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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田中芳樹] 銀河英雄傳說(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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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16: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Ⅰ
  「一億人,一百萬艘規模。」
  帝國軍最高司令官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公爵對自由行星同盟和「帝國正統政府」
發出措辭強烈的「宣戰公告」以來,這句口號便在帝國軍首腦部周邊私下流傳開來。在「武
力懲罰」聲明之後,沒有軍籍的平民階級青年,紛紛離開工作崗位或學校,競向各地的軍隊
徵募事務所報名。在這些人之中,兵役期滿返鄉後卻又希望重回軍旅而捨棄平穩生活者,比
比皆是。
  因為萊因哈特成功地結合了平民階級對高登巴姆王朝的門閥貴族專制統治長期累積的憎
恨,以及對自由行星同盟重新燃起的同仇敵愾。
  「打垮門閥貴族的殘黨!絕不容許他們復活!保護平民的權利!」
  「打敗與門閥貴族的共犯--自稱自由行星同盟的傢伙!」
  後者的聲浪在產生的同時,即開始急速成長,一週過後,便掀起高潮性的驚濤駭浪,氣
勢堪與由來已久的前者匹敵。萊因哈特與這波接踵而至的浪潮固然不無關係,但他並沒有助
長其聲勢的壯大,而且也沒有這個必要。發出「宣戰公告」之後,萊因哈特並沒有直接促成
平民們群起效尤;若幕後真正由他在操縱,那麼,如同主動與積極的累進互動效果,自由行
星同盟勢將被動地將計就計,決意與門閥貴族聯袂合作,且他也必須將本身與誘騙皇帝計劃
共犯的事實掩藏起來。
  「國民們!起來!」--對於這類的煽動行為,萊因哈特一概不予考慮,也沒有必要這
樣做,因為平民本身即具有憂患意識了。他們最害怕者莫過於一度到手的社會、經濟上的公
平權利又被剝奪,以及特權階級再度抬頭。
  ***
  許久未曾露面的帝國軍上將奈特哈爾.繆拉,再次出現在高級軍官俱樂部「海鷲」,是
在進入九月後的第一個禮拜六。這天早上,好不容易結束了醫院的療養生活,繆拉即趕往萊
因哈特的元帥府致意,領取早已為他備妥的現役復職命令後,便到俱樂部與多位同事們聚首
。在帝國軍上將以上的幹部中,除了萊因哈特,最年輕而且又單身的人就是他了,所以他並
不需要急著趕回官舍。
  「抱著醫院的床睡覺,我已經受夠了!不好意思!讓各位擔心了--」
  繆拉向著自撲克牌桌上站起來相迎的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露出笑容。疾風之狼向俱樂部
的服務生--一個幼校的學生--點了咖啡後,連忙請繆拉入座。
  「總算出院了,最近街頭巷尾常可聽到『一億人、一百萬艘規模』的議論。」
  「為數是很可觀,不過,有可能真的動員起來嗎?」
  繆拉一面坐一面說道,羅嚴塔爾的金銀妖瞳閃閃生光。
  「--量的方面是有可能!但是,在機能運用上,就另當別論了。首先碰到的問題是-
-補給,要餵飽一億人,並不簡單--」
  「想起來是很簡單,做起來就不簡單了!」
  米達麥亞深表同意道。常常身處前線,飽嚐補給屢屢延誤甚至中斷之苦的他們,深知紙
上談兵無濟於事的道理。有時往往是生產計劃達成了,卻由於欠缺輸送計劃,使得堆積如山
的糧食囤置以至腐敗,面對這種現象,他們的憤怒與遺憾,是筆墨不足以形容的。礙於糧食
不足,他們只得放棄辛苦修築的據點,無功折返。
  閒談不多時,羅嚴塔爾起身向兩位同事告辭,目送著他那消失於門口的修長背影,繆拉
對疾風之狼笑道:
  「羅嚴塔爾提督好像又有新的女朋友嘍!」
  「可能吧!」
  米達麥亞苦笑地答道,他的內心頓時百感交集。
  就行為表面上看來,羅嚴塔爾堪稱是獵艷高手,不過說也奇怪,他有個習慣,那就是絕
不同時與兩個以上的女人交往。他的戀愛史上沒有一次是長久持續的,但當他與一個女人交
往後,這個金銀妖瞳便不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或許是因為如此吧,被他無情拋棄的女子,
一時之間還兀自深信他的心依然屬於自己的,更有許多女人因而對他毫無怨言,令其他男子
嫉妒不已,卻只有望而興嘆的份兒!
  「羅嚴塔爾換女人了!」
  「這麼說來,已經五月了啊!」
  這類對話經常在同事之間流傳。「文人提督」--梅克林格在手冊的開頭寫道:「年年
歲歲花相同,歲歲年年人不同。」不乏譏諷之意。當然,對於他人的諷刺和責難,羅嚴塔爾
並不放在心上;雖然米達麥亞知道,這位同事的好色是在差點被母親挖出右眼的情況下,造
成精神創傷所引起的,但他並沒有對其他人提起這件事,處事一向明快俐落的他,一碰到有
人談及這件事,也只好含糊帶過:
  「羅嚴塔爾固然不該,但迷戀他的女人也有錯啊!」
  「說起女人啊,為什麼在打雷或颳風時,她們常常會抱著枕頭呢?」
  有一次,羅嚴塔爾一臉認真地問道,被這麼一問,米達麥亞幾乎招架不住。
  「大概她們會害怕吧!」
  也只有這樣回答了,但羅嚴塔爾卻不以為然。
  「那抱我就好了,幹嘛抱枕頭!她們覺得抱枕頭有用嗎?」
  雖然明知這種情形沒有合理的解釋可循,但就像用兵一樣,金銀妖瞳的青年提督仍固執
於吻合理性的要求。
  「女人就是這樣!問我為什麼也是白問,因為,我也不知道!」
  米達麥亞投降了。表面上說得冠冕堂皇,但若以認識的女子人數來看的話,他遠比不上
羅嚴塔爾,只是他已有結婚成家的實績,但這時的羅嚴塔爾對已婚者的權威並不信服。
  「不要說大話噢!你認識的女人可不比我多哦!」
  這時開始,氣壓下降。
  「我認識艾芳瑟琳,艾芳瑟琳是個女人!」
  「老婆不算在女人之列!」
  「你為什麼這麼講?」
  放下盛著黑啤酒的大杯子,羅嚴塔爾壓低嗓門道:
  「成天艾芳瑟琳長,艾芳瑟琳短的!被一個女人綁住!還會那麼快樂嗎?自己的世界變
得窄小,有何樂趣可言呢?真搞不懂哪!」
  這就是人稱「帝國雙璧」的對話!不免令人頗覺有失大將風範,最後兩人似乎是大打出
手了。說是「似乎」,其實是兩人的記性有問題,目擊者也三緘其口,第二天,當全身上下
的傷處疼痛不堪時,兩人也只有勉強為各自的疼痛找說辭了--
  「羅嚴塔爾提督獨佔資源,害得我們只有望著美女乾瞪眼的份兒!」
  繆拉的語氣毫無惡意,幼校的學生端來咖啡,他輕啜著。據說,中尉時代的繆拉,曾有
過一次慘痛的失戀經驗,但他只一笑置之,表現得出奇的冷靜,冷靜得不像他那個年齡該有
的反應,所以根本無從辨別傳聞是真是假。在往後,將被稱為「鐵壁繆拉」的青年,也有著
與戰場上不可一世之名大異其趣的一面。
  Ⅱ
  九月十九日,元帥府召開最高作戰會議,出席者有十七位。
  帝國元帥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首席副官修特萊少將、次席副官流肯上尉、秘書
官瑪林道夫小姐,三名一級上將--奧貝斯坦、羅嚴塔爾、米達麥亞,十名上將--瓦列、
繆拉、法倫海特、魯茲、克斯拉、畢典菲爾特、梅克林格、舒坦梅茲、雷內肯普、艾傑納。
  克斯拉身為首都的治安負責人,因皇帝被挾持一事遭到指責,被處以申誡和減薪,以及
暫時的禁足處分。現在隨著處分解除,他終於可以在公開場合中露臉了。
  帝國軍的全宇宙艦隊已進入第一級出動準備狀態,只待羅嚴克拉姆元帥發號施令,二十
四小時之內,十五萬艘大大小小的龐大艦隊,就能出現在奧丁的上空。
  萊因哈特優美的修長身姿昂然入座,提督們同時行禮致意,此時,他那如獅鬃般的金髮
,閃耀著黃金般的光采。
  「今日召眾卿於此,是想就以武力懲戒僭稱自由行星同盟之叛徒一事,聽聽各位的意見
。」
  萊因哈特開場白後,語氣淡然地說明了自己的計劃。
  「我先談談自己的腹案。這次和以往直攻伊謝爾倫的戰略有所不同,也就是說,我軍將
經由費沙迴廊進攻同盟領。費沙將放棄政治及軍事上的中立立場,歸屬我方陣營。」
  半晌之後,會議室內一陣無聲的騷動,萊因哈特看看大家,舉起一隻手來做了個手勢。
  提督們的視線集中望向門口,他們的個性從各自的表情上流露無遺。
  緊隨著素有「貓」及「豹」之稱的帝國軍最高司令官親衛隊長姜塔.奇斯里上校背後出
現的竟然是費沙的事務官--尼古拉斯.博爾德克。
  「這個人將協助我們。當然,並不是毫無條件的。」
  再次對大夥介紹了博爾德克後,萊因哈特收斂了嘲諷的語氣,補充說道。萊因哈特已和
這個行事縝密的事務官簽訂密約。內容則是,博爾德克將用一切可能的手段,使帝國軍得以
順利通過費沙迴廊,萊因哈特則必須遵照博爾德克的要求,放逐現任的自治領主魯賓斯基,
並支持博爾德克繼承其寶座。萊因哈特雖然未言明這些細節,提督們已能大致了解了。
  「也就是說,他要出賣祖國嘍?」
  畢典菲爾特直截了當地說道,完全顯露出自己對博爾德克的反感與不信任心態。事務官
感覺到他的敵意,露出受到傷害的表情。
  「所言甚是!但我出賣的僅是費沙形式上的獨立,這種形式上的獨立對費沙的存在,並
無實質的意義和價值。拋開無用的形式,費沙才能變成更為豐足的實體。」
  「話倒說得挺漂亮的嘛!那麼,出賣親人、背叛朋友,也都有理由嘍!」
  「夠了!畢典菲爾特!」
  金髮的帝國宰相冷靜地制止了這員猛將毒辣的舌鋒。
  「若是沒有他的幫助,我軍將難以通過費沙迴廊。對於他的幫助,我方自應有所報酬,
因此當以禮相待。更何況今日邀集眾卿,是想聽聽各位的意見,羅嚴塔爾,你認為呢?」
  「依下官之見,我不會無條件地相信費沙人。」
  被指名詢及的羅嚴塔爾態度嚴肅,但語氣平靜地陳述自己的主張。
  「通過費沙迴廊進攻同盟領域,萬一他們突然改變主意,封鎖迴廊,我軍將落入圈套,
孤立無援。先不談補給和通訊,我們連迴廊的地理情形都不了解,這個風險未免太大了吧!」
  甫說畢,畢典菲爾特立刻反駁道:
  「羅嚴塔爾一級上將的顧慮固然沒錯,但是,如果費沙膽敢使出這種卑鄙的手段,我們
可以用武力立刻還以顏色,好好教訓他們一頓啊!」
  「您是說在費沙迴廊掉轉艦隊回頭?」
  「是啊!費沙的武力太弱,我們可以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當我們回過頭來時,同盟軍若從背後挾擊,怎麼辦?這樣做對我們大大不利呀!雖然
不致於釀成失敗,但我們也不能造成無謂的犧牲啊!」
  主張慎重論的軍人,往往會被人譏評為膽小鬼,但帝國全軍卻沒有人會如此指責羅嚴塔
爾。畢典菲爾特儘管不滿,終究緘默下來,其他的提督也沒有附和任何一方。萊因哈特開口
說道:
  「羅嚴塔爾言之有理,但就基本構想而言,我已決定通過費沙迴廊,進攻同盟領域。若
是僅僅設定伊謝爾倫迴廊這條進攻路線,會縮小了戰略上的選擇範圍,這不正重蹈了過去同
盟軍以官兵屍體鋪設伊謝爾倫迴廊的愚昧行徑嗎?通過或不通過費沙迴廊,是人類自身的決
定,不是自宇宙開闢以來的法則。同盟軍那班烏合之眾要怎麼想,就由他們去吧。我們沒有
義務和他們奉行相同的想法。至少,通過費沙迴廊這個方法將使敵軍大出意料之外,就這一
點來看,已遠勝其他策略一籌了。」
  環視在座的人,他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意思,接著說道:
  「所以,首先,就如大多數人預期中的一般,進兵伊謝爾倫迴廊。兵員將比今年春天坎
普和繆拉所動員的兵力更多,不過,我要事先聲明,這是表面作戰!」
  萊因哈特白皙的雙頰氣色勻旺,只要事情非關乎政略或陰謀,而與戰略及戰術有所牽連
,這位年輕的天才便會流露出振奮昂揚的神態。
  「當同盟將注意力集中在伊謝爾倫時,我們再發動主力,一舉突破費沙迴廊,進入同盟
領域。楊威利人在伊謝爾倫要塞,同盟軍的其他兵力、其他將帥,都將不足為懼!」
  「閣下說得沒錯,不過--」
  疾風之狼歪歪頭。
  「問題是楊威利。我們必須考慮到,他有可能察覺到我方主力大軍的動向,進而提前離
開伊謝爾倫,遠道趕來迎擊我軍的主力啊!」
  「那時,我軍就突破伊謝爾倫迴廊,配合主力夾擊楊威利,讓他成為民主國家殉道者!」
  萊因哈特精神抖擻,語音抑揚頓挫。大多數的提督都點頭表示贊同,唯有奧貝斯坦一語
不發地盯視著,羅嚴塔爾開口說道:
  「最後的結局會如此圓滿嗎?」
  對這位年輕貌美的獨裁者而言,這種說法未免過於大膽。渥佛根.米達麥亞的視線在兩
人的臉上,快速的交替著,一反過去的豁達明朗,他的動作顯得憂慮而緊張,不過,似乎沒
有人發現他的神色有異。
  「我會讓這場仗順利打下去的。」
  不知是否意識使然,萊因哈特以溫和的語氣回應了羅嚴塔爾的話,秀麗的嘴角浮現水晶
柔光一般的微笑。從過去到現在,即使是對萊因哈特懷有敵意、否定其才能的人,也無法抗
拒這種美麗的微笑。
  「--希望如此!」
  金銀妖瞳的青年提督也微笑答道。米達麥亞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卡爾.古斯塔夫.坎
普死後不久,羅嚴塔爾曾在言語間透露出對於萊因哈特的不信任感,令在場的米達麥亞大為
吃驚。後來,雖然他解釋那些話是酒後亂語,而米達麥亞也能夠諒解,但米達麥亞的心中,
卻不禁迴蕩著一般莫名的不安。羅嚴塔爾厭惡在心中存有芥蒂,他更厭惡讓別人知道這一點
。羅嚴塔爾總喜歡在適當的時機和場合下,語不驚人死不休。
  「不知作戰名稱是什麼?」
  問話的人是繆拉。萊因哈特俊美的臉龐上,發出了會心的笑容,他用手撥撥前額如金絲
般的頭髮,語調曼妙如音樂地答道:
  「--作戰之名是『諸神的黃昏』。」
  「諸神的黃昏!」
  提督們沉吟般地竊竊私語,一股難以言喻的顫慄感傳遍全身,直透精神的深處震撼著。
連身經百戰的猛將們,也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幅幻象--燃燒殆盡的?
星,以及與其休戚與共的行星文明之餘光。
  除此之外,提督們再也想不出來還有哪些名字更適合此次作戰,不!他們甚至覺得,由
於這個命名,作戰的成功已是指日可待的了。當然,這只是瞬間的錯覺,在沙場上幾經出生
入死的他們,深知橫在前面的路途將會艱困無比,神色間因而立時變為嚴肅。但不可否認的
,身為亂世的武人,聽到這句話,難免再度挑動起他們的霸氣和銳氣。
  提督們相繼揚聲要求主君,讓自己參加此一壯大的作戰行動。因為令武人最興奮的,莫
過於在戰術上取得優勢之前,先踏出戰略勝利的第一步;歷史長達二世紀半的自由行星同盟
,誰能為其末章劃上句點,誰便能名垂千古。
  Ⅲ
  提督們和博爾德克退出之後,只剩總參謀長--奧貝斯坦一級上將一人,他針對下次會
議所要討論的細節,加以一一確認。
  「對於博爾德克這種人,不能抱有過高的期望啊,宰相閣下!」
  萊因哈特微揚姣好的雙眉。
  「可是,博爾德克至少比費沙黑狐--魯賓斯基,容易應付多了!」
  「您說得沒錯。不過有另一個問題必須加以考量,也就是關於博爾德克是否以駕馭費沙
,他雖不至於無能,但也僅止於輔佐的能力而已,充其量不過是借黑狐之威橫行一時的過街
鼠輩!」
  「你的意思是說,他沒有立於千萬人之上的器量?」
  「器量太大也不行,我是指他如果連敉平己方陣營中不平份子的能力都沒有的話,那就
只會扯我軍的後腿了。」
  萊因哈特對於總參謀長的悲觀論調,付之一笑。
  「這樣不是很理想嗎!試想,如果他沒能力的話,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和權力,他勢必
會瘋狂鎮壓反對派,如此一來,費沙所有的憎惡和反感將集於他一人身上,屆時,我們就可
以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了斷他,如同處理掉一件舊傢具一樣,豈不事半功倍?而且這麼做,
絕對不會引起反對聲浪的!」
  「--原來如此,閣下早已有如此打算了。」
  義眼的總參謀長,此時毫不掩飾地表露讚佩之感。
  「失禮了,我再也無其他顧慮了,就請依照您的意思行事吧。」
  對於奧貝斯坦的滿腔讚佩,貌美的帝國元帥毫不引以為意,他進一步的思索著。
  「或許在征服自由行星同盟時,也可以使用這一招,你認為呢?總參謀長。」
  「您說得極是。」
  奧貝斯坦點點頭。
  「企圖倚仗新帝國的權威和武力為後盾覬覦舊同盟領總督之位者,必大有人在!建議您
應儘早挑出人選來。」
  對於總參謀長的這番話,萊因哈特默不作答,只輕輕地頷首示意,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
個人的影像。
  --那就是楊威利。同盟軍智慧最高的年輕大將,年紀輕輕便建立卓然功勳的軍人,其
功績和才能往往招致小人嫉恨,儘管他似乎不在意目前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但當酬以新帝
國總督之位時,他還能對那個民主國家保持高度的忠誠,而絲毫不為所動嗎?這的確是最耐
人尋味之處。
  自己的命運絕不可任人擺佈,應該支配他人的命運--自從年少時代,自己最鍾愛的一
切被剝奪了之後,萊因哈特便一直這麼認為。直到現在,這種想法也未曾改變過。
  但是,他一心一意消滅帝國的門閥貴族和征服自由行星同盟,並將所有權力掌握在自己
手中,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其所持的理由還有很多。
  即將誕生的羅嚴克拉姆王朝不能只自滿於為宇宙帶來統一與和平,羅嚴克拉姆王朝的治
世應該比帝國舊體制的時代更公正,比自由行星同盟更有效率。至少,不能將國家大權交給
只會炫耀血統與家世的大貴族公子哥兒們,也不能將權力交給光會以強辯和利誘,愚弄人民
的煽動政治家!
  而對於楊威利這樣的男子,應該提供足以使其充份發揮才能的環境,只是,不管集聚多
少個才智豐沛的人才,也無法彌補去年失去紅髮摯友的缺憾,這一點,萊因哈特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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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16:46 |只看該作者
  ***希爾德,也就是希爾格爾.馮.瑪林道夫,對於萊因哈特的戰略,尤其是政治策
略仍有不明白之處,因而兩人私下研商。
  「我們和自由行星同盟之間,真的沒有和平共存之道嗎?」
  這不是疑問,更不是想加以確定,希爾德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對方的回答也不出所料:
  「是的!是他們關閉了這條通道的。」
  萊因哈特應道,或許自己也注意到這種過於冷淡的否定語氣,他再追述事態似的補充說
道:
  「要是他們真是一流的馬基維利主義者,那麼,他們對於皇帝的年齡這種感情層面的價
值便不會予以認同了!假如他們將皇帝和誘拐者一併遣返,就目前而言,我並不會在外交和
軍事上,動用對他們不利的政策。事實上,是他們自己簽下死刑執行書的。」
  萊因哈特認為,當權力為二流以下的馬基維利主義者所壟斷之時,也必是亡國之兆顯現
之時。在歷史洪流裡,有必然的因素,也有偶然的因素。不論是高登巴姆王朝抑或自由行星
同盟,他們過去的所作所為都種下今日「氣數將盡」的惡果,就在此時,他--萊因哈特出
現了,這種想法應該不過份吧?只是,萊因哈特無法忍受自己只是歷史潮流的一個道具的想
法,他要按照出自於己身的意願,消滅高登巴姆王朝和自由行星同盟,使人類社會從五世紀
前的怪物--魯道夫的頑強符咒中解放出來。但是,即使如此--
  「瑪林道夫小姐--」
  「是!羅嚴克拉姆公爵。」
  「妳認為我的手段毒辣嗎?」
  希爾德一時間無言以對,而注視著伯爵小姐的冰藍色眼睛卻是一派認真。
  「如果我說不會,閣下會很高興吧?」
  猶疑了一下才回答,希爾德當然知道,這並不是萊因哈特想聽到的答案。年輕的公爵,
端整秀麗的臉上出現一抹苦笑。
  「我非常感謝妳!瑪林道夫小姐。真的!那個時候即使我們趕到山莊,姐姐也不會見我
的。有你設法相勸,姐姐才肯答應接受護衛。」
  看到眼前這位年輕人沉緬往懷,流露出率真感情,希爾德不禁覺得,他和那個霸氣的萊
因哈特簡直判若兩人!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呢?--這個問題似乎問得有點幼稚,不應該這
麼問的。只是,希爾德腦海閃過一個念頭--哪一個他才是她自己所喜歡的呢?
  「就算姐姐不高興,我也不能再走回頭路了。如果我退出征服世界之路,又有誰能夠統
一宇宙,恢復和平的秩序呢?難道要把全人類的未來交給逆料難卜的自由行星同盟或執迷於
舊體制的反動份子?」
  這種說法似乎是想讓別人明瞭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出自正當的目的。萊因哈特想到這
一點,立刻感到一陣嫌惡。他那蒼冰色的瞳眸,泛射出銳利而強烈的光芒,再度恢復了支配
二五零億人民的獨裁者神情。
  「明天宣布廢立皇帝!」
  萊因哈特揚聲令道。
  七歲的皇帝--艾爾威.由謝夫二世,將被剝奪帝位,由貝克尼茲子爵的女兒--誕生
甫八個月的卡洛琳繼位為女皇。她是高登巴姆王朝歷史上最年輕的一位皇帝,可能也是最後
一位皇帝了。
  萊因哈特可以想像,當舊體制派的殘黨獲知他立一個嬰兒繼任帝位時,那種憤怒和憎惡
已極的情景。「那個金髮小子胡作非為不說,竟還冒瀆權威和傳統!」這類的攻訐將交相而
至,甚至有可能再度燃起他們報復的火苗。然而,他們口口聲聲強調的所謂「權威」和「傳
統」,卻不過是五世紀前魯道夫.馮.高登巴姆所構築的空中樓閣而已。
  當支撐這個樓閣的兩大支柱--權力與暴力消失時,樓閣自然也將瓦解了。對於舊體制
派所抱持的錯覺,萊因哈特一來感到不解,一來又覺得可悲。
  Ⅳ
  海德里希.朗古終於在半年前晉身官界要階,擔任內務省社會秩序維護局的局長,專事
檢舉政治犯、思想犯、國事犯,監視並箝制言論活動,進而干涉教育及藝術界。在他任局長
期間,作為帝政內部權威專制主義的支柱,企圖掌握強大的權力,擴充權限,甚至極可能躋
身內務尚書。
  在羅嚴克拉姆新體制確立期間,朗古以舊勢力派之身,卻能倖免於難,理由有二。其一
,他在政治警察的領導方面確有才能,不但精於情報收集,甚至握有許多貴族的相關資料。
其二,這個男子具有職業專家的意識和忠誠,自過去的主人(「飼主」--這是米達麥亞等
人充滿嫌惡的叫法),也就是那些大貴族們沒落之後,他便自然地表示了侍奉新主人的意圖。
  萊因哈特廢除社會秩序維護局,朗古固然大失所望,但對本身能力信心十足的他,卻仍
決意堅忍到底。等待太陽再度出現,掃除陰霾。
  他的耐力終究使他得到回報,而且這份回報比他的預期來得更早。那些把厭惡視為本身
任務之一的憲兵們,將他從軟禁的官舍中釋放之後,並帶他至奧貝斯坦一級上將的辦公室。
  朗古實在太幸運了,因為在奧貝斯坦嚴密周延的調查下,仍然找不到他濫用職權、中飽
私囊的證據。在舊體制時代的重要人物當中,他以特異獨行而聞名,私下行為沒有弱點,對
於這一點,門閥貴族們視他為古怪的人,他也因此而蒙上一層神秘色彩,令人難以捉摸。由
於他忠於職守,勤奮有加,因此,不免被冠上「獵犬」的封號。
  看著他的奧貝斯坦是否在壓抑內心那極為貧乏的幽默感,就令人無法下斷言了。乍見外
表,實在看不出來海德里希.朗古是一個能力與功績兼備的男子。未及四十歲;褐色的頭髮
已褪去昔日的光采,勉強地貼附在兩耳旁;黑色的眼珠又大又靈活,轉不溜丟;嘴唇又紅又
厚,但嘴形卻很小;個子不高,頭倒是很大;全身肌肉發達,連外露的皮膚也紅潤而富有光
澤。
  海德里希.朗古給人的視覺印象,有如剛餵母奶的健康嬰兒,凡具有健全想像力的人,
幾乎都無法將他的外表和他的職務聯繫起來。秘密警察的領袖應該具有冷峻、陰沉的外表,
這就是為什麼人們難以接受他那形象的原因。
  而更令人覺得不搭調的是--他的聲音。這樣的一個男子,發出的聲音該是「猶如小孩
那般尖銳」,具有一般想像力的人都會先有這種心理準備吧。但是,事實上,自朗古口裡發
出的聲音,是一種極端莊重沉穩的低音,聽起來恍似古代的宗教指導者,在信徒們的面前,
對著天上的唯一的神禱頌一般。那些滿心以為會聽到幼兒般的聲音而暗自竊笑的人,當面對
此一事實時,所承受的打擊與震撼也愈大。所以朗古的容貌和聲音,反而成為他識破對方意
圖、為自己製造有利立場的詢問利器。
  然而,現在坐在朗古眼前的,是裝著電腦義眼、投射出無機視線的男子,而且,這名男
子還具有向帝國宰相羅嚴克拉姆公爵報告他是否值得饒恕的權力。
  「總參謀長,我的看法是無論披上何種外衣,真實的政治只有一種!」
  朗古表明自己的主張,奧貝斯坦評量著朗古話中的內容。
  「哦?是哪一種?」
  「由少數支配多數!」
  朗古的聲音聽來宛如在向上帝陳述真理和事實,只可惜沒有管風琴的伴奏。不過,此時
此地的奧貝斯坦,掌握著他的生殺予奪大權,光憑這一點,奧貝斯坦對於朗古而言,實無異
於上帝了。因此,他在表明自己的誠心之時,也不敢過於放肆。
  「民主共和制主張在自由意志之下,由多數支配,關於這一點,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若把全體當作一百,超過其中的五十一,便能主張以多數支配。但是當多數派分裂為
若干團體時,在五十一當中,只要有二十六以上就可以支配全體。當然,這只是一個樣式化
、單純化的例子,不過主張以多數派支配的共和體制何其空洞,聰明如閣下,不用我多說也
應該知道的!」
  奧貝斯坦無視於朗古有意無意的恭維,他和主君萊因哈特一樣,都不喜歡他人的奉承阿
諛,關於此點,連討厭他的人也知道。雖然被潑了一盆冷水,朗古並不引以意,繼續說道:
  「真實的政治既然是由少數支配多數,那麼我認為,為使政治得以安定,絕對不能沒有
像我這樣的人。」
  「你是指秘密警察?」
  「我指的是治安維護體系的管理者。」
  他的措辭經過巧妙地修飾,但奧貝斯坦完全無視於對方的自我主張。
  「對於權位者而言,秘密警察或許是非常方便的工具,但其存在往往是眾所憎恨的對象
。由於你擔任社會秩序維護局的負責人,因此,前一陣子維護局解散時,有許多人要求處罰
你,其中包括開明派的卡爾.布拉格。」
  「布拉格的事有待商榷,而我一心只對朝廷效忠,從未曾假借行使職務之便,達到追求
個人私慾之目的。如果,我因為無私的忠誠和心而遭受處罰,對羅嚴克拉姆公爵來說,絕不
會帶來任何好的結果!」
  善意忠告的外衣下,隱藏著威脅的甲胄。他無非是想指出,一味追究他過去的罪行,或
者該說一味追究社會秩序維護局過往的種種,在此同時自己也得三思,不是嗎?
