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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審死官]大明審死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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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28 14:15:00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章 這是一個大坑

   河間縣城就如同沉睡的猛獸,伏在地上,籠罩在無邊無垠的夜幕之中,除了偶爾穿行在街巷之中,高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的更夫,和他手里持著的那盞小燈籠上散發出來的微弱光芒,就沒有了多少光亮。

    “夜禁”可不是說著玩的,何況又有先前于舉人私會姘頭被擒事件被當成話本說出來,不啻于一次全方位的普法教育,一時間倒真沒有誰敢在入夜之後出來閑逛了,要不然被巡街之人拿住,緣由暫且不論,板子是一定要挨的。

    可是卻偏生有些不怕死的主兒,就在這茫茫黑夜遮掩之下,步履輕盈得朝縣衙門跑去,為首之人身穿貼身的夜行衣,倒真有那麼幾分江湖豪客的味道,身手也是不賴,奔到縣衙牆外雙腿一曲,噌得一聲就已經躍到了高牆之上,後面還有兩人相隨,其他的黑衣人則四散開來,從隨身的一個背囊中取出一件物事,伏在縣衙得前後門外,伺機而動。

    再說上了房的那仨人,狸貓一樣在房脊之上跑動,竟未發出一絲的聲響,來到張允的臥房之上,才齊刷刷得停下腳來,為首之人做了個手勢,一齊彎腰小心翼翼得掀開房頂上的瓦片,隨後各拿了個紙包打開來把里面的粉末輕輕灑落,隨即雙手頻頻甩動,就听見奪奪之聲此起彼伏,間或還有瓷器碎裂之聲。

    只是張允的房內卻是聲響皆無,可是下面卻傳來一聲斷喝︰“***,哪家的臊貓躥到俺大哥的房上去了!”這一聲如平地起了個春雷,震得四周的瓦片嘎巴作響,就連房頂上的三人也是身子一抖。險些從房頂上摔落下來,意識到事跡敗漏,想要轉身逃跑時,就听夾雜著尖利的呼嘯聲,三團黑  地東西迎面飛來。

    單純听這聲響也必定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迎賓送客的禮品,可在倉促之間,本能得還是要攔擋或者閃避的。

    “別接!”為首之人低聲提醒。可是卻晚了。他的助手之一下意識得抬手要接,可是怎想到這並不起眼的來物竟裹雜著無窮無盡的力道,就听 嚓 嚓幾聲,那人的胳膊已經被來物撞得斷成了粉碎性骨折,跟著砰得一聲悶響。余勁未衰地來物正中此人的胸口,撲哧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卻已經掉落下房。

    剩余的一個助手,興許是被眼前的情景嚇慌了身,身子一扭。就想逃跑,可他似乎就忘了,人跑的哪有東西飛得快。還沒邁出一步,就覺得背後宛如被千均地巨錘夯到,慘叫一聲就已然成了斷線的風箏。

    為首之人倒是還算精明,不擋不跑,身子一彎使了一記鐵板橋,在千鈞一發之際竟避過了這當頭一擊。不過來物上帶起的勁風卻也吹得他顏面生疼,暗嘆道︰“好大的力氣,手擲出來的物事竟有如此地威力!”

    躲過了這一劫後。他再不敢起身,而是身子一扭,伏在了房頂之上,大喊一聲︰“風緊扯呼!”就想撒丫子逃命,只是身子還沒站起。就听到嗚得一聲響,久經戰陣的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這乃是羽箭破空之聲。不用想也是奔自己而來,倉促之間也來不及抽兵刃格擋,探手拽起兩片瓦,朝身後聲響處甩去。

    砰,砰兩聲,瓦片四碎,那枝羽箭也失去了準頭,歪歪扭扭得朝前面飛了一截掉落在了屋頂上。

    可是那射箭之人似乎並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嗖嗖嗖,一連又是三箭,等他左躲又閃避讓開來後,就覺得眼前閃過一抹燦爛地光輝,本能得就覺察到對方之所以放箭,並非是要射殺自己,而是將其攔阻下來,惡戰這才剛剛開始。

    無奈之下也顧不得玩什麼一擊不中,遠遁千里的調調,手一翻,雙手分持一柄寒光森然得短劍,向上一架,錚得一聲響,火花四濺,就在這一亮的瞬間,他終于看到了對手的模樣,一身孝服包裹著妖嬈的身姿,手持一柄長刀,滿頭的長發隨風飄搖,竟如同海水中隨波擺動的水藻。

    唯一讓他感到心寒的是這一身打扮地主人卻並非風華絕代的美人,而是一個面目猙獰的青臉惡鬼,一驚之下失聲道︰“你不是……”

    “我不是去莊家拿賊去了嗎?”林笑語冷冷一笑道︰“擒下你自會給你解說明白,看刀!”說著手一揮,長刀就要劈下。

    那人自知多半是上了當,雖然氣惱卻也沒法子在,一見林笑語揮刀連忙橫起短劍想要格擋,卻不料林笑語的長刀只是虛招,並沒真劈,反倒是百褶裙一翻,如同夜幕下驟然綻放出了一朵巨大的白花,跟著此人就覺得胯下一陣巨疼,哎呀一聲慘叫就從房上翻落下去。

    林笑語冷哼一聲道︰“笨蛋,裙里腿才是要命地!”

    房頂之上的打斗平淡無奇,下面地廝殺也是一樣,那些在留守在下面的黑衣人听到頭領的呼聲,一陣慌亂,剛想撤退之時,就听見一陣細微的錚嗡之聲,想到這乃是弓弦脫手後的破空聲時卻已經晚了,三四十根羽箭呼嘯而來,頓時把這些人釘在了牆上。

    倒霉的當場就是個命喪黃泉,幸運得則是傷了四肢,跑是跑不掉了,想要自殺卻也沒有那份勇氣,至于手里持拿著的弓弩也因為劇痛之下拿不穩而掉在了地上,有倆想要抵死頑抗的家伙還沒來得及把弩箭射出去,就已然被射成了刺蝟,隨著︰“交械不殺”的呵斥聲,這幫亡命徒的心理防線頓時崩潰,一個個把殺人的利器都扔在了地上。

    隨即街頭巷尾的黑暗處走出一個個同樣是一陣黑衣,可是卻用黑頭巾把整個腦袋都包裹起來的男子,前面之人左手拿盾,右手持腰刀,快步奔跑過來,掏出鎖鏈把這些人鎖成了一串粽子。而後面的人卻是手端拉開如滿月的長弓。或對前或朝後,箭鏃之上閃爍著森然地光輝。

    這還沒完,縣衙旁邊的監獄大門陡然開放,從里面跑出十來個人,明火執仗,為首一人個子不高,抱拳道︰“諸位弟兄辛苦了……老爺說了,這幫廢物交給俺們審訊了。”

    “操,你小子跟著範老大日子久了,除了會揀便宜我看什麼也沒學會!”一個黑巾人捶了這人一拳頭後調侃道。

    “這話說的!”這揀便宜的人自然就是剛剛被張允提拔為牢頭的鄭樂,搓著手呵呵一笑道︰“俺們老大是上陣殺敵的大能。我這小弟身單力薄,想學也學不會,自然也不能和諸位兄弟相比,是咱們衙門數得上字號的高手,可是呢……”

    “可是什麼呀。有屁快放,不怕把自己給憋死!”黑巾人在鄭樂地肩膀上狠拍了一下,喝問道。

    旁邊的黑巾人也是齊聲起哄。不過手里的兵刃卻是絲毫沒有放松,依然小心戒備著。

    “可是呢……”鄭樂被他拍得肩膀麻了半邊,暗罵對方忒不厚道,殺人殺不痛快就拿自己撒氣,不過卻也絲毫不示弱,眼角里閃過一絲陰冷的光芒,笑嘻嘻地道︰“我卻知道怎麼從石頭里榨出油來。”說到這,冷聲道︰“小的們。把這幾位敢來行刺咱們老爺地蠢貨收押,小板凳坐上,辣椒水外加竹筍炒肉吃上,不把他們伺候舒服了,怎對得起老爺對咱們的器重呀!”

    後面那伙人扯著嗓門子應了一聲。把捆成串的黑衣人牽了過來,話也不多說。也不知道從哪翻出來一把小銅錘,捏開這些人的嘴,就是一下子,里面的牙齒頓時掉了個精光,血水混雜著口水沿著眾黑衣人地嘴角淌了出來。

    這些黑巾人就是上次陪張允一同出公差的衙役,回來之後被張允撥給林笑語率領,起了個名字叫黑巾眾,實際上就是明朝版的反恐小隊,這為首地一人也是集訓時較為突出的一人,名叫賀虎。

    經歷了李家坡的拼殺後,這些黑巾眾一個個驍悍無比,把殺人和被殺都當成了盤小菜,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可鄭樂演得這一出他卻死活琢磨不明白,更看得一陣陣發冷,隨即問道︰“我說鄭樂,你這是干嘛呀?”

    “老爺說了,這幫白蓮妖孽不但視別人如草芥,也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往往喜歡在牙齒里裝上毒藥,挺刑不過時就咬碎牙齒自盡,為了以防萬一,干脆就先把他們的牙齒都敲下來,到時候連咬碎舌頭都別想!”鄭樂陰森森得回道,可是臉上的笑容卻是一點也沒消減。

    “那小板凳坐上,辣椒水外帶竹筍炒肉又是什麼呀,總不會是真把他們當大爺供起來了吧?”賀虎又問了一句。

    “嘿嘿!”鄭樂眯著了小眼,乜斜了他一眼道︰“林師傅不但是咱們的教頭,還是我家老爺的岳丈,我家夫人地父親,你說說看,我要是不好好伺候一下這些殺害了他老人家的凶手,對得起誰呀!”說完慢悠悠得朝監獄那邊走去。

    賀虎听得是迷迷糊糊,可也拿他沒法,人家鄭樂現在是張允的長隨又是牢頭,與共與私都比他只高不低,又不少追上去逼問,于是隨手拽過一個沒走遠的獄卒,低聲問道︰“小板凳和辣椒水還有竹筍炒肉是什麼?”

    “嘿嘿!”也不知道是不是獄卒都一個毛病,說話之前先冷笑,這獄卒笑呵呵地道︰“小板凳就是把人的大腿綁在板凳上,不停得往他腳脖子下面墊磚,听我們頭兒說了,這有個名堂叫老虎凳。”

    “至于那辣椒水和竹筍炒肉,就是把辣椒水往鼻子里灌,拿竹簽子朝指甲縫里插,嘿嘿,舒坦著呢!”說完獄卒一拱手道︰“幾位先忙著,我先進去伺候那幾位不知死活地笨蛋去了!”

    “哦!”賀虎等黑巾眾恍然大悟,可跟著就覺得脖子後面冒涼氣,瞅著鄭樂等人遠去的背影一陣陣發毛。

    “都還傻著干嘛呢,換了衣服巡街去!”林笑語地聲音從背後傳來,順手把一個黑衣人扔到了地上道︰“把這廝也給我送監牢里去,告訴鄭樂,給我好好的問。審不出個一二三來,就等著挨家法吧!”因為鄭樂是張允的家丁,挨林笑語揍自然就是受家法了。

    賀虎等人一看,這位的嘴上也滿是鮮血,瞧這意思多半滿口的牙齒也沒留下幾個,應了聲是,有條不紊得開始收拾。尸首搬進縣衙地斂房里,據說是給魏良辰開膛破肚用,扔在地上的弓弩揀起來,回頭配發給黑巾眾,其余的人則去巡街。一些敢于犯夜的人,嘛都不問,先打了再說。

    林笑語摘下臉上的鬼面,走進內宅,見張允和司墨站在院里等著她呢。旁邊還有個範同笑呵呵得陪著。

    “都清理完了?”

    “恩!”林笑語點了點頭道︰“不過沒問出什麼有用的線索出來!”

    “這我老早就預料到了!”張允將她摟在懷里,瞪了範同一眼道︰“出去守門去!”你是怎麼知道白蓮妖孽會趁虛而入,前來行刺你的呀?”林笑語自顧自得倒了碗茶水。連茶葉沫都懶得用蓋子推開,直接就喝了個精光。

    “老公我精通文王八卦,掐指一算,自然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這點芝麻綠豆一樣地小事自然更不在話下!”張允呵呵一笑,吹了個天大的牛,示意司墨又給林笑語倒了一盞,而林笑語卻甩過來一個白眼仁。

    和張允在一起久了。自然也知道老公老婆這類時髦的詞匯是個什麼意思,啐了他一口道︰“少胡說八道,你要是不說,看我待會兒怎麼收拾你!”

    張允這才笑嘻嘻地道︰“其實這也簡單,既然咱們有本事借用劉油兒的布衣幫充當咱們的耳目。你說這縣衙門四周,乃至布衣幫內就沒有白蓮教地眼線嗎?現下形勢危機。想把這些鼴鼠挖出來無異于大海撈針,弄不好還會釀成更大的亂子。”

    “鼴鼠?呵呵,這個叫法倒是新鮮!”林笑語忍不住笑了起來。

    張允也是一笑道︰“你可曾想過,劉油兒傳話過來說白蓮妖孽都窩在莊家,這信兒乃是從何處得來的?”

    “這我怎麼曉得!”林笑語被他問得一愣。要她和人對決倒是熱情洋溢,可要是說到動腦筋,她就沒有多大興趣了,因此很多時候她都是充當著問題寶寶的角色。

    其實張允反倒覺得這才算是林笑語的真性情,聰明固然聰明,卻懶得在不喜歡地事上動心思,直爽中卻流露出些許憨態,更討他喜歡,于是笑道︰“其實這也不難想到,他手下的那些人多半都是地痞無賴,除了無事生非,也就懂得听些閑言碎語,這些流言也就成了劉油兒的情報來源!”

    “就今日之事來說,倘若不是白蓮教刻意將這些消息放出來,以實代虛,迷惑咱們地耳目,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就是隱藏在布衣幫里的白蓮教眼線把這事捅了出去,他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誆騙我以為莊家真得藏有白蓮妖孽,而後將所有的人馬都派出去追捕,最終縣衙之內卻無一兵不卒,到那時候想要殺我泄恨就容易多了!”

    “只怕這個破綻你早就看出來了吧,卻又再次將計就計,臨走前才把錦囊妙計給我,命我半路之上分撥留下黑巾眾,而後殺了個回馬槍,把他們堵了個嚴實!”林笑語終于是恍然大悟。

    “正是!”張允笑道︰“原本這也算不上什麼好計謀,倘若白蓮妖孽之中有個聰敏些的人必定能夠看破,奈何這些廢物不是把自己想得太精明了,就是把我想得太愚蠢了,真就以為隨便扔出點破誘餌來,我就會一口咬住再不松嘴,這才騙人不成反被騙,不過呢……“不過什麼呀?”林笑語追問道。

    “這事也並非如此簡單!”司墨此時把張允的話接了過來,作為張允身邊的頭號軍師,司墨年紀雖小可是論起陰謀詭計來卻也絲毫不比誰弱,至少這幾回張允耍得小手段都有司墨地參與,自然清楚明白,听林笑語問到不免有些得意得解釋道︰“白蓮教的刑森也是和咱們交過手的人,自然知曉公子爺的厲害,若是他一力阻攔,只怕也不能勝得這般輕松。”

    “既然這回白蓮妖孽卻傻乎乎得撞進了圈套里,足見刑森要麼是還沒有逃回白蓮教去,要麼就是咱們的離間之計已經起效,那些白蓮教地頭目們就算沒把他當成朝廷的探子,至少也不太相信他地話了。”說到這,司墨朝張允拱了拱手道︰“恭喜公子爺的捧殺計旗開得勝。”

    張允見她朝自己拱手,也笑吟吟得朝司墨一拱手道︰“過獎,過獎,全都仰仗兩位老婆大人從旁協助。”

    “去你的!”林笑語白了他一眼,臉色卻紅了。

    司墨也低垂下頭來,但隨即又問道︰“公子爺,還繼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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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零一章 反間和將計

    張允一怔,但隨即笑道︰“這游戲才剛剛開始,若是不玩下去豈不是太可惜了。”

    林笑語也不知道倆人在打什麼啞謎,睜著一雙明亮得眼楮看著相視壞笑的倆人,剛想發問。

    就听張允笑道︰“白蓮教這回謀害本公子不成反倒損兵折將,再有刑森之前的勸說,多半就真會疑心是中了咱們的反間計,若是那樣咱們的捧殺大業就要中途夭折了,須得想個更好的法子才成!”

    說到這,三人全都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張允的眼楮一亮,笑道︰“有法子了,司墨這回呀你就把實情都抖摟出去,就說之前咱們用得乃是反間計,目的就是為了陷害刑森!”

    “這麼一來,不就前功盡棄了嗎?”林笑語一臉疑惑地問道。

    張允聞言不禁暗樂,心道︰“我那個岳丈呀,教會了這老婆一身的學問和武藝卻唯獨忘了傳授陰謀詭計,不過也不奇怪,他老人家原本就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可敬可佩,自己的孩子又怎會懂得這些殺人不見血的東西呢!”

    就在他愣神時,司墨抿嘴一笑道︰“林姐姐多慮了,你把自己當做白蓮教的頭目一想,便知道公子爺這個發其道而行的計謀是多麼高明了。”

    “哦!”林笑語又低頭沉思片刻後,臉上一喜卻朝張允一縱鼻子道︰“你呀你,真是太陰險了!外面謠言滿天飛時,往往越是真話就越難取信與人,听在耳朵里反倒會更疑心這是朝廷為了護住刑森這個奸細,而故意放出來的欺世之言,其結果一是再不信賴刑森,一是直接就把他殺了,這根本就是借刀殺人呀!”

    “嘿嘿!”張允看了林笑語一眼笑道︰“那些白蓮妖孽藏的太深。咱們尋他們不到,所能做的也就只能離間分化,有句話說的好呀,越是堅固的堡壘就越容易從內部給崩塌,這些人也一樣!至于我用的是陰謀還是陽謀反倒是無關輕重,能把這些人攪得不得安寧就是好謀略!”

    仨人正在閑聊時,就听到外面又是一陣人喧馬嘶。中間還夾雜著女人孩子的哭叫聲,張允道︰“許是休息那小子得勝回來了,听這動靜多半把莊家地一家老少全都抓回來了,你倆先出去應對一下,笑語。先知會休息一聲就說我這是在裝病,只是為了誆騙那些人上當,讓他在外面別露了什麼破綻!”

    “知道了!”林笑語和司墨攜手出去,有這倆女人在,外面很快就寧靜了下來。該關監牢的關監牢,該去巡街的巡街,該睡覺的回家睡覺去。一件件都分派清楚了,天也將明了,休息也跟著林笑語走進了內宅,先朝張允行了禮之後站到一邊,雙手下垂,必恭必敬的。張允喜歡休息就在這一點上,不管他平時怎樣,該有的禮數從來都不缺。人也冷靜機靈,大事上從不含糊,眯著眼楮看了他片刻,張允把目光收了回來,指了指旁邊的一個杌子道︰“你也折騰了多半夜。口干舌燥地,不忙著回話。先喝兩口水再說不遲!”說著親自給他倒了碗茶水遞了過去。

    這要放在現代社會興趣算不上什麼,可在等級制度森嚴的明朝,頂頭上司給自己親手倒了一碗茶水,那就是莫大的恩惠和器重,先別說其他的,心里就覺得熱乎,休息只覺得渾身熱血沸騰,一身的疲憊宛如一下子都沒了蹤影,剛要起身磕頭,張允就把他攔下了,擺擺手道︰“喝你地茶水吧,在內堂用不著那麼多禮數。”

    “是!”休息恭敬得應了,半個屁股坐在杌子上,小口喝了點茶水才道︰“大人,昨夜小的奉命去莊家捉拿白蓮妖孽,確有所獲!”說著從袖管里掏出來一本薄薄的本子,而後又道︰“且經莊家人供認,確也收斂了李家坡的那些妖孽,全都埋在了莊家的稻田之內,小地命人挖開看過,確實那些人無疑!”

