋壇原有地格局,可以肯定,今年的元宵棋戰結束後,十八大棋士的座次要重新排序了。

    讓周宣高興的是,猜先,他執白先行,讓先的話,周宣自感可以和職業高段一拼了。

    黃星鑒呆若木雞地坐在周宣面前,這位容貌奇醜、脾氣古怪的山中隱士下棋時就是這副表情,木雕似的。

    周宣以一個複雜的星定式開局,他對這個定式瞭解得很透徹,其間幾次變招,但黃星鑒應對無誤,局部兩分,周宣並未在佈局上占到便宜。

    周宣心道:“星定式佈局還是太簡單了,如果廢除座子,那我可以大展身手了,什麼‘大雪崩’、‘村正妖刀’、‘大斜千變’,這些超級複雜地大型定式可以一一使出來,就不信難不倒你黃星鑒!”

    黃星鑒下棋極穩,棋風厚重,好比老熊當道,讓周宣無從發力,周宣數次挑起戰端,都被他從容化解。

    這局棋比較散,雙方都沒有大空,小戰不斷,大規模決戰卻沒有,白棋以微弱優勢進入大官子階段。

    官子是周宣弱項,他一向喜歡在中盤結束戰鬥,拼官子時往往頂不住,雖然近半年來與古六泉切磋,官子已有明顯長進,但與唐國頂尖地高手還是有差距,眼見得這裏虧損一點那裏虧損一點,優勢已經快要喪失殆盡了。

    周宣站起身,走到講學大廳外深吸了一口春夜寒冷的空氣,他需要冷靜,他需要清醒一下有點發熱的腦袋,這局棋要是拿下來必將重挫黃星鑒傲氣,而且這局是他執白,如果輸了地話,下一次再對陣黃星鑒時他就是執黑,後

    黃星鑒實在太困難了。

    他想靜一靜,太子李堅卻走了過來。笑道:“周表兄,今日為母后畫像辛苦。”

    周宣笑道:“是我的榮幸啊,堅弟這兩天忙什麼?”

    李堅道:“兵部陳侍郎去壽州,弟送了他一程,目前唐國軍隊已向泗州、濠州、楚州集結,讓趙光義不敢將兵力全部投入攻打蜀地地趙德芳,只是錢糧頗為緊缺,宣哥別看我唐國城市繁華、百姓富庶。這都是父皇二十年來輕賦養民的結果。但也造成國庫空虛、內府不實。正所謂國窮民富。”

    周宣歎道:“皇帝陛下真是仁慈愛民啊,但輕賦二十年也夠了,應該逐步提高賦稅,增強軍備,目下諸國形勢紛亂,沒有強大的軍隊是要吃虧的。”

    李堅點頭說:“宣哥所言極是,但提高賦稅極困難。前年也議過一次,民眾反應極大,上萬民書反對,朝中大臣也說這是與民爭利,所以就不了了之啦。”

    周宣搖頭道:“唐國百姓也是享福慣了,拔一毛利國都不肯,卻不知一旦受外敵入侵,家破人亡的慘狀!堅弟。等我下完這局棋。明天入宮為娘娘畫像時,我們抽空再談。”

    周宣正要回講學大廳,忽然想起一事。問:“堅弟,今日林二小姐入宮覲見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對她印象如何?”

    李堅笑道:“母后說很喜歡林小姐,要林小姐以後多入宮陪侍左右。”

    周宣“哦”了一聲,慢慢走回棋桌邊,心裏有點不爽,收官子時沒有走出最佳順序,終局以半子之微告負。

    周宣輸得憋悶,黃星鑒還來一句:“能把山人逼成這樣,你也算難得了。”一副高出周宣一籌的派頭。

    周宣輸了棋,也只有忍了,心裏發誓下一局一定要贏他,但執黑要贏黃星鑒談何容易,周宣想爭這棋待詔之位困難重重啊。

    三癡走過來低聲說:“主人,此輪我們輸了。”

    周宣問:“你也輸了?”

    三癡道:“我贏了,但四弟那局棋敗局已定。”

    周宣走到四癡身邊看他與陳星垣的對局,四癡執白先行,但兩條孤龍被黑棋纏繞攻擊,陳星垣招法極妙,纏得兩條白龍無法安頓好,呈必死其一的局面,但四癡還在苦苦支撐,尋求活龍之道。

    周宣仔細判斷棋局,知道這棋無望,沖三癡搖了搖頭。

    果然,十幾手後,一條白龍憤死,棋局嘎然而止。

    奉化軍與鎮海軍地首輪對抗以一勝二負告終。

    回莫愁湖地路上,周宣反思道:“我最近心不夠靜,東一下西一下,不輸棋沒天理,以後要專心,東宮圓社我們三人暫不參加,讓孫氏兄弟先參加,輸了地棋我們一定要扳回來。”

    周宣回到梅香小苑已經很晚,靜宜仙子的侍女茗風卻還等在那,說二小姐要她在這等的,再晚也要請周公子去,周宣便跟著茗風去“陽春白雪堂”。

    林氏姐妹圍爐夜話,見到周宣來,靜宜仙子趕緊遮上面紗,看來她已經聽從了周宣所言,平時不戴面紗了,遇有外人來才遮上。

    “周宣哥哥,怎麼現在才來?”林涵蘊嘟嘴埋怨說:“我們都等你幾個時辰了。”

    周宣坐到兩姐妹中間,左顧右盼,笑嘻嘻道:“今天下棋輸了,心情不大愉快。”

    林涵蘊道:“咦,你棋下輸了還笑得跟花一樣?”

    這話是周宣以前說的,林涵蘊學去了。

    周宣笑道:“我縱有再大的煩惱,一見到道蘊姐姐、涵蘊妹妹就都忘到九霄雲外了——涵蘊妹妹找我有什麼事?”

    靜宜仙子說:“沒什麼事。”

    林涵蘊說:“有事,後天是我姐姐生日誕辰,你這個做兄弟的是不是得給道蘊姐姐好好慶祝一番?”