  「羅嚴克拉姆公爵本人似乎也並不十分歡迎你這種人哦--」
  「若羅嚴克拉姆公爵堪稱典型的武人,自然應該具有馳騁戰場征服宇宙的氣概!但是,
有時候一句流言可以勝過一萬艘大艦隊,未雨綢繆的防禦足以匹敵強大攻勢。我希望羅嚴克
拉姆公爵及總參謀長閣下能明察秋毫,並從寬處置。」
  「我倒是免了,至於羅嚴克拉姆公爵,你打算用什麼來報答他的寬宏大量呢?這才是重
點。」
  「這是當然的!我會付出絕對忠誠,竭盡所能,為公爵的霸業貢獻自己棉薄之力!」
  「說得好!不過社會秩序維護局已經解散,沒有理由再次復活。為了不落人口實,避免
被評為開明政治在開倒車,必須考慮換個名稱或做點改變。」
  聽到這番話,朗古稚氣紅潤的臉上,益發顯出光澤,他以充滿魅力的低分貝音量得意洋
洋地補充說道:
  「既是如此,讓我想想好了!」
  不識時務的歌劇歌手發表了宣言:
  「國內安全保障局--怎麼樣?這個名稱,聽起來是不是不同凡響?」
  義眼的總參謀長只是點了點頭,看來似乎沒有引起他多大的興趣。
  「舊酒裝新瓶!」
  「我會讓酒也完全變新的!」
  「好吧!那你就好好幹吧。」
  --就這樣,從舊體制的社會秩序維護局局長,到新體制的國內安全保障局局長,朗古
為自己塗上了不同的顏色。
  ***
  「諸神的黃昏」作戰計劃即將發動,帝國軍的最高幹部們已暗中開始作業,但是與費沙
合作之事,仍使羅嚴塔爾感到惶惶不安,他最親近的戰友再次注意到這點:
  「羅嚴塔爾閣下真是杞人憂天!」
  米達麥亞露出笑容,取笑他道。
  不過,畢竟對方不是單純的小姑娘,而是費沙的老狐狸啊!對他們心存懷疑也是人之常
情。米達麥亞曾經想過一個方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取得軍事勝利,使費沙沒有設計
陷阱的餘地。但是萬一失敗的話,就會成為羅嚴塔爾所說的「孤軍」了。
  「那麼一來,就必須在當地調度官兵們餬口的食糧。即使作戰成功,也免不了會惹來『
掠奪者』的污名吧!」
  米達麥亞自己愈想愈不痛快,未來的遠景真是缺少明快感啊!
  「如果是作為『征服者』被人討厭還無所謂;但如果淪為『掠奪者』,遭人瞧不起的話
,可不是一件教人愉快的事啊!」
  「話說回來,也要當地有掠奪的物資才行啊!對方若像我們前年一樣地採用焦士戰略,
可就糟糕了!還記得那時的同盟軍有多狼狽悽慘吧。」
  無論使用何其美麗的辭句來宣傳自己的正義,只要親眼目睹到軍隊掠奪的事實,民眾絕
對不會支持征服者的。為達到目的,一時的破壞,或許還能得到寬容,但若欲使征服發展為
永久的統治,那麼在一開始就招致民眾反感,將會大大不利。
  「--但是,關於這一點,我們再怎麼說也沒用,羅嚴克拉姆公爵已經決定了呀!」
  奈特哈爾.繆拉客氣地暗示他倆不必再費心思了,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因而點頭同意,
就此收住這場沒有結果的討論,把話題帶到實務的工作上。但與此同時,羅嚴塔爾卻從繆拉
的話中,觸通了一種想法。
  「遵照羅嚴克拉姆公爵的決定,是嗎?--」
  金銀妖瞳的青年提督在心中暗忖道。在內政方面,金髮的年輕帝國宰相,正義之名流傳
四方,至少,和門閥貴族們的舊體制相較之下,萊因哈特的支配是公正多了。將來他對敵國
的百姓,也會維持這份公正嗎?
  羅嚴塔爾是個有野心的人,只要佔據一個階梯,就不會放過下一個階梯,這是一種亂世
梟雄的野心。打倒上級,取代他的地位,這份野心約自一年前開始,便已在他內心深處迴盪
不止。然而,這並不是癡心妄想,假如一直沒有機會,而且事實也證明萊因哈特的力量和運
氣,的確在羅嚴塔爾之上,那麼,他才會斷然放棄追求至高寶座的企圖。但前提是萊因哈特
必須能夠證明他自己才是唯一足以稱霸的人,如果他沒能及時證明白己的能力,屆時--
  Ⅴ
  帝國軍大規模出動之日迫在眉睫,這項情報已透過各種管道傳至費沙,但大多數人的反
應冷淡。過去,他們還會以一副局外人的口吻嚷道:「哎呀!又來了!」現在,他們連嚷都
懶得嚷了。連精明狡猾的費沙商人,也早已習慣一個多世紀來三國鼎立的局面,他們深信,
昨天的時鐘,明天照樣可以用。在愚笨的殺戮空隙中,再度囤積財富--大顯身手。至於競
技場外,遊戲規則已為某些人的意志而改變,部分人類正在其中蓄勢待發,這就非他們所可
想像得到的了。
  在他們的觀念中,和平繁榮的海洋之子--費沙迴廊絕對不會葬送在銀河帝國的大艦隊
手上,特立獨行的費沙商人,也不會成為無形牢籠裡的囚虜。的確,在過去,同盟和帝國兩
方也曾多次策劃通過費沙迴廊的計謀,但每次都化為泡影,不斷排除的結果,才造就了今日
的費沙。這次,自治領主的政府也能夠擺平一切吧!只有這樣的政府,才值得從所得中抽取
稅金。自己只要專心自己的工作--勞動、謀生--就行了,這是費沙一般市民的想法。
  不過,現在的自治領主對市民們是不是還保有無私的忠誠,就很難說了。不!應該說,
自第一代的雷歐波特.拉普以來,歷代的自治領主便一直為一個問題所苦,那就是應該對費
沙的市民或地球的人民效忠?直到現在的安德魯安.魯賓斯基,終於解決了這個煩惱--因
為魯賓斯基的心是放在第三個方向上,也就是他自己。
  「只就硬體而言,伊謝爾倫要塞確有易守難攻的優點,而且,那裡還有一位同盟軍的最
高智將,應該可以放心才對啊!至少對同盟那些平庸的政客們而言是如此。」
  魯賓斯基正與魯伯特.蓋塞林格談論同盟的狀況。
  「不過,這種安心的感覺,卻使同盟首腦部失去健全的判斷能力,並做了最壞的選擇。
過去的成功造成現在的錯誤判斷,同時也剝奪了他們自身的未來,這可以說是最好的前車之
鑑啊!」
  這個教訓對誰最有益呢?--魯伯特.蓋塞林格在冷笑中忖度著。假使自治領主自以為
可以置身事外,那麼,他將成為世人的笑柄。因為恐怕他做夢也想不到,此時也正是他那鮮
為人知的兒子,為其父親奮力掘墳的最佳時機,不過,此刻正忙著挖墓的人,似乎不只他一
個人。
  「我對博爾德克事務官的動靜,愈來愈有興趣了!」
  魯伯特.蓋塞林格的聲音充滿有毒的針刺,值此時際,是沒有必要刻意隱藏惡意的。在
魯伯特看來,博爾德克猶如一個丑角,正揮動著自己幾乎不勝負荷的鎬鋤,在挖掘墳墓。而
自己要做的,是設法讓父親看到此一情景,可能的話,把他們兩個一併推落到這個墓穴中。
  「博爾德克這傢伙太早亮出底牌了,讓羅嚴克拉姆公爵得到反擊的機會,真是欲速則不
達。」
  「沒想到他是那麼無能的人!」
  他的言外之意是在指責重用無能者的自治領主,但魯賓斯基卻不為所動。
  「是羅嚴克拉姆公爵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博爾德克辦事認真勤勞,這次失敗只能說是他
遇人不淑。可是,我沒想到他連最後的階段也搞砸了!」
  「怎麼處置他呢?」
  青年一副惡魔般的口吻問道,但對方並沒有回答。魯賓斯基、魯伯特.蓋塞林格、博爾
德克,這三個人的思想超越了空間,捲成漩渦,糾結難分。
  其中,誰是最醜惡的背信者呢?實在很難下定論。他們三個人對於「以理想的價格出賣
其他兩人」一事,在良心上都不會有半點罪惡感,這是不言自明的事實。不過,出賣費沙並
非全然不會遭到抵抗。就算計上說來,費沙的財富、活力和戰略位置,是他們未來發展的保
障,掌握住這個關鍵之後,就可以袖手旁觀銀河帝國宰相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公爵及
地球教總大主教之間所展開的權力順位競賽。捨不得出賣也是理所當然的。魯賓斯基話鋒一
轉:
  「--對了!最近,那個叫尤里安.敏茲的少尉,已經到同盟事務官的事務所赴任了吧
!」
  「他好像是楊威利提督最疼愛的兒子,不曉得是怎麼個疼愛法!」
  魯伯特冷笑成癖,比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管如何,才十六歲的黃毛小子,成不了氣候的。」
  「十六歲時,羅嚴克拉姆公爵就已經上戰場建立功勳,晉身少校階級了。尤里安.敏茲
的步伐,只比他慢了一些而已啊!」
  「還不是受養父的庇護!」
  魯伯特.蓋塞林格點頭表示同意。反觀自己十六歲時,不也已經決定排擠親生父親,篡
奪他的地位和權力了嗎?而且還不時惕勵自己,要憑實力把父親不給、不傳的一切給奪回來
,不是嗎?古代的聖賢曾經說過:「才能是由點而擴張成面的。」只要有了開頭,就可不斷
擴大成長。野心和慾望也是如此。這樣,魯賓斯基由其中一點開始用心也不算過份了,但他
對自己不禁會產生懷疑吧?
  魯伯特.蓋塞林格以冷峻的視線利刃般地射向父親寬大的臉龐,然後立刻移開。魯賓斯
基是拋棄他的父親,也是無恥的權力者,兩者之中任何一個都足以使他憎惡,然而,魯賓斯
基卻同時兼具了兩者的角色![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0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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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Ⅰ
  --尤里安.敏茲正做著無限甜美的夢,夢中的他置身於晦暗的光影之中,有數不清的
花瓣正跳著波卡舞--。
  他心想,等起床後要做個淋浴,刷完牙後就準備早點,他要紅茶泡加牛奶和切三片黑麥
麵包土司各兩份。土司上面要塗奶油,加上少量生菜和檸檬汁。接下來再加點燻肉和蘋果奶
油派,真不錯。還有新鮮的沙拉和簡單的雞蛋料理。昨天吃的是煎蛋,今天就做炒蛋加牛奶
吧--!
  最後,幻想的泡沫消失了,把他拉回「現實」的環境中。他上下左右地環視著,發現已
經天亮了,室內的傢俱擺設都清晰起來。枕頭邊的鐘指著六點三十分。習慣似乎已經滲透到
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雖然他的身體現在還需要一個小時的睡眠--
  「提督,七點嘍!起床了!早餐都準備好了!」
  「拜託再睡五分鐘,不!再四分三十秒也好!不!再四分五十秒--」
  「不能再賴床了!身為司令官的人卻睡懶覺,怎麼當部下們的楷模呢?」
  「就算沒有司令官,士兵們也應該會正常作息呀!--」
  「敵人都攻來了!如果由於你的賴床而被敵人偷襲成功的話,後世的歷史學家們都要笑
你是個大笨蛋了!」
  「敵人還在睡呢!後世的歷史學家們也還沒出生!放過我吧!好不容易在夢裡是和平的
--」
  「提督!」
  四年前,當這位提督還是上校的時候,他們之間就常常有這種情況發生,楊賴床和尤里
安硬拖著他起床的次數,前前後後也不下一千次了。關於起床這一點,楊威利可以說是一點
進步也沒有。
  尤里安在床上坐起身來,誇張地伸了一次懶腰。他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那就是,如果是
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那就沒必要準備早餐了。他一面想著身為一名軍官應該如何安排自己
的生活,一面跳下床來。
  尤里安一邊淋浴,一邊放鬆了自己年輕的皮膚及富有彈性的肌肉。洗完澡後,穿上制服
,照著鏡子小心謹慎地戴正帽子,等到這一切內務都就緒了之後,距離七點卻還有一點時間
。楊甚至說,如果軍官起得早,就會讓下面的士官和士兵們為難!其實這話倒也有它的道理
存在。目前這艘船上,連距離到達費沙以前四個小時之內的最後餐點,都還沒有安排妥當。
  尤里安待在同盟首都海尼森的日子只有三天。在這段時間裡面,他忙於在政府和軍部中
樞間來回奔波,他明白有人要惡意刁難。同時,他悔悟到自己陷入到這個封閉的權力社會中
無法掙脫。當然,如果和楊所面臨的困境比較起來,那只是小巫見大巫,但是他知道,若是
得到與自己年齡不相稱的榮銜時,旁人一定會將之視為肉中釘一般,不會給他好氣受的。
  設於國防委員會下的有統合作戰本部、後方勤務本部、技術科學本部、及其他的部、局
等。目前的防衛、查閱、經理、情報、人事、裝備、教育、設施、衛生、通信、戰略等各部
的部長,若是現役軍人的話,不是上將就是中將軍階的高級軍官。楊的副官菲列特利加.格
林希爾上尉的父親--已故德懷特.格林希爾上將就是前任的查閱部長。若想接任費沙駐在
武官這個職位,非得去見人事部長里巴莫爾中將不可,因為即使自己只是一名少尉,但任免
駐在武官的事還是由人事部長直接掌管的。
  尤里安事前雖然已和人事部長約了時間會面,但對方還是以有要事在處理為由,硬是要
他等了兩個小時。尤里安知道他是故意要他等的,這根本是毫無疑問的事,而他心中卻還想
著其他許多事情,使自己靜不下心來。楊一定很惦記著自己這次的海尼森之行吧。他在想,
權力社會中的現實處境常常會剝奪人的精神活力,使得其單純的忠誠心逐漸萎縮--當他正
想著這些事情時,有一位副官終於喊了他的名字,把他請進中將的辦公室內。
  尤里安待在室內的時間只佔了他待在室外時間的五十分之一。中將只是和他形式上打了
一聲招呼,然後將任職書及階級章交到他手中,尤里安向他敬了禮之後就走出去了,如此而
已。
  接著是拜訪宇宙艦隊司令長官比克古上將,尤里安覺得剛剛好像置身於下水道的隧道當
中,而現在去拜訪比克古就好像走進綠野仙蹤一般。他把楊的親筆信交給老提督之後,覺得
如釋重負,放心了許多。他和楊以及菲列特利加一樣,很喜歡這位老提督,覺得還能見面心
裡也很高興。比克古因為有事,所以必須先等上一個小時。但尤里安心中卻完全不在意,大
概是感性的主觀影響吧。搞不好也是被楊的壞習慣所影響的也說不定。
  老提督終於出現了,他高興地歡迎尤里安。
  「喔!長高了呢。一年半不見,這也是必然的吧!你現在正是『一瞑大一寸』的年紀嘛
!」
  「司令長官身體也很好呀,真是令人高興。」
  「算了!我是越來越接近地獄之門了!總有一天,我將會到那裡去看見魯道夫皇帝被丟
在熱騰騰的鍋中煎熬的樣子,到時候我會很高興的。對了!人事部的里巴莫爾中將有對你說
些什麼嗎?」
  「沒有,他什麼也沒說,連一些非正式的客套話都沒說。」
  「是這樣嗎?」
  比克古笑著說:
  「里巴莫爾中將是屬於百分之七十左右的政府主流派--特留尼西特派的人,或許他雖
想在議長心目中留下好印象,但終究不願去討你這位十六歲少年的歡心,所以就乾脆什麼都
不說。除了公務本身外,沒有說其他的廢話,這是保持他基本的矜持。」
  尤里安聽了覺得非常納悶。
  「他想博取我的歡心?為什麼博取我的歡心就能使特留尼西特議長對他留下好印象?」
  尤里安那雙深褐色的眸子露出些微淘氣的神情。
  「我是楊威利派的,可不是特留尼西特派的呀--」
  「告訴你吧!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吶!你這次的人事調派,是由國防委員長親自下的
命令。而國防委員長愛朗茲可以說是特留尼西特議長的第三隻手,表面上,大家都會覺得你
可能很受議長的喜愛。」
  「這麼複雜!」
  「我想應該是吧!但也不必那麼大聲地說出來。這是我和楊提督的缺點,你可不要學啊
!」
  老提督高興地笑著,那種表情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樣。接著,他告訴尤里安有關特
留尼西特政府對於軍方人事上的想法和計劃。基本上,不只是特留尼西特派,也不只是自由
行星同盟而已,世界上所有國家的歷代主政者最在意的,一直是那些遠離首都的地方部隊問
題。這些部隊的司令官常因為中央政府的鞭長莫及而將軍隊私有化、軍閥化,不願受政府控
制。這種情況往往成為主政者心中永遠的惡夢。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發生,中央政府於是使用
它握有的最有力武器--人事權,經常性地調動部隊的重要成員。當然,這種調動也要注意
一點,那就是以不破壞其對外的戰鬥能力為前提。
  「這麼說,我這次的調動也是這種因素中的一環嘍?」
  「嗯,可以這麼說。」
  比克古得意洋洋的樣子。
  「所以,他們的主要目的,是將梅爾卡茲提督從楊提督身邊調走吧?不是嗎?」
  老提督聽了這句話相當高興,因為他認為尤里安的問題顯示出他的戰術概念在水準之上。
  「不錯,剛開始時是這樣。」
  比克古接著說,中央政府今後的政策,可能是連理由都不提,就會把卡介倫和先寇布等
楊身邊的重要幕僚們一個個調走。
  「可是,這麼做又算什麼呢?只會把提督的實力削弱,相對的強化帝國軍的力量罷了!」
  對於這種不明事理,只一味地在派閥鬥爭中考慮問題的愚蠢弄權者,尤里安真是感到相
當生氣。權力這種東西,本身就是一種容易使人喪失心智的東西,許多人為了安穩地掌握住
它,視野就會變得窄短,心思也會變得自私起來。
  比克古打開楊的親筆信,一面不斷地點頭一面讀下去。就純軍事而言,帝國軍會通過費
沙迴廊的可能性,是有必要詳加研究的,可是,由於長期的安定,人人都已漸漸失去了危機
意識,要做一些危機對策根本就不受人重視。而早先以同盟和帝國皆勢均力敵為前提,所訂
出的軍力部署和軍需生產方案,如今早已經因為局勢的變化而不再有其存在的價值了。
  比克古把楊的親筆信摘要地告訴尤里安。
  「楊提督的提案是這樣的。如果我們要事先防範帝國軍通過費沙迴廊入侵同盟領域,必
須要藉由費沙的人民而抵抗帝國。」
  具體的說,第一,可藉助費沙人有組織的罷工行動,達到社會及經濟體系衰弱的目的。
第二,可將民間商船全數列於費沙迴廊之內,堵住航路,阻止帝國軍的進入。」
  「這樣好嗎?」
  「楊提督寫著,不管進行得怎樣都沒關係。如果有必要的話,就算拿費沙人民來當同盟
的盾牌,擋在帝國軍的前面,也比在戰場上發生殺戮行為好得多。」
  「--」
  「費沙的人民一旦有這樣勇敢的行為,他們那種獨立不羈的精神,一定會喚起他們不屈
服於任何國家軍事力的精神。不過,話雖如此,如果等到帝國軍真正進駐費沙時再反抗的話
,就不會那麼有效果了。」
  楊親筆寫著:所以我們有必要在費沙國內散播一些流言。流言的內容是--費沙自治領
政府和銀河帝國的羅嚴克拉姆公爵私下作了交易,要把費沙的國土和市民及自治權都出賣給
帝國。其證據就是,短時間內帝國軍將進駐費沙,費沙迴廊將提供給帝國軍做為進攻同盟的
路線。要防止這件事的發生,就必須打倒現在的政府,建立一個嚴守中立的新政權--。如
果這樣的流言在費沙境內流傳開的話,帝國軍想要進駐費沙就沒那麼容易了。若他們硬要強
行進佔,一定會激怒人民,使人民挺身反抗。就算帝國軍最後還是進駐成功,對於同盟而言
,也能爭取到一些緩衝的時間,同時也可以結交到一些反帝國的朋友們。當然,這種挑撥鄰
國的行為多少會受到別人道義的譴責的--
  比克古搖了搖他那頭花白的頭髮。
  「楊提督對於未來將會發生的事看得真透徹,可惜沒有人支持他。當然,這不是他個人
的問題,他本人也礙於權限,沒辦法再做更有建設性的事了。」
  「這是因為制度的關係吧!」
  尤里安說的話使人覺得他膽子不小,老提督聽了,眉頭都皺了起來。
  「制度嗎?--」
  他嘆了口氣。
  「我本身是很討厭現行的制度的。我們一直誇耀自己是民主共和國的一名軍人。自從我
在你這個年紀當上二等兵以來,到現在一直--」
  比克古這半個世紀以來一直陪伴著民主主義渡過其逐漸變質、衰弱的歷程。他覺得理想
好像是包著糖衣的毒藥,而現實就像癌細胞一樣,慢慢地侵蝕其內在。
  「我認為民主共和制限制軍人的權限是對的。軍人不應該擴充其在戰場以外的權限。還
有,軍隊應該接受政府和社會的管束,使之國家化,這樣才能健全民主政治。」
  老提督再一次強調他自己的價值觀。
  「民主主義本身的制度並沒有錯。問題是其制度不能偏離本身的精神。目前,我們的政
府就是已經偏離了原先的精神,走歪了!也不知到何時才能--」
  尤里安默默地感受著老提督沉痛的心情。除了這樣,他也沒辦法做其他的補救。他還是
個未成年的孩子,沒有什麼力量,他知道自己目前還不成氣候。
  尤里安向比克古告別之後,馬上又前往「銀河帝國正統政府」所在的大樓。他想再次和
被迫出任亡命政權的軍務尚書梅爾卡茲打聲招呼。這棟「正統政府」大樓往年曾是亡命貴族
們時常聚會的熱鬧地方,如今盛況不在。尤里安並不知道梅爾卡茲在何處,卻意外地在大門
前碰見副官舒奈德。
  「那些穿著燕尾服的衣冠禽獸真是亂七八糟。一個失去國民的政府和失去士兵的軍隊也
想去跟別人爭地位、爭稱號。幕僚人員加起來要是有六、七個就要謝天謝地了。尤里安,你
若也加入正統政府的帝國軍的話,至少可當個少校。」
  尤里安不禁要懷疑,舒奈德講話這麼尖酸刻薄到底是天生的呢?還是在伊謝爾倫要塞生
活將近一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結果?
  「梅爾卡茲提督想必很忙吧?」
  舒奈德絮絮叨叨地說「正統政府」封梅爾卡茲為帝國元帥。但他卻是一個沒有半個兵可
指揮的元帥,所以正急於向同盟政府籌措資金及舊式的軍艦,以亡命者為對象募集士兵,編
組軍隊。
  「要以那種兵力來對抗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公爵這樣的政治和軍事天才,不知道
該說是志氣雄大,還是因為腦袋是用巧克力做成的關係。我想大概是後者吧,但是一想到自
己被捲進去時就很傷腦筋了!」
  舒奈德知道梅爾卡茲「晉陞」為元帥,那自己一定也會升為中校,可是他一點也不高興。
  「--唉!現在唯一有可能打贏對方的想法就是因為羅嚴克拉姆公爵是個天才,而歷史
上,天才敗給凡人的例子並不少,我們只好等待奇蹟的出現。否則無論如何勝利是絕不可能
的。」
  他的想法總是相當悲觀。如果他對梅爾卡茲說這些的話,以梅爾卡茲的立場一定相當難
堪,而他又找不到其他對象可以訴說自己的心情。剛好尤里安可以了解他這些牢騷話,因為
他知道舒奈德對梅爾卡茲是忠誠的,所以聽了也不會不高興。尤里安得知梅爾卡茲目前的情
形,不禁對他同情起來。如果楊今天的處境也和梅爾卡茲一樣的話,他是絕對不會對他感到
灰心或不抱希望的。不管發生什麼事,尤里安都一定會站在楊這一邊。
  最後,尤里安請舒奈德代他向梅爾卡茲問好,並且告訴他,他即將離開首都海尼森,看
來會有好一段時間無法和他們再碰面了。
  Ⅱ
  當宇宙船靠近陸地時,行星費沙的微妙色彩變化,照耀了人們興奮的眼睛。他們背後的
宇宙一片黑暗,點點銀色的光胡亂飛舞著,而前面的行星卻有如音樂般明暗地閃爍著,好像
一首小夜曲隨著明暗奏出動聽的樂章。
  尤里安.敏茲隔著窗戶遠眺眼前的行星,其光線的變化印在眼簾,使他想起菲列特利加
.格林希爾上尉,這位大他八歲,但又比楊威利還小幾歲的女性。一想到菲列特利加就讓他
很自然地聯想到楊,這是一種很微妙但卻也很清晰的想法。尤里安腦海中又浮現出自己在出
發前往費沙前,和她的一段談話。在對話中菲列特利加告訴他,和楊邂逅於艾爾.法西爾星
域的事。
  「楊提督當時還是個中尉,戴著一頂黑色扁帽,感覺好像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
  當時這位初出道的年輕軍官也沒什麼值得人尊敬和信賴的理由,所以艾爾.法西爾的居
民們一開始根本就看不起他,還是個少女的菲列特利加感到相當義憤,好像只有自己才能幫
忙這位無助的青年軍官似的。
  「我那時仔細地觀察他。像他那樣無助、孤獨的人,睡覺時軍服也不脫就倒在沙發上,
早上起來也不洗臉,一句話都不說就吃著沒有塗奶油的土司的男人,如果不是我去喜歡的話
,恐怕也沒有別人會去喜歡他了--」
  菲列特利加笑了。她笑得並不單純。如今,在經過了十年歲月以後的她,已經歷了許多
大大小小的事情,或多或少地影響了她,也影響了她的笑容。
  「我並不是喜歡英雄或名將。或許,我有先見之明,能慧眼識英雄吧!」
  一定是這樣!尤里安回答她,但這種回答菲列特利加未必同意。儘管如此,十年的歲月
已過去了,楊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有發生過變化嗎?
