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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審死官]大明審死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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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 21:02:54
卷二 第三章 明朝散發弄扁舟

    原來是奉命到京城里給陶公理送大明疆域圖的休息回來了,可是站在張允面前的人卻橫豎跟張允送走的那個休息對不上號,眼前這人風塵僕僕,滿臉塵灰,胡子拉碴,就連衣服上都顯得破舊不堪,罩上了一層土氣。

    “休息,我不是命你先去家里找老夫人的嗎?怎麼成了這般模樣!”張允一愣。

    “大人,我找過老夫人了,也把你命我送出去的東西遞了上去,可是等了不到三天之後,就來了一幫惡徒說是東廠的番子,不由分說按住我就是一頓鞭子,我連還手都不敢,他們臨走之前有人對我說︰從哪來的滾回哪去!小人當時滿身的傷,連肋骨都斷了兩根,又怕在大人家里將養給老夫人惹來禍端,就找了個僻靜的所在慢慢養傷,又求人幫著打探消息,只是一直不得其門而入。”

    “直到前些日子,小人身上的傷養好了之後,使了不少的銀子想要求見陶公公,可末了卻只是他的管家捎了句話出來。”

    “什麼話?”張允眉頭一皺。

    “通天梯斷了,自求多福吧!”休息連頭都不敢抬,小聲得把這十個字吐露了出來。

    可這輕飄飄的話語卻如同一聲聲的悶雷,連連在張允耳邊爆開,眼前一黑,胸口宛如裂開了一般,喉嚨口一甜竟生生吐了一口殷紅的鮮血出來,身子一連幾晃,直挺挺得朝後面倒去,幸虧林笑語習慣性的站在張允身邊,一探手已經把他扶住,飛起一腳踹在休息的屁股上,怒聲道︰“你這個報憂不報喜的笨蛋,大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都跟著償命吧!”

    說著將張允橫抱在懷里,急匆匆得奔進內宅,招呼司墨等人給張允診察開藥去了。

    休息站在縣衙門口,一臉的無辜。

    而賀虎等人卻朝他搖了搖頭,嘆道︰“老休呀,說起來你也是我們老爺手下的老人了,辦什麼事咋就不知道前思後想一下呢。你一句話說出來,自己痛快了,遭殃的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唉!”說完拍了拍休息的肩膀,帶著兄弟等人走進了牙房。

    “怎麼回事?”休息拽住從身邊走過地一捕快問道。

    “休頭。你是真忘了呀還是裝糊涂!”那人看了休息一眼後道︰“上次大人被那倆爛娘們刺傷後,咱們林捕頭就說咱們的防衛不夠嚴密,往死里操練咱們,後來你出去辦差了,可這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卻成了慣例。林捕頭還說,咱們這叫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我的娘呀,今天你一句話把大人給氣得吐了血,明天林捕頭肯定得把咱們這幫兄弟累吐血不可,老天爺呀,救救俺吧!”

    休息被這人說的一愣一愣的,站衙門口上愣了半晌,這才回過神來搖頭嘆了口氣,轉身回家睡覺去了。

    張允吐血的消息就象是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就在河間縣城的大街小巷里傳揚了開來,特別是休息說出地那十個字,更被演繹出了無數的版本,有說張允攀附富貴不成,反倒斷送了自己的前程。也有的說張允想要修道成仙。可是因為得罪了神明,結果被斷了升天的路。

    也有好奇地問道︰“板子縣令怎麼就得罪了神明了?”

    “那還用說呀。他整天嚷嚷著要剿滅白蓮聖教,豈不是要斷了無生老母的道統,這不是開罪了神明是什麼,我听說呀,這神仙也有個親疏遠近,想必張大人所求的那個仙跟無生老母有些交情呢!”

    “狗屁吧你!”旁邊一人聞言橫了他一眼道︰“不知道少***胡咧咧,什麼升天不升天的,依我看要是板子縣令真被罷了官,咱們河間地老百姓誰他娘的都別想過好日子了,你別咧嘴,不信咱就看著,老子盼了這許多年才盼來個不刮地三尺的好官,要是就這麼走了,我他娘地也沒法活了!”

    類似的對話在河間縣城各處都有發生,有不少的鄉民自發的送了不少的果品或者雞鴨魚肉之類的到衙門里來,說是給張允養身子用的。也有些善男信女則前往永濟寺為張允念經祈福。

    外面鬧的天翻地覆之時,張允卻散著頭發坐在庭院之中閉目養神呢,當日那口血倒也不是假地,原本是滿心希冀,渴望能夠建功立業有所作為的,可到頭來得到的不是褒獎,而是一盆子冷水,倘若只是通天梯斷了,張允倒也不在意,關鍵是後面的自求多福四個字,頗讓張允感到惴惴不安。

    如果是以前,張允倒也不怎麼太在乎,別說是罷官了就是被殺他也不在乎,可問題是現在身邊不但有老婆,而且連孩子也在孕育之中,他就沒有之前那個悍不畏死的勁頭了。

    這些日子張允把公務都推給了包天罡和邊名揚二人,自己只躲在家中閉目深思。中文網從根上說,張允這麼一個穿越者對這個蒙昧地時代缺乏足夠的歸屬感,若不是他還有那麼一點點責任感,以及舍不得身邊地嬌妻美眷,只怕老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獻上大明疆域圖,張允並沒有想著就此平步青雲,只是想吸引到萬歷的目光,方便以後進折子時可以最大限度的受到注意,他相信憑借著自己對于歷史知識的了解,就算無法讓明朝走上資本主義道理,至少也可以幫助現在已經是百病纏身的大明朝再往前多走個兩三步。

    只要滿清不坐江山,隨便哪個稍微進步一些的階級得了天下,都可以將早已經萌生的資本主義萌芽培養壯大,總比清朝三百多年的閉關鎖國,而後百多年的落後挨打好。

    可是張允的構想還沒有來得及實現,就這麼夭折了,休息稟報的話雖然不多,可是精通京城勢力的司墨和顧媛卻給他剖析了個大概︰萬歷雖然昏聵,不過抓權的本事卻練的爐火純青,不管是東廠還是錦衣衛都牢牢得捏在他地手里。

    既然休息說是東廠的番子毒打了他一通。那只能說明是出自皇上的親自授意,這也從另外一個方面證實了通天梯給斷了。

    “我不這麼想!”前來探視張允的宋漠然听了他這番剖析之後,搖了搖頭,提出了否定意見。

    “哦?”張允的目光里閃過一絲光芒,招呼他坐下道︰“說來听听。”

    “兩位夫人所言原本也沒錯,只是他們畢竟天性善良,因此卻漏掉了很要緊的一點。以至于所有的推算頓時謬之千里!”宋漠然喝了一口司墨端上了茶水,見她看著自己地臉色不太好,忙擠了擠干瘦的臉皮賠了個禮。

    “不用!”司墨板著臉道︰“你只管說吧,若是真說對了,那就是我和媛媛姐錯了。感謝你還來不及呢,自然不會責怪你,若是說錯了,哼,大嘴巴子抽你!”