    靜宜仙子忙道:“宣弟別聽涵蘊說,女道自入玄門,就再不做生日誕辰了。”

    林涵蘊說:“怎麼沒做,年年我都送你禮物的。”

    靜宜仙子無力地辯解說:“那只是你嘛,別人又不知道。”

    林涵蘊說:“周宣也是你兄弟呀——喂,周宣哥哥你怎麼不說話?”

    周宣掐著手指頭在算,說:“我在想要請哪些客人來?”

    林涵蘊喜道“好啊,好啊,多請些人來,我最愛熱鬧了,你說我們怎麼給姐姐慶祝生日誕辰?”

    靜宜仙子急道:“不行,一個修道人大做壽辰,這象什麼話!”

    周宣迂回說:“既然道蘊姐姐這麼說,那不如這樣吧,後天我正好不下棋,傍晚我們舉行一個音樂茶會,明裏是音樂茶會,請一些知趣地朋友來歡聚,暗裏是為道蘊姐姐慶祝誕辰,這個只有我們三人知道就行了,這樣既熱鬧又不違道蘊姐姐心意,你們說這樣可好?”

    靜宜仙子心底微微一歎:“這個宣弟,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處處讓人稱心如意,唉!”

    林涵蘊看了姐姐一眼,就明白姐姐又被周宣說服了,喜道:“周宣哥哥就是有辦法,不枉我等你大半夜。”

    林涵蘊這話說得,好象是等著周宣寵倖的妃子似的。

    周宣與林涵蘊議定,請太子李堅、陳濟、孫氏兄弟、老三和老四、林黑山,歌妓有羊小顰和念奴。

    林涵蘊說:“讓小香也來吧,那小丫頭挺好玩的。”靜宜仙子默不作聲,任他們兩個籌畫她的生日誕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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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兩京風雲 三十二、妖冶和窈窕

    宣回到梅香小苑都已經過了三更天,哈欠連連,非常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卻看到小香依舊睡在他的大床上為他暖被窩,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被底下只隆起小小一團,就象周宣買給他丈母娘的那只羅貓。

    周宣眼皮直打架,困得不行,不想去小香那冰冷的小床睡,也沒叫小丫頭起來,逕自和小丫頭同床共枕了,腿還沒伸直,鼾聲就起。

    一覺睡到大天亮,卻被小香叫醒。

    “姑爺——姑爺——”,聲音很輕。

    周宣睜開眼,見小丫頭滿臉通紅,身子一動一動,原來周宣壓住了她的腿,壓麻了,扯都扯不出來。

    周宣“嘿嘿”一笑,挪開腿,那小丫頭就弓著身子在被窩裏搓她的腿。

    周宣忽想:“這小管家婆比秦雀、針她們還盯得我緊,我堂堂周七叉周大公子被一個小丫頭管著,傳出去讓人笑掉大牙,我得好好治治這丫頭。”當即伸手將小丫頭攬在懷裏,一條腿又搭在她身上,笑得很曖昧。

    小香驚得縮起身子,舌頭打結:“姑——爺,你,你這是幹什麼?”

    周宣問:“小香,離開江州時雀兒小姐有沒有叮囑你要陪我睡?”

    小香趕緊搖頭:“沒有,沒有。”

    周宣說:“那你為什麼老爬到我床上來?”

    “我,我——”,小香結巴道:“小香是給姑爺暖被窩啊。”

    周宣問:“既是暖被窩。為什麼和我睡在一起一整夜?”

    小香說:“小香等姑爺回來,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姑爺回來時小香又不知道。”

    周宣說:“只有夫婦才整夜睡一起,嗯,侍妾也可以,小香你才多大,難道就想背著雀兒小姐讓本姑爺娶你作侍妾?哇,你這是監守自盜!”

    小香滿臉通紅。連說:“我沒有。我沒有。小香沒有。”

    周宣說:“我等下寫信問問雀兒,問她答應了你什麼沒有?”

    小香急道:“姑爺,不要寫,不要問,小香再不到姑爺床上睡了!”

    周宣放開她,說:“小香,你還是把你的小床搬回你自己地房間。不然的話哪天夜裏你又爬到我床上來怎麼辦?多睡了幾次,肚子會大起來的,看到針兒小姐的肚子沒有?”

    “啊!”小香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哭喪著臉,她還沒有發身長大,少女腰臀曲線沒有出來,依然是童女那種小圓肚。

    周宣安慰道:“睡一次不用擔心大肚子。以後要注意。離我遠點,好了,快起床。叫人把小床搬走。”

    小丫頭急急的穿衣下床出門去了。

    周宣把頭悶在被窩裏笑得肚子痛。

    上午辰時二刻,周宣趕到大興宮“花萼相輝樓”之南書房,皇后娘娘還沒有來,顧閎中已經先到,正端詳著周宣那幅尚未完成的小周後畫像,眉頭微皺,說道:“周公子,你這畫法是以小觀大,雖然日影、透視俱現,但非正道,六朝宗炳在其《畫山水序》裏言道:‘身所盤桓,目所綢繆,以形寫形,以色貌色’、又雲:‘撫琴動操,欲令眾山皆響’,就是說畫者目光不能局促於一點,而應以全景視之,講究‘三遠’,公子試看唐以來名家,無論王摩詰、吳道子、閻立本,都是以大觀小,胸中有丘壑,萬仞高山在我眼裏如假山,山巒溪穀,在筆下一一畫來,此所謂心眼,若只看一面,山背遠景如何得見,又如何成畫?”