  「不,楊威利沒有變,變的是他周圍的環境,他本人一點也沒變。」
  當楊還是中尉時,他看來就像個初出道的中尉。現在他被人尊稱為提督,但無論怎麼看
起來還是像個初出茅廬的提督,以後,當他晉陞為元帥時,他一定也還是像個剛出道的元帥
吧!--不管像這樣的形容是否貼切,也不論他的責任和能力是否和他的地位相稱,總之他
總讓人覺得他不習慣於自己所處的職位的印象。楊威利從不曾積極地想成為一名軍人,他到
現在仍一直希望自己是一名歷史學者。但是如果他現在站在大學講壇上授課的話,菲列特利
加和尤里安一定都會覺得是名軍人站在教壇上的。而難以令人理解的是,楊的心裡到底對菲
列待利加是什麼想法呢?尤里安好想知道--
  船上的鈴聲響了,它告訴少年尤里安,船已經將要降落費沙宇宙港了。
  時值費沙標準時間的正午,這是尤里安生平第一次踏上這個行星的土地。也是指定期限
的最後一天。
  Ⅲ
  尤里安早就耳聞自由行星同盟駐費沙辦事處的首席駐在武官維歐拉上校是個又高又胖的
人,但今日一見,卻仍然感到意外。因為他這個人,說是胖,卻又覺得沒什麼肉,在他那青
白的皮膚之下所掩蓋的好像不是筋肉也不是脂肪,而是滿滿的瓦斯氣體而已。尤里安覺得他
看起來好像輕飄飄的,像是一艘鼓鼓的飛行船。以前好像曾經聽過別人給他取了個「地上的
氣球」這樣的綽號,現在他終於明白原因了。
  「敏茲少尉,以後還請多加努力了!過去你曾立過一些功勞,不過這些紀錄是不會在我
們這裡起任何作用的。如果自以為了不起的話,最好先收斂收斂!」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指尤里安若想要藉助楊的權勢在此炫耀是沒有用的。
  「是!我會謹記在心。以後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請您多多指點!」
  尤里安的心裡不覺火氣上升。以前,他在伊謝爾倫的時候,不要說是這種虛偽的外交場
合他沒經歷過,就是連一句刻薄的話他也沒聽過。沒想到一向生活在溫室裡的他,如今終於
要面臨外界完全不同的環境了。而這個外界的環境似乎是雜草又多又可怕,和伊謝爾倫比起
來的確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嗯!嘴巴倒是蠻會說話的,小小年紀表現還不錯嘛!」
  雖然上校說這些話不過是他心胸狹窄的表現,但是聽在自知剛剛說話言不由衷的尤里安
耳裡,卻特別感到刺耳。上校說話時的聲音高八度,以及他那一雙長在胖臉上的細長眼睛,
比他所說出來的話更為刻薄,更刺激人。看來,想討好他必須花費相當的精神及體力了。
  不管怎麼說,尤里安認為有一件事是絕對錯不了的,那就是他目前所在的費沙,是個不
折不扣的敵境。而這個駐費沙的辦事處,不用問,無論是室內或室外,都對他充滿了相當高
的敵意。他發現目前只有路易.馬遜准尉一個人才是值得信賴的同伴。
  辦事處內的敵意,反映的是特留尼西特的人馬對楊威利所抱持的敵意。對於尤里安個人
而言,雖然多少會有人嫉妒他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駐在武官」,但不管怎麼說,他不過是
個少尉而已,對周圍的人事不會構成太大的影響。尤里安自己也明白,在大家的眼裡,他不
過是楊威利提督的附屬品而已。因此反過來說,如果尤里安有任何犯錯的時候,一定會累及
楊威利的,他自己不小心行事是不行的。
  雖說尤里安已打定主意諸事都要小心,但卻也不能自閉到整天關在辦事處裡。身為一名
駐在武官有他自己的任務要執行。由於特留尼西特政府的派閥策略的運用,尤里安此次身為
駐在武官必須要認真地執行其任務,不得有任何理由推卸責任。
  尤里安對於衣著方面不太注意。在公眾場合穿穿軍服也就罷了。至於便服,楊威利在幫
他選購時,自己對自己的眼光也沒有什麼把握,所以總是把他帶到店裡,讓較熟悉的店員為
他挑選。楊威利對於自己的東西總是盡可能買較便宜的,但對於尤里安的東西則寧可多花錢
買品質較好的,這也是蠻令人感動的一點。亞列克斯.卡介倫就曾說,楊威利和尤里安兩人
同樣是不太注重服飾的人,但兩人所穿的衣服質料卻差很多,尤里安由於沒有吸引眾人視線
的必要,自然不必在衣著上下功夫,而楊威利就不能這麼簡單了。但是事實卻相反,尤里安
反而穿得比楊還講究--
  駐在武官的重要任務包括蒐集及分析情報、在街頭巷尾觀察市民生活等。尤里安在忙完
手邊的一些事情以後,鬆了一口氣,於是和馬遜一起到費沙的市街上去。尤里安穿著一件淺
色的套頭毛衣和斜紋長褲,加上他那一頭慣有的亞麻色頭髮,看起來和楊威利一樣,一點也
不像軍人。而和他同行的馬遜則穿著厚重的毛衣,包裹著他那結實的肌肉,兩人站在一起就
好像是一幅神話中巨龍保護著流浪王子的樣子。而馬遜那雙圓圓的眼睛,流露著對主人敬愛
的神情,使得原本充滿危險刺激的氣氛柔和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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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16:58 |只看該作者
  結束了事務方面例行的報到手續之後,尤里安與馬遜暫時告別拘束的時間而外出逛街去
了。如果待在辦公室裡頭晃來晃去,搞不好還會妨礙到上司和同僚辦公。而且看情形也不會
有人約他們出去吃飯的樣子,反正無所事事地在辦事處裡頭空等也是蠻惹人厭的一件事。尤
里安和馬遜准尉以悠閒的步伐走在充滿活力而擾嚷的市街上,此時迎面走來了一群和尤里安
年紀相倣的少女,其中大概有三個女孩毫不掩飾地往尤里安的臉盯著看,尤里安也不知不覺
地看著她們,她們卻突然高聲地爆笑了出來,然後小跑步地從他們兩人旁邊經過。背後還傳
來了她們對尤里安的評語,說他的衣服雖然舊了些,可是人倒是長得挺俊的。尤里安輕輕地
摔了摔他那亞麻色的頭髮。他在想,女孩子的事情跟密室中的權力政治真是完全不一樣,他
一點也搞不懂她們。如果波布蘭在他身邊的話,應該會向他解釋一些吧!
  他們在彎進一條小巷之後,隨即走進一家服裝店。店員看見他們,馬上趨前殷勤招呼,
看見尤里安視線所注目的衣服,馬上向他推薦說:
  「這件衣服和您很相配啊!它是衣著中的極品,配上您的品貌是再適合不過了!」
  「好貴啊!」
  「別開玩笑了,這樣的衣服,訂這樣的價碼,對我們來說是犧牲價哩!」
  「我記得上個月看到時好像價格便宜了二十馬克,為什麼現在卻--」
  這話當然是吹牛的。
  「您大概搞錯了!請你看看電子報紙好了,我們目前的物價指數很規律並沒有變動啊!」
  尤里安聽了,一邊含有深意地點點頭,一邊轉頭高興地對店員說:
  「那麼,我就買二件好了!有收據吧?」
  尤里安付給他九十費沙馬克,然後把找回的幾分錢放進口袋中。雖然這只是一個小小的
情報,但是收集它的代價卻未免高了些。兩人出了店後,走到露天咖啡座去,尤里安拿著剛
剛店員告訴他的某種電子報紙一邊看一邊說:
  「目前物價很穩定,生活品質也好,再加上沒什麼重大事故發生,整個社會和經濟的營
運自然也就相當健全。」
  「我國在這方面就差多了!」
  馬遜發自內心地感嘆著。若和自己國家--自由行星同盟的荒誕無度比較起來,費沙的
強勢經濟是國際市場中最頂尖的了。
  「我們國內不是有人流血就是有人殺人,還有人專吸別人流出的血--各式各樣的都有
!」
  尤里安以相當厭惡的口吻說著。他目前是以中立的立場在觀察費沙,以前,楊對他也不
只說過一次費沙的繁榮景象,但是,費沙的繁榮可說是很大程度得益於帝國和同盟兩者經年
累月的戰爭,若是拿因好戰而自作自受者和在戰爭中發死人財的人來相比較的話,他還是對
於後者較無好感。如果光是憑尤里安這樣感性的特質來看,無疑他想要通過考核而成為一名
軍人是相當困難的。
  走出咖啡座之後,尤里安和馬遜馬上發現他們被跟蹤了,不過他們還是毫不在乎地向市
區內的銀河帝國駐費沙辦事處走去。當然,他們並沒有走進去,只是在外面眺望著,好像此
刻和帝國是處於吳越同舟的立場,而辦事處裡面的人仍然是像往常一樣的作息。
  「想想看,敵我雙方現在竟然處於同一個立場,這種情況真是奇妙!」
  一面點頭聽著馬遜這句缺乏獨創性的話,尤里安則一直盯著這棟有一半外觀被高聳的樹
木遮蔽著的白色建築物。他想,搞不好對方也正用紅外線監視系統在注現著這裡呢!這對費
沙人而言,說不定又是另一個笑話的題材了!
  Ⅳ
  雖然說很多規矩都只是形式的而已,但不照著做又好像怪怪的,因此歡迎新任駐在武官
的派對還是於翌日在巴特亞飯店舉行了。這次派對之所以不在辦事處內舉行,是因為怕裡面
有敵人裝設的竊聽器,不過,尤里安心裡卻認為,搞不好這家飯店裡也早就被裝了竊聽器也
說不定。但是他自己是這次派對中的主角,不想出席也不行。
  尤里安知道派對中的主角往往都得在宴會中招呼客人,根本沒時間吃飯,以前楊就常常
「空腹」到散會為止。再加上尤里安品貌出眾,自然而然地成為場中所有人評頭論足的焦點
,他多少也要努力地裝出笑臉來迎人不可。楊以前就曾經嘆息地對他說,一個人若可以不去
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不知有多好,但這實在太難太難了!
  若說尤里安是對方觀察的對象的話,那麼觀察他的人同時也給了尤里安相對的觀察機會
。這次尤里安被視為楊威利的代理人,他必須能在費沙人之間散佈「帝國軍要進駐費沙」的
流言,至於這些流言被散佈出來後,到底是如何地侵蝕人心,其毒素又是怎樣的蔓延,那就
只能在日後才能判明了。如果他所放出去的流言能夠發揮最大的效用的話,那麼費沙的自治
政府將和它的人民產生對立,因為自治政府竟然把全體市民當做抵押,和帝國進行秘密約定
--若事實真是如此的話,自治政府也不得不應市民的要求而毀約,如此一來,同盟所面臨
的危機--帝國軍自費沙迴廊侵略同盟,也就化解於無形了。如果事實並非如此,但自治政
府因顧慮到在費沙市民當中所可能產生的恐慌,也一定會在賦與帝國在費沙迴廊的通行權之
前考慮再三。這對同盟而言,也可算是一件好消息。
  不過,楊在構思這個計劃的時候,他想到其中有一種所可能導致的結果讓他稍感猶豫,
那就是萬一費沙市民一時群情激憤,以武力封鎖迴廊,因而和帝國軍之間起了流血衝突的話
,那就不好了。因為楊認為,為了一國的利益而將其他國家犧牲掉,這無異於是個極權的帝
國主義者。最後楊只好假定帝國軍若真的要進駐費沙迴廊的話,費沙的人民必定要不惜一切
地來阻止他們,這樣,人民的流血事件自然就不是因為他所放出去的流言所引起的了。
  楊在寫給比克古的信上曾經說過:
  「--基於以上所說的,我認為費沙自治政府和帝國的羅嚴克拉姆公爵之間極有可能訂
有密約,要將費沙迴廊出賣給帝國。如果我這項假定成立的話,那麼一向以獨立不羈為傲的
費沙人最後還是難免要面臨和自治政府攤牌的命運,這就不是光靠我們在旁煽動,或在旁穿
針引線所造成的了。到頭來事情要怎樣發展,就全靠他們如何了結。如果他們為了捍衛本身
的自由和尊嚴而不惜犧牲的話,那勢必會發生流血抗爭,否則的話,帝國軍將不必動武就可
進駐費沙。問題是如果費沙人走漏了這個消息,帝國軍可能會在他們有所行動之前就先發制
人,這樣可就適得其反了。一旦讓帝國方面搶先有了動作,搞不好到時候我們連防守也來不
及了--」
  就因為看了這段話,比克古和亞列克斯.卡介倫都一致認為「楊對於未來要發生的事,
實在是看得又深又遠。」他早就能看到將來最不好的結果了。
  身為一名謀略家,楊實在擁有相當的才能,不過光是才能還不是他資質的全部。由於他
的性格和志向,使他覺得光靠謀略來達成任務是沒有什麼意義的。對他而言,最有意義的事
,就是以戰爭和謀略來追求國家長治久安之道。身為一名職業軍人,而且像他這麼年輕、官
階又高的軍人,能有這種想法真是非比尋常。想必在這一代或後世中,一定會有人惡意批評
楊的這種信念,他們會說:「不管楊對戰爭到底有沒有人道的精神,但是他建立了那麼多的
功績,可見他同時也殺了不少人。」當然尤里安等人是不會那樣批評他的,而楊本身面對這
樣的指責,大概也只有苦笑而已,不會作任何反駁。或者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知名人士由
於殆忽了人類必須主張自我原則的義務,結果受到眾人的非議也時有所聞--
  尤里安穿著軍官用的白色禮服站在派對會場中,他那頭亞麻色的頭髮,俊俏的臉龐,深
褐色的眼眸所散發出來的有神的目光,以及他那英挺的身影,在在都吸引著出席者的目光。
  如果是有萊因哈特在場的地方,光是他一個人就足以將四周的所有人壓倒,好像週遭的
一切都變得黯淡無光一樣,只有他一人具有華麗無比的色彩。而尤里安則沒有像他這樣強烈
的光芒,然而,他就好像是一幅圖畫中不可欠缺的東西,可以給人一種與整個場所融合在一
起的感覺。
  當主持人在這一個為歡迎同盟史上最年輕的駐在武官而舉行的酒會作了開場白之後,歡
樂的笑聲隨即傳遍了整個會場。尤里安也按照自己事先即預想好的計劃,開始笑著和人打招
呼。
  「少尉,您對費沙的印象如何?」
  「嗯--大街小巷潔淨的程度令人感動!另外,寵物的數目也很多,養得也肥肥胖胖的
!」
  「哇!你感興趣的事好像跟別人不太一樣啊!」
  對方竟然這麼反應,尤里安聽了心中不免失望。其實他是想讓對方了解他的觀察入微,
因為大街小巷若打掃得很乾淨,就表示這個國家對社會各公共設施的管理運營系統相當健全
,而寵物多則表示人民生活水準高,家家戶戶豐衣足食。尤里安只簡單地說兩句話來表示自
己能從其日常生活當中,觀察到此一國家國力強盛的一面,但聽的一方卻似乎不能理解的樣
子。尤里安覺得自己好像在對牛彈琴。如果剛剛聽到這番話的人換作是楊的話,他一定想都
不必想就說:「嗯!說得好。」而尤里安聽了倒要覺得不好意思了。
  「少尉覺得費沙的女孩如何呢?」
  對方轉移了話題。他大概覺得自己經驗老到,想要使這位過於年輕,尚不習慣於這種交
際場合的少尉感覺輕鬆一些。
  「長得都很漂亮,而且都很有活力。」
  「嗯!你很內行嘛!」
  的確,他雖然講話並不真誠,但這句話倒也說得無可厚非。
  「費沙從漂亮的女孩到改造行星的系統等貨品都一應俱全,只要出得起價錢,什麼都買
得到。不過,如果是像少尉您這樣的人物,我看錢也不用花了,只要笑一笑,就能買到女孩
子的心了,真是令人羨慕啊!」
  「我會努力試試看的。」
  尤里安儘量裝出醜惡的樣子,可是好像還是不怎麼像。最後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在逞能。
  「不過,要談起買賣這件事的話--」
  尤里安以一種若無其事的語氣,慢慢把話導入主題。
  「我聽說費沙迴廊和費沙自治領將要出賣給帝國軍了,真是令人擔心啊!」
  「你說什麼?」。
  對方假惺惺地反問,這是一句客套話。尤里安也故意詫異地看著對方的眼睛。
  「費沙難道沒有將迴廊本身當做商品一樣地賣給帝國嗎?」
  「這個嘛,少尉,是您的想像力太豐富了吧!帝國軍--」
  他突然笑了出來。
  「帝國軍難道想經由費沙迴廊去入侵同盟嗎?聽起來是很有意思,不過啊--」
  他好像是企圖想制止這個年輕人不適當的猜測似的,一副教導他的表情。
  「你的想像力真的太豐富了。費沙迴廊是個和平之海,往來的船隻不是客船就是貨船,
掛著軍旗的艦艇是絕不允許通過的。」
  「這件事是誰規定的?」
  尤里安咄咄逼人的口吻,和他那好看的臉龐一點也不相稱。對方聽了也只是回了一句「
這個--」但已經是笑都笑不出來了。此時四周的人也察覺到他們兩人的話題似乎相當嚴肅
,大家都一齊望著尤里安,而尤里安則是興奮地提高聲音說道:
  「我認為如果規則是由人所定的,那麼必能再假人之手破壞。我想帝國的萊因哈特.馮
.羅嚴克拉姆公爵做事的態度也不會墨守成規,像不久前發生的當今皇帝棄國逃亡的例子,
以前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也發生了。」
  「--」
  「說起羅嚴克拉姆公爵這個人,他為了要得到打勝仗,征服敵人,一定會不惜打破傳統
和一些不成文的慣例去達成目的。我想在座的各位,沒有一個人敢保證他不會這樣做吧?」
  在場的人一陣騷動,似乎沒有人能對尤里安剛才所說的話提出反駁。
  「本來,我以為羅嚴克拉姆公爵就算有如此大的野心,但是費沙人也不可能會眼睜睜地
把自己的祖國出賣的。可是如今--」
  尤里安在說這番話時,外表看似鎮定,其實內心相當緊張。他實在沒有把握自己的這種
挑撥將會引起什麼樣的效果。畢竟他還是個毫無經驗的生手,對於這件事沒有多大的自信。
  有一個長相瀟灑的年輕人站在距離尤里安約十步遠之處,正一面與人談笑一面以銳利的
眼光盯著尤里安看。這人就是自治領主的副官魯伯特.蓋塞林格。
  他不懷好意地批評著尤里安:這小子嘴巴還蠻厲害的嘛!他認為尤里安不可能光靠自己
的思考就能下此結論,一定是楊威利告訴他的。他向和自己聊天的人輕輕地行了禮,然後加
入圍著尤里安說話的那群人當中。他迅速地站在尤里安對面,一副要和他對談的樣子。
  「敏茲少尉,您說費沙會把自己出賣給帝國的這種推測未免太大膽了!」
  「是嗎?對於費沙而言,獨立不過是形式上的獨立,並非是最高的價值吧?」
  「但是它已近似至高無上了,你不要低估它啊!敏茲少尉。」
  魯伯特.蓋塞林格刻意地喊著尤里安的名字,這使得尤里安相當不悅,一種嘲弄和優越
感在空氣中無聲地傳播著,尤里安感覺到額頭前濃密的頭髮似乎都浮起來了。
  蓋塞林格和尤里安之間相差七歲,他們之間卻有很大的不同。其差別指的並不是知識上
的,而是在觀察事物時的角度不同。在蓋塞林格的眼裡,尤里安只不過是一個在楊威利保護
之下,未見過世面的無知小子。
  突然,維歐拉上校從人群中急急地跑了過來,以他那不堪入耳而難聽的聲音開口說話,
打破了現場不愉快的僵持氣氛。他說:
  「敏茲少尉,你是應邀來參加歡迎酒會,不是來發表言論的。請你搞清楚自己的立場-
-!各位,對不起,他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得罪之處,還請各位見諒!」
  沒想到這個俗物所說的一些俗話,在此時竟然也發揮了一些效力,會場中音樂再度響起
,與會者之間又再度開始了那些虛偽的對話。
  Ⅴ
  魯伯特.蓋塞林格坐在駕駛座上,使盡整個胸膛的力量呼吸著。他剛剛才喝了酒,所以
呼出來的氣息是溫熱的,可是此刻他的心情卻不太好。車廂內很暗,也沒開燈,只有旁邊一
個長寬約十公分的影像電話的畫面發出了些許的光亮。畫面上映著一個禿頭但精力卻很充沛
的男子的臉,他就是自治領主魯賓斯基。蓋塞林格在派對結束後打電話給他。
  「--看來,楊威利恐怕已經洞悉了帝國軍的整個戰略構想了,怎麼辦呢?」
  「就算他知道,又能如何呢?他什麼也不能做啊!」
  「是嗎?」
  蓋塞林格故意以嘲弄的口氣說著,他對自治領主仍然抱著深深的猜疑。他當然是不會把
尤里安.敏茲少尉放在眼內,可是他覺得魯賓斯基不該無視於楊威利的存在,他太過自信了。
  「再怎麼說,那小子在派對中向出席的人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有些人雖然喝醉了,但
也會把它記在心裡,若是被一些對政治有野心的人加以利用,那麻煩就大了!不是嗎?」
  「說那些都太遲了,就算那些傢伙想要有什麼不軌,只怕他們連想出計策的時間都沒有
呢!你就不要太擔心了吧!」
  --魯伯特.蓋塞林格掛了電話,眼睛還是兀自瞪著微亮的畫面嘀咕著--說我太過擔
心,我這也是為了你啊!不是嗎?