    張允瞥了一眼手里的本子,見上面印著一個盛開的蓮花,翻開一頁上面都是些人名,多半還都是本地地鄉紳富商,別的張允也不大認識,王守則和鴻賓樓佟四海的名字就赫然列在其中,看到這張允也不禁一驚,但隨即就皺起了眉頭,問道︰“這冊子是從哪得來的?”

    “是莊家藏匿著的白蓮妖孽手中搶奪而得,那幫人殊死反抗,想要逃跑卻被我和弟兄們給攔了下來,那廝原本想要毀掉這本名冊,卻被射死了!”休息恭敬得答道。

    張允已經看到了上面的血跡,想像得出來當時的慘狀,遂道︰“可有人走脫了嗎?”

    “無一人逃脫!”

    “好,你這差使辦的極好,先回家去睡上一覺,回頭等這事了了必定少不了你地好處!”說到這,張允湊到休息的跟前道︰“以後多留神,幫老爺盯著劉油兒那些人的動靜,不可被他們給察覺出來,若是把這事辦砸了,小心老爺的板子!”

    “小的遵命!”休息應了一聲,剛要再說別地,張允卻道︰“若是查抄出了一些財物,不太相干得就跟底下人分了吧,就當是老爺犒賞你們的,讓他們領你地情便是!”他之所以這麼說也是知道莊家已經沒有太多的財物了,而底下人也不能一味的使其諒解,偶爾的灰色收入還是要的,畢竟高尚的情懷不是每個人都有,利益驅使才是最大的原動力。

    “謝大人!”休息終于是放下了心,行了禮走了。

    “既然有名冊,我這就帶著黑巾眾抓人去,哼,這回管教他們一個也跑不了!”林笑語自告奮勇得道。

    “林姐姐,此言差矣,只怕這又是白蓮教那邊放出來的一個圈套,就是逼著老爺往里面鑽的!”司墨搖了搖腦袋,接過張允手里的名冊翻了兩張,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失聲道︰“若是真都抓了的話。只怕,只怕這河間縣就真得要翻天了!”

    “是呀!”張允苦笑道︰“看來咱們的對手也不是傻子,還懂得用這麼一招連環計,先是調走咱們的人想要殺我,又怕殺我不了就在莊家布置了個死套,只要這名冊到了我手里,無異于拿到了一塊燙手的芋頭……是扔也不是拿著也不是,呵呵,夠毒地呀!”

    “你們是說這名冊也是假的嘍?”林笑語插了一嘴。

    張允早已經習慣了林笑語的慢半拍,點了點頭道︰“這名冊的事若是被朝廷知道了,只怕也是個大麻煩。***,得想個化解的好辦法呀!”說著皺起了眉頭冥思苦想起來。

    張允如此見招拆招暫且不論,第二日坊間又有新鮮熱辣的內幕消息被爆了出來,其中之一就是說那個刑森並非朝廷地內應,只不過是板子縣令用了一招離間計。不但搞得白蓮教內部疑心四起,而且還逼得他們自亂陣腳,狗急跳牆跑來行刺。

    值得慶幸的是板子縣令運籌帷幄。不但化險為夷,而且還抓住了不老少的活口,正在逼供,同時板子縣令中的奇毒也尋覓到了解藥,雖然還沒康復卻也甦醒過來了。

    這麼一來,滿城的百姓自然又是歡呼雀躍,只覺得頭頂上這塊陰沉了許久地天驟然間又放晴了,跑去酒肆和茶館里喝酒听書的人驟增。到處都在傳揚著板子縣令的神奇之處。

    可是張允似乎還嫌河間縣城不夠熱鬧,雖然從不曾露面,卻把一隊隊的衙役給派遣了出去,皆都是左手持著抓人的簽子,又手拎著條鎖鏈。陰沉著臉凶神惡煞一般從衙門跑了出去。

    這情景不由得讓縣城里地百姓想起了之前張允捉拿段三等人時的情景,均以為這次他又要辦什麼大案子了。買賣也都不做了,都站在街道兩邊等著看熱鬧,別的不說,張允公審犯人那可是相當有趣地,尤其是板子打在犯人的屁股上,三五下就能見血,犯人的慘叫听起來比窯子里的婊子唱出的小曲還動听。

    但是就在萬眾期盼張允再次除惡揚善時,百姓們卻發現衙役們鎖回來的都是當地有名的鄉紳,其中固然是為禍鄉里,欺壓良善之輩,可更多的則是急公好義地大善人。

    這下子黎民百姓全都懵了,忍不住紛紛議論,有的說張允必定是抓到了這些人貪贓枉法的罪證,也有的說板子縣令多半是所中的毒還沒好利索,患了失心瘋,以至于好壞不分了,更有地人則干脆就大罵張允與先前的官一樣,都是魚肉百姓地昏官。

    還有些膽子大的,或者認定了張允乃是一時糊涂才犯了錯的,找了個挑頭的人,敲起了衙門口的鼓,想要前去告狀喊冤,奈何門口卻已經被範同那碩大的身軀擋住了一半,黑著張大臉道︰“諸位鄉親,哪來的回哪去吧,我家老爺病了,這兩天都不上堂,有什麼事過兩天再說吧!”說完閉著眼楮竟呼呼睡下。

    這些想要告狀之人雖少見範同,可听慣了茶館里所說的《張公案》,很快就猜度出眼前之人必定是那個以車輪砸死數個白蓮妖孽的莽撞人,心底不由得都打了小鼓。

    想繞過去吧,可看著他這又長又大的身材,差不多把個縣衙門口堵上了一半,擺明了就要是擋路的;想把他喚醒吧,又擔心若真是把他惹惱了,發起瘋來,只怕這河間縣城雖大,卻也沒人是他的敵手,一個個只好望而卻步。

    可也有些不死心的人搬了張板凳,坐在衙門口上和範同耗了起來。

    範同一大早就被林笑語叫了起來,讓他搬張床榻去衙門口擋住前來申訴的百姓,他雖然搞不明白張允的葫蘆里又想賣什麼藥,不過出于絕對的信任和忠誠,還是听話的來了,盡管他閉著眼,卻也曉得有不老少的人朝自己指指點點,心說︰“看吧,看吧,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以後只怕再也見不到俺這麼威武的帥小伙了。”

    他在這YY暫且不說,張允派去抓人的衙役卻是一點也沒耽擱,一個個的鄉紳被抓回來連審都不審。直接就關進了牢里。

    新任的牢頭鄭樂審了多半夜的白蓮教徒,在張允私下里傳授給他的一些嚴刑酷法下,那些人終究是沒有後世革命黨人地鋼鐵意志和決心,全都竹筒倒豆子一樣,把所知道的都一一招供了,鄭樂整理成冊,剛要遞交給張允裁斷時。就瞅見休息鎖了不少鄉紳送進牢來。

    “我說休老大,你這又是唱得哪出呀?我這牢里攏共就這麼兩間小破房,你把這些人給我送進來,我怎麼安置呀!?”鄭樂皺著眉頭叫苦。

    “少跟我在這裝!”休息捶了他一拳頭,將他拽到一邊去。低聲道︰“這可是大人直接下的令,按著從莊家搜出來的白蓮妖孽的名單抓的人,你可得給我看好了,跑了一個,咱倆都為難。”

    “那用不用再審一審呀?”鄭樂臉上浮現出一絲冷森森的笑容。

    操。這是什麼毛病呀,牢頭怎麼都這德性。將鄭樂那流露興奮和陰冷笑容看在眼里,休息在心里暗罵了一聲。環顧了一下四周陰慘慘地牢房,耳朵里听著里面高一聲低一句的哭嚎,盡量壓低聲音道︰“別審,大人吩咐過了,這些人都好好的供著,別傷了一丁點。”

    “那又何必抓進來呀?”鄭樂一愣。

    “操,這我怎麼知道!”休息瞪了他一眼,沉聲道︰“大人和小夫人的心思豈是咱們這些榆木腦袋瓜子能夠猜度出來的。听哥哥我一句,你有幸做了大人地長隨,那是祖墳上冒起了青煙,一心想著好好為大人辦差,有令就行。歪腦筋是一點也別轉,要不然犯了事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作為比較早效忠張允的衙役。休息也沒少琢磨張允,可是越琢磨就越是糊涂,越猜度就越是恐懼,後來也就想明白了,嘛都不想,只要張允說什麼他就跟著做,不但省心還有不少的好處。

    他見鄭樂以一個長隨之身直接撥到監獄里來當牢頭,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來,可細一品就知道張允將來是會大用他的,因此就甩過來這麼兩句話,一是給鄭樂提個醒,二來傳到張允耳朵里,那也就算是表了忠心。

    在休息看來,自己再賣力那都只是個衙役,論身份就算比鄭樂高,卻遠不如他這個長隨跟張允貼得近,能讓這人幫自己說句好話,比抓十個賊都強。

    鄭樂也是個機靈人,被鄭樂一點馬上就明白了,一拱手道︰“謝休老大提點,以後有什麼用得著的盡管說!”

    “不敢不敢!”倆人在這客氣了兩句,抓來地犯人也都進了牢籠,休息將走時又道︰“讓你的手下把嘴看嚴了,這里面的事嘛都不能說出去,膽敢有人靠近窺伺,也都抓起來,外面若有人問,就說這些人是白蓮教同黨,這是小夫人地話,記住了?”

    “恩!”鄭樂應了一聲,把休息送走之後,忙把手下的人招呼到一起道︰“給老子听好了,這回的差事非同小可,辦好了,我替你們到老爺那請賞,辦不好,***,跟我一起挨板子去吧,從現下起誰都不準出牢門,老二,給我守在外面,有膽敢靠近的通統給我抓進來。听到沒?”

    “是!”一干獄卒齊聲唱喏,呼啦啦散開了。

    鄭樂則把口供本子往懷里一抱,出了監獄,瞅見大街上來人人往,一個個臉色倉皇,知道多半是被張允這回玩命抓人給嚇住了,他邊走邊琢磨,卻也想不通自己老爺這回又在玩什麼花樣。

    “哎呀,這不是鄭爺嗎,這是哪去呀?”他正在轉心思時,有人朝他打起來了招呼,抬頭看去,原來是王家估衣店的掌櫃,衙役們的不少衣服都是他給做的,因此倒是見過兩面,見他湊過來忙拱了拱手道︰“掌櫃地好,有何指教?”

    “呵呵,鄭爺客氣了,我一個小小的商人在你這官爺面前何談得上指教二字,只是見您當差辛苦,略備了薄酒一杯,想請鄭爺賞個臉!”這掌櫃滿臉堆笑的奉承著。

    鄭樂的心一動,想起休息的那番話來,瞥了不遠處地衙門口一眼,正看見自己老大那魁梧的身軀,登時臉色一沉道︰“不敢不敢,我們老爺常說︰無功不受賂,掌櫃地好意我心領了,酒就不喝了,還有差要辦,回見!”說著朝他一拱手,快步朝衙門口走去

    “老大,你怎麼跑這睡覺來了,也不怕著涼!”說著鄭樂就蹲到了範同身邊,小聲道︰“要不我給你去拿床被子蓋吧!”

    “睡這涼快!”範同悶聲回了他一句,睜開牛鈴鐺一樣的大眼珠子瞥了他一眼,嘿嘿一笑道︰“行呀,當了兩天的牢頭,你小子就長出息了,有眼力見,不過呢,你老大我真不希罕,滾進去吧,我大哥的正事比什麼都要緊。”說著伸手扇了鄭樂後腦勺一下。

    這巴掌一拍,鄭樂反倒是笑了,賊兮兮地道︰“謝老大打,我先忙去了,回頭再跟你聊!”說完朝衙門里跑去。這幫和範同交情不賴的全都知道,範同越是打你兩下,彈你個腦瓜蹦,那就是看得起你,用他以前的話說,那就是打是親罵是愛愛得不夠拿叫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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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零二章 老虎凳


    鄭樂走進衙門,問了問看門的老李,听說張允正在內宅,忙過去輕扣了幾下門吊,隨後就整了整衣襟,垂手立在外面,那真是口觀鼻,鼻觀心,一臉的恭敬。

    吱呀一聲,紅木小門被拉開,司墨那張清秀迷人的臉露了出來,見是他淡然一笑道︰“別在這裝模作樣了,公子爺老早就知道你會來,早就等急了,快進去吧!”

    鄭樂應了聲是,跟著司墨走進張允的新書房里。之前白蓮教徒行刺時,生恐張允不死,不但扔了不少的暗器還灑了不老少的毒粉,之前的那間臥室和書房一時半會兒還清理不干淨,因此他就換了間小屋充當書屋,正琢磨著等這事告一段落了就帶著司墨和林笑語出去住呢。

    見鄭樂進來行了禮,知道他必定是有了收獲,于是問道︰“那些人都撂了?”

    “恩!”鄭樂點了點頭,把手里厚厚的一疊子紙遞了上去。張允一翻禁不住就樂了起來,笑道︰“你小子呀,看來讓你干這牢頭是一點也沒屈才,丫頭,給他上茶!”

    司墨端了碗茶水遞給了鄭樂,拿過張允剛看過的口供只瞧了一眼,小臉登時就紅了,啐道︰“你們這些男人,真壞!”原來那口供上就連這些白蓮教徒嘛時候偷看過女人洗澡都寫的清清楚楚。

    張允哈哈一笑道︰“男人嘛,不好色又算是什麼,不過這也足見這些人是說了實話。”見林笑語也湊過來看,把口供遞給她道︰“咱們這將計就計的法子還真是屢試不爽,宜早不宜遲,趁著那些白蓮教妖孽尚以為本老爺上了他們的當,而麻痹大意時。一舉將這些人擒獲,要快,要干淨利索!”

    “放心吧,這種事我比你懂得多!”林笑語拿過一張白紙,將口供上寫著的同黨的名字和住址摘錄出來,而後出去找人了。

    “鄭樂,這差事你辦的漂亮。不過方才所听到的一個字都不能給我漏出去,可明白了?”張允笑吟吟得看著鄭樂。

    卻讓鄭樂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忙跪下道︰“小地知道,這些話進了我的耳朵就爛在了心里,絕對不會泄露半個字!”

    “回去吧!”張允擺了擺手。

    回監獄的路上鄭樂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堵上。方才所听他就越想越覺得張允深不可測,為了讓白蓮教的人信以為真,不惜毀掉自己的好名聲,把所有被誣陷的人都一一抓來,而後再撒下天羅地網擒拿白蓮教徒。一環環,一步步,都把對方地計謀當成了自己出招的墊腳石。“太厲害了!”鄭樂由衷的贊嘆。想起休息的那番話,又板起了臉道︰“把那些白蓮妖孽再給我審一遍,我得連他們什麼尿過幾回床都問出來!”

    其他的獄卒一听這話,不禁一愣,心說︰“頭兒這是咋了,莫不是被老爺給訓斥了!”可是卻沒人敢問,又玩命似地折磨犯人去了。

    他們玩的固然痛快,卻把監牢里其他的犯人嚇的屁滾尿流。有膽子小的一瞅見鄭樂瞅過來,先就跪在地上道︰“饒命呀,我都招了,招了!”

    折磨犯人能折磨出這好事來,鄭樂也不禁覺得詫異。可見那人都是本地地鄉紳,想起休息傳來的話。也真不好下狠手,于是就派手下人一人發一張紙,把自己的過錯寫下來,末了還冷聲道︰“諸位,這算是你們改過自新地良機,若是錯過去了,嘿嘿!”後面的話他沒說,可是一聲尖利的慘叫聲卻讓所有的人一哆嗦。

    抓人,抓人,休息從中午開始就沒干別的,好不容易把名單上的人拿完了,天都已經大黑了。正吃晚飯時,林笑語又來了,把一張字條拍在飯桌上道︰“別只顧著吃飯,這才是真的白蓮妖孽,雖不多卻住得極分散,待會兒都傳著看一下,趁夜給我抓回來,明晚鴻賓樓我請客!”

    “教頭這話說的,太見外了,老教頭地仇就是我們的仇,不把這幫吃人不吐骨頭,長頭沒長尾巴的歹人拿住,我們對得起誰呀!”休息接過名單,看了一眼,開始分派人手,隨後飯也不吃了,呼啦啦一抖鎖鏈,或騎馬或跑著,四散而去。

    至于林笑語則率領黑巾眾去剿滅白蓮教在河間的一個堂口。

    河間縣城這一晚注定了是難以安寧,老百姓們只听見人喧馬嘶聲就沒停,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跑動,膽子大的還敢趴在牆頭上往外面偷瞧,膽子小地干脆就躲在屋子里求神拜佛。唯一讓他們安心的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衙役闖進老百姓家里。

    張允也跟不老少地百姓一樣,這一夜都沒來得及合眼,這種事他其實也幫不上什麼忙,想去帶隊抓賊吧,可林笑語不答應,說什麼他是河間百姓的父母官,哪能以身犯險;想著審理犯人吧,似乎也沒有什麼必要,從莊家三虎那他就開出來了,這幫人全都是滾刀肉,與其好聲好氣的詢問,反倒不如讓鄭樂用老虎凳辣椒水審問效果好。

    可他一樣睡不著,這次布局他把整個河間縣都掀了個底朝天,往日里積攢的那些好名聲幾乎全都給毀了,若是這回白蓮教沒有上當,或者抓不到兩條大魚,只怕還真不好交代。說不定那些鄉紳親屬聯名告自己的狀紙都已經寫好了,就等著天明往府衙里送呢。

    對于他來說,這一夜是至關重要的,贏了,就是個滿堂彩,之前抓捕鄉紳的事不但不會再有人提起,反倒會賺取更多的威望,可要是敗了,只怕就只好打起鋪蓋卷等著回家了。

    他在這惴惴不安。陪他一起熬夜的司墨卻出奇的沉穩,沏了壺好茶,倒了一杯捧給他道︰“公子爺,耐心些,白蓮妖孽雖為禍甚久,可畢竟都是一些無知無畏的草寇,殺人放火。搶劫財物興許還成,可若是說到這智謀,就差得遠了,從先前兩次他們都上了老爺的圈套就可看,那邊地主事之人也是個廢物。想必現下已經被林姐姐擒好,正往回送呢!”

    “但願吧!”張允被她這麼一勸,稍微沉靜了一些,可是心里還是有些忐忑,瞥了司墨一眼。不禁也有些奇怪,暗想︰“這個丫頭小小年紀就有大將之風,不溫不火的。唉,真不知道究竟是她太成熟,還是我太稚嫩。”

    慢悠悠得喝了一碗熱茶,張允毛躁的心總算是平穩了下來,可是心緒飛揚,猛得就想起了前不久林笑語和自己閑聊時說的一句話,她說︰“瞧司墨這丫頭雖然年紀不大,可是相貌。做派,乃至心志,都決不象是小戶人家的丫頭,即便說之前在你張家養了些日子,也不過是半年的光景。這些東西卻不是一朝一夕能學來的,我勸你呀。還是妨著他點,免得日後被她賣了,還替她數銀子呢!”

    那時候張允只道是林笑語在爭風吃醋,心里得意也沒太往心里去,現下想想,倒覺得這些話果真有些道理,從自己來到明朝開始,身邊最早跟隨地就是司墨,對于她的過去他從沒有深究,司墨呢也是竭力回避。

    即便是那次被他逼問了兩句,司墨的言談也頗有些漏洞,只是張允用她用慣了,也從沒見過她有一絲不軌之行,這查探的心就淡了,何況他覺得她在前張允身邊跟隨了些日子,若是身世不干淨,怕是老早就被掀了出來,又怎麼會跟隨到現在。

    可現下卻又覺得似乎不是這樣,司墨的一言一行可堪完美,可越是完美就越古怪,這麼一個才十三四歲地小丫頭,聰明伶俐暫且不說,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只要自己立個章程,無論大事小情她都辦得妥妥貼貼,這樣的才華,這般見識,若說是個大家閨秀倒還有些可能,可她卻只是個賣身張家的使喚丫頭,怎麼想怎麼透著股子邪氣。

    怪呀,真怪!張允在心里一陣叫奇,卻並未顯露出來,暗暗盤算著什麼時候給家里去封信,好歹得問個清楚明白,作為自己的第一號心腹,若是連自己都摸不準她的脈,日後要是反起水來,那就真得麻煩了就在倆人默默得品茶之時,就听到外面守門地範同吼道︰“誰?”