    “是。是!”宋漠然雖然詭計多端,可在司墨面前卻總是束手束腳,唯唯諾諾。興許這就是傳說中的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吧。

    “兩位夫人只看到了東廠番子對陛下惟命是從,咋就忘了東廠番子可是一窩子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虎豹!”說到這末了一句話時,宋漠然壓低了聲音,只有張允等人能听得清楚,顯然他也害怕四周有人偷听,隨即道︰“大人試想一下,若是真的通天梯斷了。休息一個小小地捕快能活著從京城回來嗎?”

    “大人再想一想,倘若天真怒了的話,您還能安然無恙得坐在這里?只怕罷黜你的聖旨和來抄家的人老早就來到門口了。皇上之所以沒動,依小人看只有兩個可能!”

    “哪兩個可能?”事關自己的前途命運,張允也不由得不憂心忡忡。以至于連冷靜思考都不可能了。

    “其一,就是皇上見了大明疆域圖之後。勃然大怒,原本想要賜罪于大人,只是陶公公舍命相求,才使得大人幸免于難!”

    “這個。可能嗎?”張允嘴角一勾,臉上露出一絲嘲弄而懷疑混合地笑容,打死他他都不會相信,陶公理那樣的宮廷老油子會為了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年輕人舍棄自己地榮華富貴。

    “不可能!”宋漠然也冷漠的一笑道︰“休息二次去拜訪陶公公時,他閉門不見就可見一斑了,不過他肯派個管家出來打發休息,多半也是看透了皇上擺出來的姿態有些門道,不想和大人交惡卻也不敢走的太近,以免日後陛下真得怪罪下來,給自己惹上麻煩。”

    “趨吉避凶,人之常情,這也怪不得他。”張允淡淡一笑。

    “難為大人心胸如此開闊!”宋漠然拍了個小小的馬屁,而後道︰“既然如此,陶公公決計不會替大人說好話的,那就只有第二種可能了,那就是陛下很喜歡大人進獻的大明疆域圖,只是迫于一些緣由不得不冷下臉來,做出一些姿態來給別人看,不過私下子里還是很看重大人的,因此派人打了休息一頓,看上去皇上是怪罪你了,可能殺卻不殺,這里面地學問可就大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怕是都在自己家里揣摩聖意呢,一天琢磨不明白就不會有人動手,這也是休息能平安回來,並且大人沒有遭到彈劾的理由!”

    宋漠然一口氣將這一大段話說完後,這才喝了一口茶水,半眯著小眼楮做高深莫測狀,不過卻屢屢用眼角的余光偷看張允,卻見他臉色一如平時沉靜的如一窪看不見底地死水一樣。

    可是張允的心里卻已經是波濤洶涌,不啻于正發生著龍卷風暴,宋漠然地這些話讓他心里快死的希望又活了過來,可隨著他腦海里就閃過兩句話,伴君如伴虎和天威難測,從歷史上的評價來看,萬歷此人實在算不上個好皇帝,說的更難听些,這丫的連個好人都算不上。

    可正是這麼個有著嚴格的性格障礙,或者還有些自閉癥的精神病人卻掌管著當時世界上最廣大的一片國土,真不知道這是對朱元璋的諷刺還是老百姓的不幸。

    可也就是這麼一個人,現在卻掌握著張允的生死,掌控著未來幾十年里大明朝的前途命運,他就象是一個舵手,如果他負責任一些,大明朝這艘千瘡百孔的大船也許能夠乘風破浪,找個地方修繕之後,繼續前行,可若是他一味得想駕駛著這船去撞礁石,那外人誰也攔不住。

    造反?

    張允從來都沒動過這樣的念頭,現在的大明朝就象是一頭猛獸,雖然百病纏身,可是卻不是沒有吃人的力氣,張允可不想干傻事。他來到明朝後就想過了,如果有機會就兼濟天下,能救多少漢人就救多少,如果不行,就干脆當個富家翁,反正大明朝還能苟延殘喘些年月。

    可是當這麼個機會擺在他面前時,他卻有些惶恐不安了起來,假若真象宋漠然所言,自己已經置身與萬歷的注視下,憑借著東廠和錦衣衛的手段,只怕自己在河間的所作所為沒一樣能逃過萬歷的眼楮的,那麼,他用于對付滿清的地雷和手雷,會不會成為圖謀造反的罪證呢?

    我日,看來我的步子邁得太大了,還是緩緩吧,起碼也得等朝廷那邊有了準信再說,想到這,張允哈哈一笑道︰“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老宋,可有興致與我共謀一醉!?”

    宋漠然一愣,隨即笑道︰“那是小人之榮幸!”

    于是在張允的直接授意下,炮仗作坊里石雷的生產就這麼停了下來,轉而制作花炮什麼的,不過以雷公為首的軍火研制小組卻一點都沒有休息,依然沒日沒夜得在按照張允提出的可行性意見鑽研著,希望盡快得拿出拉餃的手榴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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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四章 萬歷來了

    不得不說軍事工業的發展並不象張允想的那麼容易,就算是有他這個穿越者的幫助,有些技術從理論變成實物還是需要經歷相當曲折的過程的。在此期間,張允也意識到了為什麼說研制軍火是燒錢的事業了,為了增加彈片散布以及提高殺傷力,雷公終于提出先制造出一拼鐵殼的試驗品。

    但是干事業不是說話那麼輕松的,鐵殼從哪里來?至少需要有一個煉鐵的地方,還要有熟練的鑄造工人,而這些都是張允現在不具備也實在沒地方可去找的。

    河間縣位于華北平原的腹地,四周連個鐵礦或者煤礦什麼的都沒有,就算隔壁就是山西,可問題是太遙遠了,如果是現代社會還稍微簡單些,一兩個車皮就能把問題通統解決,但是在交通極度落後的大明朝,想要把各種各樣的原料調運過來簡直比登天還要艱難。

    張允坐在書房里里走外轉眉頭緊鎖,可是橫豎就琢磨不出個好辦法來,也更為沒有和萬歷皇帝勾搭上而郁悶了,如果有了當今皇帝的支持,背後有整個國家的力量作為後盾,別說是個小小的地雷,就是大炮估計都能研究出來。一直陪伴在他左右的司墨見他這樣,關心得問明白了緣由,而後笑吟吟地道︰“其實你也不用發愁,咱們身邊就有個現成的鐵匠。”

    “誰?”張允精神位之一振。

    “範同呀!”司墨笑道︰“難為你還是人家的大哥呢,就連結拜兄弟的底細都不知道,範同的義父原先就是軍中的鐵匠,後來上了年紀這才解甲歸田,範同不但隨他學會了十三太保橫練的本事。更懂得鍛造之術,只是你從來都不曾問過,範同見一身地本事派不上用場也就沒說,要不是常年累月的掄鐵錘,你以為範同那一身的力氣是從哪來的?”