  魯伯特.蓋塞林格在科貝爾街下車之後,就直接走到一棟古老的大樓裡去。室內發出了
一陣性別不明的電子合成聲音,來回地查證他的身分有三次之多。通過檢驗之後,他毫不停
留地直上到樓上去,腳下踩踏著的水泥樓梯雖然傾度很大,不過還好,他的腳步完全在自己
的控制之下,所以完全沒有危險。等到彎彎曲曲的走廊走到盡頭後,他打開那唯一的一扇門
,一道很奇怪而不健康的橘色光線隨即照在他身上。魯伯特看著室內一個蹲坐在沙發上,好
像瀕死的動物一樣的人影,開口問道:
  「你覺得怎麼樣啊?德古斯比司教,身體還好嗎?」
  對方並沒有回答,只是詛咒般辛苦地喘著氣。蓋塞林格揚起嘴角冷笑著。在這間空氣完
全不流通的室內充斥著的,儘是紫黑色快樂和慾望的煙氣。
  「酒、麻藥、還有女人都是這個世界上令你我快樂的東西,就連立誓禁欲的司教大人都
難逃它的誘惑!地球的總大主教猊下對您所犯下的行為,不知會不會從寬處置啊?」
  「是你對我下藥的!」
  這位年輕的主教喘著氣反駁他。他那雙眼睛看起來好像微血管破了似的,整個眼球混雜
著青紅的顏色。
  「是你用卑劣的手段對我下藥,使我墮入罪惡的深淵之中,你這個褻瀆神明的叛徒!你
後悔自己惡行的日子就快來臨了!」
  「到時候你可得先通知我喔!是會被雷劈呢?還是隕石會栽下來?」
  「你難道不怕受到正義譴責嗎?」
  「正義?」
  年輕的副官嘲笑著。
  「魯道夫皇帝並不是以正當的手段稱霸宇宙的,而安德魯安.魯賓斯基也不是因為擁有
完美的人格而登上費沙自治領主的寶座。得到最後勝利的人都是擁有最強大力量的人。能真
正握有支配權的不是正義,是力量!」
  魯伯特.蓋塞林格無情地反駁了他。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所謂的正義,以這為根據來判定人的好壞是沒有意義的,被魯道夫
所屠殺的那好幾億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就是因為愚蠢地相信正義而遭此報應。如果你是個有
力量的人,又何必懼怕總大教主呢!所以我說--」
  他把身子往前傾。
  「我對於宗教上的權威什麼的並不在乎,你大可以獨霸其中。如果能成為各個領域中的
領導人的話,就沒有必要再去嫉妒別人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我要你控制整個地球及地球上的教會。」
  「--」
  「我會把魯賓斯基幹掉,而你則去取代總大主教。」
  「現在已經不是那些傢伙的時代了。我要讓惡魔們把八百年來地球上的恩恩怨怨都給吃
掉,以後就是你和我的世界了--」
  沒想到德古斯比竟突然笑了出來,魯伯特皺起眉頭不解地看著他。
  「--你這個連自己是什麼身分都不知道的白癡!」
  德古斯比狠狠地臭罵了他,瞳孔中滿佈了無法抑制的憤怒之情,好像要噴出火來似的。
他那兩片薄唇上下掀動著,怒氣和嘲弄的聲音從咽喉中發了出來,被黑衣裹著的身體由於笑
罵而不停地顫動著。
  「你想以自己的野心和無知來對抗總大主教猊下?簡直是一大笑話,太沒有自知之明了
!畜牲就只能夢到畜牲夢。一隻狗也想和象對抗,真是垃圾!」
  「--你儘管笑吧!司教」
  魯伯特.蓋塞林格平靜地說著,但事實上這時他的精神已異於尋常。如果他內心真的很
平靜,應該會說一些氣話才對,他向來沒有被別人嘲弄的習慣,他也不喜歡被人嘲笑,只有
勝利的人才有權利去嘲笑別人。
  「你酗酒、吸毒、玩女人的醜態都被我錄下來了。你若不和我合作的話,這些有趣的東
西我自然要加以利用嘍!雖然這種手段太老套了,不過還蠻有效的,所以也常被人使用。不
想身敗名裂的話,最好是下定決心和我合作。」
  他們四周升起了一片沉默。
  「狗雜種--」
  司教最後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但聲音已經變得軟弱無力起來。
  ***
  尤里安.敏茲此時正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光是這一個晚上也不知道翻過幾次身了。以前
的他是很少有這種失眠的經驗的。今天晚上還曾一度因為覺得嘴裡有晚餐殘留的菜渣而起身
漱口。他覺得自己的腦中原本塞滿了視覺上的記憶,但現在卻空空如也,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他現在終於了解戰爭有各式各樣,而自己更深切了解到,像今天在派對會場中和魯伯特
.蓋塞林格所發生的這種戰爭並不是自己所喜歡的。在這廣大的宇宙空間中,若要戰爭,也
要和那充滿光彩,像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一樣的強敵互相較勁,比賽智謀和勇氣才行
。當然,這只是自己心中的一個大願望。他也不願把萊因哈特勝過自己的地方一一列舉出來
。雖然連楊提督都對羅嚴克拉姆公爵非凡的天份讚嘆不已,而自己只不過是楊身邊的一個未
獨立的人而已。可是,就像舒奈德所說的,連凡人有時都會認為自己勝過天才--
  就這樣,他胡思亂想了一夜,把睡魔趕得遠遠的。
  尤里安突然好想喝酒。有這種想法,連他自己都大吃一驚。不過,在此時會想喝酒應該
是可以理解的。而這個念頭倒好像是今晚的最大收穫似的。
  然而在尤里安的房門外,無聲無息的世界正在鳴動著。[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0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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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發表於 2011-3-26 23:17: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Ⅰ
  十一月一到,有一件鮮為人知的事情發生了,它使得原本已在進行的活動更加如火如荼
地展開。帝國軍連日來不斷地進行各種實戰演習及模擬作戰,同時也積極準備物資、重新編
組部隊、整修艦艇、檢閱兵器等等,好像正在為一次從未有過的遠征做準備。十一月四日,
一個由三萬艘艦艇所組成的大型演習舉行了,閱兵總司令為羅嚴塔爾一級上將。這是一次史
無前例的大規模演習,操演中甚至有超過一百人以上的士兵因此喪生,其慘烈的程度可見一
斑。
  在非軍事方面的工作也同時進行著。費沙駐帝國的事務官博爾德克在萊因哈特的命令之
下,答應將帝國軍即將進軍伊謝爾倫方面的相關假情報陸續提供給費沙。
  而博爾德克則相對要求萊因哈特於計劃成功之後,讓他登上費沙新自治領主的寶座以為
報酬。博爾德克滿心以為自己的這項要求會被同意,但沒想到萊因哈特卻遲遲未能答覆他的
請求。其實萊因哈特並不是一個吝嗇的人,他認為將來同盟被征服後,費沙就成為聯繫同盟
和帝國這兩塊領土的重要通道,若交給別人掌管,自己僅間接統治的話,絕非他所願意。萊
因哈特打算找一個他信得過的人來當費沙總督,費沙仍舊是自己的直轄區,至於博爾德克則
給他一個虛位而高薪的職位就可以了。
  不過,上述想法雖然合乎統治的道理,但卻不能達到讓費沙人都憎惡博爾德克的目的。
所以萊因哈特最後只得向博爾德克保證,若費沙初期的治安沒有辦法維持的話,就由博爾德
克來擔任自治領主。當然,博爾德克要負上全部責任來維持費沙的治安以及他和帝國軍之間
的合作體制。
  就這樣,博爾德克開始向祖國費沙方面進行傳遞假情報的工作。當然在這些假情報中也
得摻雜一些民間來源的消息,這樣才能盡可能使假情報容易為人相信和接受。其實,博爾德
克目前的心境是半年以前的他所沒有辦法想像到的,當時他對魯賓斯基是多麼的忠誠啊!如
今魯賓斯基卻已和他成為不同世界裡的人了。自己從以前和萊因哈特的敵對立場,到如今完
全倒戈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博爾德克為了要讓自己覺得不那麼心虛,心中不斷告訴自己魯
賓斯基的諸多缺點,他的權力當然遲早有一天會被取代的。博爾德克此時根本還沒想到副官
魯伯特.蓋塞林格有可能會取代魯賓斯基。他認為蓋塞林格只不過是狐假虎威,假借魯賓斯
基的威名到處橫行罷了!他不認為蓋塞林格的存在對自己構成任何威脅。大概只有蓋塞林格
本人才覺得博爾德克太小看自己了。
  十一月八日,萊因哈特終於將「諸神的黃昏」作戰計劃中的人事安排敲定。
  這項作戰的首要行動為將大軍移往伊謝爾倫,趁此將全宇宙的注意力集中於此,然後再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舉佔領費沙迴廊。想要達成此一目的,用兵的人須能迅速調動軍
隊佔領費沙。而這樣一位人才,則非渥佛根.米達麥亞一級上將莫屬。
  作戰計劃中第二階段的指揮官為不久前傷癒出院的奈特哈爾.繆拉上將。萊因哈特在這
麼重要的作戰中,將一向優秀的繆拉安排在「疾風之狼」的後面,自有他人事上的妙用。原
本繆拉很想參與進攻伊謝爾倫,以期一雪從前的恥辱,不過如今他這項個人希望可能不得不
就此打住了。
  接下來第三階段的指揮官為帝國軍最高司令官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元帥自己。他
的直屬部隊中,包括有亞特林肯、布拉斯契、卡爾那普、克留尼曼及特奈傑等五名中將。另
外,總參謀長奧貝斯坦一級上將、首席副官修特萊少將、次席副官流肯、首席秘書官希爾格
爾.馮.瑪林道夫伯爵小姐、親衛隊長奇斯里上校等,這些人都群集於伯倫希爾旗艦上。伯
倫希爾搭載女性人員,這是史無前例的。
  第四階段的作戰由舒坦梅茲上將指揮。舒坦梅茲以前一直擔任邊防的工作,雖然立下許
多汗馬功勞,可是因為並非出自名門貴族,所以官位只做到中將。在利普休達特戰役後,被
賦與邊境支配權,並晉陞為期待已久的上將,宣誓效忠萊因哈特。
  最後一個階段由瓦列上將指揮。瓦列上將於「利普休達特戰役」中曾輔助齊格飛.吉爾
菲艾斯平定各邊境星域,驍勇善戰,是個智勇雙全的良將,此次交付給他負責後方聯繫費沙
迴廊和帝國本土的重要任務,相信他必能不負所託。
  總計這次的軍事行動所動員的兵力為一二零零萬人,艦艇八七五零零艘。其中單是負責
費沙和同盟等佔領地警備工作的陸戰人員就佔了四百萬人。
  另一方面,進攻伊謝爾倫方面的部隊也是陣容堅強。雖然在基本上,這支部隊只是掩人
耳目的一個假象,但為求逼真以達到目的,當然會安排相當的兵力、人力和物資等。而且,
如果情況有變,這支部隊還可弄假成真,突破伊謝爾倫迴廊,趁亂攻入同盟,然後和入侵費
沙的友軍會合,掃蕩同盟領域。這是戰略上的一個相當重要的環節。負責此任務的總司令官
必須具備有相當強的統御力、用兵能力、以及冷靜判斷的頭腦。這個人選非奧斯卡.馮.羅
嚴塔爾莫屬。
  副司令官為魯茲和雷內肯普兩名上將。魯茲和瓦列一樣曾經擔任吉爾菲艾斯的副將。雷
內肯普則和舒坦梅茲一樣,在歷經了「利普休達特戰役」後成為萊因哈特的幕僚,晉陞為上
將。他同時也曾經是萊因哈特少年時代的長官,是個老資格的軍人,但外表看起來稍嫌古板
了些。
  法倫海特和畢典菲爾特兩位上將奉命統領預備兵力等待適當時機。他們兩個都有相當強
勁的攻擊力,於決戰時的適當機會投入必能予敵軍沉重打擊。而且,畢典菲爾特的艦隊素有
「黑色槍騎兵」之稱,以勇猛無雙出名。
  克斯拉上將擔任帝都的防衛司令官,奉命留守奧丁,梅克林格上將也和他一起留守帝都
待命。梅克林格同時也擔任軍務省和元帥府的總管大臣,所有後方物資的統籌補給及後援部
隊的編組等事務,都由他全權負責。
  上述這些人事命令中,有關伊謝爾倫方面的軍事行動皆被有意無意地公開,直到大軍自
帝都出發的那一天為止,已經有許多人都獲知此一消息了,這件事情的本身也可解釋為作戰
的一部份。
  ***
  「根據各方消息顯示,帝國軍即將任命羅嚴塔爾一級上將為總司令官,對伊謝爾倫迴廊
採取軍事行動!」
  同盟的情報網在接收到帝國軍方面如此明白的訊息後,迅速地將此一危機傳回首都。
  消息一到,震撼了同盟首都海尼森。不過他們仍然相信這次的軍事行動應該會獲致最後
的調停。就好像冬天一過,春天的腳步也會跟著來臨一樣,他們深信和平終有一天會到來。
不過,這件事仍然讓人覺得奇怪,因為大家都知道伊謝爾倫是個易守難攻的要塞,其中更有
一位年輕的長勝將軍駐守,帝國軍怎麼可能明知故犯,竟然打算入侵此處呢?
  這時的同盟政府高級官員似乎已將楊當做是另一派系的敵對勢力,丟入了記憶的深淵。
  在聚集了政府及軍部最高級幹部的國防協調會議中,宇宙艦隊司令長官比克古上將,在
三次要求發言遭到故意忽視後,終於被叫到了名字。老提督指出:對伊謝爾倫的攻勢只是偽
裝作戰,敵人主力很可能指向費沙迴廊。
  比克古此言一出,在座的各個高級官員都楞了一會兒,不過並沒有人同意他的看法,反
而不斷地冷笑,並且出言譏刺。
  「比克古司令官的見解真是不同凡響啊!不過,費沙是絕不可能放棄政治上的中立立場
,捨棄百餘年來的傳統,進而和帝國合作的。最重要的是,如果帝國真的因此而變得更強大
的話,那費沙本身的存續將遭到相當大的威脅。他們不會不考慮到這些問題的。」
  「費沙在我們同盟領域中投入了相當大的資本,也擁有相當大的權益,如果同盟被帝國
所吞併。那他們在同盟所做的一切投資都將血本無歸,你想他們會吃這種虧嗎?」
  老提督的發言遭到各方的攻擊,但他還是堅持己見地說:
  「費沙的確是在同盟投下了相當的資本,但他們是對同盟領域內各行星、礦山、土地、
企業等投下資本,而不是對同盟政府本身。他們大可以和帝國軍達成協定,在破壞同盟的政
府機構之後,仍然保障自己在同盟領域內的利益不受損害,也就是說,同盟政府的存在與否
,對他們根本無關痛癢。這就是費沙人。」
  比克古再度提出了反駁意見,大家聽了一度沉默了起來,他毫不放鬆地繼續說:
  「難道,費沙真的有對我們同盟政府投下資本嗎?」
  「提督,請你說話時小心一點,不要亂講!」
  國防委員長愛朗茲忍不住高聲制止比克古。因為比克古剛剛所說的話,根本就是暗示著
同盟政府的高級官員可能接受來自費沙的賄賂或回扣。面對這樣一個指責,相信敢摸著自己
的良心發誓說自己絕無收受賄賂的官員們一定沒有幾個。同盟當年的建國者亞雷.海尼森一
定沒想到自己所建立的國家竟然會被這些官僚所敗壞,他們沒有傚法先人的愛國情操,反而
學到了費沙精神文化中最腐敗的一面,將自己所應對國家和人民付出的義務,都出賣給金錢
了。而且這些貪官污吏似乎越來越多,抓也抓不完。加之傳播業和政界結合,報導重點均著
重在一些政治派系間的政爭而已。
  最後,比克古的發言被指為無稽之談,會議最後只是決定了要強化伊謝爾倫的警戒,只
要伊謝爾倫提出請求,政府立刻會準備其所需的軍用物資。結果,出席此一會議的人,除了
有一個人感到不滿外,其他人可說是在稱心如意的情況下散會的。
  Ⅱ
  最近,同盟軍駐伊謝爾倫艦隊所屬戰艦尤里西斯號艦長尼爾森中校的心情變得非常惡劣
。但是他一直沒有向任何人透露心情不好的原因,也因此,他的部下們紛紛行使他們應有的
權利--也就是當上司不在場時,大家公開談論上司的權利,並發揮他們的想像力來猜測艦
長心情不佳的原因。有人猜可能是因為沒升官啦!和老婆吵架啦、和波布蘭少校玩牌被耍老
千啦、和先寇布打賭打輸啦--等等的各種猜測都有,但其中最令人「激賞」,還因而獲得
「大獎」的「創作」,就是菲爾茲中尉所說的話:
  「事實上艦長是為了尤里安.敏茲,大家都知道,尤里安現在任職費沙駐在武官,而且
人已前往費沙到任,我們的艦長失去了這樣一位單戀的對象,當然失望極了,難怪他心情不
好,我們應該多多安慰他!」
  聽到這樣的理由,大家都笑暈了!每個人都知道,尼爾森中校是個大老粗,他是絕對不
會去喜歡少年人的,上述所說的完全是笑話罷了!事實上使得尼爾森心情不佳的真正原因,
是因為他現在已經是個四十歲的人了,可是卻還在長智齒!這才是使他悶悶不樂的原因,而
他的部下們卻沒有一個人猜對。
  伊謝爾倫迴廊各處所設置的監視衛星在坎普艦隊來襲的那一次,已幾乎完全被破壞掉,
但由於國會的預算不足,這些設備一直都沒有修復好,所以在偵察敵人方面的功能就自此大
打了折扣。楊威利為了這件事情,曾經再三要求國防委員會追加預算,但因追加預算必須先
由經理部來監察。而此項監察卻一直還沒進行,故在法令上就一直無法通過預算。
  所以單就這件事而言,國防委員會之所以遲遲未能通過預算案的原因,並不能說是因為
他們不喜歡楊威利的緣故,只能解釋為單純的國家機構處理事務上的無效率而已,其態勢之
嚴重也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無論如何,偵察敵人的行動不能因追加預算案未通過而終止,以艦艇巡邏為重點
的查哨工作仍然要照常進行。接著,就在十一月二十日這天,也就是尤里西斯號出巡查哨的
第二天,發生了一件事。
  當時尼爾森艦長正不高興地撫摸著自己右頰上腫起的包包,操作人員突然以一種緊張的
聲音報告艦長,說他發現了敵人的行蹤。但艦長聽了卻一點也不以為意,看來他現在全身的
注意力已全部都集中在他那顆智齒上,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感受恐怖和驚嚇了。
  「無法測定!數不清的艦艇數!」
  監控員對這種事雖然已經有過數度的經驗,但對於這次的情形仍然感到相當害怕。
  「怎麼辦?要和他們打嗎?」
  「笨蛋!」艦長罵道:伊謝爾倫駐留艦隊是永遠不敗的,它之所以不敗,原因之一就在
於沒有勝算時就決不開打。楊的艦隊不需要明知會輸還要去送命的蠢材。
  「趕快逃走吧!不要拖拖拉拉的!」
  就這樣,同盟軍落荒而逃了。帝國軍羅嚴塔爾艦隊的索敵系統捕捉到了他們的蹤跡。
  被問到是否要展開追擊的時候,這位金銀妖瞳的青年提督搖搖頭,示意讓他們逃走吧。
  必須讓同盟軍逃回伊謝爾倫要塞,好去報告帝國軍來襲的消息。而羅嚴塔爾和他的同僚
米達麥亞有個共同的毛病,他們對於追擊小小的敵人是不會感興趣的,唯有在面對強勁的對
手時,像同盟軍中最有智慧的名將楊威利時,才會感到渾身充滿鬥志。
  以上就是這次「諸神的黃昏」作戰的第一次對陣。也是為自由行星同盟所奏起的安魂曲
的第一小節。
  ***
  楊威利在聽取逃回的尤里西斯戰艦的報告之後,召集所有的幕僚人員至會議室開會。
  會議中,卡介倫回想起上半年遭遇敵軍的狼狽慘況,他臉色沉重地陳述著:
  「今年春天,坎普提督來襲時也是率領了龐大的兵力,這次我看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
  菲列特利加聽了搖了搖頭說:
  「我認為這次只是羅嚴克拉姆公爵的大規模戰略中的一個小小的環節而已。不是嗎?」
  楊點了點頭。由皇帝艾爾威.由謝夫的逃亡而展開的巨大戰略中,這只是地域性的一步
。如果萊因哈特只是個光會模倣以前同盟軍的無用行為的人,那楊威利就對他就毫無懼意了。
  姆萊參謀長兩隻手臂交叉在胸前說道:
  「我看尤里西斯以後還是別進行巡邏的工作了!只要它一出巡,就會把敵人引來。」
  楊聽了這句話,瞪了參謀長一眼,他在想,到底姆萊說這句話是在開玩笑呢?還是認真
的呢?聽起來好像是在開玩笑似的,可是看他的表情,又好像很認真。
  「算了,事情各有不同觀點。以後尤里西斯在出巡時,會比平常更為提高警覺,這樣反
而有效率。」
  楊威利最後下令要防禦指揮官先寇布和要塞事務總監卡介倫遵照規定進行戰前準備。他
不管參謀長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了。
  其實,現在最令楊頭痛的不是前方所面臨的敵人,而是後方自己的同胞。因為後方的首
都和自己目前的所在相隔有四千光年之遠,如果戰爭是發生在伊謝爾倫迴廊,那首都的高級
官員們大可不必擔心,因為他們都相信伊謝爾倫是個攻之不破的要塞,而楊威利的作戰指揮
能力也值得信賴。但是,如果戰火發生在費沙迴廊,一旦費沙迴廊被佔領,那同盟領域的那
道無形的大門就等於被打開了,屆時帝國軍一定會大舉入侵,那政府官員們的日子可就不好
過了!如果楊威利在這種緊急情勢下受命趕赴首都救援,那伊謝爾倫要塞又該怎麼辦呢?
  一旦接到命令就不能抗命。但問題是,帝國軍的指揮官絕不會輕易地放過楊威利。羅嚴
塔爾和米達麥亞素有雙璧之稱,他一定會料得到若同盟首都告急,則楊威利將奉命兼程救援
的可能性。如此一來,他不但可趁機奪回伊謝爾倫要塞--這個原本屬於帝國的據點。搞不
好還會乘勝追擊,從背後襲擊楊的艦隊,那就更麻煩了。如果要楊威利能夠挽救首都的危機
並同時保住伊謝爾倫,那真可說是奇蹟了。到底自己要表現到怎麼樣的地步才會令那些同盟
的官員們覺得滿意呢?連楊自己也想不透了。
  楊威利在要塞防禦計劃中,有一個計畫是這樣的:當敵人進攻到要塞之後,再從背後施
行突襲,前後夾擊之下,必能重創敵人。不過,這次帝國軍的行動相當快速而有秩序,想要
夾擊成功恐怕沒那麼容易。這世界上多的是這種還未實行即告結束的計劃和構想,因為畢竟
事實是永遠存在而不會被假設所擊垮的。
  楊威利不久後就把敵人大舉攻擊伊謝爾倫要塞的消息傳回首都去,他在報告中還分析敵
人的這項攻擊行動背後可能並非是單純地攻打伊謝爾倫而已,萊因哈特的整個戰略是連帶地
還會攻打費沙迴廊,所以請首都也要對費沙方面加以防範。
  這樣的報告想必首都是不會多重視的,但至少對於比克古司令官在國防會議中的孤軍奮
戰而言,總是個精神上的支援。
  Ⅲ
  羅嚴塔爾的艦隊終於在伊謝爾倫要塞的面前擺開陣勢了,不用說,他們當然還是位於要
塞主砲「雷神之錘」的射程範圍以外。
  楊威利認為這次的布陣已絕非虛張聲勢而已,從他們的整個陣勢看來,恐怕真的是要大
舉入侵伊謝爾倫了。
  如果對方只是偽裝性的作戰,陣容不會如此的龐大,想必敵人是想運用壓倒性的兵力一
舉控制住伊謝爾倫迴廊,然後再和入侵費沙的友軍相會合,接著一路往同盟領域攻去。若果
真如此,那楊威利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而羅嚴克拉姆就是在等著看楊的下一步棋要怎麼走
呢!如果他能有逆轉情勢的機會就好了!可是真的太難了--
  羅嚴塔爾那兩隻不同顏色的眼睛一直注視著螢幕中的銀色球體,其人數足以與一個大都
市人口匹敵的部下們全部緊張的在等著提督下令射擊。最後,這位司令官終於舉起右手從空
中往下一揮:
  「射擊!」
  超過三十萬座砲門同時投擲出了光之槍。在鏡面處理的超硬度鋼、結晶纖維及超硬陶瓷
四重複合裝甲的要塞外壁上,雜亂反射的粒子光束發出白熱的光輝,浸浴在砲火中的要塞宛
如虛空中燦爛閃耀的巨大寶石,壓過了背後的星群,向相隔數光年的彼方無言地說出自己的
存在。
  「它連晃一下都沒有!」
  參謀長貝根格倫中將看到這種景象不覺呆然,口中仍然不敢相信似地唸唸有詞。
  「這樣硬來根本就不應該,不過,如此大手筆的攻勢,不也是我們這次任務所在嗎?就
讓大家開開眼界吧!」
  暫且不管不確定的未來,羅嚴塔爾是絕對無法忍受在目前的任務上失敗而招致「無能者
」這種污名的。一個無法達成任務的人,如果他打算舉旗反叛一位霸主,是不會有人肯投靠
他、為他效命的。因為一個人的威望是由實際的政績或戰績所累積而來。即使所接到的任務
只是對敵人作偽裝戰,但若能成功地完成,取得戰績,又或者甚至能將同盟軍最有智慧的名
將打倒,奪回伊謝爾倫要塞的話,那他的威望和名聲必然會隨踵而至。
  「聯絡魯茲提督,要他按照原定計劃,採半包圍態勢將敵人圍困。」
  羅嚴塔爾和己故的吉爾菲艾斯一樣,相當信任魯茲。魯茲雖然看起來欠缺生氣勃勃的感
覺,但他有一種堅定實在的辦事手腕,在奇霍伊薩星域會戰時,他就曾圓滿地達成任務,對
吉爾菲艾斯的大膽用兵及戲劇性的勝利,有著相當大的貢獻。
  ***
  在受到攻擊的一瞬間,伊謝爾倫要塞中央指揮室中的巨大螢幕上充滿了爆炸而亂舞的光
彩漩渦。
  楊威利在指揮戰鬥時,總是習慣坐在指揮桌上,一腳蹺起,手肘撐在蹺起的那隻腿上,
然後托著腮幫子講話。楊並不認為上司的姿勢可以左右在一旁的部下的心理精神,可是他相
信他的這種姿勢不致於過度緊張,部下們看了也會安心一些。如果他現在坐在位子上,兩眼
佈滿血絲,說話亢奮,或許部下們不敗的信念就會因此而動搖了。所以,身為一名指揮官也
不是那麼好當的,有時候不演演戲也不行。對楊來說,也是挺傷腦筋的。
  此時,在要塞的主要港口內待命的亞典波羅少將報告說:
  「艦隊可以隨時出動--」
  與其說少將是在報告,倒不如說他是在請求出擊。不過,楊威利還是命他繼續待命。因
為敵人已經掌握了先機,只有以不變應萬變,多花點時間來觀察了。
  就在楊威利想著如何應對的同時,有一部份的帝國軍已巧妙地脫離了要塞主砲的射程距
離,對要塞採半包圍的陣勢了。這種包圍,從各個角度看來都似乎完全沒有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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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17:23 |只看該作者
  楊威利終於下令出擊了,不過,由於他本人不得不待在要塞內掌握全盤的戰局,所以委
派費雪和亞典波羅擔任前線指揮。命令下來後,費雪的表情還是淡淡的,而亞典波羅則看起
來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此時楊威利是想要運用戰術,讓羅嚴塔爾嘗嘗滋味。而羅嚴塔爾這
邊,則在以秒計時的精確度,對付楊艦隊的出擊。這在時間上真是絕妙的巧合。就在楊坐在
指揮桌上一邊思考一邊緊盯著螢光幕的同時,要塞主砲射程界限上的兩軍艦艇亦陷入了亂戰
狀態。敵我雙方的如象棋的馬一樣錯亂地突入;想要射擊對方,其背面、斜後卻又出現僚艦
,到最後只能使用小口徑的火砲互相射擊。不少的艦艇甚至連這點都做不到,光是顧著避免
衝撞和摩擦就花去全部的心力。
  在這種狀態下,要塞的主砲就不能發射了,因為這樣雖然可傷及敵人,卻也可同時傷及
等量以上的我方艦隊,根本就是同歸於盡了。
  「真的要束手無策,任人宰割嗎?」
  楊嘆了一口氣,看到對方這種優異的戰術能力,他並沒有表現出咬牙切齒的樣子,他只
是在想,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能突破目前的這種局勢嗎?羅嚴塔爾軍目前雖然是絕對處於優
勢,但總有一些破綻可尋吧!
  對於羅嚴塔爾這方面來說,他已完全掌握了有利的局面,大可從容不迫地守住目前的戰
況。
  同盟軍若想救自己,不能仰賴主砲,唯一的辦法似乎只有從要塞中加派增援部隊。而羅
嚴塔爾若看到敵軍增援,一定也會相應地投入更多的後備兵力。
  這種拖延消耗的戰術對兵員和艦艇數均佔優勢的羅嚴塔爾軍而言無疑相當有利,可以使
得敵人疲憊不堪。但對方既被冠以「奇蹟的楊」、「魔術師楊」等外號,一定會有什麼壓軸
的計策等著出爐,羅嚴塔爾興致昂然地期待著。
  Ⅳ
  楊的艦隊自要塞出擊,由費雪統領,亞典波羅指揮,兩軍就在要塞外陷入混戰,雙方的
砲火你來我往,在黑暗的夜空中不時有火光閃來閃去。
  光之豪雨中的帝國軍戰艦玄涅貝克,在複合裝甲和能源中和磁場的負荷超過界限的時候
,艦體化成了一團光球。膨脹之後成為超短命的微小?星,跟著又無聲無息地散去。餘光的
脈衝尚未消失,一旁又出現了新的火球,在熱與光的變幻中沸騰,還原成無數的原子。
  同盟軍方面也不是沒有損傷。就在奧克西納戰艦迅速地趕上三艘驅逐艦,並巧妙地將之
擊毀後,它本身的彈道發射孔卻被核融合散彈給擊中了,艦艇從內部開始爆炸,在爆裂的聲
光中,艦艇便由左到右分成了兩半。其餘還未被波及的軍艦仍然火力旺盛地攻擊對方。
  就在這混亂的情勢中,楊艦隊又從要塞中派了新增的兵力出擊。羅嚴塔爾的旗艦托利斯
坦的艦橋立刻以電腦查詢這艘新戰艦的艦型名字。
  「是休伯利安旗艦!」
  監控員用一種連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聲音喊著。
  連金銀妖瞳的青年提督羅嚴塔爾都覺得意外,他表面上雖然並沒有說什麼或表示什麼,
但是,對於敵方竟然由總司令官親自帶兵出擊這件事,真的是感到相當意外,難道這位智將
還意外地也是一名打頭陣的猛將嗎?