    “我!”林笑語應了一聲,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已經推門而入,摘下臉上的鬼面具,搶過張允手里地茶碗喝了一口,長噓了一口氣道︰“太平了,總算是太平了!”

    “殺了不少人吧?”張允見她的孝服上星星點點滿是血花,宛如雪中的紅梅怒放。

    “恩!”林笑語吐了吐粉嫩的舌頭,嬉笑道︰“那幫人鬧的凶,死活是不肯投降,我就開了殺戒,先別忙著皺眉頭,也別瞪我,就殺了幾個小嘍羅,還搜出了不少的罪證,只是又讓刑森那廝給跑了!”

    “無妨,他跑的越遠就越好!”張允淡然一笑,也舒了口氣。

    “你又要玩捧殺的伎倆?”林笑語問道。

    “還沒想好呢,隨後再說!”張允神秘得一笑。

    折騰了一夜,天邊已經泛出了魚肚白,張允也不去睡覺,而是來到了監牢,看了看鄭樂遞上來地那些鄉紳的訴狀後,命鄭樂把其中情節太過嚴重的依然關押起來,至于一些相對清白的則都放了出來,召集到一起道︰“讓諸位受苦了!”

    說著張允朝朝眾人深作一揖,而後滿臉無奈地道︰“本官知道你們有些人會心存怨恨,可是這也是無奈之舉呀。”說著將從莊家抄出來的名冊給眾人看了看道︰“之所以把諸位抓進來,受這牢獄之災,並非是要本官心狠,恰恰相反是真得想保護諸位!”

    “哼,莫非把我們抓到監牢里來受苦,我等反倒要感激你嘍?”其中一個鄉紳很是不爽地嘲諷道。

    “呵呵!”張允淡然一笑道︰“諸位想過沒有,白蓮教地那些妖孽為何要把諸位的名字寫到這本名冊里?”

    “這誰又能猜得出來!”眾人紛紛搖頭。

    “其實很簡單,白蓮教這麼做固然是想引我上套。引得諸位仇視與我,更要緊地一點卻是對你們心存怨懟,欲假我之手除掉諸位!”張允看過那些承認有罪之人的罪狀看過,已經有了個思路,開始編造起來。

    “我們和那些人無怨無仇,他們陷害我們干什麼?”有人問道。

    “當真就沒有怨仇嗎?”張允眯起眼楮來,清冷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依次掃過。有些心里有鬼的人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張允淡淡地道︰“有些話諸位和我心里都跟揣著明鏡一樣,明明白白,就不用再說出來了,過去的事本官可以既往不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咱們只說眼前的事!”張允把這本子舉了舉道︰“不瞞諸位,這名冊我也是要上報給朝廷的。”听聞此言,眾人當即慌了手腳,且不說是真是假。名冊上白紙黑字寫著自己的姓名,若是上面查下來,私通白蓮教可是要砍頭的。有些膽子小的就要跪下來求張允。

    不過王守則和佟四海等人卻相當地冷靜,看著張允沒有說話。雖然沒打過幾次交道,可倆人卻知道眼前的少年人絕非池中物,一言一行總有其妙用,特別是王守則,老早就和張允敲定了合作的意向,暗想他也不會坑害自己,所以並不著急說話。只靜靜得听著。

    張允道︰“諸位放心,我這可不是想要害你們,恰好相反,乃是要救大家!”

    說到這,稍微停頓了一下後道︰“各位想一想看。若非你們乃是白蓮教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會處心積慮地想置各位與死地嗎?”

    “不會!”佟四海郎聲道︰“那些白蓮妖孽上門來索要錢財,被我趕了出去,這才要陷害與我,我佟四海和他們勢不兩立!”他這麼一說,王守則頓時後悔沒有搶先發言,忙也附和了一句,其余的商販唯他倆馬首是瞻,當即紛紛痛罵起白蓮教來。

    張允笑道︰“是呀,由此可以看出,諸位在白蓮教地眼中是該死之人,可是對朝廷來說,卻是大大的良民,你們想一想看,若是這名冊遞上去,以當今聖上之英明,又怎會上了這些白蓮妖孽借刀殺人的伎倆,說不定還會封賞諸位呢!”

    听他這麼一說,這些人也算是轉過彎子來了,雖然被關了監牢,可好處也不是沒有,至少讓知縣老爺欠了自己個人情,而且將來還會有賞賜,頓時全都松了口氣。

    而事實上,第二天一早,在司墨的一手操縱之下,河間縣城的輿論風向也隨之一變,隨著一件件地猛料被爆出來,張允的名聲為之大振,並且在張允的授意下,事實也發生了一些改變,涉及到那些鄉紳富商地部分,全都說他們是和白蓮教斗爭之楷模,因而被潑了髒水。

    而後張允為了揪出元凶,就和這些鄉紳富商商議後,由他們上演了一出苦肉計。這麼一來,原本受了些委屈的鄉紳富商們頓時就覺得臉上光彩無限,雖然知道是假的,可誰也不會把貼到臉上的金子往下揭下,一個個得陪著張允編起了瞎話。

    總之說的越來越玄乎,可听得人呢卻愈發覺得津津有味,有些聰明的富商甚至把這些事刻印下來,貼在自己店鋪門口,供人閱讀,倒也成了招徠顧客的好法子。

    听司墨把外面的事說了一遍後,張允忍不住想樂,可是看到面前堆積著地供詞就一陣陣的頭疼。

    緝拿歸案的人在鄭樂和一干獄卒的精心“伺候”下,全都認罪。從口供來看,莊家三虎的身份還不低,竟然是個香主,這下子張允也就不再留情了,吩咐鄭樂盡管放開手腳去審問。

    這些日子關在牢中,莊家三虎終日能听到犯人地鬼哭狼嚎聲,剛剛被帶進刑房,不等坐到老虎凳上,這仨人就都蔫了,當被問到為何翻供之時,莊聚賢回答說︰“這都是刑森攛掇著我們這麼說的,他說唯有這樣,知府大人才能將這案子發回來重審,路上自會有人搭救我們出去!”

    張允一直都在懷疑代知府必定與劫囚一事有關,可是無論怎麼問,這仨人卻只是說一切地事皆是刑森指示,在府衙大牢時,代知府倒是提審過刑森幾次,至于談論過什麼,他仨卻並不知情。

    “哼哼,只怕你們還藏著不少足以讓白蓮教手下留情的機密吧?”張允冷笑一聲道︰“要不然在府衙大牢時,只怕早就被殺了滅口,哪里還會留下你們這三條狗命。”

    得知白蓮教為了誆張允上當,竟然把自己一家老小都搭了進去,莊家三虎頓時氣得臉色鐵青,莊聚賢道︰“大人英明,白蓮教之所以找上我們,一來是圖財,二來也是想以我家掩人耳目,免得官府追查起劫財害命的凶手時無處藏身。”

    “前次大人所查抄的贓物雖多,卻並非全部,尚有不少被我兄弟三人埋藏了起來,既是為了留待日後自己享用,二來也是一道護身符,免得落個兔死狗烹的下場,只是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上了刑森這賊廝鳥的惡當,以至于家破人亡!”說到這,莊聚賢一臉的憤慨和悔恨。

    “那也是你自作自受!”張允嘲諷了他一句道︰“想必就是你用這筆銀子為餌,誘使刑森和他背後之人饒了你仨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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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零三章 六指的未必是琴魔

    “正是!”說到這,莊聚賢看了張允一眼道︰“若是大人放我們逃走,這筆錢財的下落我們就告與大人知道。”

    “不用!”張允卻斬釘截鐵得拒絕道︰“這等不義之財你們三個還是自己留著吧,我也不瞞著你們,這次證據確鑿,你們想要不死都難,所能謀求得不過是個更體面,更舒坦的死法,究竟該怎麼做,我也不逼你們,想清楚了再說吧!”說著張允揚長而去。

    張允原本想著來招欲擒故縱,讓莊家三虎乖乖得把錢財交出來,不管是自己花還是將來賄賂別人,總比給仨人陪葬強了許多吧,可誰料到第二日天還沒亮,鄭樂就滿頭大汗得跑來稟告,莊家三虎竟咬舌自盡了。

    這消息宛如一記當頭的重拳把張允打懵了,隨即又是一陣惱火,莊家三虎一死,非凡這筆贓款沒有了著落,即便他想把髒水往代知府身上潑的機會也沒了。“媽的,算你命好!”張允咬著牙道。

    說起此事來,司墨也是一陣唏噓,沉默片刻後道︰“興許公子爺是把他們逼得太狠了,該留給他們些生機才能把實情誑騙出來,說來他們也並非一點骨氣也沒,至少這麼一死,莊家的人也許還有條活路!”

    “此話怎講?”

    “莊家的人只需把所有的罪責往這三個死人身上推就是了,洗脫掉一些罪名,總還是有活著的人!”司墨說到這目光里一陣黯然。

    這案子雖然簡單,可是審理起來卻頗為煩瑣,錄口供畫押,折騰了六七天才算完結,正當張允長出了一口氣,想要悠閑三兩日時。卻接到了一張請帖。

    原來是鴻賓樓佟四海送來的喜帖,里面說自己家的小兒子佟正道要與肅寧的一個富商楊宦之女拜堂成親,請他前去赴宴。對于這種事張允倒是真沒有多大的興致,剛想編個瞎話說自己上次中的毒還沒有好利落,不宜出門推脫過去,可是司墨一見到喜帖卻是兩眼發光,央求著他帶著自己去見識見識。

    看來無論古今中外。這女孩子對婚禮都是格外得向往呀。張允一陣感慨,只好點頭答應下來。但是讓張允更敢頭疼的是林笑語听說了這事,也嚷嚷著要去,理由也很簡單,要寸步不離得跟在他身邊。以免白蓮教妖孽刺殺張允。

    如此一來,張允想拒絕都難了,不過要去吃喜筵總不能空著手去吧,吩咐倆人按照常例去買了份厚禮,過了兩日後。騎上馬,讓範同扛起了裝著禮物地盒子趕往佟四海家。

    佟四海家住在城東,原本呢。按照明朝時的禮制,小戶人家是不能夠把宅院修得太氣派的,可他卻有個變通的法子,一氣把四周的宅基地都買了下來,分別修建成亭台樓閣,花園水榭的模樣,但是卻都獨立成院,中間以小門相通。如此一來既不算越了規矩,卻也更添了幾分曲徑通幽的趣味。

    張允一早就听人說過,只是並不曾親見,等到了佟四海家所在地街口之上,只見整條街上都掛著紅彤彤的燈籠。雖是在白日並沒點亮,卻也可以想像得出晚上時的情景……只怕真有幾分亮如白晝之感。

    再看那層層疊疊得房屋,鱗次櫛比,雖說不上富麗堂皇,卻自有另一番富足而不張揚的感覺,不禁嘆道︰“這有錢人就是好啊!”他這愣神的功夫,佟四海早就帶著兒子迎了出來,客套了一番後,指著一個面色微黑留著短須地男子道︰“這是我家老大,佟正業,平素里都是在外地打理家中的買賣,一年半載都難得回來一趟,還不曾去大人府上拜會,恕罪恕罪!”

    這佟正業看起來倒是個懂規矩的人,神態舉止都透著股子精明干練,忙過來要給張允叩頭。若是論身份,張允自然能受他這一禮,只是張允卻搶先把他扶了起來,笑道︰“這些禮數咱們就免了吧!”說著指了指身上的便服道︰“我現下可不是什麼父母官,乃是你佟家的親朋,過來討杯酒喝地。”

    他說的輕松,佟四海等人也听得舒坦,不過還是讓佟正業行了個禮,又指著旁邊新郎官打扮的人道︰“這是我家老麼佟正道,年少無知,冒犯過大人和小夫人,畜生,愣著干什麼,還不過來叩頭謝罪!”

    這人就是當日在王家布店調戲司墨不成,反被範同和張允臭揍了一頓地那個紈褲子弟,此時臉色發白,也不知道是不是涂抹了脂粉,偷看了張允一眼卻正和他銳利的眼神撞了個正著,想起被打時的悲慘,嚇得一哆嗦,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這回張允卻沒有攔他,任由他磕足了頭方大度地道︰“罷了,罷了,事過去了還說他做什麼,平添煩惱!”說著扶起佟正道來,和氣地道︰“三公子今日大喜,本官先恭賀你和新娘子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多謝,多謝!”

    “區區薄禮,不成敬意!”張允吩咐範同將禮品盒送了出去,由佟四海引著朝府里走去,這一路之上,本地的鄉紳富商甚多,見過的沒見過的都紛紛站起來和他見禮,倒讓張允有些不勝其煩,又不好太失禮,只得笑吟吟得聊上個兩三句,最終反倒是和王家老爺子——王守則坐到了一起,低聲聊起了買賣,詢問他可把棉花都收上來了。

    他倆說話,倒是沒人敢偷听。王守則見張允與自己坐到了一起,也覺得有臉面,滿臉紅光得道︰“收好了,大人的吩咐小老兒自然遵命照辦。”

    “怎不見令郎呀?”張允微微一笑,問了一句閑話。

    “他呀,身子好利索了,又閑不住,听說大人想聘用些松江府的織戶,又覺得前次我找來地那些不大好,找我要了些銀錢就又去了松江府,說心里話。我家里的買賣都沒見過他如此上心,也是他感念大人的救命之恩,想要報答一二呀!”王守則頗有些感慨地問。

    張允一笑道︰“老爺子這話就說的外道了,莫非審獄斷案,洗冤禁暴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就是個不相干地人見了這等慘事也不會袖手旁觀,道謝地話咱以後就不說了。待他回來之後,我自會好好宴請他一番……”見王守則地臉色一變,遂笑道︰“放心,不會再請你們吃瓜子花生了,要不然我也賠不起!”

    這話也就是互相糊弄。王守則當了一輩子商人,自然不傻,忙道了聲謝,替兒子應承了下來,倆人在此聊起了經濟之道。倒也頗為投緣。

    “那人是誰?”張允指著一個來來往往的年輕人問道,只見他身穿青衫,樣貌俊美。只是一雙手總是攏在袖子里,顯得有些拘謹,不過說話辦事倒是頗為利索,招呼賓朋也是極為熱情,言談舉止滴水不漏,這才引起了張允的注意。

    “他呀!”王守則瞥了那人一眼道︰“說起這人,嘿嘿,連小老兒都有些不大好張嘴。他本是佟四海表親之子,名喚——張成,因是天殘,一生下來手上就多了根手指,人們又叫他張歧指。”

    “常言道人不風流枉少年。放在他身上那是再好也不過了,平素里尋花問柳。和佟家的老三沒少禍害良家的閨女,遠得不說,就家里的婢女又有幾個跟他沒些干系地!”王守則說到這,搖了搖頭,自然頗有些為背後議論人而慚愧,只是張允在問,他也不好隱瞞。

    “呵呵,這小子倒也是個有趣的人!”張允半真半假得贊了一句,听王守則一說,才意識到佟家來往的丫鬟不時與他眉來眼去,他也不覺得丟人,反倒有些得意洋洋,心說︰“人至賤則無敵,這個明朝的種馬也果真厲害!”又問道︰“這種有辱門風的丑事,莫非佟四海就不管嗎?”

    “管?怎麼管?”王守則苦笑道︰“這些事又何嘗不是佟四海朝我們訴苦時說出來地,他自知道這小子年少輕薄,可一來是親戚,二來還有個小兒子在中間攪和,再加上這張歧指雖不正經卻頗有些心計,精通理財之道。佟四海早年里賺了大錢卻也落了不少的毛病,精神衰頹,不勝勞乏,長子人在外地,身邊只有老麼,卻又是個只知道花不曉得掙的人物,這偌大的家業就交與了張歧指來打理。”

    “張歧指理財管家,持籌握算,倒真是把子好手,把個佟家打理得井井有條,佟四海頗為依賴與他,何況年少風流也非什麼要不得的毛病,是以這些年來雖惹了些禍端卻從未想過要把他換去!”說到這,王守則笑道︰“若是我身邊也有這麼一人幫襯著,只要不殺人放火,我也由著他鬧去!”

    “呵呵!”張允笑了笑道︰“老爺子這話當著我說可不中听哦!”

    “哎呀,恕罪恕罪!”王守則驚得臉色大變,連忙告罪。

    張允一笑道︰“無妨,我也是跟你說得玩笑話,說起來,有些話咱們彼此心里都明白,只要別鬧地太過頭,我也樂得輕松自在,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都一樣,不過老爺子身邊有了令郎幫忙,只怕日後會輕松許多了!”

    倘若不是這時代沒有理解萬歲這話,只怕王守則老早就喊了起來,不過心里卻道︰“知己呀!”一拱手道︰“這還多虧了大人明察秋毫,救了犬子一命呀!”

    “看,又來了,那事就過去了,不說了,喝茶!”張允忙把話頭轉到了一旁。

    接下來倒也平靜,在一陣熱烈的鞭炮和喜慶地嗩吶聲中,新娘子被迎進門來,而後拜天地什麼的,張允此時儼然一個局外人,四周雖然一團喜氣可他只當是個熱鬧來看,和後世的婚禮暗暗比較,倒覺得現在的婚禮隆重而沒鬧的過火,蠻好的。

    在他身邊伺候的司墨和林笑語卻是看的眉開眼笑,眉宇間既有憧憬又有羞澀,時不時得看張允一眼卻又受驚了似地忙把目光別開,張允笑嘻嘻地打趣他倆道︰“等咱們成親時,要比這個還熱鬧!”

    “去你的,我要為父親守孝三年,誰要跟你拜堂了!”林笑語白了他一眼道。

    這時張允才猛得想起來。林執玉剛死不久,按理林笑語是要守孝三年的,原本想把他快快娶進家門,洞房花燭地美好想法頓時成了泡影,此時也才發現她沒穿孝服出來,顯然是怕沖了人家的喜事,身上穿著件素色地長裙。不過裙擺飄動時卻見里面有白衣露出,這不禁讓張允一陣後悔,早知道就不讓她跟出來了,這算是什麼事呀!

    拜堂完畢,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喜筵開起,一幫人吃喝起來,佟四海帶著兒子挨桌敬酒,這時候的人們實惠,遠不象現代社會里。敬酒時喝地都是白開水,此時用得全都是真槍實彈,好嘛。佟四海的朋友又多,一桌桌得喝下來,即便是旁邊有倆兒子幫忙分擔,那也很快就醉了。

    張允原本就沒打算在這場合吃飽,見時辰也差不多了,于是告辭離去。只是範同卻頗有些不樂意,嘀咕道︰“還有最後一道火燒軸子沒吃上呢!”

    “你怎麼不去死,丟人!”林笑語白了他一眼。若非是旁邊有人看著,只怕早就一個飛腳踢過去了。

    張允拿範同這個好吃如命之人也是一點辦法沒有,真就懷疑他是不是餓死鬼投胎,要不然咋就這麼好吃呢。

    回了衙門,司墨和林笑語去廚房里做了幾樣合口的小菜。仨人圍坐在一起,吃了些當夜宵。又聊了些閑話,見天色不早了,林笑語告辭離去,張允梳洗後剛要睡覺,卻听到衙門外有人敲門,過不片刻門房地老李頭過來扣門道︰“老爺,不好了,出亂子了!”

    一听這話,張允哪里還睡得著,忙披上衣服走了出去,見求見之人竟是佟正業,此時一臉的哭相,遂問道︰“何事?”

    “這……家門不幸呀!”佟正業被他一問,好懸沒有哭出來,悶了良久道︰“我那弟媳婦剛剛上吊死了!”

    “啊?”張允也是驚得目瞪口呆,心說︰“***,莫非我身上有晦氣纏繞,咋去哪哪倒霉呀!”匆忙安慰了他兩句,跑去房去換了身衣服,拎起了自己剛作好沒兩天的勘驗工具箱就要出門,不想司墨和林笑語也要跟著去。

    張允道︰“笑語,你身上還穿著孝呢,若是去了,豈不是讓人挑了咱們的理,還有你,司墨,這等事你瞎攙和個什麼勁呀,去,回去睡覺去!”說著橫了他一眼,帶上聞聲趕過來地魏良辰和範同,隨佟正業朝佟家趕去。

    路上細問之後才把事情理順明白,卻原來是佟家賓主盡歡,卻也是一個個喝得東倒西歪,等到新郎官佟正道回洞房時卻不見新娘子坐在床上等候,就拿燭火照尋,就見床榻上躺著一位女子,竟睡熟了,當即就有些惱火。

    那女人也被燭光一照也醒了過來,竟責問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膽,跑到洞房里來了窺伺與我!”