    “我日,相公我還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怎麼也做出了騎著驢找驢的蠢事來了!”張允啞然失笑。

    既然有了鐵匠。難題就解決了一大半,範同當即就被發配去了炮仗作坊,對此範同倒是相當開心,而那些粗線條的匠人在一起,他覺得更舒心。至于煤炭和鋼鐵的。張允沒有辦法大量地供應,反正也不打算大批量的制造,因此張允花了些銀子買了一批來,並且嚴令他們︰能廢物利用就廢物利用,彈殼反正也是要爆炸的。不一定非要用精鋼,不過上面卻一定要刻上紋路,便于爆裂時成為飛舞的彈片。

    鑒于炮仗作坊里不能見到明火。而範同熔煉鋼鐵又離不開火,無奈之下,張允又專門從作坊內部畫出了一個獨立的院落,蓋起了一道高高地圍牆,若非上面沒有修頂子,老遠看上去就跟炮樓沒什麼分別。

    弄完了這一攤子事,張允總算是清閑了一些,而時間也到了六月。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張允擔心雨季來臨時滹沱河又要泛濫成災,而且他也問過包天罡,往年里夏天有雨時,總有不少老百姓的房子會被連綿的雨水灌塌。作為一縣之父母,張允自然得未雨綢繆。

    干脆把包天罡和邊名揚都喚了來。三個河間縣城名義上的長官開了個不長不短的座談會,具體地會議內容就是如何在雨季到來時最大限度的減災避難,讓老百姓少受些苦。

    包天罡不愧是當了十來年縣丞的老人,法子確實把張允多上許多,捋著頜下花白地胡須道︰“屬下倒有個主意,就是不知道成不成。”

    “老包,這里可都沒外人,但說無妨,不管是什麼法子,只能能讓河間的百姓少受災禍那就是好法子,就算說錯了,也總比不說好吧!”張允鼓勵道。

    “恩!”包天罡點了點頭道︰“朝廷每年都要征召大量的民夫修繕河道,依我看,反正現在也不是農忙季節,何不將那些有徭役在身的百姓都召集起來,把途經咱們河間的河道挖深挖寬,就算今年雨水大些,河寬了,容納的水多些,怕是也不易鬧起災來。”

    “至于大人說的民房,屬下這有個本子,上面記載的都是縣城里房子陳舊不堪,急需整修地人家的名字,大人可譴人去核對,若是屬實,則強制拆除或者修繕,現在哭總比日後哭強得多吧!”

    “包大人,你這法子怕是有些不妥!”邊名揚听完了卻搖了搖頭道︰“百姓的房子之所以搖搖欲墜,不是不想修是修不起,你這麼做本意是好的,只怕卻沒有人會領情,回頭反倒要落個強毀百姓家業,逼得百姓有家難回的罵名。”

    “老邊,你有更好地法子?”張允看著邊名揚道。

    “這個……有倒是有,就是怕大人舍不得!”邊名揚面露尷尬之色。

    “說來听听吧,我能有什麼舍不得的!”張允已經隱約想到他多半是要自己往外掏銀子了,不過這種事情上,他不花錢誰花呀。就當是掏錢買名聲吧。張允如此勸慰自己。

    “我想不如這樣,房子該修地還是要修的,不過銀子則由衙門出。”

    “那怎麼成,這不是侵用國庫的銀兩嗎,若是被人告上一狀,別說你我的性命難保,就連咱們大人也要跟著遭殃呀!”素來老成的包天罡一听這話,頓時把個腦袋搖晃的跟撥浪鼓一樣。

    “包大人,你先別著急,听我說完呀!”邊名揚淡然一笑道︰“衙門里的銀子也不是刮大風刮來的,出入總得有個名目方才好入賬,我想過了,就叫住房修繕貸款申請表,想要銀子把表格給我填好了遞過來,借走的銀子不算利息,不過得趕緊還來。”

    “那也不行呀。要是有銀子還債,不早就把房子修好了嗎?”包天罡今天好像是認準了要和邊名揚抬杠,瞪著眼珠子責問道。

    “沒錢也不怕!”邊名揚泰然一笑道︰“大人提出的那個以勞抵債的法子我看就能用上一用,家里沒錢,左右不過三個原因,一是家里沒田,二是沒有事做。三是人太懶。反正小夫人和王家合辦的紡織作坊里缺人手,想賺錢的盡可以去,早點還完了債早了事。”

    “可要是遇到了懶蛋呢,莫非就讓這債爛掉不成?”

    “那自然不能!”邊名揚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冷酷地笑容。慢悠悠地道︰“平素里商家們放的印子錢就沒人敢不還,更不要說是咱們官府的銀子了,最多三年,若是還還不上來,房子抄沒。人關進大牢,哼,我就不信還有人敢偷懶蹭滑!”

    **呀。這可是個人才呀,日後我要是有發達的一天,肯定要把這丫的帶在身邊,絕對適合當個ceo什麼的,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我喜歡。張允看著邊名揚眉開眼笑,卻把邊名揚嚇地渾身發毛,顫聲道︰“大人。你說這法子可成?”

    “恩!”張允總算是醒過神來,點了點頭道︰“很好,你找宋漠然盡快把章程給制訂出來,早點去辦。”說著又握住了包天罡的手道︰“至于清理河道的事就拜托您了,幫我告訴那些民工們。一河之利弊不只是朝廷的事,也是關乎到河間百姓的生死安危。這不是危言聳听,若是有人只吃飯不干活,就去大牢里涼快涼快吧。”

    “是!”包天罡和邊名揚一抱拳,告退離去。

    “相公,劉油兒來了,正在外面候著呢!”司墨見包邊兩人走了,忙過來稟報。

    “來多久了?”張允喝了口茶水,潤了潤發干地嗓子。

    “有半柱香的辰光了,說是有大事要回稟。”這末了一句話司墨的表情和情調都很奇怪,神神秘秘得,想必是模仿的劉油

    張允見她一個小美女卻非要學劉油兒的猥瑣樣子,不禁可樂,哈哈一笑道︰“好了,你就別搞怪了,去把他給我叫進來,看來布衣幫整治了一番後倒是有些成效了!”