  楊和羅嚴塔爾都是三十一歲,雖然這不過是個巧合,但是像他們這樣同在戰場上,又同
樣年紀輕輕就擁有這麼高的軍階,並且又互為敵人的情形實在不多。
  「全艦前進!最高戰速!」
  羅嚴塔爾下了命令。這次或許是他們成敗的一個關鍵呢!活捉楊威利或將之殺死是全帝
國軍的提督們所渴望的,功勞也必定相當大。想到這一點,年輕的羅嚴塔爾一瞬間產生了過
盛的戰意,也是當然的事了!
  托利斯坦旗艦趕在帝國軍的最前面,往休伯利安急駛過去。就在即將進入射程的時候,
士兵們都慘叫了一聲,原來艦體本身被一巨大的鈍物撞擊,仔細一看,竟然是一艘敵艦從斜
後方猛然衝撞過來的結果。
  當敵艦撞上托利斯坦時,它利用強烈的電磁石的作用,附著在托利斯坦旗艦上,然後利
用大鑽孔機鑿穿艦體,噴入酸化劑,才兩分鐘的時間,這兩艘艦艇的連接部分就貫通成一個
直徑兩公尺的洞穴來,許多身著裝甲服裝的陸戰隊員一個接一個地躍入托利斯坦艦內。
  原來這招是楊的詭計。他在想,要對付像羅嚴塔爾這種一流或以上的強勁的將領,若不
用點二流的詭計乘虛而入,又怎麼能制伏得了他呢?於是他只好用自己的旗艦作誘餌,讓敵
人誤以為自己就在艦上,將敵旗艦誘出,再以突擊的方式使陸戰隊員們入侵,然後俘擄羅嚴
塔爾或將之殺死。這個具體的策略是由先寇布提出的,指揮官當然就是先寇布自己。
  「有敵軍入侵!有敵軍入侵!現在進入非常迎敵體制!」
  當尖銳的警戒聲在艦上四處響起時,中央通路上已經發生了慘烈的槍擊和肉搏戰了。「
薔薇騎士」連隊拿著經過複合鏡面處理,可抵擋雷射光束的盾牌,勇敢往前,遇到敵兵就拿
戰斧砍殺,牆壁上和天花板到處都沾滿了鮮血。帝國軍的勇敢也不輸給入侵者們。被擊傷肩
膀的士兵們在倒地時仍然抗拒著死神似地緊抓著雷射槍不放,執拗地連連向湧上前來的敵人
射擊,直到力氣用盡才躺在血泊之中。
  「不要管這些蝦兵蟹將了!我們的目標是他們的司令官,快找到艦橋!」
  先寇布指揮著部下。就在他們揮舞著戰斧的腳下,已經有不計其數的敵兵倒了下來,再
也不會活過來了。
  「不要讓他們活著走出艦外!讓他們知道這種愚蠢的行為所該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羅嚴塔爾的參謀貝根格倫中將下了這道命令。貝根格倫以前曾經是齊格飛.吉爾菲艾斯
麾下的一名勇將,吉爾菲艾斯死後擔任羅嚴塔爾的參謀長,是個充滿知性又有氣質涵養的人
,他眼見目前的事態危急,因此挺身而出,親自指揮迎敵。
  在參謀長的指揮之下,眼看著就要被帝國軍的士兵們自通路兩側夾擊的那一剎那,先寇
布突然猛然往前進逼,將兩名敵兵擊倒,另外一名敵兵因被同僚的血霧灑到,下意識地往旁
邊閃避時,先寇布又是迅速的一擊,對方應聲倒下。面對這樣快速的砍殺,其他人想逃都來
不及。
  不知該怎麼說,總之是出自於偶然。先寇布看見自前方跑過的士兵群,順手打開了身旁
的一扇門,跳到房間裡面去。在驚愕和喊叫聲中,他看到有一名軍官和兩名士兵拔了槍站在
那裡。
  在經過一次短兵相接之後,敵我共四個人橫躺在地上,而依然站在那裡的只剩下兩個人
,一個是先寇布,另一個是帝國軍的一名軍官,這名軍官在這間方圓十公尺的房間中,似乎
本來想穿上裝甲服出去對付入侵的敵軍,但還來不及穿上就已遇上了敵人。
  他看見全副武裝的入侵者並未顯得狼狽的樣子,也沒有大聲呼救,只是微微地皺著眉頭
。先寇布看見眼前這人如此的氣度和膽識,再加上他身上穿著黑銀色的華麗帝國軍軍官制服
,尤其是他身上佩戴著只有將官才會有的金黃色階級勳章,先寇布心中更加確定此人的身分。
  「你是羅嚴塔爾提督嗎?」
  聽到對方以帝國標準語問他,這位青年提督以他那雙金銀妖瞳看著這位無禮的闖入者,
點著頭說:
  「不錯!你是同盟的鷹犬吧!」
  他的回答低沉有力,毫無懼意。先寇布聽了也不再多費唇舌,舉起斧頭就要砍下去,他
知道說再多也沒用,這種人不會接受招降的。
  「我是華爾特.馮.先寇布,在你沒死之前,先記好我的名字吧!」
  話還沒說完,他那把戰斧已經如風地擊出。
  羅嚴塔爾當然不會笨到呆站在那兒領受這種猛烈的攻擊。他修長勻整的身子在意識的完
全控制下,跳開了兩公尺的距離。戰斧在半瞬間前羅嚴塔爾頭顱的所在之處,與地板平行地
橫掃而過。但是,當羅嚴塔爾剛拔出手槍的時候,應該已呼嘯而去的戰斧,卻無視慣性規律
似地以同樣的速度,從反方向再度襲來,羅嚴塔爾蹲下了身子。戰斧的利刃將他那黑棕色的
頭髮斬下了數根,飄向空中。羅嚴塔爾蹲下的身子順勢在地板上滾了一圈,在再度站起來的
同時扣下了扳機。閃光如箭一般往對方的頭盔射去,但對方及時以戰斧將面前的光束擋了下
來。戰斧的握柄因為無法承受能源的負荷而斷成兩截。
  當握柄斷為兩截的同時,先寇布手持的那一截也隨之飛彈而出,打落了羅嚴塔爾手上的
光束槍,兩人此時同是手無寸鐵,但這也只是一剎那間的事,兩人像有默契似的幾乎同時動
作了起來,先寇布很快從腰間拔出一把相當長的戰鬥刀,而羅嚴塔爾則就近將躺在地上一名
同盟軍士兵屍體上插著的戰鬥刀拔了出來。刀身上還沾滿了那名士兵的血跡。
  兩人持刀對峙著,踏著軍靴的腳步就這樣來來回回地挪動,刀身散發出來的閃光幾乎燒
灼了他們兩人的眼睛,兩個人都小心翼翼地瞪著對方,一人往左挪一步,另一人就往右挪一
步,一人往右挪一步,另一人又往左再挪一步,看來這場肉搏戰不會在短時間內分出結果來
,兩人的肉搏戰技巧都已精熟,苛烈攻擊與完美防禦的均衡不會那麼容易被打破。
  就在此時,有許多雜亂的腳步聲漸漸來到這房間,原來是「薔薇騎士」連隊前來找尋他
們的指揮官,而帝國軍則在後面追趕。
  在凱斯帕.林茲的側面掃射下,好幾個帝國軍士兵被擊中,相繼倒在地下,而增援的同
伴又前仆後繼地跨過倒下的屍體,對準入侵者開火。
  戰況又陷入一片混亂,室內充滿了怒吼聲、鮮血和光影,在雙方勝敗未分之前,羅嚴塔
爾和先寇布已被各自的士兵們給團團護住了。
  大約三分鐘之後,同盟軍被趕出室外。趕來救援的貝根格倫中將直到此時才得見司令官
本人。
  「您沒事吧!」
  羅嚴塔爾默默地點點頭,順手撥了撥頭髮,那兩隻金銀妖瞳露出自嘲的表情。沒想到自
己竟意外地演出這場鬧劇,身為艦隊總司令的人被逼得和人單挑,雖然說是勇敢迎擊敵人,
但自己這樣子,和去年與之對陣的奧夫雷沙一級上將比起來,也沒什麼兩樣了。
  「剛剛那些傢伙就是薔薇騎土嗎?」
  「應該是沒錯。」
  「馬上中止戰鬥,部隊撤退。我們這次竟讓敵人的陸戰部隊入侵旗艦,簡直太不像話了
,我太過急功而上敵人的當了。」
  「真是對不起!」
  「這也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立功心切,結果為敵人所引誘,我該讓自己的頭腦冷靜冷
靜。」
  如果楊威利聽到羅嚴塔爾這幾句話,一定會認為他不只是個有才能的將領而已,同時也
是個有器量的一流人物。
  ***
  而另一方面,率領部隊回到要塞的先寇布,一手抱著鋼盔,裝甲服也沒換掉,就直接前
去向楊報告戰況。楊看到他裝甲服上斑駁的血跡以及未能殺死敵人司令官的表情,覺得他就
好像是傳說中的圓桌武土。
  「這次真的是讓條肥魚給溜走了。不過入侵敵軍旗艦成功,也不能算是全無戰績可言,
是不是?」
  「這倒是可惜了。」
  「搞不好對方也這麼想呢!對方司令官的格鬥技術相當了得,竟能再三地避過的我的攻
擊。」
  「搞不好就改變歷史了呀!」
  楊笑了起來,先寇布也在一旁訕笑著,此時他們兩個都在開玩笑地說著話。
  Ⅴ
  羅嚴塔爾發揮了非凡的手腕,把處於亂戰狀態的艦隊撤離後,再將之回復原本整然有序
的面貌。而且是在和楊艦隊對戰之中完成的。而楊這方面不用說,他當然也想過要趁勝追擊
,但卻發現這些撤退的敵軍似乎沒有什麼可乘的破綻,因此,他馬上下令艦隊收兵回到要塞
,先將這場艦隊戰停止再說。
  楊威利盤腿坐在桌上,表情不太愉快地喝著紅茶,他之所以不高興,並不是因為眼前的
戰況,而是因為這杯入口的紅茶。杯中的茶葉是上等的,但是注入開水的時間卻不太好,喝
起來舌頭的觸感不好。他現在開始後悔,當初不應該同意國防委員會的命令放尤里安到費沙
去的。雖然尤里安不是天生下來就為了幫他泡茶,但與其說尤里安能攻善戰,倒不如說他較
適合為自己泡一壺好茶。這是楊自私的想法,因為他喜歡紅茶甚於一切。
  「再怎麼說,一山還是比一山高的。」
  卡介倫喝了一口咖啡後談論著。楊威利單腳跳下指揮桌,輕輕地踏在地板上。
  「如果對方一直那麼執拗地攻擊就好了,不愧是帝國軍人稱雙璧之一,實在與眾不同!」
  楊一點也不吝於對敵人的讚美。先寇布在一旁毫無顧忌地問道:
  「現在的情況是要塞對艦隊,倘若是在艦隊對艦隊的時候,有把握可以打敗羅嚴塔爾嗎
?」
  「我不知道。當初坎普被我們打敗,但他用兵的柔軟度並不及羅嚴塔爾,我們就已經勝
得那麼勉強,這次看來得靠運氣了--」
  「不要說這種沒有把握的話。我認為你連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都能打敗。現在卻
連打敗他的部下都沒有信心,那怎麼得了!」
  「雖然你有思想上的自由,可是也不能憑自己的主觀想像來編織客觀的結果啊!」
  楊這句話有一半也是說給自己聽的。當他那次面對著帝國軍勇將卡爾.古斯塔夫.坎普
時,他心裡也在想,如果當時他所面對的是萊因哈特本人的話,不就更難應付了嗎?所以絕
不能敗給眼前萊因哈特的部下。不過,就像卡介倫所說的,敵人可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呢--
  經過這一役,帝國軍便和伊謝爾倫要塞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楊威利心裡盤算著,如果帝國軍一旦進入要塞主砲的射程內的話,他就要下令砲擊敵人
,或設法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接近敵人施以奇襲。可是目前敵人沒有動靜,他自然也就不
宜採取任何行動。不過,楊還是派遣了少量的艦隊去砲轟敵艦,誘發戰爭,想將敵人引進要
塞主砲的射程來。
  可是,羅嚴塔爾卻威令如山,把整個帝國軍艦隊治理得一絲不亂,行動迅速確實,要塞
的監控員們都漸感焦躁不安起來。
  先寇布開始後悔自己當初沒有殺死羅嚴塔爾了。
  ***
  十二月九日,帝國軍突然展開全面的攻擊行動。帝國軍艦停止了原先在要塞主砲射程以
外的地方巡弋,將艦艇五百艘、五百艘地組合成一組一組,然後以個別襲擊的方式,一組一
組接近要塞實行攻擊。
  這是一種自殺性的攻擊,一旦被要塞主砲「雷神之錘」轟中,五百艘艦艇一定無法承受
九二四零兆瓦的熱能,在一瞬間即會被蒸發掉。即使艦隊的速度再快,機動性再高,也不能
完全避得開,只有對付主砲以外的砲塔和槍座時才能用這種打帶跑的戰術。以上這些道理,
羅嚴塔爾當然明白,但他卻還是不顧一切地展開攻勢,這種戰鬥真是前所未見的慘烈。
  要塞的砲塔在經過艦隊的連續轟炸之後,許多砲塔都在白光閃爍下被摧毀了。剩下來的
砲塔猶兀自對著天空連連開火。而急速俯衝而下的小型軍艦一旦被人工重力的魔掌攫住,盤
旋了幾圈就往要塞外壁上撞過去,炸得稀爛。一波的攻擊剛剛結束,又是一波襲來,能源的
豪雨沒有間斷地撞擊著外壁。
  經過半小時後,帝國軍方面已經損失了兩千艘以上的艦艇,而伊謝爾倫要塞也有兩百多
處遭受破壞。羅嚴塔爾的戰鬥指揮能力的確非同凡響,他巧妙地指導艦隊接近要塞砲塔的死
角,然後再徹底集中火力轟擊,使得要塞外壁終於產生龜裂,而一旦有了裂痕,外壁的缺口
自然而然地就逐漸擴大了。
  雖然傷及要塞外壁,但是這對楊來說也不是什麼致命傷,他只要再加強戰術,就可彌補
這場防禦上的缺失。
  然而,儘管他早就料到這場戰爭的發生,但他卻沒有積極地應戰。雖然楊還應付得了羅
嚴塔爾的猛烈攻勢,也能巧妙地防止戰局的惡化,減少人員的傷亡,但這種表現不能算是一
位主動的創造性藝術家,只能說是一個處理工作的職業技術專家罷了!楊此時就像菲列特利
加私下所暗暗擔心的那樣,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他似乎覺得,只要不打敗仗就好了,就是
這麼簡單,別無所求。
  ***
  「我第一次打過這麼無聊的仗!」
  奧利比.波布蘭少校身穿戰鬥服,坐在駕駛員餐廳中一面吃飯,一面憤憤不平地抱怨道
。因為當他們要出擊時,敵人就不肯接近,而當敵人來攻時,卻又沒他們上陣的機會。這種
憑恃著堅固的外壁,只和敵人打砲戰的戰爭是沒有辦法引起像波布蘭這種人的興趣的。
  「到底對方在搞什麼名堂?難道他們是在耍我們不成?」
  伊旺.高尼夫望著波布蘭,覺得自己的猜測可能是對的。而波布蘭則在粗魯地咬了燻肉
和喝了啤酒之後才回答說:
  「與其與認真拼命打仗的敵人交手,我倒還比較喜歡邊打邊玩的傢伙!」
  「我現在不是在討論你的嗜好問題,我是在討論帝國軍這次作戰的心態和用意!」
  「我知道啊!你所關心的問題,司令官早就想過了吧!那個呆子在談戀愛方面拿零分,
不過,若論起戰略來,比他優秀的人倒是沒有。」
  「跟你正好是相反啊!」
  高尼夫諷刺地回了他這句話,心想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而這位自命為談情高手的年輕
擊墜王卻毫不以為意地笑著說:
  「我還不敢這麼自大,到底沒那個能耐啊!光是因為我的博愛主義就不知要扣多少分了
。」
  楊威利的確就如波布蘭所說的,早就洞悉帝國軍的用意了。不過,他雖然想制止,卻無
能為力,弄得滿腹重重的心事。以前他也曾經看破萊因哈特的計謀和戰略構想,而這次又是
如此,可是,他又能怎樣呢?與其作為一個預言者,還不如做一個實際行動者來得有意義呢!
  尤里安如果在的話,他大概會勸他「不要這麼意氣消沉」吧!楊的確是感到「意氣消沉
」。他想大聲喊叫「自由行星同盟到底會變成怎樣啊?」--而此時尤里安如果能在他身邊
就好了!他真的很後悔放走尤里安。而這種後悔到底對不對呢?他也不知道,只覺得心煩意
亂。
  Ⅵ
  十二月九日羅嚴塔爾對伊謝爾倫要塞的攻擊行動終究是失敗了。雖然伊謝爾倫要塞也有
損傷,但仍然是立於不敗的地位,羅嚴塔爾最後還是從要塞前方撤退。不過,這只是帝國軍
表面上的手段而已,他們早就預定好要對伊謝爾倫進行大規模的攻擊,然後再把失敗的消息
傳給同盟和費沙方面。
  這是一齣既壯觀又諷刺的戲劇。劇本的內容是:帝國軍要使同盟政府和人民及費沙的人
民們產生錯覺,讓他們作出錯誤的判斷,進而加速歷史的轉變。
  帝國軍入侵伊謝爾倫迴廊的部隊總司令官奧斯卡.馮.羅嚴塔爾一級上將於是向帝都報
告說,因為伊謝爾倫要塞的防禦力和抵抗力相當強,所以請求帝國軍最高司令官萊因哈特.
馮.羅嚴克拉姆公爵派遣兵力增援。萊因哈特一接到此一報告馬上表示遺憾,同時向帝國軍
的最高幕僚們表達了要不惜一切代價誓要一舉攻下伊謝爾倫要塞的決心,接著就命令駐守在
帝都周邊星域備戰候命的渥佛根.米達麥亞一級上將和奈特哈爾.繆拉等上將出擊。
  「請全速前往伊謝爾倫迴廊執行你們的任務。如果有必要,我到時候也會從帝都出發,
加入你們的行列。」
  「遵命!願赴全力。」
  提督們都知道,萊因哈特的命令中,有幾個字是故意說錯的。他們要去的迴廊,根本就
不是伊謝爾倫。
  萊因哈特就在軍用宇宙港中,親自為米達麥亞等人送行。戰艦人狼就在滿天的星光下駛
離港口,陪同送行的人還包括秘書官希爾德等人。
  「終於開始了。」
  穿著黑銀色軍服,正式升為中校待遇的希爾德向萊因哈特說道。萊因哈特像個少年一般
熱情地點點頭。
  「嗯!這是一個結束的開始!瑪林道夫小姐。」
  希爾德注視著萊因哈特耀眼的身影,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躺在病床上的表弟海因里希.馮
.邱梅爾。這位患有先天性代謝異常病症的十八歲年輕貴族和萊因哈特一樣,對宇宙有著極
大的野心,但他卻不能和萊因哈特一樣去實現自己的夢想。他甚至於保不住自己的生命。希
爾德一面想著她應該找個時間去探望他,一面又再度看了看萊因哈特,然後遠眺遙遠的夜空。
  他們遠遠望著的彼岸,正是那片無限寬廣而即將被征服的星海。[size=-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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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Ⅰ
  帝國軍一級上將渥佛根.米達麥亞的艦隊離開了帝都奧丁,正向伊謝爾倫迴廊進擊中-
-應該是這樣。起碼大部分的將兵都是如此認為,不過隨著艦隊的行動,漸漸轉持疑問的人
也出現了。在幾次的瓦普跳躍飛行後,不正朝著和伊謝爾倫的相反方向嗎?--這種耳語以
航法部門的負責幹部們為中心,漸漸傳開。不過,如果不進軍伊謝爾倫,那麼又該征討何地
呢?幾經揣測與討論,一個相當模糊的概念在官兵們的腦海中浮現了!除了伊謝爾倫之外,
帝國軍還有另一個可能攻擊的目標,那就是PHEZZA--費沙!如果帝國軍真的轉而進
軍費沙,那真的是太令人驚愕而難以置信了!
  所有的猜測和疑惑,就在十二月十日那天得到解答。
  就在這一天,艦隊指揮部才將原本僅讓將官們知道的作戰計劃全盤告知士兵。米達麥亞
本人在旗艦「人狼」上,透過通信螢幕,向全艦隊的官兵說:
  「我們即將前往的地方不是伊謝爾倫迴廊,而是費沙迴廊!」
  當二百萬名的士兵聽到這位「疾風之狼」的話以後,都齊聲驚叫了起來,先是不相信地
凝視著螢幕上的司令官,在驚愕的感覺過後,繼之而起的是一陣的歡呼聲,大家都興奮地彼
此交換意見。接著,米達麥亞又繼續發言:
  「我們的最終目的,當然不只是佔領費沙而已。我們出兵費沙的用意,是要以費沙為基
地,通過費沙迴廊,進軍自稱為自由行星同盟的叛逆區,將他們打倒,以結束這幾個世紀以
來人類社會的分裂和抗爭。我們並非要以戰爭來征服世界,而是要為歷史寫下新的一頁。」
  他稍停片刻後,繼續說:
  「當然,要達成目的並不容易,同盟的領域很大,他們有強大的兵力和優秀的將領。但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們能佔領費沙迴廊,整個局勢將大為改觀,到時候我們就完全站在有
利的地位。我期待著各位的奮戰表現!」
  就這樣,米達麥亞的部隊在昂揚的士氣中,邁開大步,向著費沙而來。
  ***
  一艘費沙籍的礦石專用貨船「多利」號,正滿載著貴重的貨品,駛向六年來都未曾回歸
過的祖國。船上共有十四名船員,由於航運完全由電腦操作,所以他們在這趟回程中,正高
興地玩撲克脾和下棋,整個氣氛都被酒精和美夢所籠罩著。其中還有人打算回到故鄉以後,
領了工資就要和自己的愛人結婚了。不過,這種安逸和和平的氣氛,卻被突如其來的意外給
破壞了。
  透過船上主螢幕所反映出來的畫面,他們發現,在離船很遠的地方,有無數的人工光點
群集著。
  船員們面面相覷,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船上監控員的報告是在三分鐘之後。
  「那是帝國軍的艦隊!約有一萬艘!不!有兩萬艘集結在那兒!不過,帝國軍怎麼會出
現在這一帶的區域呢?這裡明明是非武裝區域啊!」
  船員們都驚疑不定地互相詢問,最後,一位平常不愛說話的航宙士下了結論:
  「帝國軍一定是打算入侵費沙迴廊。原本我們大家都認為他們會進軍伊謝爾倫的,看來
是受騙了。」
  這位航宙士所說的話完全不是在開玩笑,其他人沉默下來,船艙內變得一死寂,在湧動
的怒氣之下,暗暗流動著不安和恐怖的氣息。
  「--這麼說,帝國軍是打算以武力佔領費沙迴廊嘍?」
  有人悲憤地問著。雖然他希望有人能告訴他否定的答案,可是心裡面也知道這是不可能
的!
  「除此之外,難道還有別的企圖嗎?」
  「總而言之,他們在此出現絕對有違常理!若不馬上通知費沙--」
  但就在此時,對方已經派來了十艘驅逐艦和快速巡邏艇往「多利」號而來,並發出命令
叫「多利」號停駛。此時「多利」號上的船員已完全處於絕境,儘管他們都是行事大膽的費
沙人,但是碰到這種完全意想不到的情況時,一時之間也都束手無策了。
  「我們目前離驅逐艦砲的射程尚有一段距離,不如乘機快逃!」
  「沒有用的,他們馬上會追上來!」
  航宙士不抱樂觀的看法。
  「--可是,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我還一直認為,費沙和帝國會一直共存下去呢-
-」
  「到底時代還是不停在改變啊!」
  這些人不得不難過地承認他們的命運是被掌握在整個歷史的客觀情況下的。他們雖然勤
奮地工作,慢慢累積財富,從來也不做對不起自己良心的事,甚至還常回饋社會,渡過充實
的一生,但是,到頭來仍然沒有辦法不受歷史改變的影響,這個多變的時代以及興衰的國家
,深深地左右著他們的命運。
  就這樣「多利」號被剝奪了航行的自由,在帝國軍艦重重包圍的情況下,逐漸開往費沙
。以「疾風之狼」的行軍速度而言「多利」號若想逃走,立刻就會遭到砲擊而毀滅!不過,
此刻他們被兩萬艘艦艇挾持著,也不是件多麼愉快的事。
  大約過了半天後,另一艘費沙籍的貨船「花心」號出現了,帝國軍照樣又發出命令:
  「馬上停船!否則將遭到攻擊!」
  這艘「花心」號的船員們顯然比「多利」號的船員們勇敢多了。或說他們比較笨,竟然
無視於帝國軍所發出的嚴厲警告,反而開始加速逃走。
  米達麥亞在第四度發出警告而對方仍視若無睹後,終於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三十秒鐘以後,一道純白的光線劃過遙遠的黑暗空間,隨即爆裂出一陣火花來「花心」
號就這樣被轟得粉碎。
  看到這樣慘烈的景象「多利」號的船員們默默地垂下了肩膀。雖然了解到自己選擇的正
確,和「花心」號決定逃走的愚蠢,但是他們私底下還是祈求著它能逃走。
  ***
  十二月二十四日,米達麥亞艦隊抵達行星費沙的衛星軌道。截至這一天為止,帝國軍所
捕獲的商船數目已高達六十艘以上,其中半數以上皆遭破壞。不過,根據「疾風之狼」愛與
強敵作戰的本性看來,這幾天的征途是沒有辦法滿足他的,好戲還在後頭。比起雖然是在進
行偽裝作戰,但卻可以和楊威利交手的奧斯卡.馮.羅嚴塔爾,不知道誰算是比較幸福。不
過,在帝國軍的歷史上,寫下有史以來首度入侵費沙迴廊的人,卻還是他自己--渥佛根.
米達麥亞。
  米達麥亞在自己的旗艦上,透過巨型螢幕指揮艦隊進行登陸作戰。而費沙的管制當局則
徒勞地不斷發出警告:
  「請立刻撤離艦隊!你們已違反法規,一定會遭到國際制裁的。請立刻撤退!」
  無奈這些忠於職守的呼籲並未受到重視。由拜耶爾藍中將所率領的艦隊已穿越衛星軌道
,開始降落大氣圈內。這些排列整齊的艦艇在閃亮的太陽光照射之下,看起來真有如一串美
麗的珍珠項鏈,有著異樣的美感。
  此時費沙的航運管制局才真的開始恐慌起來。這塊歷經一個多世紀以來都未曾被侵犯的
聖地,如今竟然就要被佔領了。看來他們以往見風轉舵的一貫騎牆作風,已暴露了他們缺乏
憂患意識的弱點。隨著一些人歇斯底里的嘶喊聲和嘈雜的腳步聲,一位管制室的官員將耳機
扔在桌上,猛搔著頭皮納悶:
  「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呢?我還是不明白啊!」
  多少人發出了同樣的牢騷,同樣無助的呻吟?隨後又有多少人就這樣失去了生命呢?這
些人在遇害之前仍然企圖抓住那已經破滅的幻想,但一切都已太遲了。
  此時在費沙的領土上,尤其是夜晚已來臨的半球,恐慌的事件一一爆發了。孩子們悲慘
地仰天哀嚎,大人們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
  這些尤里安都看見了。當無數光點斜行在深藍厚重的夜空中時,尤里安正穿著便服走在
街上。背後總感覺到不知是費沙、帝國、或是己方的人在跟蹤著,不過這即將是不值得再關
心的事了。
  尤里安想到的是更遠的事:帝國軍在佔領費沙之後,一定會以費沙為基地對同盟展開大
規模攻擊行動。楊提督的預測果然沒錯,真希望自己能阻止這種事情發生,可是卻不知道該
怎麼辦才好。
  聽到街上人聲沸騰的嘈雜聲,為了避開與別人不必要的衝突,尤里安快步走回辦公室去。
  Ⅱ
  「帝國軍入侵費沙!中央宇宙港已被他們佔領!」
  當此一消息傳至市內時,費沙的自治領主安德魯安.魯賓斯基本人並不在自治領主府內
,也不在官邸中,而是在他私人寓所裡。他這個兩層樓的寓所擁有一個很高大的天花板,客
廳相當寬廣,牆壁上還掛了幾幅油畫,有著洛可可式的風味。牆壁的另一邊掛著一幅寬達兩
公尺的大鏡子,給人一種豪華卻無個性可言的感覺。
  面對萊因哈特迅雷不及掩耳的軍事侵略行動,絕對處於失敗劣勢的魯賓斯基,仍然悠閒
自得地坐在沙發上,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吃了敗仗似的。坐在他對面沙發上的是副官魯伯特.