    周宣微微一笑,他知道這種西洋明暗透視畫法在中國古代畫家眼裏被認為是下品、是畫匠,康熙、乾隆年間義大利人朗世寧來到中國,作為清王室的宮廷畫師,他帶來了西洋畫技法,遭到當時知名畫家鄒一桂地藐視,鄒一桂說:“西洋人善勾股法,故其繪畫於陰陽遠近,不差錙黍,所畫人物、屋樹,皆有日影。其所用顏色與筆,與中華絕異。布影由闊而狹,以三角量之。畫宮室於牆壁,令人幾欲走進。學者能參用一二,亦其醒法。但筆法全無,雖工亦匠,故不入畫品。”

    清朝地鄒一桂都還認為明暗透視畫法不入流,就不更用說五代南唐地顧中了,這中西畫之爭一時也辯不明白,周宣便說:“老師,學生以為畫單人像用這畫法不錯,逼真傳神,宛若鏡像,若是構圖宏大的山水長卷,又如老師的《韓熙載夜宴圖》這樣的大場面,自然是要以大觀小法,這樣才能提綱領、折高折遠——學生要向老師學的就是這心眼之法。”

    顧閎中見周宣言語謙遜,雖然他還是不認可周宣畫人物之法,卻也不好再說什麼,點頭道:“周公子有暇便來畫院,老朽不敢藏拙。”

    小周後在內侍、宮娥簇擁

    著雪白襯衫、深黛牛仔褲,兩條修長美腿交錯邁動,她這牛仔褲其實算不得牛仔褲,因為不是牛仔布料嘛,只能算是緊身西褲,但裁制得很合體,包裹得臀胯腿脛曲線畢露。

    周宣、顧閎中趕緊行禮。

    小周後坐在繡墩上說道:“這像今日能不能畫好?”

    周宣說:“再有兩個時辰應該能畫好。”

    顧閎中稟道:“老臣沒這麼快,至少還要三天,不過老臣可以回畫院慢慢畫,不必勞娘娘久坐了。”

    顧閎中是目識心記的高手,當年他畫《韓熙載夜宴圖》就是奉李之命到韓府觀摩了兩夜,回去後憑記憶畫的。

    小周後說:“那就先看宣侄畫地,午後陛下會來這裏觀畫。”

    南書房中靜悄悄無聲,初春溫暖的陽光照進來。這一身現代裝束地唐國皇后美麗非凡,受光的左半邊臉如美玉無瑕,富有立體感的臉形在光影明暗中顯得幽雅深邃,服飾是現代的,氣質卻是如此古典。

    周宣敏銳地捕捉到了春光初照的這一刻,畫筆忽疾忽徐,把小周後這一動人形象留存到畫紙上。

    周宣來到唐國後,幾乎每天都在畫畫。畫技也進步了很多。為小周後畫的這一幅肖像是他目前地巔峰之作。明暗透視都運用得恰到好處,設色也很精當,把小周後集現代美與古典美與一身地獨特形象很好地表現了出來,那眉目之間、頰邊唇上,若有若無地一絲微笑都刻畫得細緻入微。

    周宣心想:“這幅畫就叫永恆地微笑吧。”

    在宮中用過午膳後,周宣繼續作畫,這時已經是收尾修飾了。不再需要小周後坐在那,小周後便沒有來南書房。

    半個時辰後,周宣大功告成了,起身洗了手,回來對顧閎中說:“老師,學生先畫好了。”

    顧閎中畫了小周後地上半身,這時又在畫背景,聽周宣這麼一說。便起身來看。有點吃驚道:“周公子,你怎麼連繡墩都不畫,就讓娘娘這樣坐在虛空嗎?”

    周宣說:“這叫有座勝無座。筆意到了,誰都能看出娘娘是坐姿,不畫竹墩正是出奇處。”

    顧閎中搖頭,表示不可理解,又細細觀看周宣所畫,低聲道:“周公子,你這畫是不是有點褻嫚啊?你看這裏、還有這裏畫得似乎過於那個那個妖冶——”

    顧閎中所指的是小周後的胸和臀,古代仕女圖這兩處都不能表現的,除了春宮畫,而周宣畫的小周後不僅胸部明顯隆起,臀股也是褲子繃緊、圓潤如瓜,簡直大不敬啊。

    周宣哭笑不得,這老頭太迂腐,沒辦法,看他的《夜宴圖》就知道,裏面的舞女、歌妓都是上下一樣粗細,毫無曲線風致之美,說:“老師啊,太史記載史實講究秉筆直書,不隱瞞、不誇大、真實反映國史,這繪畫也一樣,也講究直筆,尤其是人物畫,皇后娘娘確實是這種體貌,這不是妖冶,而是窈窕之美。”

    二人身後傳來“嗤”地一聲輕笑,有個宛轉的聲音說道:“不妖冶,是窈窕,真不錯。”

    周宣與顧閎中一齊回頭,顧閎中頓時大驚失色,手腳發顫,受驚過度的樣子。

    能把顧閎中嚇成這樣並不是因為說話人醜如夜叉,恰恰相反,說話者美如天仙,高挑婉約,與周宣所畫的小周後有七分相似,正是清樂公主李珠。

    顧閎中心裏哀歎:“我非議娘娘妖冶的話肯定被公主聽到了,這下子糟了,周宣沒事,我倒要坐大不敬之罪!”趕緊跪倒,連聲道:“不知公主殿下駕到,老臣失言,老臣失言。”

    周宣當然不用跪迎,他是公主的表哥嘛,說:“原來是公主殿下,顧老師只是就畫論畫,不算失言吧。”

    哪知道清樂公主俏臉一板,冷笑道:“是不是失言,等下父皇來了就知道了。”

    顧閎中嚇得魂不附體,他知道這個清樂公主喜怒無常,最愛捉弄人,這事被清樂公主揪住,真是不妙,他八十三歲了,若是晚節不保,被皇帝降罪,那就太倒楣了,喝說陛下一向仁慈,很少用重刑,但就是脊杖二十也把這張老臉丟光了,連聲哀求公主恕罪。

    周宣皺起眉頭,心想:“這個清樂公主怎麼這樣?與前兩次看到換了個人似的,雙重人格?”當即把顧閎中攙扶起來,說:“沒事的,陛下來了,我自為老師分解。”

    清樂公主兩道柳眉微擰,冷笑道:“周宣,你還真把自己當皇親國戚了,我堂兄景王說你不過是江州醫署小吏地上門女婿而已,沒想到你仗著會幾句詩詞、鬥個蟲、下個棋,竟然到金陵騙得我母后認你為侄,還要本公主稱呼你為表兄,真是天大地笑話!”