    “給大人請安!”劉油兒一進屋,納頭就跪。

    張允也不攔著他,等他磕完了頭才道︰“得了,你就別跟我裝模作樣了,有什麼大事就說吧,丑話說前頭,要是誰家地小寡婦偷人,哪家的公公爬灰這類的破事,我窩心腳踹你!”

    “不是,自然不是!”劉油兒連連擺手,也沒站起身,就這麼爬到了張允地腳邊低聲道︰“自從上回那倆賤女人刺傷了大人之後,小的很是為手下做事不利而懊悔,于是就多加了人手盯著眠香閣,過年之後倒也算平靜,可今上午卻來來一批訪客,瞧那做派氣度,都不象是一般人!”

    “那你派人去查了沒?”

    “查了,不過人進去了就沒再出來,只怕已經是凶多吉少了!”劉油兒說到這聲音一哽,而後又道︰“不過在外面盯梢的人說,有個人很是眼熟,很象是年前來過咱們河間的那個陶公公,似乎對為首那人很是恭敬!”

    “恩?”張允原本半眯著的眼楮驟然間睜了開來,盯著劉油兒問道︰“你說的可屬實?”

    “這個……”劉油兒一陣猶豫,隨後伸出了兩根手指比了個八字型道︰“小人有八成的把握!”

    “那他們進了眠香閣之後可曾出來過?”張允重新又恢復了原狀,慢悠悠地問道。

    “沒有!眠香閣的門禁森嚴,我地人又折了一個,我怕打草驚蛇就沒讓人再進去!”劉油兒恭敬地道。

    “辛苦你了,先出去候著,該如何做本大人稍候會告訴你!”等劉油兒退出屋後,張允看著司墨道︰“你都听明白了,說說吧,咱們該怎麼辦?”

    “依我看,若是陶公公親自在旁伺候,那來人多半是位高權重,說不定就是當今的……”後面的話司墨沒有說,而是用手指了指天,不過她的意思張允卻明白了。

    嘿嘿,我倒這丫的怎麼經常貓宮里不肯出來,卻原來是喜歡玩這種微服私訪地勾當,如果真是萬歷的話,他一來就奔了眠香閣,那個許淑地身份還真是不容小覷呀,我該怎麼辦呢,靜觀其變?

    就在張允皺著眉頭想事時,司墨忽然道︰“相公,你說那位來咱們河間是為了什麼呀?”

    “你說呢?”張允不答反問。

    “我也說不好,天威難測,這誰說的準呀!”司墨搖了搖頭,可隨即道︰“不過依我看,他能來,若不是為了那個叫許淑的妖媚子,就是奔著相公而來的,如果是前一種可能,對咱們張家來說就是大禍,可要是後者,則是福禍參半!”

    司墨什麼意思,張允也明白,假如萬歷真是個重美色的無道昏君,那自己之前開罪了許淑還佔了她不少的便宜,死一萬次也不夠。可要是跟歷史上記載的有些差別的話,還有些責任感,那麼就多半是為了大明疆域圖來找自己的有了這個直面君王的機會,張允要是把握的住,日後平步青雲是輕而易舉的事,可要是把握不住,或者說萬歷在意的只是一張地圖,而不是張允的救國之策,那麼也實在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死生都是萬歷的一轉念而已。

    “要不我把老宋喚來,讓他幫著參詳參詳!”司墨揉了揉太陽穴,試探著問道。

    “也好!”張允苦笑著點了點頭。司墨雖然精明,畢竟是年紀還小,和普通人斗心眼耍心機倒還能佔上風,可說到揣摩聖意,那就差的遠了,還得看宋漠然這個老油子的。

    “以小人來看,這是個天大的好事,大人不需要太過緊張!”宋漠然听司墨把整件事听完,坐在椅子上皺眉想了良久之後,方道︰“他既然來了,想必就不是為了懲罰大人,要不然何必廢這等氣力,只須聖旨一張就成了,之所以去眠香閣,多半是他與許淑有舊,更是想听听別人口中的大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那也不用這麼麻煩吧,有那些番子和錦衣衛,想知道什麼打听不來呀?”司墨問道。

    “那不一樣!”宋漠然笑著搖了搖頭道︰“外人說的和熟人說的,你會更信誰的?”

    “自然是熟人!”司墨答了一句,而後道︰“我懂了,可越是這樣不越對相公不利嗎?”“那也未必!”宋漠然搖了搖頭道︰“我早就說過了,若是聖上真要殺大人,隨時都能動手,絕對不會大廢周章,既然他肯親自來,那就是想走近些,看的更真切些,許淑的話他會听,听不听得進去就難說了。”

    “你說了半天不跟沒說一樣嗎!”司墨橫了他一眼。

    “嘿嘿!”宋漠然也有些尷尬,苦著臉道︰“依小人推測,大人這次是吉多凶少,盡可以泰然處之。”

    “用不用去眠香閣看上一看?”張允忽然道。

    “去一趟倒不妨!”宋漠然道︰“派倆衙役去就成了,就說有人報案,自己的朋友進去了久久沒回,布衣幫的事能遮掩過去是最好,遮蓋不過去,提前打個掩護也好!”

    “就按你說得來!”張允喚過休息耳語一番,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心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萬歷呀萬歷,你要來抻量一下我的分量,盡快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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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五章 忠言逆耳

    只是休息很快就去而復返,身邊跟著一人,正是陶公理,笑眯眯得看著面色平靜而坦然的張允道︰“賢佷,你不會將我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趕出門去吧?”

    “怎麼會呢?”張允臉上浮出真誠的笑容道︰“陶叔叔能屈尊降貴再來我這小小的縣衙門,那是我們河間百姓的榮幸,我區區的小縣令深感惶恐,這趕字又是從何說起呀?!”說著,張允朝陶公理行了一禮,倒也是不卑不亢。

    “那就好!”陶公理滿意得笑了笑道︰“走吧,隨我去見位貴客,你這縣衙門還真不是說話的地方!”

    難道青樓就是說話的地方嗎?一身便裝的張允跟著陶公理來到眠香閣門外時,很是不滿的在心里罵道。眼角的余光瞥見守在各處的陌生男子,一個個孔武有力,目露寒光,就差在腦門上寫上生人毋進幾個字了。

    眠香閣的前面依然是喧囂熱鬧,男男女女在這里打情罵俏,說不盡的風流旖旎,不過穿過了那道角門之後,頓時換成了另外一種風景,雖然依然是花紅柳綠,不過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的情景實在讓人提不起游玩的樂趣。

    張允這一路走過來,起碼被搜了三次身,搞得他一肚子的牢騷,對這個陶公理嘴中的貴客也更多了幾分興趣,好不容易到了屋門口,陶公理一整衣襟跪地叩拜,高聲道︰“啟稟萬歲爺,老奴把河間縣令張允帶來了!”