蓋塞林格。
  「自治領主閣下,您聽說了嗎?」
  「聽說了。」
  「費沙似乎真的已經到最後的關頭了呢!」
  似乎大家連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事實上,魯伯特也曾預測過,在不久的未來
將會發生此一事件,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帝國軍的士兵們會在今年,也就是宇宙曆七九八年
,提前出現在費沙的土地上。
  「看來,博爾德克很可能會乘著帝國軍入侵的機會,起而奪取你的政權,取代你的地位
!」
  魯伯特.蓋塞林格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正倒映在他的酒杯之中。
  「屬於你的時代就要結束了!你在位僅四年,看來歷代的自治領主當中,在位最短的人
非你莫屬了。」
  「你真的確定我的時代就要結束了?」
  「我的看法和博爾德克一樣。一個演員如果佔據舞臺的時間太久的話,會令人討厭的。
大家都希望他快點下臺。」
  這句話如果是出自他人之口,早就沒命了。不過安德魯安.魯賓斯基卻一點也不生氣似
的,這隻「費沙的黑狐」只是若無其事地將酒杯放回茶几上,然後一邊用手掌摩擦著他那豐
厚的臉頰,一邊自言自語地說:
  「你的看法是和羅嚴克拉姆公爵的一樣吧!我比博爾德克還要難駕馭一些。對於這一點
,我自己感到很光榮。」
  魯伯特.蓋塞林格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得粗啞,表情也一掃原先所偽裝的鄭重,顯現出一
副歹毒的樣子。如果對方是個個性軟弱的人,可能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一個人如果相當生
氣的時候,臉部表情一定會產生相當醜惡的變化。魯伯特接著無聲地笑了笑,手指伸進口袋
裡去,好像要掏什麼東西出來似的,才一眨眼的功夫,他手上已經多了一把槍,而槍口則正
對著魯賓斯基。
  「關於你死後的事情,我就真的不如道了!我還不至於瘋狂到對一個死人感興趣的地步
。」
  「你很厲害,機會一來就絕不放過!」
  魯賓斯基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
  「不過,很可惜,你還缺了點見機行事的大智慧,只不過是有點小聰明罷了!」
  「如果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想必你也一定不會有所悔悟罷!自治領主閣下,要承認失敗
才會成功啊!」
  「即使是這樣,我想也沒有必要勞您大駕親手殺死我吧!魯伯特!」
  這位年輕的副官聽到魯賓斯基竟然這樣直呼他的名字,臉上不禁泛起一片潮紅。憤怒和
不快使得他臉部的血管都擴張了起來,呼吸也變得相當急促。他努力地調整自己的呼吸,當
作沒聽見魯賓斯基剛剛所說的那句話一般,他開口說:
  「我一定會打倒博爾德克這個低能兒的!不過,我若想要當上費沙自治領主,你的存在
對我實在是一大威脅。你是那種不陷害別人,就會覺得對不起自己的人。殺了你,不但會讓
我自己感到心安,對於整個社會而言,也可算是造福人群的一件事了。」
  他本來也曾考慮過要將魯賓斯基獻給帝國軍的,可是,目前博爾德克已經是羅嚴克拉姆
公爵的囊中之物,想必已不需要利用自己了。不如自己乾脆就當個背叛者,把魯賓斯基作掉
算了。他認為自己才是費沙的一顆再生之星,他一定能集結費沙人團結起來的。不過眼前比
他更具聲望的魯賓斯基對他而言,卻是一個威脅。一想到此,他想殺魯賓斯基的念頭就更加
深了。總而言之,他無法忍受將親生父親的生殺大權拱手讓給任何人。
  「但是啊,魯伯特--」
  「閉嘴!不許隨便叫我的名字!」
  他的聲音又提高了許多。魯賓斯基面對此一變故,卻仍然心平靜氣似的,直盯著對面這
位雙目充滿血絲的年輕人看。
  「我是你的親生父親啊!難道我不能直呼你的名字嗎?」
  「我父親--」
  魯伯特.蓋塞林格突然覺得喘不過氣來,喉嚨嗆得直咳嗽,咽喉難受極了。
  「父親!所謂的父親是--」
  激動的感情淹沒了他的話語,年輕的副官即將扣緊朝著魯賓斯基的手槍扳機。
  突然牆上的鏡子發出了尖銳的悲鳴。鏡面破裂反射著照明的燈光向四處飛散亂舞。帶著
愕然的表情,魯伯特.蓋塞林格回身轉向鏡子的時候,點點閃光中出現了三條新的光束,射
入蓋塞林格的身體中。
  這位年輕的副官手上仍握著槍,短而激烈地舞動了一下,突然間,他的動作又停了下來
,之後,就好像被一個看不見的巨人用力推了一把似的,重重地跌坐在床上。
  「--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魯伯特!」
  魯賓斯基終於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俯視著自己的兒子,毫不帶感情地說,不過似乎還流
露出一絲絲沉痛的感覺。
  「我早就知道你想殺我了!這也是你今晚來這兒的目的,不是嗎?不過,我也早已有了
準備。」
  「你怎麼知道--?」
  「這也是要拜你所賜!多米妮克雖然是你的夥伴,你就這樣相信她嗎?」
  「--那個賤女人!」
  魯伯特也只能這樣不住地咒罵著。忽然,在他逐漸喪失光彩的視線範圍內出現了幾個人
影。他是從破碎的鏡片中看到的。他們不是來自童話中鏡之國的證據,就是手中握著荷電粒
子的來福槍。在這面神奇的鏡子背後,自治領主設有秘密警衛。他選擇了父親的掌心為決戰
場。
  「你的缺點和我的實在太像了!如果你能再將自己的霸氣和慾望收斂一些的話,說不定
會擁有比我更高的權勢與地位。你做事樣樣都清楚明白,唯獨就是不知道該等待適當的時機
啊!」
  眼前的年輕人瞳孔中所散發出來的儘是怨毒的目光。
  「我一點也不想要你給我任何東西--」
  蓋塞林格嘴角噴出血紅的泡沫,看來就快要死了。他身上的傷口異常地灼熱,而四肢卻
相反地感到無比冰冷,整個身體的感覺就好像是一隻夜行獸一般。當他四肢的冰冷感覺迅速
傳達到心臟的時候,他的未來也就此消失不見了。
  「--我曾下過決心,我要從你身上奪走!要取走你的一切,我不會留給你任何東西,
包括我自己--」
  魯伯特.蓋塞林格就在充滿怨恨的情況下一動也不動地死去了。他在自己的許多謀略與
計劃未完成之前,就比他父親魯賓斯基提早一步退出這個人生舞臺。
  「自治領主閣下,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護衛中有一人忽然站出來向魯賓斯基問道。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剛才所射殺的敵人到底是
什麼身分。也不知道在他們進來之前,這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麼話。不過,他們總覺得這兩個
人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不尋常的關係,這使得他們感到不安起來。
  魯賓斯基將視線轉向這名發問的護衛。這名護衛被他看得心理倍感壓力,不自覺地向後
退了半步。不過,魯賓斯基那冷漠的眼光只在一瞬間之後就消失了,又恢復了他以往那種一
貫的自信及值得信賴的表情。他信心滿滿、若無其事地說:
  「自由行星同盟的特留尼西特議長在發生軍事政變時,到最後也是安然地躲了起來。看
來咱們也得找個隱密的地方了!」
  Ⅲ
  米達麥亞的臨時司令部設於費沙中央宇宙港大樓內。費沙的各旅館和大樓,都是他們必
須佔據的重點,而其中的中央宇宙港大樓則是最適合他們當司令部的地方。
  「駐在此地的帝國辦事處有事與我們聯絡。」
  副官克里希少校向米達麥亞報告。
  「辦事處說,他們害怕會遭到反對帝國軍佔領的暴徒們襲擊,所以希望我們能派遣護衛
部隊前去保護他們。」
  「我們人才剛到,他們就提出這種要求?算了!我就派一個大隊去吧!他們怕成這個樣
子,想必也不敢列隊出迎了!」
  米達麥亞笑著發出自登陸費沙以來的第一道命令。接著,他將所有幕僚們都召集起來。
  他們又再度確認了這次軍事行動的目標。第一階段的軍事目標為自治領主府、同盟駐費
沙辦事處、航路局、公共廣播中心、中央通信局、六個宇宙港、物資流通管制中心、治安警
察本部、地上交通管制中心、以及核能發電廠。若能全面控制第一階段所設定的目標,那就
等於控制了費沙這個有機體的大腦和心臟一樣,到時帝國軍就能呼風喚雨,予取予求了。
  「其中最重要的是自治領主府、同盟駐費沙辦事處及航路局這三個地方。因為我們必須
握有這三個地方的電腦,才能取得一切我們所需要的情報。這是先決條件!大家懂嗎?」
  過去,有好幾次帝國遠征軍就是因為對同盟的地理情報準備不周,以致遭到敗北的命運
。如果這次能夠控制航路局和同盟駐費沙辦事處的電腦系統,那麼就能在同盟領內未知的廣
大星域中佔盡地利了。這次之所以要以費沙為後方基地,為的就是要打情報戰和補給戰。這
是萊因哈特想要一統全宇宙,成就霸業所不可欠缺的條件。
  另外,這也是一種很有效的心理戰術。同盟軍若發現自己國家的地理、軍事及經濟等重
大機密情報都落入敵人手中,他們一定會人心渙散的。
  由於同盟軍一向都只把注意力集中在伊謝爾倫迴廊,帝國軍這次出其不意進攻費沙的行
動,在戰略水準上,可說是絕對的贏家。如果再加上情報戰上的勝利的話,那麼同盟方面,
就算有楊威利這樣的用兵藝術家出馬,也很難挽回同盟軍的失敗局勢了。
  接著,米達麥亞又發佈三項禁令,禁止殺害平民百姓、禁止對女性施暴、以及禁止打劫
掠奪行為,違者經審判後,一律槍決。
  「渥佛根.米達麥亞說一不二。若有人膽敢傷害帝國軍的榮譽,我一定絕不饒他。各位
請銘記在心。」
  幕僚們當然都會記得。米達麥亞對部下常能體恤下情,慷慨大方,是個受歡迎的上司,
不過他對違反法令者卻絕不寬容,嚴厲的處罰令人不寒而慄。記得以前還是舊體制時,米達
麥亞就曾親手射殺強盜殺人的部下,由於他是平民出身,有人當時因嫉妒他的權位,借題發
揮,在軍事會議中對他提起告訴。多虧萊因哈特挺身而出為米達麥亞辯護,還升他的官,親
自將他迎入元帥府。就因為這件事,米達麥亞有感於萊因哈特的知遇之恩,才加入他的陣營
,為他效力。
  目前帝國軍正依照米達麥亞的指示,一個個將費沙的重要地點控制下來。首先是航路局
被佔領,內部的電腦系統和龐大的航路資料庫也完全被帝國軍接收。
  接著,自治領主府也被佔領。不過領主卻不在這棟建築物裡面,根據其他部隊攻入領主
私人寓所的報告指出,領主也不在其寓所內,不過,他們卻在寓所的二樓客廳內發現一名被
槍殺的男屍,牆壁上的鏡子也完全遭到破壞。這名男屍的身分經證實為自治領主的副官魯伯
特.蓋塞林格。至於他為何會被殺死而陳屍於此呢?只有等日後再慢慢查明真相了。
  ***
  古雷沙上校率領了六百名陸戰隊隊員,分乘一百二十輛機動裝甲車,以全速通過街上,
前往自由行星同盟駐費沙辦事處進行佔領行動。奇怪的是,這條街平常在這個時候應該是人
多熱鬧的時刻,可是此時卻顯得份外冷清恐怖,幾乎所有的商店都緊閉門戶。
  部隊一到達辦事處後,上校就命令將整個建築物包圍起來,自己則站在大門前。
  就在這個時候,建築物中突然有一槍射了出來。
  一道電子光束射向士兵們所站立的地面上,四周泛起了白色的煙霧和地板碎片。
  「不要白費力氣了--」
  古雷沙冷笑著,手輕輕地一揮,跟著就有一台機動裝甲車將其裝有大口徑砲彈的砲口對
準建築物,兩發砲彈隨即被發射出去。建築物四週的厚玻璃應聲齊碎,熱氣和煙霧瀰漫了整
個空氣。
  照理說這兩發砲彈的威力應該也是很驚人的,可是辦事處內卻好像沒事一般,連一點抵
抗的跡象都沒有,讓人懷疑辦事處內到底還有沒有人在?怎麼會靜得如此可怕。古雷沙身為
一名軍人,因此他擔心不知是否會有埋伏。又因為屋內發生了火災,他們的殘留熱量測量裝
置也就失去了用處。
  有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接近建築物,突入內部探查,沒多久又立刻衝出來向上校報告說:
  「上校,裡面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一隻小貓。」
  至於為什麼會這樣呢?這名士兵也不明所以。上校又問,那剛剛又是誰向我們射擊呢?
這名士兵只好帶他到二樓的窗邊詳細說明。上校依照士兵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心裡不禁吃了
一驚,原來是一架自動發射裝置。有一把來福槍就裝在窗邊的自動發射裝置上,扳機由定時
器所控制。好狡猾的傢伙!上校一面罵,一面命令救火。接著自己就和技術士官趕至電腦室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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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17:31 |只看該作者
  才一進電腦室,技術士官不禁面無血色地看著上校。上校登時明白自己最重要的任務看
來是無法達成了。而整個虛空中,似乎就只剩下上校咬牙切齒的咒罵聲還兀自在飄蕩著。
  ***
  米達麥亞乃武人出身,對於經濟方面雖然沒有很深的造詣,但是他明白,若經濟的營運
受到箝制的話,對於人民的日常生活一定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因此,他並沒有關閉銀行,
商店也讓其照常營業,使得民心不致於在心理上造成恐慌。至於那些對帝國軍抱著敵意的人
而言,他們還是必須考慮到生活的,至少他們心裡也希望自己的經濟環境能越來越好。
  米達麥亞同時以司令官的身分下達命令,他昭告費沙境內的商人。不得無故將商品價格
漲高或囤積拒賣某些商品,違者嚴懲。此一命令一下達,許多商店就紛紛把剛才調漲的標價
牌,又換回原來的舊標價。似乎費沙商人的伎倆也被米達麥亞的此一快攻給摧毀了。
  二十八日那一天,第二批帝國軍在奈特哈爾.繆拉的率領下到達費沙中央宇宙港。米達
麥亞的部下們都以無比鼓舞的心情來歡迎這一百萬名士兵們到來。米達麥亞還親自出迎,和
繆拉輕輕地握了手。但反觀費沙的人民們--對於自己祖國還抱有希望的人看到一百萬人的
佔領行為後則更加死心了。
  此時費沙全境的宇宙港都己在帝國軍的控制之下,商旅運輸也全部停止。沒有任何人能
隨便地公然離開費沙,帝國軍們認為失蹤的自治領主魯賓斯基和同盟辦事處的官員應該還躲
在行星的某個角落中。
  在米達麥亞的領導下,他手下的官兵們表現得可圈可點,但偶而也會出現一、兩個害群
之馬。在繆拉到達之前,就發生了一件士兵強姦婦女的事件,並且還將一名女性受害者的訂
婚鑽戒搶走了。米達麥亞感到相當生氣,立即下令搜捕犯人。這位「疾風之狼」不但親自向
被害人當面謝罪,歸還戒指,同時還以佔領軍司令官的身分將三名犯案士兵處死。
  死刑是在山德列廣場公開舉行的,雖然公開處死是相當殘忍的一件事。但是米達麥亞卻
不得不如此做。若不能切實執行死刑,則米達麥亞所下達的軍令必定不能使佔領區內的百姓
們信服,而死刑若秘密執行的話,則可能讓人懷疑,不知是否已釋放他們逃走,平白落人口
實。總之,帝國軍必須儘量不讓人民產生反感,如此才能減低市民們對帝國軍的抵抗情緒。
  這三名士兵所屬的部隊長雖然戰戰兢兢地請求司令官從輕發落,但司令官卻毫不寬容。
  「我一向是說一不二的人。難道你們要否認自己曾收到我所下達的命令嗎?」
  在公開處死三名士兵之後。米達麥亞才到中央宇宙港去迎接自己的同事。對於自己的頂
頭上司親自出迎,繆拉感到相當惶恐,他不斷地讚美米達麥亞的統治有方。米達麥亞回答說:
  「嗯,就目前為止是這樣吧。」
  費沙目前是處於虛脫的狀態而陷於無聲無息之中。但是,不知何時又會出現讓局面沸騰
的人吧。如果讓他們組織起來,或許多少會有一些小麻煩,不過,到時羅嚴克拉姆公爵會做
出適當地處置吧--
  「不管怎麼說,我如果不打仗的話,肩膀還真會發痠呢!」
  武人就是武人!
  Ⅳ
  有一位身穿毛衣、神色倉皇的少年,正走在沒有帝國軍出沒的小巷子裡,步伐相當匆忙
。他的頭髮是亞麻色的,長得非常俊俏,眼珠為深褐色,身材勻稱,這就是尤里安.敏茲。
尤里安走進一棟很隱密的矮樓房去,推門走進一間房間,裡面有三個男人正在等他。其中兩
位是剛從辦事處逃出來的馬遜准尉和漢斯專員。另外一位他卻不太認識。難道是馬遜在打探
街頭情勢的同時,所找到的一名獨立商人嗎?
  --四天前,當尤里安返回辦事處途中,親眼看見帝國軍入侵時,本來想和馬遜一起雇
輛車第一時間趕回辦事處,可是車子卻因街上擠滿了混亂的群眾而無法動彈。
  「沒辦法走啊!准尉,我們下車吧!」
  「要走路嗎?」
  「不!用跑的!」
  馬遜於是跟著尤里安跑,他覺得尤里安真是充滿活力。由於尤里安是楊提督親自交付給
他,要他好好照顧的人,而他本身也對尤里安相當有好感。因此,只要是為了尤里安,要他
做什麼事他都願意。一想到此,跟著尤里安跑的腳步也覺得輕快起來。
  兩人一到辦事處後,尤里安隨即看見所有人都已被召集至大廳上,他發現大家都議論紛
紛,一副無所適從的樣子。接著他走到漢斯事務官的面前向他行禮致意。
  「事務官閣下,我想我們辦事處中的電腦資料應該立即全部銷毀吧!」
  「銷毀?」
  這位事務官的反應,簡直是慢到癡呆的地步。
  「如果不銷毀所有資料,就會落入帝國軍手中,我們同盟的機密不就全曝光了嗎?」
  漢斯事務官感到很惶恐,眼神恍惚不定。他似乎在期待著是否有人肯負責任去完成這項
任務,可是,顯然他失望了,因為沒有人願意去做。
  「請你快決定吧!帝國軍馬上就要來到這裡,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尤里安看了看全體同仁,只見他們都面無表情,沉默不語,難道沒有人贊成他的意見嗎
?就連首席駐在武官也不例外,只見他不高興地盯著別的地方看。
  「我怎能讓你這小鬼來支使!」
  漢斯突然以高亢的聲音回答。說了這句話,他覺得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拭去自己額頭上
的汗水。
  「但是,你的建議似乎還有點價值。那麼就由你負責執行銷毀電腦情報的任務好了,你
會擔下責任吧?」
  尤里安心裡暗想:要是同盟滅亡了,又要誰來負責任呢?
  「還有別的辦法呢!我看我們乾脆就把電腦中的所有資料交給帝國軍去利用,若同盟真
的因此而被征服,我們也會因為曾經提供重大情報給帝國軍而受到較寬大的處置呢!」
  尤里安故意語中帶刺地這樣說,而漢斯竟然也露出了默認的表情,尤里安看了心中真是
大大吃了一驚。
  「我知道了!我會擔下責任的。就讓我去銷毀電腦中的所有資料吧!」
  雖然話已說出了口,尤里安心中多少也還存著一些猶豫。不過事已至此,不這樣做也不
行了!在馬遜的協助下,他將所有的電腦記憶庫完全銷毀,二十分鐘後,他們又回到大廳,
然而他們卻發現,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已和剛才完全不同了。只見大廳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
漢斯事務官表情呆滯地坐著。看來,包括首席駐在武官歐維拉上校在內的眾人們,都已放棄
了這位無能的長官,各自想辦法逃走了。尤里安原本就認為這些人毫無綱紀,無法稱職工作
,如今一看,更是覺得他們毫無責任感可言。如果讓同盟政府得知他們在危亂中還擅離職守
的話,一定會加以處罰的。不過,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同盟本身是否能安然抵擋住帝
國軍的進攻繼續生存下去,都還是個問題呢!一想到這,尤里安的心都涼了。
  「你,你,拜託,請帶我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漢斯一看見尤里安,馬上就向他哀求著。
  雖說帶著他礙手礙腳的,可是尤里安也不忍心見死不救地丟下他一個。他要求漢斯換上
輕便的服裝,準備好現金和手槍。接著尤里安拿著來福槍和自動發射裝置來到二樓窗邊。將
它裝在窗戶旁。然後帶著已換好衣服,正在樓下緊張地等著他的事務官走出去。就在此時,
他們聽到機動裝甲車逐漸接近的車輪聲--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我們還有什麼指望?如果已經走投無路,那可慘了!」
  漢斯才剛從敵人手中暫時逃了出來,現在還走在黑暗的小巷中,就又恢復了以往傲慢的
神態。他似乎生來就不曾吃過苦,也沒有遇過大風大浪似的,都三十歲的人了,還要一位比
他還小得多的少年來保護他。尤里安不禁羨慕起那些自行逃走的同事,沒有漢斯在身邊,的
確是省事不少。聽到漢斯這麼說,尤里安不得不回答說:
  「找找看有沒有獨立商人吧!」
  「找到了又怎麼樣呢?」
  「我們可以請他幫我們安排船隻,逃出費沙。」
  漢斯聽了這番話,歪著腦袋說:
  「嗯--不過,你想真的會這麼順利嗎?」
  而這也是尤里安所急欲知道的事。他想離開此地並非意欲袖手旁觀事態的發展,他只是
想回到楊的身邊罷了。畢竟從什麼地方來,就應該要回到什麼地方去。尤里安厭煩地看了漢
斯一眼,如果現在在他身邊的不是這個不值得尊敬的男人,而是楊威利的話,那該多好啊--
  接下來這四天,尤里安等人一直躲在小巷中隱密的房子裡,苦思著該如何逃出費沙。費
沙這個地方有一點很值得慶幸,那就是只要有人出得起價錢,要辦什麼事都方便。尤里安目
前雖然仍處於不穩定的情勢中,但至少生命還是暫時安全的。不過,保住生命的安全並不是
他最終的目標。
  ***
  馬遜向尤里安介紹眼前的這位陌生人,這名男子頭髮稀疏,身體肌肉也鬆鬆垮垮的,給
人一種每天都過著疲憊生活的印象。不過,他的雙眼倒是很有神。
  「我叫馬利涅斯克,是獨立商船貝流斯卡號的代船長。」
  他向尤里安自報姓名,表示這樣開門見山比較好辦事。他說,他本身只是個大副,要開
船恐怕沒什麼自信,如果能夠雇用專家來開就好了,而他自己本身可提供一艘宇宙船。
  「其實,我們兩個也算是有緣份,因為我們之間還存在著和我們各自都有很大關係的人
呢!」
  「兩個人?」
  「就是我們的船長波利斯.高尼夫和你的監護人楊提督。他們兩個小時候是很要好的朋
友。」
  尤里安的眼睛睜大了許多。不過,當他聽說楊的幼時密友--也就是貝流斯卡號的船長
波利斯.高尼夫,目前是在同盟的首都時,不免感到些許的遺憾。
  「不過,我還認識其他開船技術相當好的航宙士。只要你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找人。
對於費沙人而言,契約是相當神聖不可欺的東西。」
  馬利涅斯克這樣向他保證,最後才提及必須先給錢。
  「想找一個又勇敢、技術又好的人,自然要給他相當的報酬。我們先拿些錢給人家,在
情理上也比較說得過去。」
  「我也這麼覺得。當然,我們也不會虧待你的。請你快點去找人好嗎?」
  尤里安無視於一旁表示不妥的漢斯,從事務官那尚稱豐厚的錢包中取出五百元面額的費
沙馬克十張,交給馬利涅斯克作為定金。馬利涅斯克拿了錢走出去之後,馬遜准尉以一種深
沉的眼光看著自己的上司。
  「不知道他靠不靠得住?」
  「我想應該沒問題吧!」
  其實尤里安也沒什麼把握,可是又有什麼辦法?他現在也是身不由己,不得已才將自己
的生命和運氣押在別人身上的啊!至於高尼夫這個人,他也只知道他是楊威利兒時的密友,
至於他是否就是伊謝爾倫要塞的擊墜王伊旺.高尼夫所提及的「費沙的表兄弟」呢?若不親
眼看到本人,尤里安是沒法子確定的。
  「少尉,雖然我們嘴裡說信得過他,不過你還是要有心理準備才好,因為我們還是有可
能被他出賣而惹上殺身之禍。您以為呢?」
  尤里安一聽馬遜這麼說,他那線條優美的眉毛立刻糾結起來。他有時候想想,為什麼總
是有人要將一些不適於他的年齡與能力的工作責任和義務都強行推給他呢?難道只是因為自
己想成為一名軍人,就得受到這樣的待遇嗎?無論如何,尤里安現在只是一心一意地想回到
楊的身邊,不論付出任何代價都不在乎。
  ***
  有一群商人聚集在「朵拉庫爾」酒店的三樓內,其中的一名男子正從窗戶往外望著,當
他看見裝有大口徑砲口的機動裝甲車通過大街,發出巨響時,不禁感到厭惡起來。由於宇宙
港目前大半都處在嚴密的封鎖狀態下,這群獨立商人根本沒辦法做生意,只好聚在這家酒館
中一起喝悶酒。
  「費沙不是一向都握有情報嗎?為什麼連帝國軍要來侵略的消息都不知道呢?真是不可
思議!」
  「這些吃公家飯的能做什麼事?每天不外乎是報點氣象啦!報告慶典活動的情形啦!根
本靠不住嘛!」
  「其實這也難怪。姑且不說別的國家,我們費沙政府所任用的官員本來就是些沒才能的
人,怎麼會有好的情報呢?」
  就這樣,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罵得是很難聽,但內容卻有欠精采。而他們也都心裡
有數。光是坐在這裡罵,是沒有辦法改變現狀的。所以,他們每個人都感到相當沮喪,大家
都擔心目前所使用的日曆到底還能撐到何時?