    清樂公主上次見母后要她稱呼周宣為表

    不忿了,當時礙于母兄在場沒發作而已,這會不留情了。

    周宣很是吃驚,繼而大怒,身子站得筆直。聲音冰冷不屑:“你說得沒錯,我確實只會那些本事,不過請問你又會什麼本事,能燒飯還是能做菜?你憑什麼享有公主的尊榮?”

    清樂公主沒想到周宣竟敢當面頂撞她,而且言語還這麼無禮,怒極,指著周宣道:“你這話是大逆不道,本公主是父皇與母后親生。尊貴與生俱來。”

    周宣冷笑道:“也就是說你也沒什麼本事。只不過命好。投了一個好胎而已。”

    李信佛,清樂公主自然也知道投胎轉世之說,直氣得嬌軀發抖,堂兄說得沒錯,這個周宣果然是天下第一可惡之人!

    周宣咕噥說:“難道當公主地就都是這德性,找不到一個脾氣好點地?”

    顧閎中見周宣竟與公主吵直架來,驚得瞠目結舌。手足無措。

    只聽書房外內侍高聲道:“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輕袍緩帶的風流皇帝李與小周後攜手步入南書房,伉儷情深的樣子,只是李鬚髮俱已斑白,而小周後卻如二十許麗人,有點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味道。

    周宣、顧閎中趕緊跪倒行禮,得到李“平身”的話後,二人站起身垂首恭立一邊。

    小周後一眼到清樂公主兩眼盯著周宣要冒火的樣子,便問:“斛珠。怎麼這麼盯著你宣表兄?”

    清樂公主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脆聲道:“父皇、母后,這個周宣言語極其無禮,兒臣誓死不認他做表兄。”

    李看了周宣一眼。笑吟吟問:“如何無禮了?”

    清樂公主便把剛才聽到的話都說了一遍,說:“父皇,周宣地話是不是大逆不道?”

    周宣臉不紅心不跳地稱呼道:“姑父陛下、姑母娘娘,小侄只是說公主命好,別無他意。”

    李喟然一歎:“周宣說得沒錯,因緣遭遇,六道輪回,善惡果報,無非是受業力驅使,所以朕治國講究一個‘清淨無為’,綜合佛道至理,至今享有太平。”

    唐國繼承大唐崇尚道教之風,李又喜佛陀之法,所以他地思想亦佛亦老,很複雜,還用這個來治國,做了三十年太平皇帝,還真地只能說是他命好,不然早被趙光義下牽機毒毒死了。

    小周後微笑道:“宣侄,斛珠年幼,你做表兄的可不能這麼和她說氣話。”

    周宣道:“是,侄兒知錯了——公主殿下,周宣向你賠罪。”

    李剛才還沉浸於佛老的虛無,轉眼又興致勃勃問:“周宣的畫呢,呈上來,朕要看看皇后怎麼妖冶了?妖冶是好詞,朕就喜歡妖冶。”

    清樂公主見父皇根本沒有降罪的意思,她也沒辦法,只有氣咻咻恨恨地瞪著周宣。

    內侍將周宣的畫呈上,李捋須賞看,點頭說:“不錯,周宣的畫技果然獨特,與我唐國畫法大不相同,光線明暗,刻畫入微,這坐姿虛空也很見匠心,宛若佛教天女,妖冶窈窕,有趣,有趣!”側頭對小周後道:“皇后之見呢?”

    小周後滿心歡喜,說道:“很好,宣侄畫藝果然不凡,斛珠,改日也讓你宣表兄為你畫一幅像,留存在南薰殿,待你遠嫁南漢後,你父皇和母后想你時也可以看看畫像聊慰思念之情。”

    清樂公主一聽這話,臉色就沉了下來,坐在一邊再不說話。

    周宣松了一口氣,李和小周後審美能力都比較超前,懂得欣賞曲線美,當即說:“謝過姑父陛下、姑母娘娘地誇獎,小侄還要多向顧待詔學習唐國畫技才行。”

    小周後含笑看著周宣,對這個侄子還真是滿意,說:“陛下,周宣是我侄子,至今卻是白身,是不是封一個爵位給他,這也是皇親國戚應有的體面。”

    李笑道:“昨日堅兒也對我說起,提議讓周宣做翰林院大學士或者集賢殿大學士,這翰林院大學士一般都是由三公二相兼任的,集賢殿大學士雖無實權,卻甚是清貴,要朝野間口碑好的才能擔任,所以朕還未答應,想過些日子召集翰林學士和集賢殿學士,一齊來考驗周宣之才,果然有才,這才降旨任用。”

    小周後微笑道:“臣妾這幾日都聽到陛下在吟誦周宣的詞作,他有沒有才陛下會不知道?”

    李笑道:“總要讓朝中大臣們心服才行,這樣吧,先封周宣為信州侯,賜府第一座,免得他還寄住在奉化軍那裏,如何?”

    小周後笑吟吟看著周宣:“還不謝恩。”周宣趕緊謝恩,這樣,他就成了信州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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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兩京風雲 三十三、侯爺喜事多

    傳旨鴻臚寺,正式封周宣為信州侯,從二品,食邑襲永業田一千四百畝。

    周宣心裏感慨萬千:“我終於有田了,有田就有根啊,一千四百畝,好大一片哪,哥們成地主了,哈哈,我答應過來福讓他農婦、山泉、有點田的,這下子可以兌現了。”

    內侍報:“太子殿下到。”

    李堅大步入內,先向父皇、母后問安,欣賞了一下周宣的繪畫,讚歎了兩句,得知周宣受封信州侯,大喜,連聲道:“恭喜宣表兄,待表兄遷入侯府,弟一定要來討杯酒喝。”