    佟正道一听這話就笑嘻嘻地道︰“看我這一身的打扮,還能是何人,自是你的丈夫了!”

    這麼一說,新娘子頓時就驚呆了,臉色變得慘白如紙,定楮細看,果見他一身的吉服,卻又不敢相信地道︰“你這麼說有何憑證?!”

    “這還要什麼憑證,這就是我家,我是佟正道,莫非還有錯嗎?”佟正道竟有些惱了。

    新娘子嘶啞著嗓子道︰“那你把手給我看看!”

    佟正道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只道是在開玩笑真就把雙手伸出去讓她了,不想新娘子竟大哭道︰“方才有個手有歧指的人冒充是你,前來欺辱了我,離去還不多一會兒呢!”

    得,這下子算是捅了馬蜂窩,佟正道是何人呀,素來仗著佟四海地財勢橫行河間,只有自己玩別人妻女的事,哪能受得了這等惡氣,陡然間想起之前張成曾經與他開玩笑說︰“你若是洞房之時無法令小嫂子盡興,可來尋我,必定幫你把她收拾的服帖!”

    又听說冒充自己來玩弄了新娘子地人是個歧指,更認定了是張成所為,怒火中燒,也不知道從哪尋了把長劍就要去找張歧指拼命。

    自從張成做了佟家的管家之後,就把年邁的老父親一起接了過來,住在佟家的一個小院子里里,有山有水倒也自在,不想半夜里就听到有人   砸門,張成的老父忙去應門,可剛一拉開門閂佟正道就闖了進來,紅著倆眼楮,殺氣騰騰地道︰“惡奴張成死到哪里去了?我若不殺了這廝,只怕他還不知道誰是佟家的主子呢!”

    張成的老父頓時嚇的沒了主張,幸虧家里地人都听到了這邊的喧鬧聲,紛紛過來解勸,大家剛剛奪下佟正道的劍,張成也抱著肚子出來了,見佟正道臉色鐵青,一臉的凶氣于是問道︰“弟弟為什麼發怒呀?”

    佟正道一見他出來,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就是一通打,大罵他無恥下流,竟欺辱到了自己地弟妹頭上。他原本也是個肆意妄為之人,心里有氣,哪里還會在意什麼叫家丑不可外揚,何況又喝了不少的酒,嘴上更是沒個把門地了,把所有的人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這下子所有的人都傻了,就連聞訊趕來的佟四海和佟正業也愣在當場,正想著該如何處置時,又有丫鬟急匆匆得跑來,口里呼道︰“少夫人上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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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零四章 改變

    若是不出人命,這事也許佟四海還敢遮攔,畢竟只是家里的丑事,可現下也只有現行報官了,這才叫佟正業過來請張允過去勘驗。

    等張允來到佟家,見一家上下的臉上已經沒了半分喜氣,院子里的杯盤碗碟還沒有收拾,新娘子就已經死了,換成是誰都高興不起來,佟四海也好像是一下子老了十來歲,一張胖臉上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張允也沒和他寒暄,只道︰“帶我去洞房一看!”

    洞房之內布置得極為富麗堂皇,一來看得出佟四海真重視這小兒子的婚事,二來也看得出他家事富足,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窗戶上貼著紅紙剪的喜字,描龍雕鳳的紅燭將整間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到處都透著喜慶氣,只是房梁之上懸掛著的一具女尸,卻讓屋里的氣氛顯得詭異了許多。

    新娘子臉上的脂粉已經被淚水洗掉,紅的白的混雜在一起,將一張臉染得不成了模樣,舌頭也因為窒息而吐露了出來,一雙眼楮里卻還保留著死前的屈辱和不甘。

    張允看了魏良辰一眼道︰“魏師傅,你驗尸,我勘察現場!”

    “好”魏良辰應了一聲,打開箱子,取出了自己的工具,戴上口罩戴上手套,輕手輕腳得走了進去,跟隨而來的範同也很規矩的幫他把新娘子搬下來,才又退了出去。這也是張允當初立的規矩,除了仵作和他之外,任何人都不準擅入現場,免得毀壞了證據。

    張允卻在房里查看起來,既然新娘子將來人當成了新郎官,此人自然是從門外走進來的,當時佟家的人都喝得爛醉,而且又是深夜。女眷們都各自回房歇息了,僕人婢女也都因連日的繁忙都在外屋沉沉睡下,想必這才被犯人鑽了空子。

    張允看了看四周的擺設,發現梳妝台上有些凌亂,特別是首飾盒子已經被拉開,里面空空如也,這讓他有理由相信這犯人來的首要目的是要謀財。想必當時屋里燈光不亮,況且那新娘子又從不見過新郎官,他見色起心,順便著又做了回采花地淫賊。

    一番雲雨之後,新娘子沉沉睡下。他卻趁機拿了首飾偷偷溜走,而後佟正道才回來,不想卻有了這樁慘事。

    想到這,張允多少就有了些眉目,此案推斷起來並不如何的困難。只是如何找到凶犯並將其繩之于法卻有些難了,歧指之人似乎在佟家只有一人,那就是張成。況且他秉性風流,又曾與佟正道開過一個相當不雅的玩笑,似乎這犯人非他莫屬。

    可是仔細想想又有些蹊蹺,若真是他的話,一個平時都用休息包裹雙手的人,在那床榻之上雲雨之時,他又怎會被新娘子察覺到自己長有歧指呢,若事跡敗露之後。豈不是第一個就會有人疑心到自己的頭上。

    這張成乃是個聰明人,只怕他絕對不會留下這樣大的馬腳,更何況他回來時曾問過佟正業,據他說張成在酒宴地後半路就告辭回家,說是忽然覺得肚子疼的厲害。只須問一問他的老父和家里人,就能分辨出真假來。

    想到這。張允傳喚來張成的老父和張家的僕人,都說張成在三更時分就回了家,不時得往茅房里跑,並沒出門去。只要不是這些人為了包庇他做假證,那麼張成地嫌疑頓時就小了許多,畢竟之前他一直在酒宴之上招呼客人,而後就跑回了家去,其間並沒有充足的作案時間。

    “這個案子還真有些麻煩呀!”張允皺起了眉頭,找佟四海要了紙筆,寫了幾個字遞給範同道︰“將這條子給你司墨,命她速速去辦!”隨後打開了帶來的工具箱子,從里面拿出來一枝筆,桿子不長,只是末端卻與平常所見的毛筆不同,毛極長而且蓬松。

    就在眾人有些詫異之時,張允又從箱子里拿出了一個鐵盒子,打開來竟是白色的粉末,用手里地筆蘸了蘸,隨後在房門的把手左右掃動起來。

    我國古代在文契上使用指印,算得上最早開始利用指印的國家,只是那個時候地人只知道指紋終身不變,卻不曉得指紋各不相同,具有唯一性,因此除非特別明顯的血掌印,一般是無法作為直接證據來用的,可是卻可以給張允提供一個查案的方向。

    任何罪犯都有可能在犯罪現場留下指印。手掌上的皮膚不斷分泌汗液,即便看起來很干淨的手,當與其他物體表面接觸也能留下汗垢指印。如果手上沾有油脂、顏色、泥污等,更容易留下痕跡。

    由于指紋細小,通常無色,不細心觀察便很難發現;干淨的手留在光潔平滑物體上的指紋更難發現。案件不同,容易留下地指印位置也不同。

    提取無色指印,首先應使其顯現,張允此時用的就是相當普遍的粉末顯現法,他在《CSI》中經常見到,于是就自己做了一套來用,軟毛刷上用的是兔毛,蓬松而柔軟不會破壞掉指紋,至于指紋粉他也預備了幾種,此時用的乃是面粉。

    雖然說這個時代還沒有什麼太精密地機械,不過調料店卻也有將花椒大料等物磨碎的工具,張允只需找個工匠,命其做地更精細一些便可,說來簡單,卻也真花了張允不少銀子,值得慶幸的是最終一試倒也能用。

    他見洞房外的門涂抹上紫紅色的漆料,光潔平坦,犯人若是推門而入必定會留下指紋,只是為了對比鮮明,就用上了白面,將蘸了粉末的軟毛刷放在可能有指紋處,輕輕掃動,不大一會兒,隨著多余的粉末掉落下去,門板子上就顯現出了不老少的指印,這驚人的一幕登時讓四周圍觀的人驚呆了,瞅著上面橫七豎八的掌印,一個個不知道說什麼好!

    張允很滿意這些人瞠目結舌的模樣。低頭觀察了片刻後道︰“這就是犯人的手印!”說著指了指略微靠下地一組手印,從內而外一共有六個,只是卻在右側的門上,張允扭過頭來看著跪在地上的張成道︰“伸出你的手來!”

    張成把手伸出,果真有個六指,只是卻長在左邊,張允又命他站起來卻推門。等到他的手將觸摸到門時才讓他停了下來,而後笑道︰“諸位請看,先不說那犯人的歧指長在右手之上,只說以張成的個頭要推門時,只怕手印也不會摸到那里。除非他那時弓著身子!”

    說完之後,張允喚過幾個身高不等地小廝,命他們依次作勢推門,最後指著一個小個子道︰“倘若犯人不是手腳過長,那麼身高與他相差無幾。”說著張允看了身旁的佟正業一眼道︰“佟兄。勞煩你到客房里詢問一下,可有哪家丟失了什麼錢財或是衣物,還有。再問問迎賓之人,昨日可曾見過一個與他高矮相近的陌生面孔!”

    佟正業答應一聲挨屋去問。張允卻又重新走了回來,拿軟毛刷在首飾盒子上掃了掃,又現出幾個手印來,這回指印清晰,看得越發真切了,只可惜張允始終沒找到能夠用來粘取指紋的膠帶,否則粘下來等將來抓到了嫌疑犯。兩相比對,犯人想抵賴都難。

    盡管如此,不過他也並不著急,只因為他派範同送去的那封信,就是命司墨去吩咐劉油兒將人犯給他揪出來。兩條腿地活人雖然到處都是,可是長了個六指的賊就不大多見了。只怕劉油兒必定知道,只須查找到那人的行蹤,派人拿了就成。

    就在他看首飾盒子上的指紋時,魏良辰已經驗尸完畢,把尸格遞過來道︰“大人,這婦人確實自縊而死,並非他殺!”

    “恩!”張允應了一聲,看了看那張青紫的臉不禁嘆了口氣,心說︰“這名節果真比性命還要緊嗎?”

    佟正業片刻後也趕了過來,說卻有來客丟了衣帽帶鞋,只是新婚之日,來客本來就多,生面孔到處都是,家里地僕人婢女也想不起很打眼的人來。

    有這樣的結果也是張允老早就預料到地,命人封了這屋的門,而後將新娘子的尸首帶回衙門,至于嫌疑犯張成也還是先收押為好,要不然只怕真就會被佟正道捅死。文學網

    回到衙門,天已經蒙蒙亮了,司墨和林笑語一直沒睡,見他回來問了問案情,也知道這案子不難可是人海茫茫,卻不容易尋到人犯,只好把希望寄托到劉油兒這幫不黑不白的人身上。

    也許是前兩次的差事多沒辦好,以至于劉油兒覺得相當丟臉,並且被賊人誆騙險些害死張允,心中更覺得惴惴不安,這回一接到司墨的命令,也顧不得睡覺了,當即就把手下人都撒了出去。

    俗話說︰“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衙役們找不到的犯人卻很快在劉油兒等混混的摸查下,逐漸露出了水面,劉油兒當即就親自登門來送信,張允給了他碗茶水,一邊命林笑語帶人去抓一邊也沒忘記敲打敲打他,話雖不多,卻都砸到了劉油兒地心弦上,更令他有些惶恐。

    張允道︰“前兩次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是你的手下魚龍混雜,只怕也有白蓮教的眼線,最好回去細細的清理一下,也免得日後朝廷要我剿滅白蓮妖孽時,咱們彼此都不好看!”

    “是,是!”劉油兒連連稱是。

    張允又道︰“人我給了你,也由著你地性子來,不過話先擺在明面上,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還有吃著誰地飯!”說到這,張允的臉色一寒道︰“本官能給你這碗飯吃,就一樣能砸了你的飯碗,回去之後好好想一想,究竟該何去何從,三心二意只會讓你兩頭都不討好!”說完一擺手道︰“滾吧!”

    劉油兒被張允這兩句不輕不重的話唬得忐忑不安,告退之後倉皇得走了,至于回去要如此整治幫務就不是張允要問的了,不過有一點他很明確,那就是這些黑道上的人,就得牢牢捏在自己手里,甜棗和棒子是一個都不能少,說到底劉油兒就是一條狗。只能咬別人,如果敢對他張允齜牙,那就干脆一棒將他打死,再換條狗用就是。

    趕走了劉油兒,張允小憩了一會兒,直到林笑語興沖沖得趕來,說是犯人已經抓到了。人贓並獲,不等她逼問那人就全都招供了,話是這麼說,還是要升堂審問一下的。

    為了讓佟四海和新娘子的娘家安心,張允又將他們傳喚到公堂之上。一番詢問後才知道,原來這個叫程三兒的人本是個慣偷,听說佟四海家要辦喜事,知道有油水可撈,于是就隨著送親的隊伍來了佟家。

    佟四海地人脈寬廣。好友眾多,再加上隨行的僕人更有數百人之多,誰有能夠認得清楚彼此。他混在奴役隊里奔走出入,想趁機行竊,內外喜筵完畢後,來殼中的年輕人把新郎官佟正道擁入一間屋里,縱酒行令,一定要把他灌醉才肯罷休。

    當時張成也在座,到了三更時分他忽然覺得肚子疼,就告辭回去。適逢程三兒也潛入了客房。偷穿了客人的衣帽,居然以賓客自居,得意洋洋,闖入了新娘的房間。

    當時已經是深夜,女眷都各自回房安睡了。外屋服侍的侍女也都沉睡不醒,鼾聲如雷。他本是想偷了首飾就走,可不想新娘子听到動靜以為是新郎官來了,也不敢多說話,免得被人說是有違婦道。

    洞房花燭夜深沉,程三兒這個小賊也自動了色心,就將來個將錯就錯,吹滅了燭火,關門解衣把新娘推到在了床上,至于什麼交杯酒之類的直接忽略了。

    新娘誤以為來人乃是新郎官,雖覺得他行事不合規矩卻難以抗拒,听憑他寬衣解帶成就了好事,只是撫弄之感覺到新郎官手上長有歧指。等到程三兒戲弄完了新娘,自然不敢真就鵲巢鳩佔,就急忙穿起了衣服拿了首飾就跑,那新娘子以為他又出去陪人喝酒,也就自己睡下了。

    不想等真地新郎官把人們都灌醉後,準備入洞房時才發現已經被人搶佔了先機,一怒之下才有了拔劍要殺張成的鬧劇。

    這事雖然是平息了下來,可是礙于家丑,佟家是死活都不願意再用張成當管家了,對于此人張允倒是有些賞識,色雖色了些,但也不是一無是處,見他家有老父要養活,干脆就發了發善心收下了他,不過卻也沒忘了囑咐他日後收斂一些,要不然沒他好果子吃。

    這張成經此變故,也曉得了平素里風流的壞處,幸得張允救命,又被他收做管家,心里也是感激,竟當場把自己那枚多出的手指斬斷,朝天發誓,若是在沾花惹草就不得好似,這麼一來,張允對他又多了幾分器重,命他先買處房子住著,過些日子自有差事給他做。

    這程三兒的貨雖然闖得大,但算一算也不過是犯了個誘奸和盜竊地罪名,不過在佟家和楊家的強烈要求下,張允還是判了他個死罪,誰讓他敗壞了人家楊家小姐的名節,誰讓他間接得害了一條性命呢。

    張允自然不會告訴佟楊兩家人,真正逼死楊家小姐的是封建禮教,否則的話自己會先跟著倒霉,當官之人自然要竭力維護讓自己飛黃騰達地制度了,反正他不是聖人,不想搞什麼政治體制改革,更不想造反,所思所想的就是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最多有機會拯救一下天下地蒼生。

    目標不是太大,不過實施起來卻格外得艱難,張允心里清楚不過確實一點都不著急,唯一讓他遺憾的是秋訣的日子最終是給錯過去了,沒有能夠看到監牢里一些死囚人頭落地的場面,不免有些不爽,可是卻也留給了他充足的勞動力,正巧紡織作坊也蓋成了,紡車和織布機也都到了位,于是他開始動起了開辦自己產業的念頭。

    當然了,這也不單純是為了賺錢,更想著利用這機會拉動一下河間縣城的經濟發展速度,與其廣施仁政,不如想辦法讓老百姓富裕起來,無論是哪朝哪代,糧食和銀子都是讓老百姓安心的東西。

    可是步子他也不敢走地太急,因為這畢竟是明朝,講究得就是重農抑商,他可不想觸霉頭被言官們彈劾一本。否則自己的好日子就算是走到了頭,這些道理即便沒有司墨在旁提醒,張允的心里也明明白白。

    所以他決定采取曲線救國的政策,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再引誘著其他的老百姓跟風而上,有一點很重要,百姓地盲從心里他還是懂得如何利用的。

    于是乎。在這樣地政策指引下,這一年的寒冬來臨之前,河間縣的監牢里的犯人們都收到了一張紙,第一行的標題是《河間縣在押犯人勞動改造實施細則(草案)》,盡管這些在押犯人中。文盲居多,可終究還是識字地人存在,不曉得這算不算是斯文敗類。

    其中之一就是自從被收押之後,揣摩到張允的真實意圖後就終日面壁,故作神秘以待價而沽的宋漠然。不得不說。他決定是個聰明人,更進一步說是個地道的人精,單從當日張允將其關押卻不準別人探望更不許假釋的細節。就判斷出張允有意收他做自己地幕僚。

    對此,宋漠然的心里倒是有三分抗拒七分樂意的,“貨賣帝王家”這樣的想法已經滲入到了每個文人墨客的骨子里,他自然也不例外,當初之所以選擇了當個不入流地狀師,又何嘗不是因為找不到登天的梯子而做出的無奈之舉。

    見識到了張允地手段,隨著牢里的獄卒換了一茬子,間或也能從他們的談論之中听到一些張允審獄斷案。乃至和白蓮妖孽斗志斗勇的計謀,刨除那些夸大和吹捧出的水分,剩下的干貨也足以讓宋漠然對這個可能的主子多了幾分敬佩。

    狀師是什麼,那就是教導百姓和官府爭訟之人,作為這一行當的佼佼者。宋漠然不但精通大明律以便于從中尋找漏斗,為人開罪。也和不老少地縣令乃至知府打個交道,通過一些蛛絲馬跡來揣摩對方的心理和底線是他的拿手好戲,畢竟一些案件,只要合了主審官員的心意,就不攻自破。

    這麼多年的積累,讓宋漠然有了一種自信,那就是常人三眼能看透,可惜地是在他眼中,張允就如同一團厚實的迷霧,又象深邃無底地深水,無論他怎麼看,怎麼琢磨,除了眼疼腦子昏之外,卻一無所獲,每每當他覺得已經了解了張允時,他下一次的出手又讓宋漠然的想法為之一變。

    這也令宋漠然對張允多了幾分好奇和沒來由的敬畏,當張允打擊白蓮教的一連串重拳施展完畢後,宋漠然首次覺得自己看到了冰山一角,那就是張允這個人沒有舊日里所見官僚的臭脾氣,行事不能以常理推算,愛用奇招甚至是損招,不過卻總能有奇效。

    宋漠然宛如一下子找到了知音,也找到了可以打開張允這扇門的鑰匙,雖然一百個願意效忠于張允,不過文人身上殘存下來的那一點點好面子的臭脾氣,還是讓他不甘心向張允示好。

    等到這張紙遞到他手里時,只看了一眼宋漠然的眼楮就是一亮,不過很快就糊涂了,之所以糊涂倒有一半是因為這個標題里有不少詞他從沒見過,更是因為揣摩不出張允此舉是何意圖。

    不過在向張允示好的念頭驅使下,他還是難得的把視線從面前的牆片子上挪開,咳嗽了一聲後道︰“諸位獄友,相信爾等也都見到了張大人發下來的這張細則,不知有何想法呀?”