    就在張允有點發愣,猶豫著是不是也該三拜九叩高呼萬歲,完後求見時,就听屋里面有人道︰“這又不是宮里,何來那麼多的規矩,宣他覲見吧!”

    陶公理應了聲是。這才朝張允使了個眼色,低垂著腦袋率先進屋。而張允也跟了進去,他以前可沒從來都沒見過皇帝,也從來都沒有誰告訴過他金殿面君有什麼規矩,因此就這麼昂首挺胸得進了屋,就看到許淑正與一男子對面下棋。

    這男人白面微須,眉弓微有些高聳。瓜子臉,說不上有多麼英俊瀟灑,不過目光深邃,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派,興許是正和許淑下得高興。張允進來時連頭都沒抬一下。

    張允就覺得有人拽了一下自己的袖子,順著看過去,見陶公理正朝他使眼色呢,這才醒過味來,眼前這位可不是他治下的平頭百姓。而是大明朝的九五之尊,于是按照司墨曾經教過他的三拜九叩之禮,推金山倒玉柱得跪倒在地。口呼萬歲。

    可是他鬧這麼大動靜,別說萬歷皇帝了,就連對面的許淑都好像沒有看到他一般,直接無視之,倆人依然是你來我往得將一顆顆棋子放在棋盤上,發出一聲聲篤篤聲。

    操,莫非這就是傳說中地下馬威!張允很是不爽得在心里對這對狗男女腹誹了一番,他有九成的把握相信之所以上演這一出。多麼是許淑這窯姐在背後給自己上了眼藥,惱火呀,可他又不能發作出來,干脆就阿Q一把,原模原樣的跪在棋盤邊上。耷拉著腦袋裝雕像玩,心里卻暗暗拿定了主意。要是萬歷真要殺自己,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拼死一搏,殺了這個禍國殃民的皇帝泄恨。

    這一跪不知道過了多久,張允都快睡著了時,許淑忽然道︰“父皇,你可是快要輸了!”

    “是嗎?”萬歷有些尷尬得反問了一句,隨即又道︰“你就是張允,怎麼還跪著呢,起來說話吧!”

    “謝皇上!”張允听了這倆人的稱呼,心里就忍不住一陣哆嗦,暗道︰“我日呀,這可是傳說中的宮廷秘史呀,我一個芝麻綠豆的小官听了去,這顆腦袋只怕在脖子上也是放得不大安穩了!”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奈何雙腿跪得久了,早就已經麻木了,起了半截子腿肚子一疼,身子就朝前面趴倒,好死不死得砸住了棋盤一角,滿盤地黑白棋子頓時飛上了半空

    “大膽!”陶公理肥胖的身子倏然而至,厲聲道︰“張允,你膽敢在聖上面前如此放肆,若是驚了聖駕,有幾個腦袋也不夠殺的,還不快快向皇上磕頭謝罪!”

    媽的,你以為我願意呀,要不是跪了這麼長時間,老子龍精虎猛的怎麼會摔倒,張允在心里狂罵陶公理不要臉,可是也感激他話里地回護之意,于是又重新跪倒,恭聲謝罪。

    “罷了,罷了!”萬歷倒沒有象歷史記載中那樣,睚眥必報,小肚雞腸子,很是大度地道︰“不就是一盤棋嗎,反正我和公主也下的乏了,打翻了剛剛好,呵呵,起來吧!”

    “是!”張允謝禮之後,努力得想要站起來,可是一抬頭卻瞅見許淑正站在一旁對他怒目相向,不過臉上還有幾分戲謔之意。靠,有病呀,張允偷偷朝她翻了個白眼,終于是咬著牙站直了身子,恭聲道︰“微臣不知道聖上御駕來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你真不知道嗎?”萬歷瞥了張允一眼道︰“朕來此不久,大內侍衛就稟報抓到了個探子,總不會是別人派來的吧?”

    娘的,你知道還問我。張允只得又跪在了地上道︰“啟稟皇上,人雖不是微臣親自派遣來的,卻也與微臣脫不了干系,更有不得已地苦衷,請皇上責罰!”

    “你倒有理了?!”許淑橫了他一眼道。

    “是!”張允一見她就滿肚子的不舒坦,當下一梗脖子,目不轉楮得瞪著她。

    “你……”許淑雖然久在紅塵,可畢竟也算是出身皇族,禮教大節什麼的還是懂地,被張允毫不畏懼的目光一看,不由得就想起當日張允闖進她浴室里的情景來,面色一紅,跟著就有些怒火,剛要出言命侍衛把張允拉出去打一頓,不想萬歷卻扭過頭來,微笑道︰“你有什麼苦衷。倒不如說與朕听!”

    “遵命!”反正說不定待會兒還要跪下,張允也懶得再起來了,就這麼直挺著身子道︰“微臣自接任河間縣令以來,命案屢發,而且還有白蓮教妖孽興風作浪,為禍之巨以至于河間百姓怨聲載道,微臣為了維護朝廷的體面。更是為了報答皇上器重之恩德,殫精竭慮,奔波勞累,奈何微臣畢竟只是個凡人,不是手眼通天的神仙。”

    “百姓們有句俗語說的好。就算是鐵人也打不了幾顆釘,可是為了保證河間地長治久安,微臣不得已才收攏起地面上的痞子混混,由衙門里退役地捕頭牽頭成立了這個名為狗皮膏藥的隊伍!”

    “狗皮膏藥,呵呵。這個名頭起得有趣!”萬歷聞言一樂,微笑道︰“我也曾听廠衛回稟過,說你任用這些人自處打探消息。甚至還說過河間縣的風吹草動都得讓你知曉的話,听起來可不都是為了維持治安,倒象是要在這里當土皇帝呀?!”前面的話還是溫聲細語,可末了一句卻是陰冷刺骨。

    張允真有了那麼點五雷轟頂地感覺,心道︰“媽的,這莫非就是所謂地威壓嗎?”深吸了口氣,緩解了一下心頭的壓力,好不退避得看著萬歷道︰“不錯……那些話確實出自微臣之口,然這顆心卻始終都是向著朝廷,這腔熱血也是隨時隨地都可以為皇上流的!”

    “是嗎?”