    李擺駕回紫宸殿后,周宣又陪小周後說了一會話,周宣見多識廣,言語風趣,隨便挑《閱微草堂筆記》裏的小故事說幾則,南書房裏的皇后、太子、內侍、宮娥,都聽得津津有味,就連生悶氣的清樂公主也側耳傾聽。

    小周後鳳顏大悅,說道:“宣侄以後多入宮陪姑母閒談,阿監,傳本宮旨意,賜信州侯周宣巡魚符,可自由出入宮禁,金吾衛不得盤查阻攔。”

    李堅看時辰不早,便道:“母后,宣表兄夜裏還要下棋,昨日以半子之差輸給了黃星鑒,殊為可惜。”

    小周後笑道:“是本宮的錯,昨日讓宣侄畫了一天的像,很是辛苦,堅兒,你送你宣表兄出宮吧——宣侄,有暇就入宮多陪陪姑母。”

    周宣辭了小周後,與太子李堅並肩出了“花萼相輝樓”。二人慢慢地走,一邊談唐國民富國窮之事,周宣說:“我昨夜想了好久,增加賦徭勢在必行,但要循序漸進,我有個提議,唐國不是富商極多嗎,這些商賈家財動輒數百萬貫。苦於地位低下。若朝廷下一道旨。允許商人納貢捐官,只是虛銜而已,比如捐銀十萬兩給個八品官秩,估計不需旬月,國庫可坐收白銀百萬兩。”

    周宣想把後世的捐官制提前數百年來實施,李堅只覺得異想天開,躊躇道:“這想法雖好。只怕難以推行,東台、西台兩位相爺就通不過,商人一向是四民之末,讓商人當官,必將引起士、農、工地極大非議。”

    周宣搖頭道:“唐國推行一項政令就有這麼難?這不行,那不行,待北兵南下,戰火四起時。那時悔之晚矣。”

    李堅歎息一聲:“父皇講究無為而治。律法寬鬆,百姓都散漫慣了,這一時還難以扭轉。而且我若一力要要推行新政,李坤一黨就會趁機掣肘,收買人心。”

    周宣道:“大多數百姓,都是人云亦云、觀望跟風的,我們要想辦法操縱輿論,引導百姓,我有一個想法,唐國不是有邸報嗎,我們要擴大其發行量,不僅僅給官員看,要平民百姓也能看到,靠手抄是不行的,利用印刷術,印它個幾萬份,唐國三十六州都分發下去,內容嘛,是分析各國形勢,讓唐國百姓知道國家的處境,提倡‘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李堅贊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宣表兄說得太好了!”

    周宣“嘿嘿”一笑,繼續說:“有這樣的輿論基礎,再推行新稅制就好辦多了,至於讓商人捐官這事,這個可以樹立一個典型,待邸報傳出後,如果有某位商人很及時地捐助鉅資給國庫,如此愛國的商人難道不應該特別表旌嗎?御賜一個八品官銜,應該沒什麼人反對了,既開了先例,以後捐官就好辦了。”

    李堅道:“商人事先並不知道有官做,豈肯捐此鉅資?要等這麼個商人也難。”

    周宣笑道:“堅弟,這你不必擔心,我那個胡商朋友阿布你是知道的,他有錢,而且很有忠君愛國之心,這破天荒的好事就給他幹吧,包管以後捐銀地商人排著隊來。”

    李堅大喜,握著周宣地手說:“宣表兄之智真是管仲、諸葛難及也,我立即就去操辦此事,邸報是中書省分管地,齊章齊大人與我關係尚可,若是門下省的韋鉉,那又要費一番周折。”

    周宣說:“這邸報是針對平民百姓的,文詞要儘量通俗易懂,不要高談闊論,要從百姓關心的事入題,比如說,相對北宋、南漢、吳越諸國而言,唐國百姓的生活是過得最好的,要讓百姓明白這一點,對比一下,要保住這樣的幸福生活就要有所付出嘛。”

    李堅連連點頭,興沖沖就要去中書省,周宣拉住他問:“堅弟,清樂公主怎麼回事,先前在南書房和我吵了一架。”

    李堅驚道:“斛珠和你吵架?宣表兄多擔待一下,斛珠以前不會這樣地,自去年許婚南漢國太子劉守素之後,她的脾氣就越來越壞了,真是沒辦法,生於帝皇家,有時反而不如平民百姓自由。”

    周宣恍然道:“公主殿下也可憐哪,不過遷怒到別人頭上就不好,堅弟也要勸勸她。”

    李堅苦笑道:“斛珠不聽我的,聽李坤的,李坤善於花言巧語,宮中上下受他蒙蔽的極多。”

    周宣微笑道:“原來如此,堅弟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回奉化軍邸,晚上還要下棋呢。”

    周宣回到莫愁湖畔,范判官、顧長史消息也真靈通,就知道周宣封侯之事,紛紛前來恭喜,改稱呼了,叫“國侯、侯爺、周侯爺”。

    孫氏兄弟已經搬到這邊來住,笑嘻嘻道:“封侯進爵、仇人滅亡,此乃人生兩大快事,周兄一日之間全遇到,真是可喜可賀。”

    魏覺離奇死亡已經在京邸間傳揚開來,孫氏兄弟是中午時聽說此事的,大呼痛快,連連乾杯。

    三癡過來低聲道:“主人,‘媚香樓’的假母被傳到大理寺刑獄司問話,當日就釋放了。目前大理寺正派人追查‘媚香樓’兩個失蹤女子地蹤跡。”

    周宣

    :“我知道了。”回到梅香小苑,徑上二樓來見念:<

    念奴正與羊小顰在說話,基本都是她在說,羊小顰只是點頭、搖頭,羊小顰地純美讓念奴自慚形穢,更對能入周門慶倖不已,見周宣進來,趕緊行禮。口稱:“主人”。不敢再嚷嚷著“七叉公子。周七叉公子”了。

    羊小顰還是老樣子,只是施禮,深深看周宣一眼,自顧坐下,靜若幽蘭。

    周宣問:“念奴,那日在秦淮河上定要你上他船的那個人你可認得?”