    “嘿嘿,宋先生,你這話可是問錯了人,你是博學多聞,我們這幫大老粗卻是大字不識一個,哪里知道這上面寫的是什麼呀,要不您受累,給我們說一說!”一個黑瘦的漢子道。

    “也好!”宋漠然很滿意這人問了自己一句,要不然還真不知道後面的話怎麼說,眯起了眼楮沉思片刻後道︰“這里面說,張大人知曉你們中間有些人之所以入獄,並非是犯了刑律,而是欠了官府的稅銀!”

    “是呀,我就是,可憐我家窮得丁當響,哪有錢糧交稅呀!”幾個人爭先恐後地道。

    “張大人慈悲,不忍心看著你們受這牢獄之苦,可是也不能任由你們抗稅不交,要不然日後朝廷的法度豈不是形同虛設了!”說到這,宋漠然宛如回到了以前在公堂之上侃侃而談之時,一臉瘦臉上也多了幾分神采,看著四周滿臉忐忑又充滿希望的犯人,笑道︰“為了讓他們出獄,張大人想了個折中的好法子!”

    “什麼法子呀?”

    “以勞抵債!”宋漠然的牙縫里蹦出了這幾個字,見眾人不解,遂又道︰“說的簡單些,就是你們去官府指定的作坊里卻干活,每天都有工錢算到大家的頭上,等到你們把債償還清楚了,自然就成了自由之身,還有……”說到這,他賣了個關子。

    “還有什麼呀?”眾人忙問。

    宋漠然笑吟吟地道︰“還有一些偷竊過他人財物的獄友,也可以同去,只是要多干些活計,一是洗刷你往日所犯的過錯,二來也是張大人的一番心意,要叫爾等明白唯有依靠勤勞的雙手方才養活自己,走歪門邪道是萬萬不成的,美其名曰︰勞動改造!”“真的?”一些被關押起來的小偷們也都興奮的問道。

    “自然是真的!”宋漠然一笑道︰“實施細則你們手里不也有嗎,這也是張大人的恩情,諸位還是要牢記在心的,倘若能干活吃飯又何必非去當那梁上君子,偷偷摸摸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是吧?”

    “對呀!”一些小偷也點頭應是,隨即又苦著臉道︰“若是家里有田,誰又甘心去當個小賊,受人冷眼不說,被抓到就是一通暴打,現下還不知道我那老娘怎樣了呢?”說到這竟哭了起來。

    “不用怕!”宋漠然現在倒成了普法尖兵,擺了擺手道︰“你們的後顧之憂張大人自然也想到了,老早就已經送了些錢糧到諸位的家中,一句話,只要爾等踏實得接受勞動改造,學了一技之長,就可以走出牢籠重獲自由!”

    “謝大人開恩呀!”一幫人不約而同地磕頭謝恩。

    宋漠然站在人群之中一臉的笑容,覺得自己這筆投名狀應該可以得到張允的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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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零五章 有人要來

    接下來我會盡量加快更新速度的,一天一章肯定保證,而後再多更新,推薦票咱不奢求,推薦票希望諸位老少爺們給點,謝謝

    “他真是這麼說的?”張允看著前來稟報的鄭樂問道。

    “恩!”鄭樂看著張允一臉的陰沉,不知道自家老爺的心思,也不敢放肆只好低著頭慢慢等待雷霆或是雨露。

    “說的好呀!”張允笑了起來,擺了擺手道︰“你吩咐下去,明日就按照這個單子開始勞動改造,早一天干活就早一天出獄,至于工錢,稍候自會告訴他們的!”

    鄭樂告退,司墨卻笑吟吟地道︰“看來這個宋漠然是終于忍不住要投靠過來了,恭喜公子爺又得了一個得力助手!”

    “呵呵,同喜,同喜!”張允一樂卻又道︰“不過現下還不能就答應他,否則的話只怕會讓他自以為是,只怕平素里那股子桀驁之氣就又來了,依然命他去作坊里干活吧,待過了年再說不遲!”

    “好!”司墨應了一聲。

    這算是個大喜事,可是張允卻沒能高興上幾天就開始著急上火,原來他的便宜老媽從京城差家丁送了一封信來,上面寫著兩件事,一是說張允的代知府以斷案不清,玩忽職守,不敬上司等十來條罪名彈劾了他,幸好朝廷里有人保著,他這七品知縣的烏紗帽一時半會還不會被摘下來。

    不過吏部似乎對此事很重視,決定派官員下來巡查,至于來者是誰,何時會到,信中卻語焉不詳。

    如果說被代知府彈劾是早就在張允意料之中的話,那麼信里提到的另外一件事就使是和他所料不及了,甚至有種讓張允吐血的感覺,原來便宜老媽在信中說︰他在河間只怕還要停留些日子。身邊又不能沒個女人,就想把他的妻子送過來。

    “司墨,你怎麼從來都沒說過,我早就成過親了?”張允把那封信摔到司墨面前,氣急敗壞地吼道。

    “我……”司墨先是一怔,她怎麼也沒想到張允會因此事大發雷霆,拿起信件看了兩眼。心里轉了幾轉已經有了對策,怯生生地道︰“當日公子爺墜馬之後,醒來只說是忘了些事,卻又從來都沒說過忘了什麼,我還以為公子爺尚記得這門親事呢!”

    “胡說八道。我若記得,怎不見我寫家書時提過她一言半語!?哼,你這分明就是在糊弄我呀!”張允真有些惱火,他是想過這個封建時代搞不好是沒辦法婚姻自由的,可也沒想到早已經有了個明媒正娶的夫人。倘若真得來了,年輕貌美,容易溝通倒還罷了。要是個丑陋不堪,無事生非地潑婦,他豈不是想死都找不到門去。

    更讓他上火的是自以為最貼心的司墨居然也跟自己玩起了心眼,隱瞞了不少的實情,有一就有二,倆人不能同心,何談齊力斷金呀!

    “公子爺素來就不喜歡大夫人,家書里不提他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呀!”司墨倒是不懼張允的雷霆之怒。n而是溫聲細語地答到。

    “哦?”張允听了這話扭過脖子來,看著司墨道︰“我以前就瞧不上她,那又是為何?莫非是因為她是個丑八怪?”

    “才不是呢!”司墨想笑卻又不敢笑,捂著小嘴輕聲咳嗽了兩聲後道︰“大夫人乃是當朝的清流顧憲成顧大人地千金,品貌端莊是一等一的好女子。之所以不討公子爺喜歡,只怕是在介意一些陳年往事罷了!”

    “顧憲成。顧憲成……”張允在心里念叨了兩遍這個名字,陡然間眼前一亮,暗道︰“老天呀,我老丈人咋會是他呢,這也太意外了吧!”在現代歷史課本上,關于明朝總有那麼幾個能官干吏是當成重點來被稱頌的。

    于謙及海瑞等人暫且不說,在萬歷朝及以後的一段時間中,真正值得提上一提的似乎就只有張居正和顧憲成了。張居正地改革在後代看來是一個利國利民的好事,只可惜由于他得罪了不少人,也觸及到了許多人的利益,以至于他的尸骨未寒,一家老小就都跟著倒了大霉。至于他一手操辦的改革制度也幾乎都被廢止,原來還可以重現曙光地大明朝重新又沒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當初張允讀到這段歷史時,也曾想過倘若張居正還能活得久些,萬歷皇帝能夠稍微的英明一些,只怕明朝還可以再延續百年。

    只可惜歷史總歸是歷史,它永遠都沒有那麼多可能性,當張居正地新法被廢掉時,也就注定了大明朝這艘巨船即將觸礁沉沒的厄運。

    而顧憲成在政治上並沒有太多可圈可點之處,至少歷史課本上提得不多,真正讓他被歷史所銘記的則是他被罷官之後,在自己老家開創的——東林,毫不夸張的說這是日後和魏忠賢等一干奸佞斗了個你死我活的東林黨徒的搖籃。

    對于這些以清流自居的東林黨人,張允是沒有太多好感地,無論是所謂的“小人黨”還是“君子黨”都擺脫不了黨同伐異的本能,也許對于糜爛的政治他們的加入象是一股蕩滌丑惡地清流,可以給普天下的良善以斗爭地勇氣和鼓舞。

    但是不溫不火的抗爭除了自我毀滅之外,好像也並沒有起什麼太大的作用,充其量是給自己在青史之上留了個名號,還有就是點燃了討伐閹黨的導火線,其他的作用可謂寥寥。

    盡管如此,張允卻也真的喜歡東林的那副對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如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對于顧憲成這樣一個明朝時的名士,張允也是頗有敬意的。至少他夠清廉,對于這個時代的官員來說,有這一條就夠了。

    唉,不對呀,萬歷二十二年顧憲成不就已經被貶黜還鄉了嗎,莫非他還在朝堂之上呢?張允一驚,隨口問道︰“丫頭。我問你,這顧憲成大人現下可還在朝為官!?”

    “自然是在了!”司墨點了點頭道︰“那代知府彈劾你,只怕也是顧大人從中斡旋才不至于讓那等小人得了逞。”

    看來蝴蝶的翅膀又扇動起來了,張允自言自語道。

    他清楚得記得歷史書上提到,萬歷二十二年(1594年)。顧憲成任吏部文選司郎中,掌管官吏班秩遷升、改調等事務。時逢首輔王錫爵年老引退,明神宗便命吏部根據品望推選六七位能夠勝任首輔之職的官員听候點用。顧憲成與吏部尚書陳有年不徇私情,拒絕請托,根據品望合擬了七人名單上報。請神宗親裁。

    不料,顧憲成他們提名的人,都是神宗所厭惡的。神宗不由分說,指責吏部有“徇私”做法,在吏部地奏疏上批了“司官降雜職”5個字,就把顧憲成文選司郎中的職務給撤掉了。陳有年作為吏部尚書,上疏引咎自責,認為有責任也在自己身上,不能追究下屬,懇請恢復顧憲成的文選司郎中職務。

    其他正直的大臣也紛紛上疏申救顧憲成。奏疏共達幾百封。不料,神宗一意孤行,將有些上疏申救的官員外放、降調、削職,顧憲成則被革職為民。從此,顧憲成結束了十幾年的官場生涯。以“忤旨”罪回到原籍無錫。

    而現在已經是萬歷二十三年了,他卻依然在朝。顯然是因為他這個外來戶的到來已經攪擾了歷史地發展軌跡,由此張允也多少猜度到,為何自己一個探花郎咋就會沒有跑去翰林院任職,而是直接外放為官,想必其中也有這個便宜岳父的功勞。

    朝中有人好作官呀!張允不禁又是一聲感慨,看了司墨一眼問道︰“你方才所謂的陳年舊事說的又是什麼?”

    司墨听他問起,蹙了蹙眉頭道︰“我若說了出來,公子爺不許生我的氣,要不然我就不說了!”

    “你不說就不怕我生氣嗎?”張允繃起臉來,瞪著他問道。

    “自然是怕了!”司墨裝出一副膽怯地模樣來道︰“可是說也是錯,不說也是錯,那我又何必說呢?”

    “呵呵,算你有理,說吧!”張允笑著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只怕公子爺墜馬之後也早忘了自己的家世吧?”司墨試探著問了一句。

    “恩!”張允也不隱瞞,點了點頭道︰“你只告訴過我,家在京城,姓張名允,其他的我都不曉得,這一覺摔得可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那我就從頭開始跟公子爺說,公子爺家原本也算是名門望族,老太爺就是前任內閣首輔、權傾天下的張居正。”司墨說到這,偷看了張允一眼,見他滿臉地驚詫,好像是真得忘了舊事了,這才稍微放寬了心。

    ***,大能呀,合轍咱也算是高干子弟,張居正居然是俺家老爺子,這是怎麼話說的,唉,不對呀,張允忽然間想到了一絲蹊蹺處,瞅著司墨道︰“若是我沒記錯地話,張居正死後當今萬歲下令查抄張家,並削盡其宮秩,迫奪生前所賜璽書、四代誥命,以罪狀示天下,還差點刻棺戮尸。他的家屬餓死的餓死,自殺的自殺,流放的流放,逃亡的逃亡,只怕沒有什麼活下來的,說我是他家的人只怕不妥吧?”

    不但是不妥,是大不妥,現下地萬歷皇帝對張居正是恨得牙根子疼,倘若張允跟張居正靠上一丁點的邊,那可就是滅頂之災呀,所以他不得不提防著點。

    司墨卻搖了搖頭道︰“公子爺且莫著急,听我慢慢說,當日里確實如你所言,滿門查抄,可是總有疏漏,公子爺並非正室所生,因此幸免于難!”

    這話司墨說的輕飄飄的,可張允卻也從中嗅出了個中隱藏的味道,想起有人在彈劾張居正時說他作風有問題,看來此事倒真不是空穴來風,只怕張允非但不是正室所生,只怕連庶出都不算,根本就是個不干不淨地私生子,也許正因為這個原因。他才得以在那場倒張的亂局中僥幸存活。

    上天呀,這叫什麼狗屁事呀!張允在心里罵了一句,既然知道了自己地身世,張允也就知道為何死鬼張允不喜歡顧憲成的女兒了,據說萬歷十年(1582年)六月,時任內閣首輔(相當于宰相)、權傾天下地張居正病情加重,舉朝官員深諳張居正喜歡別人恭維、歌功頌德的心理。便聯名醵金到東岳廟為張居正祈祉禳災。

    顧憲成認為現在全國官場風氣日下,一切不問是非,一味迎合順從,朝政敗壞到了歙人憂心如焚的地步,自己不能同流合污。這樣。他便拒絕參加。

    同事擔心他日後因此遭到打擊,便好心地代他簽名出錢,顧憲成得知後立即騎馬前去將自己的名字抹掉,表現了不附權勢的耿直性格。不久,張居正就去世了。他才沒有受到追究。

    既然有了這前因呢,也難怪張居正的遺孤會厭棄老父政敵的女兒,可既然是這樣又為什麼要結親呢?想到這。張允問道︰“既然顧憲成和張居正不合,那又怎會有了這樁親事地?”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也不敢妄自猜測!”司墨搖了搖頭。

    亂套,張允原本是想問清楚原有的,結果卻听越迷糊,在心里將整件事理順了兩三遍依然沒有頭緒,干脆就先扔到了腦後,可是隨著腦子里就冒出了個奇怪的念頭。卻也把他嚇了一大跳︰“這些事司墨一個丫頭又是怎麼會知曉的,莫非她的背後也藏著什麼了不得地大秘密?”

    想到這,張允看了司墨一眼,盡量裝出隨意地道︰“這些事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是我……胡亂听來的!”司墨臉色微微一變,見張允眯著眼楮在瞧著自己。知道他的心里多少產生了疑惑,一邊為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而後悔。一邊也在思考該如何應答。

    “胡亂听來地?”張允的聲音一下子冷了許多,森然道︰“這種殺口的話有誰敢說出口,丫頭,你我相依半載,莫非連我你都信不過嗎?”

    “我……”司墨跪了下來,顫聲道︰“我也是有一次不小心闖進了家里地祠堂,瞅見供奉著張首輔的牌位這才胡亂猜想的,本也未必就是真的!”說到這,她又看了張允一眼道︰“還有一些是公子爺酒醉時說的,我只是沒留神給听見了!”

    “哦?”張允一驚,暗罵道︰“媽的死鬼張允,你丫的咋還是個話漏子,心里就存不住話呢!?”但是也知道司墨聰慧機敏,只怕她這話里也攙雜著水分,遂又逼問了一句道︰“我何時說過這些話!”

    “就是公子爺和顧家小姐完婚那天,你雖拜了堂卻沒有入洞房,反倒喝得醉醺醺得闖進了我的房里,說當日顧大人對張首輔攻訐甚重,現下卻娶他地女兒為妻,豈不是認賊作父!”

    “那我沒對你作什麼吧?”張允隨口問了一句。

    “公子爺喝的酩酊大醉,躺下就睡著了,這些話也都是睡夢里的醉話,若不是公子爺今日問起,給我再大的膽子也是不敢胡亂說的!”

    有了這番話,張允多少也把前因後果理順清楚了,當日拜堂之後張允沒去洞房花燭,反進了司墨地房里,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之後很快就借著顧憲成地力量外放作官,也許死鬼張允也隱約得記得曾經對司墨說過些胡話,為了穩妥起見,干脆上任時就把她帶在了身邊,想來他也沒有存著什麼好心思,興許老早就有了殺人滅口的想法,只是找不出司墨的差錯罷了。

    夠狠,張允在心里贊了死鬼張允一句,也知道這是無奈之舉,換成自己一邊是一家老小,一邊是個小丫鬟,輕重緩急一眼就明,若能殺一人而救一家,這狠手該下也是要下的。

    那我該不該把這個後患給剪除掉呢?這麼一個念頭突然跳了出來,就連張允自己都嚇了一大跳,看著跪在面前淚水漣漣的司墨,他還真就下不去手,想起這半年來司墨陪在身邊盡心服侍,噓寒問暖,為自己排憂解難,可謂是勞苦功高,即便是有些事瞞著自己,多半也有她自己的苦衷,又何必非要求全責備,讓彼此都不快呢。

    想到這,張允把她扶了起來,摟在懷里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花,柔聲道︰“司墨,想必你也清楚,我這家事算不上清白,此時就如同在萬丈深淵之上走鋼絲,一個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對你嚴厲一些也是情非得以,切莫在心里怨恨我,好嗎?”

    “恩!”司墨點了點頭。

    張允又道︰“此事說過之後,咱倆就都忘了吧,這門親事既然結了,總不能就推出去不要,她若來了以禮相待就是,其他的慢慢再說。”

    “恩!”司墨又點了點頭,跟著抬起頭來看著他道︰“那朝廷派下來巡查的官員又該如何應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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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 20:46:54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零六章 方

    “等他們下來了再說不遲,身正不怕影子歪,倘若真的被罷了官,那我就去當個富家翁又有什麼不好的!”說到這張允也終于是有了主張道︰“研磨,我寫封回信,先問清楚!”

    張允用他練了半年的毛筆字寫了封家書,一來是確定巡查之事,二來卻是委婉著想把那個要來探班的正室給阻擋住,至于有用沒用張允的心里也沒底。

    將信封粘上,吩咐前來送信的家丁帶回去,當然了,也沒忘記給了他些賞錢,看著馬匹漸漸跑遠,張允的心呀也不知道飄到了哪里,到了此時張允方才深切得感受到,這個時代雖然落後,卻有著許多他防不勝防的東西在,特別是官場之上的傾軋更是隨時可見,不得不防。

    這也讓他動了盡快把宋漠然這個河間第一狀收納到自己的幕僚里的決心,只有一個司墨出主意,畢竟是太少了呀。張允一陣陣感慨。

    只是紡織作坊剛剛開張,雖說他一直都躲在幕後,可是有不老少的瑣事卻還是需要他來處理,司墨雖然精明,但畢竟是個明朝的人,在很多事情上存在著歷史局限性,這就很需要張允這個刑獄改革的設計師在旁指點,立個標準,設定個章程呀什麼的。

    說起來簡單,可是問題也是不少,大明律就如一道鐵索橫在面前,無論張允想要怎麼折騰,都需要在其框架之內閃轉騰挪,但不論司墨還是他都算不上精通大明律,更加不曉得有什麼漏洞可鑽,萬般無奈之下張允又想起了宋漠然。

    遂寫了張條子,讓鄭樂帶著宋漠然來到了書房之內。

    張允看了宋漠然一眼,見他比當日在大堂之上愈發得清瘦了,頭發和衣服雖然髒了不少破了些,可是卻不邋遢。足見宋漠然是個極愛惜臉面的人,興許是關了些日子監獄的緣故,真就別磨掉了那股子桀驁的性情,低眉順目的站在張允面前,頗有幾分必恭必敬的意味。

    司墨也曉得倆人必定有些見不得光的話要說,因此端上來兩碗茶水之後,就先行告退了。

    “宋漠然。你家還有什麼人呀?”張允隨口問了一句,隨後指了指一把椅子道︰“哦,別老站著,坐下吧!”