  「我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怎麼辦?歷史就要改變了!高登巴姆王朝、費沙自治領、還有自由行星同盟都將被消
滅。接著,那個金髮的黃口小兒就要成為整個宇宙的皇帝了!」
  「那個小子接管了高登巴姆王朝的領土難道還嫌不夠嗎?真是利欲熏心,可惡極了!」
  「不可惡難道會成功嗎?看看費沙這個國家的大人物們吧!他們就是不夠可惡啊!」
  大家聽了都笑出聲來,這都是些自暴自棄的對話。
  「搞清楚,我們是自由的人民。和自由行星同盟那些只是掛名的傢伙不同,我們才是真
正的自由人民。我們並不需要慈悲憐憫的皇帝。」
  大家聽到這番演講論調的話後,有個受人尊敬的老商人忍不住也開了口。
  「我這輩子也不知還剩多少時日了!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還要看見帝國軍的鐵蹄踏入
這塊土地。」
  這位老商人說著長聲嘆了一口氣,四周的年輕人也都心情沉重。不加該說些什麼安慰的
話。
  「百年來,我們的歷史就一直是這樣走過來的,我也一直認為歷史會跟著繼續這樣走下
去。但是想一想,這種想法又有什麼根據呢?至今已有五個世紀之久的高登巴姆王朝,如今
也淪落到這麼悲慘的下場,而費沙跟著也快滅亡了!我真傻啊!」
  老人一提到「滅亡」兩個字,四周的氣氛更是凝重起來。大家沉默了片刻,突然有個聲
音打破了這個無聲的場面:
  「我想,很遺憾的,費沙可能會暫時亡國也說不定,但是,它一定會再復國的!我們這
些獨立商人可以起而建立一個自由之民的城市啊!今日的費沙也是當年雷歐波特.拉普集合
商人之力建成的不是嗎?剛剛也有人說過,我們根本不需要皇帝的施捨呀!」
  說出這番話的就是卡列.維洛克。與其說他是一名商人,倒不如說他是一個有名的航宙
士。
  大家聽了他所說的這番話,不禁感到心中的陰霾已被一掃而空,於是拍手叫好起來。就
在此時,有一位剛進來卻一直佇立在門邊的人,故意地等大家鼓掌完畢後,再自己又獨自拍
起手來。
  「說得真好啊!維洛克。」
  維洛克登時緊張起來,他這位舊識老友則笑著走了過來。
  「你不是貝流斯卡號的馬利涅斯克嗎?難得見你一面!到這兒來,有何貴幹?」
  「為正事而來啊。難道你喜歡在這兒演講勝過開宇宙船嗎?」
  「好!我去!」
  「--你真爽快呢。連發生什麼事都不問就答應了嗎?」
  馬利涅斯克面對維洛克如此爽快的反應,一時倒不曉得要如何向他說明事情原委了。
  維洛克無所謂地笑著說:
  「反正坐在這裡也是徒然使人煩悶而已,我寧願接受魔鬼的挑戰。你大概就是從惡魔那
裡來的吧!」
  維洛克豪邁地笑了出來。
  Ⅴ
  十二月三十日,費沙標準時間十六點五十分,萊因哈特終於在幕僚們的陪同下踏上了費
沙的領土。
  米達麥亞一級上將和繆拉上將率領了四萬名警備兵,一起來迎接這年輕的帝國軍最高司
令官。此時正是費沙晝短夜長的季節。這位金髮的年輕人走在昏暗中浴著薔薇般瑰麗色彩的
暮靄之中,讓人覺得他本身就好像是一首詩篇般的動人。不管是喜歡他或討厭他的人,都不
得不承認他的風采是無人可比的。此時,站在宇宙港上看見萊因哈特身姿的士兵們都感到相
當振奮,除非他們戰死,否則將來等他們老死之前,仍然會向他們的妻子及孫兒們誇耀自己
曾親眼目睹這位金髮的年輕霸主佇立在黃昏餘光中的英姿。官兵們之間開始興奮地發出如歌
聲高揚的歡呼,一瞬間充滿了熱情和力量。他們喊著:
  「皇帝萬歲!帝國萬歲!」
  這位年輕的元帥聽到士兵們的歡呼聲,顯得有點不解似的,米達麥亞立刻向他解釋說:
  「他們在歡呼您為皇帝!吾皇--」
  「這還言之過早。」
  萊因哈特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是他身邊的幕僚們都明白他的真正意思。這位金髮的年輕
人並沒有阻止大家喊他為皇帝。他向士兵們揮手致意,群眾們安靜片刻後,震耳欲聾的歡呼
聲又高亢了起來:
  「皇帝萬歲!帝國萬歲!」
  事實上,萊因哈特登上皇帝的寶座是第二年的事。不過他首次公然接受士兵們稱他為「
吾皇」及「皇帝萊因哈特」的稱呼,則是在他踏上費沙領土的這一天。
  才剛踏入以高級旅館作為臨時元帥府的萊因哈特馬上發佈公告:帝國軍進駐費沙,絕不
剝奪費沙人民原本所享有的任何權利。他希望帝國本士能和費沙自治領區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他說的這句話,一點也不假,不過,這也是有野心的,因為這只是他想征服自由行星同盟
第一階段所必須完成的目標而已。
  接著,米達麥亞因有三點交代下來的任務未能完成,特地來向萊因哈特請罪。這三件失
敗的任務分別是:沒有抓到自治領主魯賓斯基、同盟的事務官漢斯也下落不明、同盟駐費沙
辦事處內的電腦資料也全數被毀,無法取得情報。萊因哈特聽了,眉毛登時皺了起來。不過
,他的表情馬上又變回原來平和的樣子。
  「要百分之百的完成而沒有疏失是相當困難的。連你都沒辦法達成的任務,換作其他的
人來做就更甭提了!你沒有請罪的必要!」
  其實,像漢斯事務官這種角色到底下落如何?萊因哈特並不是相當關心。而此時的尤里
安.敏茲也還不成氣候,萊因哈特根本也不把他放在心上。同盟駐費沙辦事處內的電腦資料
沒有取得雖然可惜,可是費沙航路局的電腦資料已經全部落入帝國軍手中,所以仍是大有可
為的。只有魯賓斯基目前不知所蹤這一點讓萊因哈特感到相當在意和不安。
  「瑪林道夫伯爵小姐,您想『費沙的黑狐』有什麼打算呢?」
  「我認為他承認了目前的失敗,所以躲了起來。另一方面,他大概也看出博爾德克無論
如何是無法駕馭費沙全體吧。在博爾德克遭到慘痛失敗的時候,他就有再次上臺的機會,不
管是來自羅嚴克拉姆公爵閣下或是市民的期望--」
  萊因哈特贊同希爾德的分析。魯賓斯基利用誘拐皇帝和費沙迴廊的通行權為餌,打算賭
上時間來操縱萊因哈特,卻被一手漂亮的反擊逆轉了情勢。
  萊因哈特目前雖然可稱得上大獲全勝,心中卻總有些不安。隨著時間的增長和情報的顯
示,存在他心裡的疑團可能將越來越大。雖然目前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
再去管博爾德克和魯賓斯基的事,但是他總覺得在這件事還是有必要去查清楚。
  萊因哈特和他的幕僚們共進晚餐之後,就在他的親衛隊的陪同下來到費沙航路局。接著
,負責警備工作的克拉夫准將直接引領萊因哈特來到電腦資料室。萊因哈特命令親衛隊長奇
斯里上校在室外守候之後,自己一個人走進了室內。
  在這間無人的電腦室中,空氣中充滿了電子類無機物質的臭味。萊因哈特默默地走到機
器旁邊,在一個螢幕前面站定,他抬頭望著這面巨大的閃亮螢幕,自言自語說:
  「沒錯,我就是想看這個!」
  他說這句話的口氣,就好像是看見夢中情人似的。接著,他毫不猶豫地伸手在操作臺上
的鍵盤上輸入指令,電腦開始迅速動作。
  與其說萊因哈特的手是在有意識地操作電腦,倒不如說他好像在即興彈奏鋼琴名曲似的
。當然,他所彈出來的不是音樂。畫面上終於出現了星系圖,這是一個由兩千億顆?星所構
成的銀河系。這些星圖慢慢地擴大著,接著,自由行星同盟的版圖出現在他的面前,一個個
?星系的名稱被顯示出來,連結這些?星像脈絡般的航線也被看得一清二楚,其中有個行星
就是同盟首都海尼森。還有一個就是他曾經在那裡大敗敵軍的亞斯提星域。另外還有一個是
一百五十年前曾經發生過帝國軍全數被殲滅的達貢星域。其他還有好多?星系、行星和古戰
場。這些全部都是他心中期待著在未來能一一征服的地方。
  萊因哈特像是一具雕像般地一動也不動站在螢幕面前,過了一會兒,他把掛在自己胸前
的墜子放在手上,打開蓋子,看著裡面裝著的一張年輕人的照片說:
  「走吧,吉爾菲艾斯,去掌握我們所共有的宇宙。」
  萊因哈特對著他那雖然死去,卻猶如仍伴隨在他身邊的紅髮摯友說了這句話後,用手撥
了撥頭髮,又恢復了他那昂然英挺的模樣,然後以一種誰也模倣不來的步調走出這間電腦室。
  ***
  宇宙曆七九八年,也就是帝國曆四八九年,在這樣一個混沌不明的局勢下渡過了。在這
段期間內,有多少人能搞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事?又有多少人能了解自己在這段歷史中所佔有
的地位呢?全體人類共四百億人,其中有這種覺悟的人大概沒幾個吧!
  目前「萊因哈特皇帝萬歲」呼聲已響徹了全宇宙,有人認為這是好兆頭,也有人認為這
是凶兆,到底誰對誰錯,就只有等待時間來證明了。
  接下來是宇宙曆七九九年、也就是帝國曆四九零年的到來--[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0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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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章】
  Ⅰ
  數十秒鐘之後即將進入宇宙曆七九九年,帝國曆四九零年,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
公爵仰望夜空,他第一次看到的數個星座在深藍色的夜幕中閃爍著。邁入新的年度之後,即
將迎接第二十三個人生寒暑的年輕征服者,自他那冰藍色的瞳孔中,朝著夜空放射出如冰箭
般的犀利眼神。那是一種無言的宣告。他透過硬質玻璃製的天花向宇宙宣告,在他視線的彼
方,連成一氣的星群,只許作為被他征服及支配的對象之身分而存在著。當萊因哈特搖曳著
他那燦爛如黃金般的金髮回過身來面對聚集在大廳裡的帝國軍眾將帥之時,從四方鑲嵌著音
響系統的牆壁上流瀉出一陣鐘聲。似乎告訴人們舊的一年的日曆已完成了它的使命。萊因哈
特走近自己的桌子,高高舉起手上倒滿香檳酒的水晶杯,將帥們也回應著他的動作,以水晶
杯中反射的光波交換著彼此的視線。
  「乾杯!」
  「乾杯!為新的一年--」
  「乾杯!為所創下的功勳--」
  在充滿霸氣的乾杯聲交錯當中,一個格外響亮的聲音強烈地震撼著全座人的耳膜。
  「乾杯!為自由行星同盟最後的一年--!」
  在眾人注視下,那聲音的主人一邊看著萊因哈特,一邊高高地舉起酒杯。他的聲音和表
情就介乎於昂然和傲然的一線之間。萊因哈特端正秀麗的嘴角漾起一抹微笑,也同時舉起了
酒杯,這時,四周響起一陣叫好和拍手的聲音。發言音則因為獲得此一殊榮而興奮得臉色潮
紅。
  他就是依沙克.費爾南.馮.特奈傑中將,在滿是少壯派的萊因哈特軍高級將領當中,
他顯得格外年輕,和他的主君同年紀。在幼年學校中,他是在第一名的萊因哈特之後,優等
生集團中的一份子。進了軍官學校之後,聲名更是大噪。但是,他卻在中途退學投身前線,
不管是擔任實戰指揮官或作戰參謀,他都有著不容忽視的武勳,是個優秀的青年軍官。在帝
國曆四八八年的「利普休達特戰役」中,那些在幼年學校中和萊因哈特一起上學的貴族子弟
們大多投入門閥貴族聯合軍中,最後終於自取滅亡;相對的,他選擇了參與「金髮小子」這
一邊,顯示了他正確的判斷力,在已故卡爾.古斯塔夫.坎普手下任職時建立了不少功勞。
戰後,他離開了坎普,成為萊因哈特的直屬部將,也因為這樣,在日後坎普與自由行星同盟
軍的楊威利對陣敗亡之際,他得以免於走上敗軍行列的命運。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他自己和
周圍的人深信,他有著一位超越常人智慧的守護者。因此,他確信自己是上天挑選的精英之
一,為因應超越者的恩寵,他更是凡事都比別人快一步。他認為今後要追過許多人,或者被
追趕,不論在戰場之內或之外,盡可能地引人注目是必要的。
  他這種霸氣看在同年紀的主君萊因哈特眼裡應該不是什麼壞事,但是,看到這種類型的
人,總會讓萊因哈特聯想起那個絕對不會刻意去引人注意的故友來。他覺得,如果是齊格飛
.吉爾菲艾斯,那個犧牲了自己只為救他生命的紅髮摯友的話,一定不會贊成用這種方式來
引人注意。萊因哈特知道不能這樣做比較,但是意志及理念所不能控制的心靈悸動卻使得他
不得不這樣想--
  盛大的宴會中沒有華麗感,反而充滿了活力和衝勁,這或許是出席的人甚至都不穿禮服
而穿著可以立刻上戰場打仗的軍服之故吧!萊因哈特不喜歡在佔領地的新年宴會中做華麗的
裝扮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列席的將帥中,有人在宴會結束的同時就要立刻出發往戰場了
,指揮遠征軍先鋒部隊的渥佛根.米達麥亞一級上將和率第二陣的奈特哈爾.繆拉上將就是
這樣。
  帝國軍中最年少的上將奈特哈爾.繆拉今年將迎接他自己的二十九歲生命。他有著灰色
的頭髮和灰色的眼珠,正面仔細觀察他的體型的話,會發現他的左肩稍微低了些,這是與其
年輕不相符合的身經百戰及負傷次數的最佳明證。如果不去考慮這些,充其量他看來也只像
是個參謀型、有著溫雅外表的軍人,但是他進攻的精悍及防守的頑強都獲得極高的評價。
  在他旁邊的米達麥亞和現在負責指揮伊謝爾倫要塞攻略的奧斯卡.馮.羅嚴塔爾一級上
將被稱為帝國軍的雙璧,外號「疾風之狼」。從某方面來看略顯瘦小,但隨時隨地保持最佳
機能狀態的身材讓人想起體操選手,他比萊因哈特大八歲,比繆拉長兩歲,但以一般的社會
標準來看,他仍然算是黃口孺子之類的年輕人。
  「年輕人有精神就好!」
  然而,米達麥亞卻常常說些惹人嫌的話。他在這次佔領費沙迴廊的作戰中,是所有參戰
的提督中功勳最卓著者。所以遇到的困難也最多,對於比較年輕一點的提督們的豪言壯語,
他總認為是過度的幼稚表現。
  「我也還年輕,但卻沒那種精神。」
  繆拉回應的聲調中,總有著他特有的諷刺意味在,在比他們年輕的軍人們眼中,這種舉
動有時候被視為帶有焦慮感情的表現。野心家喜歡變化多於安定,渴求亂世勝於和平。他們
知道,這種心態會加快飛黃騰達的速度,而且會擴大成功的範圍。不管是米達麥亞也好,繆
拉也好,活生生的例子都出現在他們眼前。
  在羅嚴克拉姆公爵萊因哈特的霸業即將快速完成的現階段,他年輕的部屬們建立功勳的
機會也正不斷減少。至少在他們被野心之壁狹窄化了的視野中,通往榮耀的門扉即將被關閉
了。在這種心理的驅使之下,同僚和前輩不再是生死與共的戰友,反倒是帶有競爭色彩的對
手。尤其是繆拉,由於他沒有像米達麥亞及羅嚴塔爾一般屹立不搖的名聲,所以往往就明顯
地顯現出其被視為「追趕」的對象之態勢。
  「算了,不管這件事--同盟軍大概會由宇宙艦隊司令長官親自出馬吧?」
  「亞歷山大.比克古提督?的確--」
  「他可是個老練的男人。你跟我,再加上羅嚴塔爾、畢典菲爾特--把我們四個人的經
歷合起來都還比不上那個老人呢!他就像是一座活生生的軍事博物館!」
  米達麥亞從不吝惜於讚賞一個值得尊敬的敵將。繆拉自從認識這個年長自己兩歲的同事
開始就有意學習對方這個優點。但是,他自己也知道在表現力方面不及對方。
  「你們似乎談得正起勁嘛!」
  兩個提督把臉轉了過去,隨即恭謹地行了一個禮。他們那年輕的主君正一手拿著水晶酒
杯站在那裡。
  交談了兩三句話之後,萊因哈特問「疾風之狼」:
  「對於你這個歷代罕見的巧妙用兵者,我無可挑剔,不過,同盟軍可能會作困獸之鬥,
你打算如何對應?我想聽聽你意見--」
  空蕩的酒杯中,在年輕的帝國軍最高司令官無畏的臉上映照著淡淡的虹色微光。
  「我認為如果同盟軍有充足的兵力,而不必顧慮人力和物力上的損失的話,他們可以在
費沙迴廊的自由行星同盟所屬一側的出口擺出縱深陣,從正面來向我軍挑戰。我軍若要加以
對抗,就只有採取中央突破一法了,不過,事先必須有心理準備,這種戰法對我們自身將會
有相對損傷,而且也得花上一段時間,費上一番功夫。如此一來,我們就必須注意扼住我軍
後方的費沙動向,搞不好還會因為首尾不能相顧而居於劣勢。」
  米達麥亞的分析正確,表現明快清晰,具有充分的說服力。
  「但是,這次要是使用此法,同盟軍的兵力應該會顯得不足。如果一戰失敗就沒有退路
了,他們廣大的領土,包括他們的首都都會毫無防備的情況。如此一來,他們最初的一戰就
變成最終的一役了,除了投降,他們已沒有選擇的餘地。一旦大勢已去,他們就算想重組兵
力再作反抗也是徒勞無功了。」
  歇了一口氣,米達麥亞繼續說道。
  「因此,他們很可能會把我軍誘入他們的領地內,等我軍到達行動的界限點之時,斷絕
我們的補給路線,妨礙我們的通訊,使各個部隊孤立,然後再將我們各個擊破。也就是說,
他們會大致改變攻守之地,使三年前的亞姆立札會戰重演。因此,如果我們無限制地拉長軍
列,就會陷入敵人的算計。不過,依下官之見,我軍的勝機也就在這裡。」
  米達麥亞閉上嘴,靜靜凝視著萊因哈特,年輕的主君臉上浮現出融合了敏銳和優美的笑
容,對部下的能力甚表滿意。
  「你的計畫是要用雙頭蛇吧?」
  「是--」
  米達麥亞也對主君的洞察力甚表讚佩。
  「繆拉提督的意見呢?」
  萊因哈特微微改變了蒼冰色眼眸的方向問道,帝國軍中最年少的上將輕輕地行了個禮。
  「下官也贊同米達麥亞提督的看法,不過,同盟軍的作戰行動或許沒辦法做到一絲不茍
。」
  「因為到處都有那些主張『看到敵人而不作戰是種懦弱行為』的短視低能者吧?」
  萊因哈特無情地訕笑著架空的敵將。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就有利了。只要把他們牽制住,逼他們打一場沒有戰略目的的消
耗戰,雖然沒什麼意思,不過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
  「可是這種打法太沒意思了。」
  喃喃自語的萊因哈特,表情若換成別人,在旁人眼中一定顯得極不禮貌吧?但就因為他
是一個曾經在亞斯提星域中殲滅兩倍多的敵人,在亞姆立札星域中使兵力達二千萬的自由行
星同盟軍遭受空前潰敗的戰爭天才,所以才被默許有這樣的說話態度。萊因哈特憎惡無能的
敵人如同他討厭無能的同志一樣,甚至更甚。
  「真希望敵人會採取有秩序的行動--」
  丟下這句話,萊因哈特就離開米達麥亞兩人的面前朝別的談笑圈走去。
  萊因哈特的秘書官--瑪林道夫伯爵的千金--希爾德正以冰冷的蘋果汁冷卻自己因喝
酒所引起的醉意。這時,喝光了酒前來放置空酒杯的特奈傑中將以興奮的語氣對兼具美貌與
智慧的伯爵小姐說:
  「瑪林道夫小姐,後世的歷史學家們一定會很羨慕我們吧?他們一定也很希望能親身參
加這個宴會,成為歷史的證人--」
  昂然的自負洋溢在這位青年的臉上,特奈傑中將尋求贊同似的凝視著希爾德。希爾德嘴
上虛應著,內心卻頗不以為然。她並不認為特奈傑無能,但是,對於他的言行舉止太過唯萊
因哈特馬首是瞻一事卻有些微的不安及無可奈何的苦笑。萊因哈特是個天才沒錯,但是,天
才未必適合作為學習及模倣的對象。若真要學習,繆拉及瓦列的堅實及強韌才值得傚法,但
是特奈傑似乎為萊因哈特那獨一無二的華麗光彩所惑。
  新的年度後很快地經過了兩個小時,渥佛根.米達麥亞一級上將把酒杯放在一張桌子上
,以律動的步伐走到年輕的主君面前。
  「閣下,下官先行告退--」
  米達麥亞敬了一個禮。萊因哈特輕輕地舉起一隻手回答。
  「祝你勝利,我們就在海尼森再會了。」
  面對萊因哈特那無懼的微笑「疾風之狼」也以同樣的表情回應,之後,米達麥亞又敬了
一個禮,那裹著黑色和銀色制服的身軀就在吊燈燦爛的光輝下走向外面。德洛伊傑、布羅、
拜耶爾藍、辛查等麾下的將領們也跟在素有勇將之譽的上司後面相繼退下了。接著,奈特哈
爾.繆拉也站到年輕的主君面前,行完了禮之後便率領著部下們離開會場。
  出席者走了三成之後,現場活潑的談笑彷彿吹動樹梢的風戛然而止似的沉靜了下來。萊
因哈特也在結束了和幾位重要的提督們禮貌上的交談之後,坐在一張放在大廳一角的椅子上
,交疊起他的一雙長腿。
  在這一瞬間,強風似的感情旋風橫掃過萊因哈特的心靈平原。在激烈壯大的征服戰役之
前,那顆昂揚的心快速地收縮,映在視野中的景致也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他感到不安,這種心靈的悸動恐怕不是能說與人知的,也不是別人所能了解的。萊因哈
特想的是--當佔領了費沙,征服了自由行星同盟,成為全宇宙的霸者之後,自己是不是能
夠耐得住沒有敵人的日子?
  當萊因哈特出生時,帝國和同盟之間的戰火已經持續了一三零年,長達一一四萬個小時
了。只有戰爭讓萊因哈特有踏實感。對他來說,和平只是一片薄薄的,夾在戰爭這種厚土司
中間的火腿片而已。然而在萊因哈特打倒了所有的敵人,統一了宇宙,開啟了一個新的時代
之後,他也失去了能讓他充分發揮智慧和勇氣以一決雌雄的對手。
  這個為作戰、勝利、征服而活的金髮年輕人似乎必須要為忍耐自己一手所建造而成的和
平重擔及無聊做準備了。
  可是--萊因哈特突然苦笑著。他發現自己想得太早了。下一次的戰役未必是他獲勝,
或許悲愴的哀歌會是為他而演奏的。連戰皆捷,卻在最後一仗中吃敗仗而從絢爛的舞臺上跌
落下來的野心家畢竟不在少數,他必須平安地度過尚未結束的今天,把目光投向明天,絕不
能重蹈那些人的覆轍。從那一天、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已不是屬於他自己一個人的了--
  凌晨四點,宴會解散了,每個人都為了完成征服之旅,分別回自己的宿舍做準備。這個
時候,渥佛根.米達麥亞一級上將的艦隊已經起飛向尚未天明的夜空,並且陸陸續續從費沙
的中央宇宙港出發。「疾風之狼」今年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為後來的大軍保住費沙迴廊的同盟
一方的出口。
  Ⅱ
  一方希望能征服彼方,但是另一方卻不願被征服。
  打從心底裡高興並熱切地迎接宇宙曆七九九年到來的自由行星同盟的高級軍官,雖不至
於完全沒有,但是想必也寥寥無幾吧!大部分的人都被捲入恐慌來臨之前的混亂漩渦中,連
新年度來到的那一瞬間都無法去確認。帝國軍以武力佔領費沙的消息,一度曾受管制而沒有
宣揚開來,但是,現在則如同被網住的猛獸撕開了神秘的面紗,朝人們猛撲而來,以可怕的
洪流姿態佔滿了同盟的情報系統。當政府各首腦部門的人員在被厚實的牆壁阻隔著的會議室
中鐵青著臉,開始就解除報導管制時安撫民眾的措施進行協議之時,離他們的會議桌不到一
公里遠的街角,一些從費沙方面搭乘宇宙船回來的人們已聲嘶力竭地渲染危機的到來。
  在有效的防禦方法尚未被找到之前,堤防就潰決了,歇斯底里和恐慌的濁流吞噬了整個
同盟領土。勉勉強強可以挽救同盟政府威信的便是在報導管制期間,還沒有一個高官企圖循
私讓自己和家人逃亡。可是人們的看法是,如果有明確的消息確認安全之處的所在,那麼,
那些官員們就未必會如此忠貞了。看來,現在同盟政府即使在道德方面有好的表現,也挽回
不了因為當事者的無能所失去的市民對政府的信賴了。
  而市民們則是把感情的宣洩口指向政府當局,他們似乎也不想指向其他地方。「想想辦
法呀!」情緒激動的市民們一邊要求政府拿出對策,隨即又加上諸如「無能」、「薪水小偷
」之類的辱罵。
  當時的同盟政府正是在「華麗的詭辯家」優布.特留尼西特最高評議會議長的領導之下
,他正值政治家的生涯中堪稱少壯派的時期,有著優雅的外表和一帆風順的經歷,在以女性
為中心的選民中頗有人緣,同時他又以軍需產業為背景,政治資本傲視群雄。即使遭遇到救
國軍事委員會那種致命傷般的武裝政變也沒有傷到他一絲一毫。市民們都期待著他有足以與
其辯才相匹配的指導能力。而當光憑口頭辯才無法解決的狀況到來時,他卻直接或間接地從
他「摯愛的市民們」面前消失了,他只透過政府發言人表達了「痛切感受責任之重」,連他
所在之地也模稜兩可,這些事情更加深了市民們的疑惑。市民們懷疑,像優布.特留尼西特
這種人是不是就是自古典文明時代就存在的,光靠一張利嘴吃人的煽動政治家?事實上根本
沒什麼能力去處理緊急事態--
  但是,對特留尼西特厭惡至極的伊謝爾倫要塞司令官楊威利上將有著和市民們完全不同
的見解。他對特留尼西特的印象是「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能毫髮無傷的男人」。這是楊個人
的看法,或許這種評價有過之或不及之處,但是,目前特留尼西特背叛了市民對他短暫的期
待,招致群眾的失望,是不爭的事實。即使如此,當初將特留尼西特奉為政界的希望之星,
對他的政綱大加讚賞以拉攏選民的商業新聞界仍堅持「不是議長個人的責任,所有的市民都
有責任同時要有自覺」的說法,赦免了最高權力者的罪行,採取了分散責任並掩飾其行蹤不
明的方法,反將批評的箭頭指向了「對政府欠缺協助意願,一味主張享有權利」的市民頭上
--
  國防委員長華爾特.愛朗茲在承平時代只不過是優布.特留尼西特的小嘍囉罷了,而且
還未必是一個深受信任和重視的手下,特留尼西特之所以讓他坐上國防委員長的位置,是因
為當初同盟的建國者們因擔心會出現獨裁者而立法管制禁止評議會議長兼任各委員會的委員
長之故。然而,事實就如人們背後的議論一般「表面上是愛朗茲委員長,實質上是特留尼西
特議長」,他只不過是特留尼西特政府當局和軍部之間的聯絡人罷了。他從未曾發表過屬於
自己個人的見解及政策,人們視他為從特留尼西特和軍需企業群之間緊密結合著的金錢、權
力輸送帶上獲得些許利益的三流政客,而他自己對這種評價也甘之如飴。
  可是自從帝國軍入侵費沙之後,這個看似已屹立不搖的評價。似乎有了大規模修正的必
要。
  當優布.特留尼西特發揮其為後世人所不恥痛罵的無負責感,一頭栽進他自己的保身樂
園之後,叱責狼狽不已的同事們,領導內閣會議,不斷採取政治方面的緊急措施,防止同盟
政府自亂陣腳的便是他--華爾特.愛朗茲。過了五十歲大半,第一次坐上閣員位子的他,
在面對難關時,看來卻彷彿年輕了十歲以上,他挺直了腰桿,皮膚泛出光澤,步伐強而有力
--雖然失去的頭髮不可能再長出來。
  「把戰鬥的指揮權委交給那些穿制服的專家,我們所必須做的決定是要投降或者抗戰?