    念奴道:“認得啊,是洪州魏公子嘛。”

    周宣點頭說:“嗯。就是鎮南節度使之子,昨天他死了。”

    羊小顰抬起頭來,一雙妙目滿是驚訝。

    “死了?”念奴驚道:“怎麼死的?”

    周宣淡淡道:“當然是被人殺死地,據魏覺船上人所言,是一個名叫寧的女子帶走了魏公子,這個甯在‘媚香樓’做了幾天歌妓。”

    念奴定定的看著周宣,心道:“甯就是甯寧吧,前天夜裏不是被你和手下打倒了嗎?後來就不見了。主人現在卻說甯甯殺死了魏覺。這是什麼意思?”

    念奴是聰明人,越想越怕,跪下哀聲道:“請主人救救念奴。”

    周宣笑道:“你明白就好。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既入我周門,我就得庇護你,不然的話我當這個侯爺做什麼!你暫且改名叫念奴嬌吧,曲牌名,哈哈。”

    念奴提著地心放下了:“謝主人賜名。”

    周宣摸了摸羊小顰地小手,施施然下樓,與三癡、四癡去國子監下棋去了。

    這是元宵棋戰地第八輪,奉化軍對陣的卻是鎮南都護府的棋士,領銜的是賴秀山,此人在十八大棋士當中排名第九,此前六勝一負,僅小負黃星鑒,先手還戰勝了排名第七的吳渭南,實力強橫,但魏覺之死明顯影響到了鎮南軍棋士,賴秀山先手脆敗給周宣,第三台棋士也輸給了三癡,只有二台戰勝了四癡,奉化軍二比一勝鎮南軍。

    周宣出國子監時,鎮南都護府的判官跟出來說:“周宣,你站住。”

    周宣冷冷道:“周宣是你叫的嗎?你這是冒犯上官知不知道?”

    那判官怒問:“你是什麼上官,我只知道魏公子之死與你脫不了干係,那個寧,是不是反而被你收買了?”

    等候周宣一起回去地范判官聽到爭吵聲,走過來冷笑道:“朱判官,這位是陛下新封的信州侯,從二品,判官之職是從四品,你這不是冒犯上官又是什麼?還不快向周侯爺賠罪?”

    “信州侯!”鎮南都護府這姓朱的判官吃了一驚,魏覺死於非命,他這個做判官的難逃其咎,魏博怪罪下來掉腦袋都有可能,所以他想儘快找出兇手也好向魏博有個交待,對寧的臨陣倒戈他是大惑不解,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女人被周宣收買了,不殺周宣反而殺了魏覺,因此他向大理寺卿提出拘捕周宣,但被駁回,卻原來周宣封侯了,周宣是皇后的侄子,封侯豈不是正常?沒辦法了,只有等魏都護自己來處理這事了,他朱判官如何能和國侯鬥?

    朱判官說了一句:“下官魯莽。”灰溜溜退走了。

    范判官低聲道:“侯爺,斬草要除根,魏覺雖死,但侯爺還是有麻煩,只有鎮南節度使易人,侯爺才能高枕無憂。”

    周宣知道范判官認定是他除掉了魏覺,便道:“魏博勾結南漢鶻門,早有謀逆之心,魏覺一死,魏博如果趕來金陵,正好問罪。”

    范判官暗暗吃驚于周宣的手段,好比下棋,環環相扣,魏博不離洪州,那還真拿他沒辦法,但如果為了兒子之死來到金陵,就好對付得多,說道:“魏博與景王關係密切,動他不易。”

    周宣笑道:“景王還在去成都地路上,沒有一個月回不來,朱判官快馬報信,魏博水路直達,不需半個月,魏博就會到金陵,我相信東宮是很願意借此機會立威地,又能剪除景王羽翼,一箭雙雕,何樂不為?”

    周侯爺高瞻遠矚、運籌帷幄,范判官只有佩服的份,不過范判官還有一樣憂心的事,說:“侯爺,林都護有意將二小姐送入東宮,昨日皇后娘娘也召見二小姐了,卻沒見有什麼動靜,侯爺與娘娘是至親,得隙向娘娘進言兩句如何?”

    周宣心道:“我會進言————才怪!”口裏說:“范大人放心,我會找機會提地,二小姐入東宮,以後就是皇妃,運氣好說不定能成皇后,那我不就成皇后的哥哥了,美哉!”

    范判官眉開眼笑,連說:“是,是。”

    回到莫愁湖畔,各自回住處,周宣到自己房裏一看,小床搬走了,小香被大肚子嚇壞了,這一整天都捧著肚子在發愁,生怕和姑爺睡了一晚肚子會大起來,這會聽到周宣回來,趕緊出來侍候周宣洗漱。

    周宣好潔,幾乎每天都要洗浴,小丫頭以前遞浴巾、遞衣服,都不怎麼避忌,現在遞東西時手伸得老長,身子儘量離遠點。

    周宣看著好笑,安慰她說:“不用擔心,只睡一個晚上沒關係的,你看本姑爺和雀兒、針兒兩位小姐,那麼多天了,才大了一個,是吧?好了,別愁眉苦臉,明晚帶你去林小姐那裏喝茶聽琴,好玩得很,現在早點去睡。”

    小丫頭這才快活起來,回房睡去了。

    周宣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有爵位了、棋又贏了、仇人死了,是不是再來一件喜事,喜上加喜?這是件什麼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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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兩京風雲 三十四、春宵一刻值千金

    國開寶二十九年正月二十五之夜,周宣周侯爺春風得憾焉,覺得還有一件什麼喜事沒辦,真是心有靈犀,樓上傳來洞簫聲,吹的是那曲《暗香》,悠悠嗚嗚,回環往復,原本追憶傷懷的曲子吹來卻是不勝低徊纏綿。

    周宣微笑起來,羊小顰簫聲的表現力還真是強,這女孩子實在是音樂天才,應該有更多的機會表現她的這種能力,在金陵為她舉辦一個獨奏晚會?十八般樂器輪番上場?明晚靜宜仙子慶祝生日的音樂茶會,羊小可以小試身手了。

    周宣上樓輕叩羊小顰房門,簫聲頓歇,門“吱吜”一聲開了,雲肩披帛的羊小顰出現在周宣面前,背著光,眉目幽暗中那雙眼睛璨璨如星。

    周宣笑嘻嘻說:“小顰,你雖然不喜歡說話,但很多意思在音樂裏就可以表達,你看,你這麼一吹簫,我就知道你想我了,是不是?”