    “不敢!”宋漠然倒了聲謝卻還是釘子一樣站在原地,恭敬地道︰“回大人的話。小人原有一妻一子,後來皆都亡故了!”說到這他地臉上閃過一絲悲痛。

    “啊,對不住,讓你想起傷心往事了!”張允輕咳了一聲,掩飾下自己的尷尬。

    “不礙的。時候長了,罪民也早就快忘記了!”宋漠然搖了搖頭,隨後就陷入了沉默。

    看不出來。這老小子倒是個重情意的人,只是不曉得他怎麼又會對親哥哥窮追猛打,恨不得將其置于死地而後快。張允心里有了幾分疑惑,卻也沒明說,而是瞥了宋漠然一眼後道︰“以你的才智,怕是老早就料到我喚你來所為何事了吧?”

    “罪民駑鈍,不敢妄自揣度大人的心思!”宋漠然恭恭敬敬得答道。

    “哈哈!”張允大笑了兩聲後道︰“宋漠然,你是聰明人。我也就不跟你繞***了,實話跟你說了也無妨,本老爺當初把你關起來,不為別的,就是想要用你。奈何你這睚眥必報地性子是著實有點討厭,不得已本老爺才借助牢獄之苦磨一磨你的性情。”

    說到這張允乜斜了他一眼道︰“現下看來。是有些過了,也罷,你既然變得這麼謹小慎微了,日後也難堪大用,干脆還是回監牢里去吧,如此一來,你過的自在,我呢也圖個眼不見為淨!”說完一擺手,竟有了幾分要送客的架勢。

    宋漠然口里說是不敢揣度張允的心思,實際上從入獄那一天起就想了百遍千遍,要不然他也不會借著給罪犯們宣講張允地新法令示好,只是他一進了張允的書房,心里就犯起了嘀咕,總盼望著張允能如劉備請諸葛亮那樣來個三顧茅廬,又擔心自己表現的太熱情了,日後在張允面前就沒了身份,這才裝起了糊涂。換成是個明代的官員,也許還真就會吃他這一套,說不定真就遂了他的心願,合伙演上一出禮賢下士地面子戲。可張允是誰呀,有著二十一世紀靈魂的明朝官員,即便是明了他的心思卻也不打算給他這個面子。

    原因不多,只有一條,張允看出宋漠然此人雖然有才,卻也頗有些中山狼地秉性,若是給了他三分顏色,指不定就會開出一兩個染坊來,與其日後管教不了,還不如現在就一頓亂棍打得他惶惶恐恐,更揣著明白裝糊涂,將他那套子虛偽的面孔撕下來,踩在腳下。

    唯有強勢方能令其折服,這就是張允對付宋漠然的策略,話一說完,張允也懶得去看宋漠然的神情,高聲道︰“鄭樂何在?”

    “老爺,小的在外面伺候著呢,有什麼吩咐!”鄭樂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熱切而恭敬。

    一听到鄭樂的聲,宋漠然的干瘦如竹竿地身子不由得一哆嗦,旁人也許不了解,可河間縣監獄里在押的罪犯們誰不知道鄭樂的可怕啊,這可是個滿臉含笑,殺人不用刀的惡魔,若是真被他再押回監牢里去,自己這小身板只怕上不了幾回老虎凳,灌不了一碗辣椒水就要徹底的完蛋了。

    此時地宋漠然宛如听到了牢里那聲聲的悲嚎,宛如看到了拖出去地一個個血肉模糊的人犯,只覺得手腳冰涼,汗珠子狂冒,此時小命要緊,哪里還顧得上什麼臉面,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哭嚎道︰“大人,饒命呀,罪民知道錯了。”

    “哦?你錯在何處了?”張允連頭也沒回,冷冷得問道。不過臉上卻閃過一死壓抑著得喜悅。

    “罪民不該裝瘋賣傻,不該裝腔作勢。不該謹小慎微,請大人收回成命,罪民甘願做牛做馬,為大人盡忠呀。”宋漠然現下都嚇懵了,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張允看,只求不被鄭樂抓回監牢里去。

    “是嗎?”張允輕飄飄得問了一句。

    “是,是!”宋漠然連連叩頭。

    張允也不想逼得他太緊。要不然宋漠然狗急跳牆,甘心赴死,他反倒要落個雞飛蛋打的慘淡結局了,遂換了副笑眯眯的面孔,三步並做兩步走了過來。一把將宋漠然從地上攙了起來,語重心長地道︰“老宋,莫怪本官對你用這雷霆手段,只因你這脾性著實得有些可惡,我知道你愛惜臉面。可本官又何嘗不是,現下這書房之內只有你我,有什麼心里話。你不妨都說出來,也免得日後心里存了芥蒂,不好好給我辦差!”

    這話說的,哪一句听起來都是大實話,可哪一句都象是刀子一樣在宋漠然的心上扎,真讓他體會到了嘛叫如針芒在背,苦不堪言,忙一揖到地。恭敬地道︰“不敢,不敢,雷霆雨露皆是大人的恩德,罪民不敢有絲毫記恨。”

    “好了,你也別給我玩臉上貼金了!”張允將一碗茶水給他。微笑著道︰“既然你現在是孤身一人,干脆也就別回那個家了。在我這住下,做我的師爺吧,好處不會少了你的,只盼你能夠真心實意得幫我出謀劃策,老宋,你以前怎樣我知道,但不深究了,日後如何,我會看著,本老爺愛惜地是你的才,也希望你和我能成為良師益友。”

    “小人必定殫精竭慮,為大人效犬馬之勞!”宋漠然又想起身,卻被張允給按住了,擺了擺手道︰“以後少說這些沒用的套話,殫精竭慮就不必了,你也是有年紀的人了,我可指望著多用你些年月呢,只要你本分得辦差就成,老宋,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話對你我都有用,慢慢來吧,我不急,你也不用心急!”

    “是!”宋漠然應了一聲,臉色平靜了許多。

    張允嘴里說不著急,可是中午宴請了宋漠然之後,就把自己和司墨擬定得一些章程給扔給了他,笑道︰“所謂能者多勞,老宋,你就辛苦些吧,將這些章程細細理順一下,哪里要修改,哪里都補充,都一一找出來,這刑名之道我不擅長,也唯有靠你了。”“老爺客氣了,這都是小人的分內事!”宋漠然終于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定位,雖然還不是很了解張允的為人,卻也很享受現下地活計,打了一輩子官司,從大明律里找漏洞鑽空子是他的長項,干起活來也是駕輕就熟,看著張允擬定的章程里出現的一些言簡意賅的新詞,也不禁對張允又多了幾分敬佩。

    收下了宋漠然這個刀筆訟棍,張允地心里暫時安定了一些,不過他心里也清楚,此時也只是收下了而已,要說收服還早著呢,宋漠然此人本事是有的,表面上怕死的要命,可骨子里卻有著一股子就連張允都摸不透的臭脾氣,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話可不是說著玩的。“來日方長吧!”張允如此對自己說。

    有了宋漠然勞心,這些近乎于打大明律擦邊球地法令很快得就修改完善了,宋漠然熬了幾個通宵,一張老臉上胡子拉碴,黑眼圈比得上四川的熊貓了,張允看著也有點感動,拿過法令來詳細看了看,覺得滴水不漏,贊了句好,吩咐他先去休息。

    這些法令的效力自然無法和大明律相比,更準確地說,這也算不上什麼法令,只能說是章程,用來糊弄外人的,不過听起來更加正規而已,有了這些東西,那些被送去紡織作坊勞動改造的囚犯們會安心許多。

    張允這些日子也抽空去看過了,紡織作坊在司墨殫精竭慮的運作,和王守則全力的支持下,終于走上了正規。

    佔地百畝的作坊也許算不上大,可是在這個時代也許堪稱是首屈一指的了,這是在張允努力下第一顆破土而出的資本主義萌芽,究竟能夠平安長成參天大樹,開枝散葉,還是會被一陣暴風驟雨將其摧殘,張允心里一點底氣都沒。

    不過他下定決定要好好地維護這一切。倘若因此而獲罪也在所不惜,來自于後世的他比這時候的任何人都曉得,此時地大明朝處于怎樣一個生死關頭上。

    它就如一只包裹在繭子里的蛹,忍受一下疼痛,破殼而出,就可以翩翩然飛翔于九天。如果就此沉寂在黑暗里,那麼迎接它地將近更沉重的黑暗。以及萬劫不復地厄運。

    張允沒有什麼太偉大的想法,從一開始他想的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可坐到了縣官地這本椅子上,手底下捏著河間縣上萬百姓的命運,他的想法也在逐漸改變。他不得不逼著自己看的,想的更遙遠一些。

    中國地老百姓呀,無論古今,全都是最可愛的,他們從來要的都不多。只要你給了他們溫飽和關懷,他就會全心全意的崇敬你,將你尊成千古的好官。清官。

    記得當初在集市上救下地那個買雞人,而後每每來了縣城,都會跑來縣衙門,大門不敢進,卻把一些時鮮的瓜果蔬菜放在門房里,說是報答青天大老爺的。

    當看門地老李將這些鮮靈的蔬菜送進內宅時,張允的心弦被深深的觸動了,這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民不但告訴他什麼叫投桃報李。更讓他明白了,自己這一縣之長肩頭上的擔子有多麼重。

    我該為他們做點什麼了,致富,這是一條,避兵禍。想想不到百年之後的建州女真,張允把這一條也寫在了自己地記事本上。

    這兩條說起來簡單。可真要做起來卻也不易,小小的縣城,萬戶百姓,想要致富何其難呀,百姓們習慣了耕田種地,想要他們發家致富,也不得不在田地上面打主意,張允漸漸想到鼓勵百姓種植經濟作物,可這麼一來,他就不得不小心言官的彈劾了。

    天下之重莫過于農,農民的本職就是種田打糧食,這是寫到了律法中的。他一個小小地縣令竟然敢公然鼓動百姓改種別的作物,這不是動搖國本了嗎。這帽子要是扣到腦袋上,別說張允一個小小地縣官,就是當年的張居正估計也扛不住。

    于是在盤算了良久之後,他想出了個曲線救國的主意,于是這紡織作坊就應運而生了,改種其他作物的話,我不說,我引導著百姓來,我蓋上一個作坊,織布,這不算動搖國本吧,要織布就得有棉紗,棉花自然是少不了的,那我就敞開了收購百姓手里的棉花。

    這麼一來,只要開始的一批人嘗到了種棉花的甜頭,傻子才會繼續種賣不了幾個大錢的糧食呢,什麼?沒糧食怎麼過日子,笨呀,有了錢還怕沒糧食吃嗎?

    這樣的彎子很容易轉過來,如果老百姓想不通,張允肯定會散播些謠言幫他們糾正過陳舊的念頭來,說這些還都太遠,最重要的是紡織作坊,這是張允富民政策的第一個鏈條,要是搞不好,以後的步驟也就不用再提出來。

    紡織作坊的草圖是張允描繪出來的,前後分成了三進,分成了彈棉花,紡紗,紡織等三大塊,因為在此做工的都是些犯人,張允不得不又把這三進分成了東西兩塊,東邊都是普通的工人,在這里不但管吃喝,而且出入自由。

    西邊就不那麼自在了,嚴重的是還戴著腳鐐子,四周有當初選拔衙役時剩下的一百來號子人充當的護院看守著,別說胡亂走動了,連上廁所你都得打報告,至于聊天扯淡,那是絕對不可以的。

    這還不算,就連東西兩邊工人的衣服都不一樣,有青有紅,說白了,就是區別對待,不樂意也不成,誰讓你現在是罪民呢。不過張允也知道嘛叫人性化管理,雖說這些人都是有罪之身,可現在是勞動改造,不是奴隸,該有的尊重也是有的,一天忙下來還是可以放一放風的,再找幾個能說會道的護院,給這幫誤入歧途的人講解一下人生的道理。

    什麼一失足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悔改,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什麼踏踏實實得接受勞動改造,足見你們的天良沒有泯滅,你們干的活多少都紀錄在冊,工錢也都有,等還完了官府的帳,就是自由人了,想留下的可以去東邊等等。

    總之,張允把後世那一套都搬了過來,盡管都是在電視電影上學來的,並不完全,可有司墨和宋漠然在,只要把握住人性倆字,辦法總比問題多不是。

    同時為了激勵這些人的勞動熱情,張允甚至玩了一手賬目公開,每天都把這些罪犯的勞動成果紀錄在帳,誰想查都可以,旁邊有賬房給你算一算,你還了多少帳,還需要多少日子就能出去。

    這麼一來,那些希望早日脫困,甚至到東邊做工的犯人更是熱情高漲,干起活來愈發的玩命。

    當然了,有好的自然也就有壞的,消極怠工,甚至琢磨著逃跑的也不是沒有,可是此地早就被修得跟鐵桶一樣,再加上挖了護城河,想溜,哪有那麼容易,再說了,那一百多護院也不是紙糊的,溜不出去被抓回來,先是二十棍子打在身上,跟著就是加刑。

    至于那些傷了人的,直接連勞動改造的機會都剝奪了,被押回縣衙大牢里,鄭樂領著一干獄吏笑眯眯得恭候著呢,老虎凳,辣椒水一應俱全,享受去吧。

    這種情況下,稍微有點腦子的,都曉得該怎麼做,紡織作坊雖然開辦沒多久,可是產值卻讓王守則這個內行人嚇了一大跳,不住口得贊美張允是一等一的奇才,更加覺得這筆買賣是穩賺不賠了。

    銀子入袋,張允自然開心,不過跟高興的是總算是找到了一條改變老百姓貧窮命運的路子,救人一個不算什麼,要是富家萬戶,那可是天大的功德,此時此刻,張允覺得自己身上佛光四射。

    可是好心情注定了不能一直陪伴著他,過了沒幾天之後,劉油兒親自上門,送來了一條消息,讓他的眉頭倏然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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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零七章 巡查使被殺了

    原來前些日子,河間城外的永濟寺(杜撰的)搬來了一批訪客,為首一人衣著倒是相當的樸素,不過身邊的僕人穿著打扮乃至車馬裝飾,都顯得氣派十足,跟班的足有七八人,到這寺院租屋居住。

    這永濟寺張允听林笑語說過,屋宇幽深而且高大寬敞,是個供游客寓居的好去處,只是若非達官富人是休想入住的,說白了,這里那也算是河間的一高檔會所,不是什麼鬼頭蛤蟆眼都能進去胡混的。

    劉油兒的信里說,這幫人外表看來是顯貴之人,但從平常的服飾卻無法辨別出他的身份,他為了穩妥些,找人溜出去打探過,據說那為首一人的臥室書桌上安放著一頂官帽,因為有一塊包袱皮覆蓋著,也不看不出來究竟是那一級別的官員。

    而後劉油兒又打探到,這些僕人對外宣稱為首之人乃是客商,可這人住了幾天卻沒什麼動靜,卻也不與人來往,更不見他出外拜訪本地的大商人,只是他的僕從天天騎馬出外,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別人也許不曉得,可劉油兒這個地頭蛇自然有辦法,他敏銳得這幫人絕非常人,再加上司墨早些日子傳令過來,讓他仔細盯著河間地面的風吹草動,雖然沒有詳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可似乎要出大事了。

    劉油兒本能得感覺到這是自己立功的好機會,听手下人說不知道這幫人在忙什麼,更覺得有些蹊蹺,若是商人何必偷偷摸摸的,于是就把眼線撒了出去,用不了多久,消息傳回來,頓時嚇了他一跳。原來這些僕從閑來在街面上閑逛,操著一口官話,問的也都是本地的風土人情,也沒少打听張允在此為官的所作所為。

    莫非是上面派下來查大人的巡查使,劉油兒的神經被這個消息給撥得一陣狂跳,不敢再藏著,連忙送了信過來。其中還寫著一件事,前日,這些人帶來地一廚子拿著一桿大秤跑去買肉。

    也是趕巧了,那人竟認準了楊輝的肉攤。楊輝在街面上混了這麼多年,什麼沒見過。一見他這大秤,當即就來了脾氣,說他秤大,貪斤兩,想佔便宜。死活是不賣給他,于是雙方就爭吵了起來。

    正鬧的不可開交,楊輝揪住那人的脖領子想來見官時。卻有一個僕人騎馬過來,見此情形,立即跳下馬來,不問情由朝那廚子就是一頓馬鞭,責問他為何在外惹是生非,又在他耳邊輕聲責罵道︰“巡查使大人尚且不露生色,你怎敢在此放肆胡鬧,如果讓大人知道了。你將死無葬身之地!”

    他說的聲音不大,可四周人們的耳朵卻極靈,這下子消息就傳了開來,都說有朝廷派下來的大官來河間了劉油兒一听是巡查使,當即就跑到了衙門來報信。以免地張允被打個措手不及。

    “劉油兒,你有這心我本該夸你。可這情報未免來的太晚了些!”張允揉了揉眉心道︰“此人都走露了形跡,你才過來報信,跟馬後炮有什麼區別,從今往後給我再機靈一些,只要覺得有可疑之處,不妨就撒人出去查一下,寧殺錯不放過,老爺我每個月賞你們的銀子,可不是用來吃飯逛窯子的……

    說到這,張允把一張紙扔到劉油兒面前,那是休息老早就送過來的情報,劉油兒一看頓時冷汗直流,張允地話更加讓他渾身顫抖,他冷森森地道︰“我派你下去是充當耳目,可若是耳不聰目不明,本官真不在意再換一個來用,你自己抻量辦吧!”說著擺了擺手趕了他出來。

    劉油兒爬出書房,就見司墨寒著臉站在院里等他,上來就橫了他一眼,怒道︰“你一天到晚都在睡覺呀,這麼大的事你總不會一點風聲都沒听到吧,哼,老爺把那麼多的人交給了你,卻反倒還不如林笑語手下那十來個衙役好用,若是我,也必定不會饒你!”

    說著,司墨逼近一步道︰“劉油兒,咱們老爺心慈手軟,念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忍懲治于你,可你在我手下辦差,最好小心著點,若是再犯這種錯,休怪我心狠手辣。”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劉油兒,就呵斥道︰“滾吧!”

    旁人都以為司墨溫和柔弱,可也只有劉油兒知道這個小小的女孩有多麼恐怖,那股子殺伐決斷,說一不二地架勢讓他這個老油子也不禁心寒。

    一听司墨提到了林笑語,頓時知道,自己所在的布衣捕快和休息的緇衣捕快之間地爭斗,已經上升到了司墨和林笑語在張允心目中位置的較量上,這種爭風吃醋,明爭暗斗的事說起來不大,可是真鬧將起來,卻也是不死不休,他現在除了立場堅定的站在司墨身邊,也實在沒有什麼別的路好走,點了點頭,就灰溜溜的滾蛋了。

    劉油兒回去怎麼叱罵手下的人暫且不說,司墨一見他走開,頓時換上了一副笑臉,對張允道︰“公子爺,我這出戲演得怎樣?”

    “不怎麼樣!”最近一直在外忙碌著追查白蓮余孽的林笑語瞥了她一眼,不滿地道︰“呵斥劉油兒倒也罷了,誰讓他辦差不上心呢,提我做什麼?”

    “呵呵,林姐姐,你別生氣!”司墨笑吟吟地道︰“你也知道,公子爺手里有兩套人馬,一個是你手下地捕快,一個就是劉油兒這幫人,休息盡心竭力,公子爺不說,也看在了眼里,可這個劉油兒呢,卻拖拖拉拉,這回漏了這麼大的事沒查出來,就足見一斑了!”“是呀,那你懲罰他就是了,提我作甚?”林笑語哼了一聲。

    林笑語不是個笨人,可是卻天生喜歡動手不喜歡動腦子,加上身邊有司墨和張允在,她就更加懶得費心思了,此時與其說是在找司墨的麻煩,倒不如說是跟張允叫板。她可是早就听說這位的正室要來了,那自己又要擺到哪去呀?一想到這,她就一肚子火。

    “林姐姐,少安毋躁,你听我細細說來呀!”司墨將一碗茶水遞了過來,一臉的微笑道︰“記得公子爺說過,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就沒水喝地故事,現下雖不到沒水喝的地步,可抬水喝總不如挑水喝好吧?”