    “是!”張允听出了萬歷地口氣溫和了些,于是郎聲道︰“微臣精忠報國之心可昭日月,成立這只隊伍的初衷也是為了河間的安定。相信皇上比微臣站得更高,看的更遠。知道地方上之所以屢有作奸犯科之事,歸結起來不外乎由四類人而起,一是本地無所事事卻又不安心做工或者種田的潑皮無賴,二來因災荒或者兵禍而不得已背井離鄉地流民,三是以武犯禁的江湖人,最後一種則是因酒色財氣而一時糊涂犯了律例的百姓。”

    “前三者,微臣稱之為影響國家安定地不安定人群,想要杜絕他們的危害,最好的辦法不是把他們都關進大牢之內,因為這些人就如野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所以唯有把他們捏在手里,讓這些人為朝廷所用,不但能夠讓他們絕了犯罪的心思,更能在有了案子後,借助他們盡早抓住罪犯!”

    “你辦的那些案子中也有他們出力?”萬歷問道。

    “有些案子離了這些地頭蛇還真不好辦!”張允也不隱瞞坦率得點了點頭,隨即又道︰“微臣這乃是以惡人治惡人,雖算不上是堂堂正正之道,卻也行之有效。若說微臣有心要在河間縣當土皇帝,那可是天大的冤枉!”

    “你既沒謀反之心,又何必造那些個火器出來,總不是為了逢年過節時當炮仗來燃放得吧?”萬歷俯下身子,盯著張允的眼楮,一字一句地問道。

    張允問心無愧,自然也不怕他,直視著他的雙眼道︰“皇上可記得微臣曾托陶公公轉遞過一張大明疆域圖呈現御覽!?”

    “記得!”萬歷嘴角閃過一絲滿是嘲諷地笑容道︰“你心里那點小心思當朕不知道嗎?只怕你進獻這圖的本意就是想從得到一把通天梯吧?”

    “是!”張允面不改色地道︰“微臣獻圖的目的就是圖謀登天梯,更是想做大官,可是卻不是為了一己的榮華富貴!”說到這張允是什麼都豁出去了,既然炮仗作坊藏地那麼私秘,萬歷都能把消息打探清楚,張允相信自己在河間所作所為他只怕都全都了然于心,遮遮掩掩反倒更顯得心里有鬼。

    更何況他也認識到,這場面對面的較量從一開始自己就佔了下風,從地位上說,自己不過是個小縣令,而對方是當今地皇上,自己的小命都牢牢得捏在對方的手里,再想怎麼折騰得也是枉費,何不就直抒胸臆,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就算是死,也算是盡了自己該盡的一份力,無愧于良心也就是了。

    有了這份決絕,張允也不跪著了,騰得站了起來,也不理會萬歷驚詫的目光以及陶公理的呵斥。淡然一笑,郎聲道︰“說句皇上不見得愛听的話,若是微臣一心圖財,想舒舒服服得躲起來過日子,也根本就用不著費這許多的心機求這一架登天梯,只要安心在此當個十年八年的縣官,連刮帶貪。日後告老還鄉時腰包里起碼也得有個百十萬兩銀子,世界這麼大,去哪里不成?”

    說著張允朝萬歷微微一笑道︰“皇上只看到了我給你畫出地大明疆域圖,可知道這圖的外面還有更多更大的土地,只要走出了國門。何處做不了個富家翁,老婆孩子熱炕頭何其美哉,皇上你說說看,我辛苦的鑽營,托門子求人。連腦袋都不要了,就是為了當大官,到底是圖什麼呀?”

    “張允。你太放肆了,來人那……”陶公理跳著腳得嚷嚷起來,一張胖臉嚇得慘白。他原本是希望張允能夠得到聖上的青睞,一步登天,日後在朝里多多幫襯與他,何曾想到這小子的膽子竟如此大,居然在當今皇上面前說出了這麼些渾話,隨便哪一句都是殺頭的罪名。他是真怕了,若是萬歷真得雷霆大發,殺了張允地頭倒沒什麼,或是粘連到自己,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外面守衛著大內侍衛呼啦一聲都涌了進來。徑直朝張允而來。張允既橫下了心,豈能不把話說完就這麼死了。雙腿一蹬地,雙拳前掄,使了個炮錘,最前面的一人沒有提防正中胸口,悶哼一聲,當時臉就有些發紅,張允一得手跟著一進步,隨著就是一個膝頂, 當一聲,就把這人給撞了出去。

    隨後再不動手,肅穆道︰“皇上,臣有一句話說,等我說完雖死而無恨,否則的話,臣死不瞑目!”

    萬歷冷冷得看著他,臉色自青而紅,隨即一擺手道︰“你們都給我出去,沒有朕的話誰都不能進來!”

    “皇上,不能呀!”陶公理想要阻撓。

    “你也滾出去!”萬歷厲聲喝道。

    陶公理張了張嘴巴,瞪著張允道︰“張允,你若是膽敢再放肆,我管保你一家老小全都人頭落地!”

    “多謝公公提醒!”張允朝他一抱拳,此時地他整個就是一光腳不怕穿著鞋子的,前輩子因為沖動死了一回,這輩子看來也懸乎了,只是委屈了家里的三個女人呀,輕嘆了一口氣後,張允朝萬歷點了點頭道︰“謝皇上讓我把話說完。”

    “謝朕的話等你人頭落地時再說吧!”萬歷畢竟也是堂堂的天子,倒是頗有些氣度,方才雖有些張允地暴起而有些失態,現在卻已經平靜了下來,指了指方才許淑坐的凳子道︰“坐下吧,朕就听你還能說出些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說吧,你圖得是什麼?!”

    “呵呵!”張允一笑,老實不客氣得坐了下來,看著對面地萬歷道︰“大丈夫立足于世,求得就是個心安理得,我圖得不過是對得起這一腔的熱血和肩膀上扛著的腦袋!”

    “虛話!”萬歷呵斥道。

    “煩勞許姑娘拿張紙來!”張允也不生氣,朝許淑微笑道。

    許淑號稱是色藝雙絕,繡房里哪能少的了筆墨紙硯,看了萬歷一眼,見他點頭允可遂取了文房四寶來,張允將棋盤從地上拿起來,擺正,將要來的紙鋪到上面,隨即摸出隨身攜帶的炭條來順手就畫了一張草圖,指著遼東道︰“這里乃是我大明朝最貧瘠也是最苦寒之地,可就在那外面卻住著一群驍勇善戰的人,他們自稱女真,而這些野蠻人的頭領名叫努爾哈赤。”

    “你要跟朕說地就是這些?”萬歷不以為然地道。

    “是!”張允道︰“也許皇上覺得些許蠻夷不過是癬疥之疾,不足道也,那微臣斗膽問一句,當日蒙古鐵騎在草原上馳騁之時人多嗎?”

    “不多!”許淑搖了搖頭,但隨即道︰“可我大明朝也不是孱弱的宋朝!”