    羊小顰緋紅了玉頰,音若簫管地“嗯”了一聲。

    周宣說:“去披件外套,我們到園子裏走走。”

    羊小顰披了件雪白的羔裘短祅,跟著周宣走到樓下,周宣讓她稍等,他去房裏取出一支紅燭來,舉在手裏,燭火搖搖,笑道:“古人秉燭夜遊,今日我與小顰效仿之。”

    這梅香小苑植有數百株梅樹,紅梅、白梅,千朵萬朵綴滿花枝,白日裏不覺得,夜裏漫步在這梅樹林中。但覺疏影橫斜,暗香浮動,別有幽趣。

    天邊一彎鉤月,寒星數點,莫愁糊畔的奉化軍邸靜謐無聲。

    周宣一手舉燭,一手挽著羊小顰,走到一株花開得最盛地梅樹下,說:“我要吟詩了。你看這一樹梅花多麼美。但也許明日一場冷雨。花瓣就會凋零殆盡,當其花開時,能不憐惜乎?”吟道:

    “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羊小顰眼神無限溫柔,公子真是這世間第一風雅知趣的人,對花猶如此。對人豈不會憐愛?

    周宣見羊小顰的眼神從他臉上移到手上,似有疑問,不禁失笑:“小,你是看到我沒有叉手是吧,嘿嘿,我手裏舉著蠟燭嘛,這小詩不用叉手也能吟出,只是一個習慣而已。”

    一陣風來。蠟燭吹滅了。飄起一陣燭芯的焦香。

    羊小顰輕呼一聲,搭著周宣的臂膀,身子貼了過來。

    周宣心裏暗樂。不舉燈籠卻舉蠟燭,不就是讓它滅的嗎!隨手將蠟燭擱在身邊梅枝上,展臂攬住羊小顰腰肢,繼續慢慢的走,問:“小,你是北地幽燕人,怎麼卻到了南方?”

    羊小顰把腦袋輕靠在周宣肩頭,聲音很輕很細地說:“四歲時來的。”

    “四歲來南方?跟誰來地,父母?”周宣問。

    羊小顰搖頭,說:“拐賣來地。”

    周宣不禁大為憐惜,一個四歲地小女孩被人從北方拐賣到南方,輾轉成了鎮南都護府的家妓,真是薄命紅顏啊,問:“還記得父母名諱,家住何處嗎?”

    羊小顰搖頭,想了想,說:“父名似有一‘讓’字,其餘都不記得了。”

    周宣“哦”了一聲說:“讓,姓羊,羊讓!”

    卻聽羊小顰低聲說:“我不姓羊。”

    周宣問:“那姓什麼?”

    羊小顰又是搖頭,表示不知道,“羊”只是教她曲藝師傅的姓。

    周宣深深歎息,小顰連姓什麼都不知道,只隱約記得父名有一個“讓”字,除非有奇緣,否則她這輩子再難找到親生父母了,輕輕拍了拍她臉蛋,正想安慰她幾句,忽然記起一事,問:“那你又怎麼知道你是正月初一所生?”

    羊小顰說:“有一個足釧——”,說著伸手在懷裏摸索,摸出一個小小的環狀器物遞給周宣。

    周宣擦亮火照看,見是一個純金足釧,小如杯口,是嬰幼兒戴在足踝上的,上面刻著“顰兒周歲,統和元年正月初一”字樣。

    周宣不知“統和”是哪個君主的年號,問羊小顰,羊小顰說:“遼國皇帝耶律隆緒的年號。”

    周宣“啊”了一聲:“小顰你是遼國人哪!”心想:“契丹人啊,難怪十四歲個子就這麼高了!”

    羊小顰固執地說:“我是漢人。”

    周宣問:“統和元年相當於唐國開寶十六年對吧?”

    羊小顰點頭。

    火熄滅,四處一片昏暗地寂靜。

    周宣摩挲著金釧上的刻字,這是漢字而非契丹文,可見羊小顰是居住在遼地的漢人,而能用黃金給女兒打足釧,那麼應該家世比較富有,便說:“以後我帶你去遼國,如果能找到打這金釧的店鋪,或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你的父母。”

    羊小顰“嗯”了一聲,身子更靠得周宣緊了。

    抱著這純美少女溫熱的身體,周宣蠢蠢欲動,捧起那嬌美的面頰,正要吻下去,眼角瞥到側樓屋頂上黑影一閃,象有一隻大鳥掠空而去。

    周宣吃了一驚,凝目盯著西側那幢木樓。

    梅香小苑裏有兩幢木樓,周宣與羊小顰她們住的是東樓,西樓裏住地是三癡、四癡、孫氏兄弟及其家僕,來福也住在那裏。

    剛才那黑影是誰?刺客?魏博這麼快就派刺客來了?以三癡、四癡地警覺,應該早就能發現吧?怎麼會一點反應也沒有?

    周宣驚疑不定。

    羊小顰見周宣雙手捧著她面頰,早已含羞垂下眼睫,櫻唇嬌顫,等著周宣火勢的嘴唇印上來,等了好一會沒見動靜,睜眼一看,公子根本沒看她,臉朝一邊歪著。便扭了扭身子,似含嬌怨。

    宣低聲說:“別出聲,好象有外人進入,你呆在這裏看。”

    羊小顰死死抱著周宣的手不放鬆,輕聲道:“我也去。”

    周宣掙不脫她,只好拉著她地手一起穿過這片小梅林,站在林邊仔細觀察了一下西樓。聽到樓下孫戰、孫勝兄弟還在那喝酒。沒有其他異動。便走到樓下,叫道:“老三、老四——”

    三癡、四癡住在二樓,周宣一喊,樓上、樓下好幾扇門都開了,四癡披著袍子,扶著欄杆下望,問:“主人何事?”