    “哦?”林笑語一愣。

    張允在一邊笑吟吟得看著,並沒有插話。撩撥兩幫人馬內斗也是他地主意,其中的用處司墨說地出,他自然樂意省省口水。

    司墨道︰“公子爺把布衣幫給了我,把捕快給了你,表面上看是一人一幫人。各謀其事,互不干擾,事實上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差使交給倆人辦,只有兩個結果,要不是齊心協力,又快又好的辦完,要麼就是互相扯皮,反不如一人干來的快!”

    “現在看來,我手下這些人是有些懈怠了。”說著司墨嘆了口氣,明淨的額頭皺了起來。很有些為難的模樣。

    “那就裁撤了他們便是,一幫廢物,養著只是浪費銀錢!反不如將他們抓去作坊勞動改造的好!”林笑語對布衣幫這伙人是一百個看不上眼,找個機會就想把他們下進大牢里。

    司墨卻搖了搖頭,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也不能說稍有小錯就一棍子打死,別地不說。布衣幫走了,用不了多久河間地面還會有其他的幫派出來,抓是抓不干淨的,倒不如留著他們打壓那些居心不良的混混,可是留著,也不能讓他們游手好閑,白吃干飯。”

    “于是我才想出了這麼個法子,公子爺說過,只有競爭才能求生存,優勝劣汰嘛,咱倆之間一心為公子爺,可在旁人眼里,說不定你我會為了爭奪公子爺的……寵愛而內斗!”司墨說到這,小臉一紅,張允卻拉住了她地小手,捏了捏。

    林笑語也是有點羞澀,白了張允一眼道︰“誰跟你爭寵了,他……他這樣的好色鬼也值得我爭嗎,哼,來了正室,咱們這些沒名沒份的還不乖乖靠邊站,爭不爭的有什麼用!”說到這,俏臉上生出一絲怒氣,大大的眼楮里卻蔓延出一片水汽。

    張允一時無語。

    司墨卻笑了起來,拉了林笑語地手道︰“這些事咱們且不說,單說眼前的事,咱倆一人一套人馬,只有咱倆亮出爭寵的架勢,底下人地怎麼會閑著,想一較高下,總不能真刀真槍地打吧,那就老實給公子爺辦差,做好了,咱倆的臉上有光,公子爺那里自然能討了好,對誰都好!”

    “合轍你們剛才那一出就是演戲給下面的人看的?”林笑語明白過來了。

    “是呀!”司墨點了點頭道︰“明給不如暗爭,劉油兒和休息原本就不對付,現在跟了咱倆人,爭斗多半也不會停息,只要把大方向給他們指準,兩匹馬較勁,拉動的可是公子爺這輛大車,有什麼不好的?”

    “你說裁撤布衣幫,也不是不行,可回過頭來想想,這回的情報休息雖然提早查探了出來,可捕快也不能一天到晚的到處打听這些吧,地面上地眼線還是由混混們來當才最好,你說呢?”司墨柔聲問道。

    “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麼!”林笑語嘆了口氣道︰“你倆呀,當真是一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天到晚都是在琢磨著怎麼算計別人,不大的一件事卻被你們弄出了這麼大名堂,累不累呀!”

    “累,真累,可有什麼辦法呀!”張允攤了攤手道︰“你查白蓮教的事查的怎樣了?”

    “沒什麼進展!”提起這事,林笑語就一肚子的火氣,之前按照罪犯地招供她風風火火的打掉了幾個窩點,可這些人隱藏地極深,又極為機警,一有風吹草動就開溜,何況派來刺殺張允的人沒了音信,知道多半被擒了,早早的就溜了。

    林笑語只抓到了幾個小魚小蝦米,大魚是一個沒撈到,至于在外縣的幾個窩點,她也不好帶著捕快直接跨縣過去抓人,無奈之下。帶著十來個黑巾眾,換了裝扮,變衙役為俠客,用江湖上的法子將這些人給殺了。

    對此張允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人家為父報仇,他能說什麼,何況這些人也是該殺。案子犯在了別人的地界上,與他河間縣無干,他除了提醒林笑語莫露了行蹤被人抓到,其他的就由著她折騰了。

    可殺人終究不是辦法,殺了幾個。剩余的人又沒了蹤影,林笑語又不放心張允地安危,于是就率眾趕了回來,不過也給張允帶回來一個情報,就是四周幾個縣的白蓮教徒好像都不安分。似乎在圖謀什麼。

    “愛圖謀什麼圖謀什麼,他們不動,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等他們跳出來興風作浪,我就抓,媽的,這幫禍國殃民的雜碎,不使一點鐵血手段,他們還真不知道我張允不是好惹的!”張允殺氣騰騰得道。

    “那巡查使怎麼辦?”司墨問道。

    “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呢,慌什麼?”張允啜了一口茶水,淡淡地道︰“人家既然要微服私訪。咱們干脆就裝聾作啞,誰願意巴結誰巴結去,咱們該干什麼干什麼,心里沒鬼,半夜才不怕有人叫門呢!”

    “你心里沒鬼?”林笑語橫了他一眼。頗有些挑釁的意味。巡查使是張允的老丈人,林笑語也是知道地。這番過來天知道是不是興師問罪。

    “咳咳!”這話一出,張允一口水喝嗆了,一陣咳嗽,卻也沒辦法,老半天才道︰“行了,行了,就算顧家小姐來了也跟我沒什麼關系,娶他進門又不是我的主意,別嫌我酸,老爺我的心里只有你倆,不管怎樣,你們才是我認可的老婆,這回滿意了吧!”

    “臭美吧你!”說著林笑語扭身走人,還不忘給他做個鬼臉道︰“等顧大人來過了,這話你再說吧!”

    “唉,這不是折騰我嗎?”張允皺著眉頭苦笑。

    折騰他的還不只是這個,第二天一大早劉油兒就跑來拍門子,撂下一個消息讓張允查點沒跳起來——巡查使死了。

    原來隨著巡查使來到河間縣地消息一傳開,頓時轟動四方,真有那麼點登高一呼,從者雲集的意思,不過來的都是些富豪鄉紳乃至大大小小的官吏,一個個爭著登門求見,可人家卻拒絕接見,叫僕人回話說︰“這都是謠言,切莫輕信!”

    越是這麼說,這股風就越傳的邪乎,當地以及隔壁縣地官員也都派人送來了金銀財物,價值萬貫,可他卻死活不肯接受,可是到了晚上,送禮物的家丁擔心禮物再抬回去有閃失,就要求暫且存放起來,待明日早上讓主人親自來處理。

    這樣人家才勉強接受,看到這,張允的眉心不自覺地一跳,和司墨的視線一對,不約而同地道︰“不對,這里面有貓膩!”

    倘若來的巡查使是顧憲成的話,以他為官的作派,根本就不會讓這些人把禮物放上,多半直接就把送禮之人轟了出來,再說了,既然已經走露了形跡,又何必還遮遮掩掩呢,欲蓋彌彰道理,莫非顧憲成會不懂。

    可瞧他這番動作,倒好像生恐別人不知道他是巡查使似的,而且听任送禮者把禮物放下,第二天沒人上門拿走禮品,那就跟收下了有什麼區別,這瓜田李下的嫌疑他一個清官怎會不避諱呢。

    “說不定是騙子呀!”張允嘆了口氣。

    而司墨則道︰“也許不是顧憲成大人呢?”

    再往下面看,張允就更吃驚了,原來劉油兒昨天被吃喝了一頓,當即把人都撒了出去,盯死了永濟寺,結果發現那些僕從不知道從哪雇了輛大車來,一等送禮人離開,就匆匆忙忙得把禮物往上面裝,倒好像是要逃命一樣。

    看到這,張允更認定了這批人是騙子,詐稱是巡查使,誆騙了馬屁精們的財物就走。

    只是讓張允搞不明白地是這些騙子怎會知道上面要派巡查使來呢,是有人泄了秘,還是趕巧了。

    倘若只是這些,倒也沒什麼,大不了張允派人出去,把這些抓住,問個冒充朝廷官員,詐騙財物的罪名也就完了,可是劉油兒的信上卻寫著︰“不料,這些僕從未將禮物都裝上車,就不在出來了,小的偷偷過去察看,發現僕從並巡查使盡皆被殺!”

    我日呀,命案!張允的眉毛一跳,道︰“快,給我更衣!”

    “更衣做什麼?”司墨明知故問。

    “去查案子呀,總不會去赴宴吧?”

    “有人報案了嗎?民不告官不糾,何況,現在還早,大人怎麼知道那里出了命案?莫非是有人通風報信,還是早就料想到巡查使會被人殺死?”司墨淡淡得問了兩句。

    張允一愣,隨即就坐了下來,心說︰“是啊,眼線是我地,可見不得光,現在急匆匆得趕過去,反倒會被人懷疑,還是等著報案的人上門吧!”

    這麼一來,他也耐下了性子,不過還是著人給盯在現場地劉油兒捎話過去,讓他離永濟寺遠點,只要沒人破壞現場,就不用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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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零八章 幾粒瓜子殼

    抱歉了,最近正和老婆開展轟轟烈烈的造小孩運動,每天早上就起的晚了,見諒,見諒。

    直到日上三桿,永濟寺里的和尚才慌慌張張得跑來報案,說是住在寺里的客人被人殺了,張允這才裝出一副勃然大怒,高喝︰“何人如此大膽,竟然在佛門之地造下如此殺戮,若被我查出來,定斬不饒!”帶上林笑語,魏良辰並一干捕快朝永濟寺趕去。

    據說永濟寺修建于佛教盛行的唐朝,此後幾度興衰,到現在古風尚存了幾分,張允一路走過來,但見庭院森森,蒼松翠柏,倒真有那麼幾分古寺名剎的感覺。

    可是他也沒忘了自己不是來游覽的,老遠見他過來,藏著暗處的劉油兒擺擺了手,將自己布下的眼線撤去了一些,而自己也找了個隱蔽處歇腳,等著張允找時間喚他過去問話,不管怎麼說,他都是現場的第一目擊證人,就算見不得光,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他還是明白的。

    張允在永濟寺主持的引導下,來到一處僻靜的所在,甫一推開門,就嗅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氣,只見青石板鋪地的院子里趴著倆人,全都是僕人打扮,地上灑落著大大小小的不少包裹,顯然是搬運禮物時遇害的。

    一個人撲倒在地,看不見面容,不過脖頸子後面卻插著一根短短的弩箭,看來是被射殺的,張允順著弩箭的來的方向看了一眼,瞅見一棵高高的松樹,想必凶手就是藏身樹上,伺機而動。

    另外一人,卻是仰面躺倒,距離包裹頗遠。張大了嘴巴,滿臉的驚慌,想來是看到自己人被殺,當時就嚇驚了,叫喊起來,結果還是沒逃過被射殺的厄運,胸口和左肩各中了一枝弩箭。

    倆人死相極慘。鮮血流淌了一地,在這佛門清靜地出了這麼樁血案,可也算得上是個諷刺了。

    張允回頭看了魏良辰和他身邊跟隨的青年人一眼道︰“魏師傅,你帶著青書在此勘驗,我到里面看看去!”

    “是!”倆人齊聲應道。

    那個叫青書地年輕人乃是魏良辰收的義子。現下正跟隨他學這勘驗之道,此人膽大心細,又粗通些文墨,在魏良辰的傾囊傳授下,倒也是進步頗快。這次第一次來現場,看了這兩具尸體,似乎有些不大舒服。一張清秀的臉顯得愈發的白了。

    听了張允的號令,還是戴上口罩手套,打開自己的工具箱,取出一枝石灰,沿著尸體地邊緣畫了個人形的***,隨即拿了些寫著數字的紙牌,一一擺放到灑落各處的禮物旁邊,這些也算是證據。都是要登記的。

    魏良辰是個遠近聞名地仵作,不過他的義子——魏青書,張允卻想培養他做勘驗現場的人員,驗尸不是什麼難事,可查找線索並將這些連綴起來就不容易了。魏青書還年輕,培養一下興許會有大成就。

    因此對外宣稱。魏青書乃是張允的幕僚,並非仵作,否則的話,這輩子就算是完了。明朝地律法里,仵作是賤民,三代不能為官,再怎麼折騰也沒有個起來的時候,魏良辰和魏青書知道張允的好意,因此格外賣力。

    張允也沒讓主持在往里走,要不然這個從一進門就阿彌陀佛念個不停地老和尚,只怕還升天就見到地獄是個什麼樣子了,真不知道他是否有地藏王菩薩的覺悟。

    往臥室那邊走了幾步,屋門口還有一具尸體,橫在門檻上,鮮血噴的到處都是,看樣子,竟然是被人割斷了喉嚨,張允從來了明朝後,也勘驗了不少現場,血腥的場面不是沒見過,可這麼慘的還是第一回見,嗅著濃重的血腥味就一陣陣不舒服……

    忙取出了手套口罩戴上,又拿出一副想給林笑語,不想林笑語卻淡然一笑道︰“我不用這些,死人見多了,有什麼可怕的!”

    張允當即無語,饒過門口的死尸走進去,見屋里或躺或趴,還有幾具尸體,其中之一服色和別人不同,趴在書桌前,猩紅地鮮血淌了一桌子,擺在桌子上的東西也被翻了開來,一個官帽被隨意的扔在地上,說是官帽卻也不象真的,屋子里也沒有官印或者官袍之類的,看來這些人確實是騙子無疑了。

    只是為何被謀殺,卻讓張允有些疑問。

    看了看這橫七豎八地幾具尸首,張允扭過頭來看了林笑語一眼道︰“若是你,想殺了這幾個人,又不驚動寺里的和尚,怎麼做?”

    林笑語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道︰“還不簡單呀,先用弓箭把外圍地人干掉。”說著用手指了指外面的那倆尸首,隨即道︰“接著摸過來,或用迷煙,或直接格殺,都不算難,若是不想驚動這些人,一個人來做,還真不大容易。”

    “說的是呀!”張允揉了揉眉心,隨即道︰“你看,外面那倆就不說了,剩余這六個人,一個死在了門口,剩余得都被堵在了屋里,要說是一人所為,怎能迫使這些人引頸就戮。”

    “至少有三個人!”林笑語審視了一下死尸脖子上的傷口道︰“這些人被殺的手法雖然相同,可是輕重不一,絕非一人所為,你看,這人的傷口左深右淺,而這個卻是右深左淺,顯然其中有個左撇子,外面還有個放冷箭的,呵呵,不多不少,正好三個!”

    見張允沉思不語,林笑語又道︰“你看這些人或坐或站,地上的並沒有什麼血腳印,顯然他們根本就沒有來得及逃走或者反抗就被殺了,而這些傷口,也是干淨利索,一刀致命,怎麼看都是殺人的好手所為,並且前後沒用多久!”說完看著張允,淡淡地道︰“這回,咱們遇到麻煩了!”

    “麻煩嗎?”張允撇了撇嘴道︰“我看未必。凶手不好找,可是案情卻不難推斷,這些人本不過是騙子,冒充的是巡查使,本想詐騙些錢財就開溜,不想卻被人給殺了滅口。”

    “一般的凶殺原因不過四條,酒色財氣。而這樁案子,卻有些怪,他們本是外來人,平素里足不出門,與人無爭。絕對不是因酒色而起爭執,惹了麻煩來,要說財物,外面的禮物價值萬貫,卻絲毫沒動。剩余的氣字倒有些可能!”

    “若不是這些騙子騙了不該騙的人,以至于被人追來尋仇報復,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說著他和林笑語交換了一個眼神。低聲道︰“有人想要謀害巡查使!”

    這答案一出,張允的眉心忍不住一陣狂跳。

    倘若朝廷派下來地巡查使真是顧憲成的話,此人為官清廉,得罪的人必定不少,有人花錢買命也並非不可能,一路追蹤而來,來到河間不想卻被幾個騙子給懵了,以至誤中副車。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

    可究竟是什麼人干的呢?這個疑問在張允心頭盤旋,可是林笑語卻很快給了他個答案︰“我看是白蓮教所為!”說著見一枝弩箭遞了過來。

    這玩意張允太熟悉了,當初林執玉身死,就是中了弩箭,而後白蓮教徒來暗殺他時雖失手被擒。也繳獲了不少的連擊弩,結果被他中飽私囊。都撥給了黑巾眾用,平時就沒少見。

    有了這線索,好像整件事就通順了,白蓮教徒恨他,可縣衙門防衛森嚴,這些人無奈之下就刺殺了巡查使。

    巡查使就是考察各地管理的官員,在河間被殺,不管是誰都有這麼想,這次河間縣令被揪到了小辮子,狗急跳牆才殺人滅

    即便張允能證明自己一身地清白,可官員畢竟是被殺了,那就說明你的治下匪盜橫行,治你個管轄不嚴,玩忽職守的罪名總沒錯吧。如此一來,張允就是滿身的嘴巴也別想洗脫責任了。

    媽的,好狠地一招棋呀,張允咬牙切齒道。

    若非這些騙子倒霉,倘若被殺的真是巡查使,自己丟官不用說,腦袋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上次家書說,巡視使快來了,算算時日,多半也已經出來了,笑語,一會你讓休息跑一趟各地的驛站,務必驛丞給我看仔細了,若是巡查使,務必提醒他留神,就說有人要對他不利!”張允下了一道口令。

    “好的!”林笑語點了點頭。

    張允走了出來,喘了口氣,查案子的勁頭一點都沒了,倘若凶手真實白蓮妖孽,別說現場一點蛛絲馬跡都不會留下,就算有,也未必能查出來,費那勁干什麼呀?

    想可以這麼想,可出了命案,張允不管不問也是不成,將勘驗現場地活扔給魏良辰父子,自己卻帶著林笑語溜達了出來,找了個僻靜處等候片刻,劉油兒自動湊了過來。

    “看到凶手了沒?”張允問道。

    劉油兒搖了搖頭道︰“我進去時,人都已經死了,我昨晚上做過手下的人了,前些日子老爺大展神威平滅了白蓮教,河間地面上安靜了不少,賊偷什麼的少了許多,也不見有什麼生人現身,只是……”

    “只是什麼?”張允追問了一句。

    “只是城南地弟兄說,昨天見了個殘廢進城來,瞧模樣很象是大人要抓的刑森,可是跟了沒幾步就沒蹤影了,他們也沒當回事,今天才報了過來!”劉油兒惶恐地道。

    “殘廢?”

    “恩,一只手。”劉油兒點了點頭。

    “算了,這事也怪不得你,不過以後給我盯緊了,有個什麼風吹草動都別放過,再有紕漏,仔細你的腦袋!”張允橫了他一眼,隨手摸了塊銀子扔給他,轉身揚長而去。

    有了這條情報,張允有七成把握這命案乃是白蓮教所為了,看來真是報復。要不是劉油兒這幫廢物情報跟不上,他也不會這麼被動了,賞了他銀子是張允用來安撫劉油兒的,不過心里也真動了要給布衣幫換一換血的念頭了。他的糧食可不養閑人。

    雖說是斷定是白蓮教所為,但是只停留在推測上,沒有足夠的證據支持也沒辦法定罪,張允趕走了劉油兒之後。一轉身又溜達回了永濟寺里,嘗試著改換了一下身份,以刺殺者的角度來觀察現場。

    他之前已經斷定院里地倆人乃是被射殺的,沿著弩箭末端所指地方向看去,很容易就能鎖定刺殺者埋伏的地點,赫然是院門兩側高聳的松樹上,張允走過去。抬頭往上面看了看,只見枝葉茂密,濃密地松針交錯叢生,倒真是個藏身的好地方,也難怪劉油兒等人在外面守候了半夜。卻沒發現刺殺者地形跡。

    此時此刻,刺殺者當然已經遠遁,不過張允堅信必定會有蛛絲馬跡會殘留下來,除非那些人真的會飛。

    也許是為了松樹生長不受約束,因此院落里雖然鋪著青石板。不過松樹地根部卻留了一圈直徑約三米的土地,按照常理來說,刺殺者上躥下跳總會留下著足跡。而張允和魏良辰經過細致的研究和計算,已經大體掌握了足長與身高的比例關系。

    換句話說,只要有腳印,張允就能粗略的判斷出凶手地身高,這樣的話,對于劉油兒等人的布控和休息等衙役的排查就方便多了。盡管這些刑偵手段在大明朝未必可以得到認可,但是可以給追查凶手提供方向,等凶犯抓到了手。審訊起來自然有諸多的手段,不怕他不招供。

    “媽了個巴子地,這幫懶和尚,只曉得撞鐘念經,咋就不多掃一掃院子呢!”張允的如意算盤打的雖響。可等他俯身細看,卻不禁氣得大罵。原來四周凋落著地松針全被掃進了樹下,厚厚實實得一層,再加上刺殺者似乎還懂得輕身之術,竟連一丁點的足跡都沒留下來。

    “張允,要不我上去看看?興許會有蛛絲馬跡留下來也說不定。”陪著他身邊的林笑語見他一臉的殺氣,忙過來出主意。

    “也好!”張允點了點頭,也是將死馬當活馬醫。

    他不知道刺殺者選擇此處埋伏究竟是刻意而為,還是湊巧,若是後者倒也罷了,倘若是前者,那只能說明這幫刺殺者絕對是是高手,從殺人前的隱藏到事成之後的撤退,甚至連痕跡都沒忘記清除,除了尸體上的弩箭,真就沒有給他留下多少破綻。

    不對呀,倘若這些人果真是此中好手,斷然不會在現場留下弩箭的。否則這筆血債終究是會算到白蓮教地頭上呀,除非是有人栽贓嫁禍給白蓮教徒,可是這也說不通呀,在河間這地界上,我除了得罪了白蓮教之外,似乎就沒和誰架過梁子了?