    “呵呵,是嗎?”張允嘴角一挑,頗有些嘲弄地道︰“那我問一下許姑娘,咱們大明朝比起宋朝來又強壯多少呢?”

    “這……”許淑被他問的答不上話來了。

    “不知道,無妨,我也不知道!”張允撇了撇嘴,而後道︰“反正這天下又不是我的,可是皇上,這大明朝姓朱,你總該知道吧?”

    “……”萬歷當即傻眼。張允這話相當得要命,簡直就是在戳萬歷的肺管子,嗆得他直翻白眼,心里一陣後悔,暗道︰“我吃飽了撐地,在宮里待的好好地,跑出來受這閑氣干什麼呀!?”

    “你也不知道,那也不要緊,皇上總該接到過遼東的戰報吧,只怕上面說的是臣奮起殺敵,斬敵幾萬之類的話吧,微臣斗膽問一句,皇上信嗎?”

    “大膽,你這逆臣……!”萬歷終于是忍不住拍起了桌子。

    張允依然是滿臉的笑容,慢悠悠地道︰“皇上,你別生氣,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這些逆耳的忠言您就受累再多听兩句吧,依微臣之推測,遼東的局勢在三到五年之內將惡化到難以收拾的地步,如若朝廷不能一舉將其鏟除,女真必定就此作大,雄居北疆,就如同在我大明朝身上插上了一把尖刀。”

    “朕有雄兵百萬,朕有如雲猛將,朕有萬里雄關,難道還怕這些蠻夷嗎?”萬歷很是不屑地反問道。

    “雄兵百萬,吃空餉的有幾何?能上戰場的又有幾個?所謂猛將,悍不畏死的有幾人?至于那萬里長城,沒有將士守關,只有一道牆能擋得住誰?”說到這,張允站起身來道︰“更何況外有強敵窺伺,內有白蓮教蠢蠢欲動,依皇上雄韜偉略,可否告訴微臣,大明朝能否從內憂外患中挺過來呢?”

    這一個個的問題就象是一把錘子砸得萬歷招架不得,張了幾次嘴巴卻連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張允又道︰“皇上今日把我殺了,輕輕松松,他日史書上興許將我說成是個大奸大惡之人,也許把我說成是死柬的諍臣,這都不要緊,皇上可曾想過,百年之後,又或者異族入侵了我漢人的江山之後,所編撰的史書上如何評價您呢?”

    “不要說了!”萬歷猛得站了起來,呼呼喘著氣道︰“我真後悔沒有將你張家趕盡殺絕!”

    “無妨,現在殺也不遲!”張允輕飄飄地道︰“抗敵之道我已經寫了下來,就在家中,皇上若是想看隨時可派人去取,地雷和手雷也將大功告成,日後若是異族入侵時當能派上些用場,微臣這番話听起來不順耳,也是希望能給皇上提個醒,免得皇上百年之後在天之靈听到得都是我漢人子民的唾罵之聲,言盡與此,皇上好自為之!”說完張允朝萬歷一拱手,昂首挺胸得就走了出去。

    “慢!”就在張允將出門時,許淑反倒把她給叫住了,看著臉色鐵青的萬歷道︰“父皇,張允所言……”

    “我不想听,把這你逆臣給我押出去押出去!”萬歷歇斯底里地咆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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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六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萬歷是秘密出宮的人,自然不能驚動地方,因為張允也沒有被押進監牢之中,而是被捆綁了手腳扔在了眠香閣的一間柴房之中,見識過張允強悍的搏擊之術後,那些平素里眼高于頂的大內侍衛也知道眼前這位張大人,可不是他們平素里常見的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恐他鋌而走險,拼死一搏再傷了皇上,因此柴房之內還有倆位大內侍衛看守,當真是刀出鞘,弓上弦,只要他稍有異動,必定是身首異處。

    張允連皇上都訓斥了一通,哪里還會把這些小人物放在眼中,一屁股坐在厚實的草堆之上,閉目養神,將方才之事又從頭到尾想了幾遍之後,不禁一陣後悔,暗罵自己太過莽撞了,若是能夠沉得住氣,巧言辯解怕是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養氣的本事還是沒有修煉好呀,張允暗自嘆息,他開始擔心起家人來了,自己大罪入獄,左右難逃一個死字,若是萬歷厚道一些,說不定能夠放過他的家眷,否則的話……後面的事張允不敢再想了,悶坐在草堆之上罵自己只圖一時口舌之快,卻不顧家人的死活,愚蠢到了極點。

    吱扭!

    柴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張允一驚,心道︰“莫非是殺我的旨意來了?!”可是他卻連頭也沒抬,卻听到看守他的侍衛站起身來,恭聲道︰“許大家好!”

    “我奉皇上的口諭,有幾句話要問罪臣張允,煩勞二位退避一下吧!”許淑平靜卻不失威嚴地道。

    “是!”那倆侍衛雖然不知道許淑和皇上究竟是什麼關系。但就憑皇上一來河間就直奔眠香閣來看她,這個情面就大得讓人害怕,更何況人家說是有口諭,哪個敢違抗,行禮之後退了出去。

    “張允,想不到吧,咱們又見面了!”許淑淡淡地道。

    “是呀。上一次見時,你是疑犯我是官,今日見時,我是罪臣你是公主,呵呵。這世事變幻也忒出人意料了些!”張允撇了撇輕聲笑道,不過卻依然連眼楮都沒有睜開,如同在說夢話一般。

    “你很不想見到我嗎?”許淑不快地道。

    “不是,我現下只是在事先習慣一下死之後的黑暗!”張允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峻的笑容。不過還是把眼楮睜開了,見許淑已經換了一身短打扮,不象個公主倒如同平民家地閨女。只是身上流露出來的那股子雍容,華貴以及嫵媚動人的風姿卻是絲毫不改,而她手里還拿著一個精巧的食盒。

    “呵呵,不賴不賴,還是許大家厚道呀,知道我要死了,來給我送辭陽飯!”張允嬉皮笑臉地道︰“你就別拎著了,快放下。我早就餓得肚子都疼了,就算你父皇真要殺我,賞我這一頓飯吃,日後黃泉路上我也不會再怨恨他的,嘿嘿!”

    “這可不是我父皇讓送的!”許淑咬著嘴唇糾正了張允的話。不過還是蹲了下來,將食盒打開。一層層拿出來擺在張允面前。

    “那我就承你地人情了!”張允看著許淑道︰“可惜我這手腳都捆著,也不能行禮就口頭表揚一下算了,不過還得勞煩公主一番,喂我吃上兩口成不?!”