    周宣招手道:“老四。下來一下。”

    四癡便穿好衣袍,翻過欄杆,從兩丈高樓輕輕落地。

    周宣說了剛才看到黑影的事,四癡不以為意地說:“是主人看花眼了吧,什麼人能在我住的樓上掠過而不被我發現?”

    周宣知道自己眼神不大好,近視,倒沒堅持,見孫氏兄弟、來福都出來了。卻沒看到三癡。問:“老三呢?”

    四癡朝樓上一指:“打坐練功——真的有危險的話,三哥第一個會沖出來。”

    周宣點頭道:“還是老三沉得住氣。”

    孫氏兄弟過來說:“周兄這麼晚還帶著小顰姑娘出來?不睡覺嗎?哈哈。”

    周宣笑道:“這就回去睡。”牽著羊小顰的手走進梅樹林。

    四癡“噌”的一聲,躍回二樓去了。孫氏兄弟還站在那“嘖嘖”了好一會,羡慕周侯爺的豔福。

    回到東樓,二人在樓下站定,周宣低聲說:“顰兒,今晚和我一起睡?”

    羊小顰身子微微一顫,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周宣聽到這少女說“好”,就猛地攔腰將她抱起,大步入房,急色無比地樣子。

    羊小顰雙腳離地,驚叫了一聲,趕緊捂著嘴,眼睛定定地望著周宣。

    周宣將她放在大床上,問:“怕不怕?”

    羊小顰搖頭。

    周宣“嘿嘿”一笑,返身關上門,脫掉靴子上床,躺著,將著羊小身子扳過來,說道:“原來你們北地是算周歲的,統和元年你周歲,也就是說你是開寶十五年出生的,今年是開寶二十九年,你已經是十五歲了,我原說等你十五歲,不料十五歲不知不覺就過了,你不說清楚,害我忍了這麼久!”

    羊小顰側身面對著周宣,周宣能清楚地看到這純美少女臉上忍俊不禁的笑意,便在她笑靨上親一下,嚴肅道:“我要懲罰你,周府家法,怕了吧?”

    羊小顰搖頭,又點頭,又搖頭,神態可愛極了。

    周宣抖開錦衾,將二人遮在被底下,象老鷹叼小雞那樣一把叼住羊小的嘴唇,少女順從地微微張開嘴,含住了周宣的舌。

    周宣大腦發熱,眼冒金星,兩耳“嗡嗡”響,這都是全身血液往腦袋沖的緣故,還好年輕,若是上了年紀怕不要得個“馬上風”,腦溢血!

    雪白羔裘、刺繡雲肩、繡襦長裙被一一剝去,淩亂地丟在床頭,羊小只剩藍緞抹胸和及膝地鵝黃色綿質褻裙,嬌軀半裸。

    周宣脫這些時都是憑感覺在摸索,因為嘴巴一直和羊小顰的嘴黏皮糖一樣粘在一起,唇舌相吸,孜孜不厭。

    慢慢的,周宣將羊小顰推倒仰臥,俯上去,隔著藍緞抹胸輕輕搓揉少女的胸部,鬆開少女的唇,俯視少女嬌態。

    羊小顰髮髻蓬鬆著,細瓷嫩玉的臉龐紅得象抹了鮮豔的脂粉,垂眼看了一下在她胸口肆虐的那兩隻大手,不敢再看第二眼,閉上眼睛,兩隻手緊緊抓著周宣地臂膀,欲拒還迎。

    周宣將少女那藍緞抹胸捋成一束,象綢緞搓地繩子一般勒在雙乳下部,兩枚成熟的白果起起伏伏,兩點櫻紅,誘人之極。

    周宣這回不是老鷹叼小雞,而是老狼叼小羊,叼住不放,弄得少女細細嬌吟如幽咽簫管不絕於耳。

    鵝黃色褻裙下是赤裸臀股,褻裙已被翻卷到腰間,少女雙腿白如霜雪、膩如脂膏,纖巧足踝被周宣握在手裏,兩腿向胸部曲起,玉胯開處,羞處畢露——

    ……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歌管樓臺聲細細,秋千院落夜沉沉——

    輕憐蜜愛,半夜纏綿,新橙初破的少女躺在周宣臂彎裏甜甜睡去,幾僂發絲粘在汗濕地粉頸上。

    周宣心下快慰,今夜終於徹底擁有了這個上天賜給的尤物,天予已取,再不會有後患了吧,心安理得地擁著美人高臥,直到天色大明,小香在外面敲門,說洪州陳公子來了,向姑爺賀喜,還有一個什麼官差,請姑爺去清溪坊看侯爺府。

    周宣閉著眼睛應道:“知道了,馬上就起。”感覺到羊小顰也醒了,身子向他靠了靠,臉貼在他胸膛上。

    周宣睜眼看著懷裏的羊不顰,輕輕梳理她的秀髮,笑道:“被小香堵在房裏了,怎麼辦?”

    羊小顰臉埋在周宣懷裏不抬頭,手還摟著周宣的腰,膩著不肯離開周宣。

    周宣就又和她親熱了一會,然後起身穿衣下床,見褥墊上映上紅梅數點,笑道:“昨夜看梅,夢裏花開。”

    羊小顰羞得背過身去,本來就少言寡語,這下子更是連聲音都沒有了。

    周宣開了門,警惕性很高的小香早有預感,姑爺往常要起床都很麻利的,今天磨磨蹭蹭這麼久,果然,小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沿俯身穿竹鞋的羊小顰,青絲淩亂,面帶羞紅。

    小丫頭張大了嘴,看看周宣又看看羊小顰,吃吃道:“姑爺,你——”

    周宣一笑,揚長而去,睡自己喜愛的人,讓小丫頭去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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