    莫非是代知府那廝?張允眼前驟然閃過代知府那張陰笑著的臉,越發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之前那丫的和白蓮教勾結,通風報信,讓白蓮教徒在半路上劫囚,一來是想賣給白蓮教個好,二來也是狠狠的陰了自己一把。

    當初若非底下人勇猛又有林執玉舍身相救,只怕自己已經命喪黃泉了,可即便如此,那廝也還是上折子參了自己一本,幸虧有老丈桿子——顧憲成在朝中保護,自己沒有被革職查辦,只是派下來個巡查使,可誰又能保證代知府那廝會善罷甘休。

    想到這,張允猛然覺得自己和司墨把這事想的太簡單了,派人刺殺巡查使怕是下面還藏著不老少地貓膩。想到這,張允蹲下身子,邊下意識的撥弄樹下枯黃地松針,邊細細推測。

    一听說朝廷派巡查使來河間,他就先入為主的認為是來考察自己的,可跳出這個框框想一下,也指不定是來查代知府那廝的,畢竟之前自己也曾往上面遞過折子,即便是一小縣令官小言微,可架不住上面的事唬人呀,白蓮教作亂,人妖流竄著禍害良家婦女,還有代知府貪贓枉法和白蓮教勾結。

    隨便哪一件拿出來,那都能震動朝野,想來當今的皇帝萬歷雖然昏聵,只喜歡躲在紫禁城里,也不會對這種會影響到自己江山社稷的事置之不理吧?

    便宜老媽寄過的家書里說,朝廷會派遣顧憲成下來巡查,只怕不單單是為了看自己這個女婿,更不會是把女兒送過來給自己暖被窩的。

    以這老爺子在歷史上做下的那些事,敢于蔑視風頭正勁的張居正,敢于和萬歷皇帝頂牛,甚至在被罷免了官職後,還回老家開設了東林學院,怎麼看都是個鐵骨錚錚的清流派代表人物。

    嘿嘿,這些所謂的清流哪一個不是視名聲比聲明還重的愚人,若非是天大的事,只怕這巡查河間的差使他必定推辭不就以避嫌,絕對不會冒著被人以包庇女婿的罪名而受彈劾的危險,大老遠從京城跑來河間的,照此看來,只怕自己的折子確實也起了些效果。

    顧憲成派萬歷皇帝派下來,必定為了追查白蓮教,還有代知府貪贓枉法,及與白蓮教妖孽勾結的齷齪事,這麼一來,代知府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帽甚至自己的腦袋,鋌而走險派人來刺殺顧憲成也就不奇怪了。

    之所以將刺殺地點放在河間,多半是既想陰我一道,還能擺脫自己的嫌疑,更重要的是巡查使一直都沒有露面,好不容易在河間縣現身,這丫的也沒來得及確認身份,就急匆匆玩起了先下手為強的把戲,免得自己和顧憲成接觸後,他的那點齷齪事被瀉露出來。

    媽的,真夠狠的。張允把這些關節想通之後,低聲咒罵了一句,隨即又嘿嘿冷笑,不過這廝也是倒霉,只怕他做夢也沒想到,挨刀的居然只是一伙騙子,這麼一來打草驚蛇,再想得逞就不容易了。

    看來咱的運氣還不是一般好呀,張允一陣得意,眼楮忽然眯起,看了看手里所拿的東西,禁不住放聲大笑,狀若瘋癲。不想卻把上面緩緩往下爬的林笑語嚇了一跳,手腳一滑,竟從數干上掉了下來,不偏不倚,正騎在張允的脖子上。

    剛才張允那兩聲狂放的笑聲也把魏良辰父子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不想卻看到林笑語騎著張允脖子上的情景,爺倆交換了個眼色,忍著想要狂笑兩聲的沖動,忙把腦袋又別了過去,低著腦袋仔細看地上的尸體,不過身子卻一抽一抽的,想必也忍得極辛苦。

    “干什麼你,還不快下來,這成何體統!”張允也覺得十分沒面子,板著臉將林笑語扔了下來,卻也嗅到她裙褲里的幽香,不禁有些後悔剛才咋就沒抬頭看一看呢。活該,誰讓你大呼小叫了!”林笑語才不買他的帳,橫眉豎眼地道︰“再說了,你以為我願意騎你脖子上呀,哼,佔了便宜還賣乖,臉皮厚不厚呀你!”

    張允無語,只得轉移了話題,問她在上面可有發現。

    林笑語搖了搖頭,反問道︰“你呢?若是沒找到點蛛絲馬跡,只怕也不會笑得跟鬼哭似的吧?”

    “什麼呀,這能叫鬼哭嗎?”張允橫了她一眼,一本正經得糾正道︰“這叫狂笑,懂不,唯有狂放不羈之人才有這笑聲,算了,跟你這種沒文化的人說這些也是浪費口水!”說著搖了搖頭,一副很苦惱的模樣。

    “你說誰沒文化?”林笑語呵斥了一句,又禁不住問道︰“什麼叫文化?”

    “看看,說你沒文化還不承認,現在還有什麼話說!”張允心情大好,忍不住調笑起了林笑語,見她杏眼一瞪,眉毛挑起,似乎要發威的樣子,忙一指手里所拿之物道︰“你看,這就是我找到的證據!”

    一听這話,林笑語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了過來,可看清楚他手指間捏的東西後忍不住嗤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呢,不就是幾粒瓜子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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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 20:47:40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零九章 你要去逛窯子?

    說到這,林笑語的臉色也略微有了些變化,她並非駑鈍之人,跟隨林執玉學了多年的緝捕之道,自然曉得越是不起眼的蛛絲馬跡往往越是破案的關鍵所在,見張允的嘴唇一彎,知道他必定是要嘲諷自己了,哪里會讓他把話說出口。

    于是林笑語腦子轉的飛快,搶先道︰“你是說,這些瓜子皮是凶犯留下來的?”

    “然也!”張允點了點頭。他在很久以前,就想過把林笑語調教成手底下的金牌偵探,不能能動手更要能動腦子,可這丫頭卻總嫌想的事多了,腦筋疼,每每有什麼事需要分析時都躲到一邊,等自己和司墨拿定了主意,她才負責實施。

    為了逼她多想多看,張允才不得不頻頻的冷嘲熱諷,看來現下是起了些效果,听她娓娓道︰“這是寺院,前來進香的必定都是些善男信女,必定不會在這佛門之地嗑瓜子,況且,這些假冒巡查使的騙子既住到了此處,必定是不會再讓別人進來。”

    林笑語見張允一臉欣賞的笑容,也多了幾分自信,于是從松針里找了一兩枚瓜子殼出來,繼續道︰“而這些瓜子殼看著很新鮮,顯然不是以前留下來的,何況是落在這棵樹下,必定是凶犯在上面潛伏時,為了消磨功夫才吃的,可是……”

    “可是就算知道了這些,好像也沒什麼用呀,一樣不知道凶手是何許人也,對吧?”張允接過他的話頭,笑吟吟地問道。

    “恩!”林笑語點了點頭。

    “笑語,凡事呢,不能只看外面,就如這瓜子,若非你嗑開它。又怎知道里面的瓜子仁是什麼味道的呀!”張允現在倒是好為人師,邊收集散落在松針里的瓜子殼,邊道︰“諸多的證據和線索擺放在咱們的面前,可是凶犯不會自己浮現出來,你我要做的就是將這些線索和證據串聯成一個完整地犯罪鏈條,特別是凶殺案,關系著人命。哪怕是一個環節不穩妥,都不能輕易的定案,明白嗎?”

    “這我知道!”林笑語不以為然得笑了笑。

    張允搖了搖頭道︰“不,你不知道,你呀。只曉得抓人,可凶犯有時候並不象咱們想像的那麼愚蠢,他們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說不定會留下許多的假證據來迷惑咱們,甚至來個栽贓嫁禍。比如之前桑沖一案,如果當初咱們不曾仔細推敲,只怕桑沖會逍遙法外。而那個小蟊賊以及李阿繡夫妻就要被冤枉了!”

    “人命大如天,特別是咱們緝拿凶犯,審獄斷案,稍有差錯,就可能會釀成冤假錯案,凶犯跑了,咱們可以再抓,可若是無辜的人被冤枉死了。就再難復生了,這些道理想必岳丈大人也曾跟你說過,可是我不得不再說一次,以後你若獨立辦案,一定要時刻想著我現在說的話。謹慎,細心。多思,一樣都不能少,哪怕是晚點把案子結了,也不能草率了事,草芥人命即便是朝廷放過了你,自己地良心也不會安寧的!”說到這,張允已經是一臉的嚴肅。

    林笑語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認真得听著。就連不遠處的魏青書也側耳傾听,細細品味。

    魏良辰見了義子這模樣,笑吟吟得拍了拍了他地肩膀道︰“青書,大人這番話務必要牢記在心,他常跟我說,這審獄斷案證據為主,推斷以及刑罰為輔,咱們身為仵作,雖然身份低微,可是卻擔負著收集第一手證據的重任,因此務必要謹慎,細心,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否則的話遺禍無窮,切記,切記呀!”

    “是,義父,孩兒緊記!”魏青書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道︰“大人說那瓜子殼有大用,義父,你能揣度出來嗎?”

    “嘿嘿!”魏良辰笑著搖了搖頭道︰“義父老了,腦筋太死,自然想不出來,可咱們大人辦案子素有妙法,你不妨想上一想,過會和大人所說的相印證,必定會有長進的!”

    “恩!”魏青書點了點頭。

    而這邊林笑語也低頭沉思,良久後才怯生生地道︰“依我看來,只怕這凶犯並非男人,是吧?”

    “你問我作甚,自己想什麼盡管說出來,說錯了也無妨!”張允笑吟吟地鼓勵道。

    “恩!”林笑語道︰“院內的兩具尸首皆被隱藏與此處的人所殺,那凶犯必定是心狠手辣之人,若是個男子,只怕是個陰沉之輩,這種人斷然不會喜歡嗑瓜子地,況且,我平素所見的男子雖然不多,可是喜歡嗑瓜子卻也不多,大多人覺得,唯有女人才喜歡吃這等消磨功夫的東西!”

    “嘿嘿!”張允笑了兩聲,微微一頷首。

    林笑語隨後道︰“若凶手是個女子,那麼也就順理成章了,她潛伏在此,覺得無事可做,隨手拿來把瓜子邊嗑邊等著頭領下令,而且此物也不希罕,隨處可見,只怕她也不會想到會被咱們當成破案的線索!”

    “繼續往下說!”

    “還有就是我方才上去看過了,這松樹枝杈橫生,能棲身處相當狹窄,若是個魁梧的男子,只怕根本容不下身子,除非凶犯是個瘦弱的男子,否則必定是個縴瘦的女人!”

    “還有嗎?”張允問了一句。

    “沒了!”林笑語又想了想後搖了搖頭。

    “凶犯是男是女,其實並不是最要緊的,這瓜子殼既然能當成是證據,更要緊地是它從何而來!”張允提醒了她一句……

    “啊!?”林笑語一驚,隨即眼楮一亮,激動地道︰“你是說,這瓜子更當日的項圈一般,只要找到了出處,就能尋到凶犯了!”

    張允點了點頭道︰“據本大人所知,咱們河間縣城炒制瓜子的店鋪並不多,瓜子的大小。顏色,口味,乃至長短,就和人的胖瘦,脾性,膚色及高矮一樣,只怕你能查到這些瓜子從哪個鋪子里賣出來地。再順著瓜子的去向一路跟下去,凶犯地來處也就不難知道了!”

    “可是……可是,若是這瓜子是凶犯當街買地呢?”林笑語問道。

    “有這個可能!”張允用手指撮了撮了自己的下巴,隨即道︰“不過你想過沒有,若咱們是殺手。你會不會沒事了就在大街上游蕩?”

    “不會,如果是外地來的生臉,很容易會別人懷疑的!”

    “那不就結了,咱們河間縣城也不大,低頭不見抬頭見。那些在街面上做買賣的人,只怕都快把本地的人都認熟了,偶有個外地人。你說他會不會多看兩眼,何況又是個姑娘!”張允笑著道︰“再退一步說,就算凶手不是自己買的,那這瓜子總有來處吧,找到了,凶犯自然就會浮出來了。”

    說到這,張允拍了一下林笑語地肩膀道︰“查案子就是這樣,大海撈針。可不撈也不成!”

    “恩!”林笑語將這些瓜子殼拿過來,小心裝進張允準備的紙袋子里,就跑出去了,臨出門前還不忘將門後當門神的範同趕過來給張允充當幫手。

    “可找到什麼線索沒?”張允蹲在魏青書身邊,和顏悅色地問道。

    “沒有!”魏青書搖了搖頭道︰“死者都是被一擊而致命。小人剛才和義父去房內察看過了,並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不過……”

    “不過什麼?”張允看著魏青書滿臉的尷尬,遂笑道︰“扭捏什麼呀,但凡有什麼發現盡管說來。”

    “不過小人進屋子時嗅到了一股子脂粉味。”說到這,魏青書地臉有些紅,羞答答的,跟個姑娘似的。

    “哈哈!”張允一笑道︰“林捕頭進過那屋,有脂粉味有什麼可奇怪的?……”說到這,張允的眉頭驟然間皺了起來,又問道︰“你真嗅到脂粉味了?”

    “恩!”

    “和林捕頭身上用地不同?”

    “恩!”

    “我日,怎麼又把這茬給忘了!”張允忍不住拍了自己的腦門一巴掌,隨即大喊道︰“範同,把狼牙給我牽進來!”

    上次佟四海家的命案了結之後,張允越想越覺得笨,也許是受《csi》影響太深,把個簡單地問題給復雜化了,當然何必找什麼指紋,更不要動用布衣幫,只要把狼牙給牽來,在房間里轉一圈,那六指小偷想要逃都難。

    方才他進屋時,被血腥味給沖的想吐,就把口罩給戴上了,結果竟然把脂粉味給忽略了,若非魏青書提醒,只怕這回又錯過一個重要的線索,想到這,拍了拍了魏青書的肩膀道︰“好,你很好,比本官還要細心。”說著朝魏良辰翹起了大拇指道︰“魏師傅,你這義子日後只怕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都是大人的栽培!”魏良辰咧著嘴笑道。自己義子的光彩也是他的光彩,不高興才怪。

    範同跑出去片刻就把狼牙給牽進了院子,狼牙東聞聞,西嗅嗅,在屋子里轉悠了一圈之後,範同就把它脖子上的項圈給摘了下來,狼牙長嗷一聲,撒腿就跑。

    張允等人縱馬跟在後面,狼牙出了寺院就往河間縣城方面跑,多虧張允胯下有馬,而範同又是天生地飛毛腿,倒是沒把狼牙給跟丟了,跑了一段,狼牙就停了下來,走走停停,後來干脆就轉起了***。

    這麼一來,張允也知道,怕是氣味已經被沖淡了,頗為失望地道︰“罷了,咱們先回永濟寺吧。”

    雖說是空歡喜了一場,不過張允回到衙門後不久,剛端起司墨遞過來的茶水,還沒來得及喝呢,房門就被 當一聲推開了,林笑語興沖沖得走了進來,搶過張允手里的茶碗一口喝光,邊催著司墨給她倒水,邊笑道︰“這些瓜子的來處和去向我都查出來了。”

    “說來听听!”張允也來了精神。

    “這是林家鋪子炒制的,听那家地老板說,這些瓜子乃是糖炒的,價錢比平素里五香味地貴上一些,平常人家來買的極少,最近除了眠香閣之外,從來都沒人買過!”

    “眠香閣?”張允一愣,笑道︰“就是鴻賓樓旁邊那個青樓?”

    “廢話,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林笑語白了他一眼道︰“除了那個眠香閣,河間還有第二家嗎?”

    “咱們河間縣是沒有,不過河間府卻還真有一家!”張允笑著道。

    “你去逛過了?”林笑語橫眉豎眼地問道,瞧那模樣,若是張允一點頭,保管沒有好果子吃。

    “胡說八道,我堂堂七品縣令,怎麼會去那種煙花柳巷,不要憑空污本老爺的清白!”張允異常嚴肅地道。他不是不想,是一直沒撈著機會,當日去河間府,身邊有個林執玉在,想去見識一下也不成,頗有些遺憾。

    “哼,信你才怪,你們男人有幾個是不好色的!”林笑語瞥了旁邊的司墨一眼道︰“我說的對吧,司墨妹妹!”

    “我不敢說!”司墨含笑道。

    “不敢說就是默認了,哼,想必你家公子爺在京城時也沒少去那些青樓里吧?”林笑語追問道。

    “這個……倒是沒有!”司墨想了想道︰“我家老夫人家教甚嚴,公子爺平素里都是在家讀書,最多是和朋友去酒樓飲酒,這逛……倒沒!”

    “哼,哼,你和你家公子爺素來是一個鼻孔里出氣,他就算是去過,你也會給他百般掩飾的!”林笑語白了司墨一眼,隨後道︰“算了,這跟我又不相關,**這麼多閑心做什麼呀,等你的正室來了,自有她管你。”將司墨新倒的茶水喝干,隨即道︰“說吧,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張允一愣。

    “凶手呀?!”林笑語瞪了他一眼道︰“多半凶手就藏身在眠香閣,莫非你不想把他緝拿歸案。”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你又怎能確定凶犯不是只在眠香閣里打了個轉,現在已經逃之夭夭了呢?”張允拿了個難題給她︰“若沒有鐵證如山,咱們就擅自去拿人,老鴇子要是給咱們來個一推六二五,咱們也只能啞巴吃黃連,說不定還會驚擾了凶犯,讓她趁機逃了!”

    “那你說怎麼辦?”

    “為今之計,本老爺只有舍棄小我,入虎穴得虎子了!”張允一臉的悲壯。

    “你要去逛眠香閣?”林笑語睜大了眼楮。

    “有何不可?!”張允瞥了她一眼道︰“別大驚小怪的,我這可都是為了追查凶犯,不去看看,焉知道凶犯何在!”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為了破案,必要的犧牲也是應該的!”張允此時頗有些慷慨就義的架勢。

    “可是我怕你是以公謀私,除非讓我跟你一起去!”林笑語盯著張允道。

    “那可是青樓呀,你一個女人跑去成什麼樣子呀!”張允皺著眉頭道。

    “誰說女人就不能去了,再說了,我可以女扮男裝呀!”看來林笑語是鐵了心。

    張允被她糾纏的沒有辦法,也只好點頭答應,反正他只是想去見識一下古代的妓院是個什麼樣子,沒打算真就深入進去,他可不想圖一時高興,弄一身髒病回來,到時候可就啞巴吃黃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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