也就是說,我們要決定國家的行進方向,明示給大眾,讓軍部協助我們。如果我們一味地自
亂陣腳,逃避該承擔的責任,事態就會演變成由最前線的軍人來主導,經過大量而無益的流
血之後,或許整個國家組織就會在一片混亂聲中瓦解,這同時也意味著民主政治的自殺。我
們絕對要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那麼,我們是決定抗戰,和侵略者作戰一直到同盟的所有領土都化為焦土,所有的國
民都倒下為止呢?或者,以講和或和平為目標,儘量整備出可以獲得有利條件的政治環境-
-而這是不是要選擇武力來做為技術上的手段?我認為都有必要先行確認--」
  其他的閣員們都帶著困惑的表情沉默著,然而,他們困惑的原因或許不是事態的棘手程
度,而是國防委員長的沉著及明晰的表現重重打擊了他們對他原有的根深蒂固的看法。不久
之前,還是字典上「有職無權」這個詞語的國防委員長,現在卻以其極為正確的洞察力及認
識力,把握住事情狀況,向同事們提示了尋求最佳解決問題方法的捷徑,而且還是以極高格
調的辨才當武器。
  和平時代的愛朗茲只不過是潛藏在權力機構骯髒底層的一隻寄生蟲而已。但在面臨危機
時,應該原已死絕在他身體內部的民主主義政治家的精神,卻從金權政治業者的灰燼中堅強
地挺身而起,而他的名聲也因為這半年來的覺醒而深植人心,使後世的人們遺忘了他那長達
半世紀之久的怠情。
  ***
  年已過七十的同盟軍宇宙艦隊司令長官亞歷山大.比克古上將,是一個相當厲害的挖苦
專家,同時也是一個口舌毒辣的人。但是,這卻無損於他公正的人格。老提督察覺國防委員
長有意在短時間之內把不僅身為一個政治家,同時也是身為一個人所保有的微薄能量燃燒殆
盡的心意,於是便不遺餘力地從旁協助。不久之前,他還厭惡地批評國防委員長的無魄力和
無見識。而現在,充滿幹勁的愛朗茲委員長卻親自拜訪宇宙艦隊司令部,首先率直地自我批
評以前的無能。比克古到這個時候還是半信半疑,但是,國防委員長卻以「整備出講和的條
件」為由,要求軍部協助,所以比克古不得不承認委員長在見識方面的確有所長進了。
  結束了談話,目送委員長的背影,老提督喃喃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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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17:43 |只看該作者
  「國防委員長的守護天使好像突然勤勞起來了,這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多了。」比克古
的高級副官法菲爾少校卻未必同意上司的看法,他反有滿腔的不平,認為愛朗茲早就
該覺醒了。
  「或許這是不該說的話,可是我偶爾會想,或許前年救國軍事委員會的非法武裝政變成
功的話還好些,這樣一來,也許國防體制就能強化起來了。」
  「然後,帝國的專制主義者和同盟的軍事獨裁份子就以宇宙霸權為賭注進行激戰嗎--
?你不覺得這樣更無藥可救?」
  老提督的語氣,諷刺中還帶有過多的酸氣,黑色的扁帽使得他的白髮顯得更白。
  「如果我有什麼值得自誇之處,那就是我是民主共和政體下的一個軍人。我不想以對抗
帝國的非民主政治體制為藉口而容忍同盟本身的體制非民主化。同盟與其成為獨裁之國而繼
續存在,不如以堂堂民主國家之名而滅亡!」
  看見少校顯得侷促不安,老提督調皮地笑了笑。
  「我好像說得太過分了。不過,事實上,如果建國的理念和市民的生命不能受到保障,
那麼國家本身就沒有存續下去的理由了。而我呢?我會為了保護建國的理念,也就是民主政
治及市民的生命而戰。」
  亞歷山大.比克古去拜訪唯一的制服組上司--統合作戰本部長德森上將,老提督盡其
所能地去安慰激勵臉色蒼白、食欲盡失、像個小官吏似的本部長,使本部的秩序和機能大致
恢復正常。同時,只要時間允許,他就著手做精密防衛作戰的準備工作。
  同盟軍首腦部門召集了所有兵力,除了派特提督指揮的第一艦隊之外,還有從去年緊急
編成的幾支小艦隊、星際間巡邏隊、各星系警備隊中的重武裝部隊所組成的軍隊,就船艦數
量而言可達到三五零零零艘。其中也包括了剛建造完成,尚未做試航的新艦艇以及已預定要
解體的老朽艦艇。這些艦艇還耐得住聯絡工作或欺敵作戰,所以也被算進去了。比克古把不
屬於第一艦隊的二萬艘混合艦隊分成兩股,編成第十四、十五兩支艦隊,並向統合作戰本部
呈報。由萊歐尼爾.莫頓擔任第十四艦隊的司令官,朗夫.卡爾先為第十五艦隊的司令官,
這兩個少將因而得以晉陞為中將。而他們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就是帶領尚無秩序且未純熟的士
兵、不夠完整的裝備去和強大的帝國軍作戰。
  比克古和三名艦隊司令官及宇宙艦隊總參謀長遂展開了迎擊帝國軍的作戰方案討論會議
。但一開始就發生不吉利的事,總參謀長歐斯曼中將因急性腦出血而病倒,從會議場直接被
送到軍醫院去了。不幸的,總參謀長在病床上被更換了職務,由以前負責處理事務,只有三
十幾歲的副參謀長邱吾權奉命升格而趕往會議室去。三個禮拜前,他才從同盟軍軍官軍校戰
略研究所的教授職務轉任過來。在英才濟濟的教授群中,他也算是較年輕的一輩,然而論起
風采、容貌、他卻怎麼看都像是個樂觀的麵包店第二代老闆。兩年前,當「救國軍事委員會
」發動非法武裝政變時,在佔領了首都的武裝政變部隊的監視下,他仍然悠然自在地來去自
如,甚至連被軟禁的比克古也都和他見了面,因為穿著便服的他,一邊把破爛的紙袋挾在腋
下,一邊趣昧盎然地看著四周,看起來就像一個笨拙的鄉下土包子。
  來到重要的會議場中的邱吾權,一邊在口中喃喃地對大家打招呼,一邊對前輩們行禮。
但是他軍服的胸前口袋中卻隱約露出了才吃了一半的火腿三明治,這幅景象連一向敢大聲說
話的卡爾先中將也為之大驚失色。注意到他驚愕眼光的新任總參謀長,像是有意安撫對方的
掛慮似地,悠悠地露出了笑容。
  「啊,請不要在意。不管經過多久的時間,只要用熱氣熱一下,麵包還是很可口的。」
  卡爾先覺得他的論點完全離了譜,不過,此時此地他也不想再多加追究,遂把目光又轉
回主持會議的比克古身上。
  結論很快就出來了--在費沙迴廊的出口,從正面向侵略軍挑戰是非常不利的,唯有靜
待敵人的行動線和補給線達到界限,再從側背混亂其指揮系統、通訊、補給,然後逼其撤退
。這種作戰方式就誠如帝國軍首腦部所預測的一樣,但是就基本戰略而言,事實上,除此之
外就別無它法了。目前同盟軍沒有多餘的能力在短時間內於費沙迴廊的出口佈署龐大的兵力。
  「把駐守伊謝爾倫要塞的楊威利提督叫回來如何?」
  任那吃了一半的火腿三明治從胸前口袋露出來的新任總參謀長邱吾權如此提議,其他的
出席者都為此提議內容的重大性和聽來似乎過於無關緊要的語氣之間的巨大差異感到驚訝。
比克古揚起他的兩道白眉,要求邱吾權詳細說明他如此提案的理由。
  「楊提督的智慧和他艦隊的兵力對我軍而言是極其寶貴的,但是在這種狀況下,把他留
在伊謝爾倫無異於是把烤好的麵包放在冰箱中冷凍。」
  由於他用了這樣的比喻,所以這個新任的總參謀長被批評為「麵包店的第二代老闆」,
但是他本人卻一點也不在乎。
  「伊謝爾倫要塞是在迴廊的兩端存在著不同的軍事勢力時才有其無限的戰略價值。但是
,如果兩端被同一勢力掌管的話,伊謝爾倫就如同被封進袋子裡一般。以敵人的立場來看,
即使流了許多鮮血仍然攻不下易守難攻的要塞時,只要他們控制了迴廊的兩端,即能不戰而
使要塞癱瘓。既然目前敵人已經通過了費沙迴廊,平白耗費兵力去保住伊謝爾倫迴廊也就沒
什麼意義了。」
  「--您所言甚是,可是,楊提督現在正在伊謝爾倫和帝國軍對峙,似乎不宜輕舉妄動
。」
  派特板著臉指出這一點,然而,邱吾權卻不以為意。
  「楊提督應該會有什麼應對之策吧?如果沒有,在軍事上,我們是極為不利的。」
  這個意見雖然太過平直了些,不過,卻沒有任何人有反對的意見。楊威利的名字對同盟
軍而言等於是勝利的代名詞。曾經是楊的上司的派特等人,在亞斯提會戰時也因楊而使得他
和部隊獲救。
  「反正就算我們提出講和的要求,帝國軍也一定會以歸還伊謝爾倫要塞為條件,如此一
來,堅守伊謝爾倫只是提升楊個人的威望而已,他的智慧、兵力對同盟全體就一點用處都沒
有了。如果我軍有足夠的兵力和時間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但是,現在的情況可不是這樣,
所以我們必須讓他發揮最大的效用才行。」
  「--你是說命令他棄守伊謝爾倫?」
  「不,司令官閣下,不需要下具體的命令。只要下訓令給楊就行了,告訴他,責任由宇
宙艦隊司令部全體擔起,要他採取他認為最好的行動和策略。或許楊本人也不會固執地守衛
伊謝爾倫。」
  提出了這個大膽的提案之後,邱吾權不慌不忙地從口袋中拿出剛才吃了一半的火腿三明
治,以天真率直的表情繼續吃著被打斷的餐點。
  Ⅲ
  在海尼森受到最大衝擊的人或許就是不到半年之前還誇口「銀河帝國正統政府」誕生的
那些亡命之徒。
  他們簇擁著從帝都奧丁逃出來的幼帝艾爾威.由謝夫,欲藉著自由行星同盟的武力打倒
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的軍事獨裁政權。雖然和同盟訂了協約使他們不得不轉行立憲體
制,但是在這種形式下,他們得以收回舊貴族的支配權和特權,不得已而亡命至此的這些人
,無時無刻不想加倍奪回他們曾經失去的東西。在他們的盤算中,自有其根據所在。但是,
在他們還在描繪著美好的輪廓時,畫布就被扯破了。這些愛作夢的畫家們,在悵然不已和狼
狽不堪的情況下,毫無選擇地奔向破滅之路。
  「這種結局對那些把顏料溶進糖水中畫出甜美、自我欺騙的圖畫的無能者而言,是理所
當然的事。」
  被「正統政府」授與中校階級的貝倫哈特.馮.舒奈德冷漠地思索著。聰明伶俐的他,
對於那些亡命的貴族光憑樂觀的預測所建造起來的空中樓閣,從來就不曾抱有一絲一毫的幻
想,所以事情演變至此,是一點都不會感到失望或絕望的。然而,他也無法將自己置身事外
,袖手旁觀地看著好戲上演,因為他所忠誠追隨的對象--維利伯爾.由希姆.馮.梅爾卡
茲從帝國亡命至此之後,雖享有客座提督的待遇,但是,現在卻不得不擔任「正統政府」的
軍務尚書,負責重新編組軍隊。擔任梅爾卡茲的副官輔佐繁忙工作的舒奈德,在四處奔忙的
期間也常常想到將來。
  如果帝國軍從費沙迴廊進攻而來,同盟軍的勝算少之又少。就算有楊威利那無人可比的
智慧,最後的結局恐怕也只能維持在平分秋色之間。在這種情形下,恐怕就會產生對舒奈德
和梅爾卡茲最不利的結果。
  因為,如果戰況維持平分的話,沒有希望獲得更多優勢的同盟一定希望能休戰及講和。
而帝國講和的條件一定包括了對「正統政府」的要員們進行處罰,講和雖然只是暫時的權宜
之計,不過,如果為了重建軍隊而需要時間的話,同盟為達目的,一定會設法講和,而在國
家利益至上的趨使下,最後一定是把「正統政府」拿來當犧牲供奉的待宰羔羊。而七歲的幼
帝艾爾威.由謝夫或許也會被綁在羊背上趕赴刑場。
  一想起不幸的幼帝,舒奈德就感到一陣傷痛。這個自己的意願被忽視,被當成大人們陰
謀及野心的小道具的七歲幼兒實在值得同情。然而,現在的舒奈德已沒有餘裕去考慮到幼帝
的事情。他必須投注全部的心力去保護梅爾卡茲,免受眼前的政治旋風所傷害,更何況,梅
爾卡茲不是那種光顧著自己個人安全問題的人,所以,舒奈德必須小心謹慎以免自己的內心
想法為梅爾卡茲所知悉。自此之後,舒奈德的表情顯得更嚴肅、尖銳。有一天,看著鏡中人
影的青年軍官想起了在帝國首都奧丁的時候,自己被貴族的千金小姐譽為「樂觀英俊的男人
」,而現在,他的心情就像一個破產的老人,懷念昔日的歡樂與榮華般悵然。
  儘管如此,舒奈德仍有著自我的期許和對將來的展望,不過,其他大部分的人遑論明天
了,就連今天該做什麼都把握不住。就連正統政府的首相瑞姆夏德伯爵也因為出乎預料之外
的事態發展而大驚失色,旁人都難以想像他那變了色的臉要經過幾天才能恢復正常。被瑞姆
夏德伯爵硬拉進樂觀的花園貪婪地午睡著而沒有主見的亡命貴族們,除了作為舒奈德冷笑的
觀察對象之外,根本已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了。
  把幼帝艾爾威.由謝夫帶離帝國首都奧丁,現任職正統政府軍務次官的蘭斯貝爾克伯爵
亞佛瑞特對幼帝及高登巴姆王室雖有著堅定不移的忠誠,但是,在心情和頭腦方面都嫌文氣
的他,也找不到守護王室的具體方案,只有暗自傷心嘆息。和他一樣有潛入帝都經驗的休馬
哈上校對於失去歷史存在意義的高登巴姆王朝沒什麼感傷。但是,他卻掛念著留在費沙的舊
部下們的安危,以致心情久久難以平靜。他們的共通點是有極大的有心無力感,如果從無力
感中排除恐怖和不安的成分的話,他們的精神狀態就倣如墜落虛無的深淵一樣。
  新年度到來「正統政府」的內閣會議很快地就召開了,然而,七名內閣大臣中卻不見財
務尚書謝茲拉子爵和司法尚書赫伍得子爵兩人。而剩下的五名出席者中,宮內尚書郝晉格男
爵卻像是守著美酒之泉的怪獸般吐著滿嘴酒氣。他一手抓著威士忌小酒瓶,不時地往嘴裡及
會議用圓桌之間來來回回地送著。軍務尚書梅爾卡茲「元帥」也保持沉重的靜默抗議。因此
,關於亡命政權的將來只在首相兼國務尚書瑞姆夏德伯爵、內務尚書拉特布魯夫男爵、內閣
書記長官卡爾那普男爵三人之間進行著。他們之間像是孵著無精卵、認真但是沒什麼用處的
討論被宮內尚書歇斯底里般的笑聲所打斷。在其他人憤怒及指責的注視下,郝晉格誇示般地
突出他那變了顏色的臉。
  「容我說句真話,各位清高聖潔的愛國者、高傲的忠臣諸君:你們擔心的並不是高登巴
姆王室的命運,而是和金髮小子作對的自身的安全吧?當金髮小子以勝利者的姿態踏上這個
行星時,到底會給我們這些人什麼樣的懲罰呢?」
  「郝晉格男爵,你難道想因這一次的酒醉行為而玷污你過去的所有名聲嗎?」
  「我可沒有好名聲可以玷污啊,首相。我跟您不同。」
  陰毒的笑聲中央雜著酒精的臭氣。
  「所以你們每個人藏在內心中,深怕張揚出去被外界知道的事情,我照樣可以大聲說出
來。譬如,為了獲得羅嚴克拉姆公爵的歡心,自己雙手奉上年幼的皇帝--」
  他刻意於此時閉上了嘴,興致勃勃地看著彷彿被人用一把無形的尖刀插進心臟的同志們
的反應。連梅爾卡茲在這一瞬間也失去了平靜,驚惶地凝視著宮內尚書。圓桌發出碰撞聲,
內務尚書拉特布魯夫踢倒椅子站了起來。
  「你這個無恥的醉漢!你把帝國貴族的尊嚴丟到哪兒去了?忘了以前所受的種種恩寵和
榮譽,光想到自己的安全,這種--」
  拉特布魯夫一時找不到適當的罵詞,上氣不接下氣地睨著郝晉格,環視著眾人,他原是
想尋求贊同者,但連首相兼國務尚書瑞姆夏德伯爵都無意打破凝重的沉默。因為他知道,拉
特布魯夫的狂怒對象不是爛醉如泥的郝晉格,而是那從自己的良心及羞恥心下昂首蠢蠢欲動
,正做著醜陋盤算的魔鬼。
  糾結在他們心頭的藤葛不是那麼容易清理的,除了梅爾卡茲之外,他們參加亡命政權都
是經過一番細心盤算的,而當原本的盤算失敗之際,下一個盤算立刻盤據心頭,這也是必然
的事情。儘管如此,為了自身的安全而把幼帝獻給羅嚴克拉姆公爵萊因哈特的想法雖然是一
種強力的誘惑,但同時也足以引發他們的自我厭惡情緒。在無法取得平衡之下,就只得依靠
酒精的強大助力了,那毋寧也是一種正常的表現。
  讓亡命政權首腦們的心理更形複雜的是他們本應效以忠誠的對象--艾爾威.由謝夫-
-是一個完全不會刺激人們支持和同情心的小孩子,這也是事實。不曾學過自我抑制,只知
以暴力表現,沒有任何安定精神依靠的七歲小孩,在這些面對變亂而心緒搖擺不定的大人眼
中,毋寧是一個怪物。所謂的忠誠心其實只是映於鏡中的自我陶醉罷了,所以負責扮演「鏡
子」的主君就要反映出美好的影像,這大概就是為臣下者的願望吧?而艾爾威.由謝夫這面
鏡子不管從那一個角度看來總是有太多凹凸不平之處。當然,這是成人們單方面的意見,被
強迫推上寶座,結果又從寶座上被拉下來的七歲幼童是不該有任何責任的。在形式上崇拜、
敬愛著他的大人當中,誰都不曾想過負起培育幼帝人格形成的責任。
  或許艾爾威.由謝夫已經沒有了被稱為皇帝、被視為應該存在的價值了。在一萬多光年
之外的銀河帝國首都奧丁,寶座已經易主。在由謝夫二世離開後,由黃金及翡翠雕砌而成的
寶座上,坐著的是一個牙齒還沒長齊的女娃兒--「女帝」凱薩琳.凱特翰一世。她是銀河
帝國歷史上最年少的皇帝,可能也會成為五世紀之前魯道夫大帝開創的高登巴姆王朝的最後
一任君主。艾爾威.由謝夫在帝國的正式記錄中已是「廢帝」了。
  當銀河帝國的羅嚴克拉姆獨裁體制和自由行星同盟之間的政治、軍事水流由激流而形成
瀑布,最後落至瀑布下方的水潭時,亡命貴族們的心理當然就產生了動搖。雖然,這些人心
裡的確是有把幼帝出賣的打算,就如郝晉格信口開河所說的。但是,把「廢帝」獻給仇敵羅
嚴克拉姆公爵以圖自保一事,同時也在亡命貴族的內心中起了抗拒。雖說勢已衰微,但是,
他們心中還是有羞恥心及自尊心的,再言之,就算排除了心理上的障礙,把「廢帝」獻給敵
人,羅嚴克拉姆公爵是不是就會赦免他們,那還是一點保證也沒有。搞不好他們還會因為自
己的背信行為和卑劣操守而受到責備和重罰。
  那麼,難不成就從一而終地尊奉艾爾威.由謝夫為主君,為擺脫侵略者的魔掌而逃向宇
宙的盡頭,相信總有一天高登巴姆王室將會復活,而在這一天來臨之前,一直過著逃亡和流
浪的生活嗎?這種令人想起中世紀騎士故事的想法的確可以刺激人們本能的浪漫情結,但是
,就現實性來說,那實在不容易做到。沒有自由行星同盟的政治保護,不能依賴費沙自治領
區的資金及組織力,自己本身又幾乎完全沒有軍事能力的狀態下,不要說宇宙的盡頭,既使
想要在不久之前尚是敵人地區的同盟領域內過逃亡生活也實在是不太可能的事,即使是再怎
麼欠缺預測能力的貴族們也不敢夢想到這種地步。
  結果,這些貴族終究無法在他們的能力範圍之內找到出路。明知沒有什麼效果,瑞姆夏
德伯爵仍然要求郝晉格自我反省,然後解散了內閣會議。最大的原因是他自己已經疲憊不堪
了。
  沒有任何成效的會議於第二天再度召開。然而,坐在議長席上的瑞姆夏德伯爵看到的是
五個空蕩的位子及一個人默默地坐著的軍務尚書梅爾卡茲,瑞姆夏德伯爵知道自己已經是一
艘連老鼠都不願久待的老朽船隻了。
  Ⅳ
  在急遽變化的狀況下,一旦立於被動的立場,人們甚至連確定自己本身的命運都感困難
。即使人們有不甘立於被害者立場的骨氣,但是,整個宇宙的運行是凌越個人的力氣及思慮
之上的,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獨自掙扎就好像在船甲板上往反方向狂奔一樣,就算跑得筋疲
力盡也到不了陸地。
  在許多渾身充滿無力感的人當中,有一個叫波利斯.高尼夫的青年。他在費沙駐自由行
星同盟的首都海尼森的高等政治外交事務所裡擔任書記官。他本身並不想走上仕途,是費沙
的最高行政長官自治領主安德魯安.魯賓斯基命令他做的。波利斯.高尼夫在費沙人當中是
獨立不羈習性特別強的獨立商人。他的父親及祖父靠著一艘商船在宇宙中馳騁往返,在排除
了政治力及軍事力的干涉下,得以全照自己的意願及才能過自己的人生。這是波利斯終身的
希望,也是他的自傲之處,所以在他這一代被迫走上仕途實在傷了他自尊心。
  他沒有一天不在想遞出辭職信,恢復無官無位的平民身分。但是就在機會尚未到來之時
,故鄉費沙就被帝國軍佔領,而自治領主魯賓斯基也失去了消息。對波利斯而言,現在正是
放棄地位,隱藏行蹤的大好機會。然而,他卻反而留下不走了,很明顯的,這是不合理的感
性所致,眼睜睜地拋棄就要沉下去的遇難船隻,這不是他所喜歡的事。
  他在故鄉還留有一艘叫「貝流斯卡」的商船及大約六十位船員。他擔心他們的安危,但
是和費沙方面的通訊及航行都在同盟軍的管制下,事實上等於是禁止,所以他也無可奈何了
。如果他想再見到自己的愛船及部下們,那就需要有更激烈的局勢變化。譬如,帝國軍從費
沙撤退,或者帝國軍攻入海尼森,同盟軍敗北而解除航路管制。在波利斯看來,後者的可能
性明顯地高出許多,所以他向著那原本不相信有其存在的神祗祈禱這種事及早到來,除此之
外,他也只能坐在已經沒事可做的辦公室裡發呆。
  ***
  宇宙曆七九九年,帝國曆四九零年,銀河帝國軍的行動里程在歷史上寫下了空前的記錄
。前一年年尾成功佔領費沙的帝國軍把費沙當成後方基地,意欲把人類居住的所有宇宙盡納
入手中。現在,費沙表面上看來似乎施政措施適切,秩序安定。但是,如果帝國軍的佔領時
間長期化,而當地物資又不斷被徵收的話,原本自立自主的意念就特別強大的費沙人,是不
會甘於這種無可奈何的立場的。
  然而,目前渥佛根.米達麥亞的責任跟關心不在後方而在前線,他讓手下勇將拜耶爾藍
做先頭部隊前去探索在費沙迴廊出口的同盟軍動向。第三天,報告就回來了。
  「費沙迴廊的出口沒有發現敵人的蹤影。」
  當拜耶爾藍中將傳回了這個報告後,米達麥亞回頭看著參謀長凱迪爾中將,臉上帶著微
妙的表情。
  「--看來,我們可以直通大廳了,問題是我們能不能順利到餐廳,況且餐桌上送出來
的餐點搞不好還是毒酒。」
  宇宙曆七九九年一月八日,對同盟來說是不請自來的客人的帝國軍第一陣通過費沙迴廊
,朝著他們前所未見的?星和行星之海前進。[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0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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