    “不成!”許淑臉頰一紅,一口回絕。

    “不是吧,合轍你拿這些東西來就是勾起我肚子里的讒蟲兒,折磨我的呀,唉,別讓我高興了一場,剛才謝你的話收回!”張允說完坐直了身子,看著許淑道︰“不過也不打緊,正所謂秀色可餐,死前能多看你兩眼也算不上是餓死鬼了,你方才說皇上有話問我,只怕也是你假傳聖旨吧,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了,有什麼話就問吧,我不收錢的。”

    听他這麼一說,許淑倒真不知道該如何問起了,想了想干脆湊到張允身邊想要解開捆住張允地牛皮筋,奈何這豬蹄扣打得很緊,許淑費了半天勁也沒解開,反倒是累得出了一身的香汗。旁邊的張允皺著鼻子就是一通狂嗅,神色猥褻到了極點。

    許淑終于是發現了張允的無良之舉,面色一冷,手一翻,寒光綻放竟多了一柄長不足一尺的匕首,把張允嚇了一跳,不過隨後就微笑道︰“干嘛呀這是,你殺了我可就沒人能解答你心里地疑問了!”

    “誰說要殺你了!”許淑橫了張允一眼道︰“象你這種死到臨頭還不正經的臭男人,我就該先把你的鼻子割了,讓你不能跟只狗一樣地亂嗅,再把你的舌頭拔了,令你不能胡說八道!”

    “我靠,那你還不如直接把我殺了的痛快!”張允怒道︰“折磨人算什麼英雄所為!”

    “你就沒有折磨過人嗎?”許淑森然道。

    張允知道他是在說那些被關進牢獄里的白蓮教徒,遂干笑道︰“那個純粹是為了朝廷,只要能把這些妖孽鏟除就是下地獄老子也認了,操,你想怎麼處置你家張大爺就來吧,羅羅嗦嗦得跟個老娘們一樣,莫非你們白蓮教就會動嘴皮子嗎?”張允一副大義凜然,慷慨赴死的模樣。

    “呵呵!”許淑不怒反笑,寒森森的匕首真就湊到了張允的臉上,透骨的寒氣逼著張允臉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過他依然是怒目相向。許淑手起匕首落,不過張允卻沒感覺到疼痛,而是手一松,牛皮筋已經被割斷了。

    “謝了!”張允朝許淑一抱拳,拿起筷子端著盤子就猛吃一通,含糊地道︰“有什麼話你就問吧!”

    “你料定我不會殺你?”許淑用匕首遙指著張允地喉嚨問道。

    “恩!”張允也不隱瞞,笑嘻嘻地道︰“你要是真想折磨我,何必自己動手呢。我幫你出個主意,回頭到皇上那哭訴說我曾經一不小心見到了芙蓉出浴的無邊春色,求他降旨活剮了我,豈不是更加的解恨!”

    “你……”許淑一怒,反手一揮,匕首尖在張允的臉上蹭過,一條血線噴濺而出。

    張允直當不知。嬉笑道︰“拜托,你可是大明的公主,有點氣度不好不好,三兩句話就能把你激怒,皇家地威儀何在!”說著。張允又夾了一筷子溜魚片放進嘴里,嘖嘖贊道︰“恩,味道不錯,不象是鴻賓樓的手藝,你自己做地?”

    “哼。我父皇被你氣得沒有胃口,就便宜你這臭人了!吃吧,吃吧。撐死你了才好呢!”許淑恨恨地道,卻把匕首收了起來。

    “皇上能生氣那就是天大的好事,沒有枉費我舍生忘死得說那一番話!”張允很是得意得笑了笑,隨後正色地道︰“好了,咱倆也別在這打情罵俏了,說點正事吧!”

    “哼,誰跟你打情罵俏了,再敢胡說八道看我不割了你的舌頭!”許淑氣得小臉通紅。匕首又拿在了手里。

    張允也是知道時日不多,流氓性子也就不藏著了,能佔多少便宜就佔多少便宜,也算是死前的一點樂子,見她動怒卻不害怕。笑吟吟地道︰“得了,把你那殺人的家伙收起來吧。我知道你不是什麼溫良淑德的大家閨秀,殺人滅口的事沒少干,刑森怕是就死在你手里吧?”

    “你怎麼知道?”許淑一驚,竟忘了隱瞞。

    “你不是承認了嗎?”張允一笑,而後把自己所得地證據和推斷思路說了一遍,末了道︰“我也就奇怪了,你一好好的大明公主不當,何必非要跟白蓮教那幫恐怖分子攙和在一起呀?禍亂自己親生父親的江山很好玩嗎?”

    “這是帝王家的事,你一個小小的縣令怎麼能明白!”許淑嘆了口氣,有些落寞得答道,

    單憑這一句話,張允就听出來了許淑進這白蓮教只怕也得到了萬歷地默許,說不定就是他一手策劃的,***,這可是大明版的無間道呀,級別之高,令人瞠目結舌。

    張允的八卦精神極度膨脹,剛想再冒死追問出點內幕消息出來,不想許淑卻醒過味來了,厲聲道︰“我可是來問你話地,怎麼反過來了,哼,你這臭人,問案子的手段竟用在了本公主的頭上,想死呀!”

    “我想活著,可你父皇也得讓呀!”張允翻了翻白眼,而後道︰“那你問吧!”

    “你不是我們大明地人吧?”許淑沉默片刻後忽然問道。

    “呃……”張允被她這話嗆得一陣猛烈咳嗽,老半天才順過氣來,認真地道︰“公主,飯吃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我張允的祖上是何許人相信你和皇上比我還清楚,再敢說我不是大明的人,小心我告你誹謗!”

    “誹謗!?”許淑笑嘻嘻地道︰“這個名目倒也有趣,只是我大明的刑律里有這麼個罪名嗎?”

    “有呀!”張允一著急把後世的罪名給吐露了出來,不過卻死撐著道︰“也就是誣告,你在河間住了些時日,該知道我平素里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造個新詞,這沒什麼可奇怪的!”

    “那能飛的鐵鳥,不用馬拉著就能奔馳如飛的車輛又是怎麼回事?”許淑輕飄飄地道︰“總不會真是張大人做了南柯一夢吧?!”

    這話听在張允耳朵里如同是平地起了個驚雷,一時間竟正得無法對答了,她地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身邊有了叛徒,听過這些驚世之言的只有司墨,顧媛和林笑語三人,無論是從誰嘴里傳出去的,都會讓張允有種被出賣的感覺,抬頭看了許淑一眼,張允面如死灰,順手把手里的盤子和筷子扔在了地上,啪得一聲摔得粉碎,平靜地道︰“南柯一夢,呵呵,是到了該甦醒地時候了,公主……得罪了!”

    說著身子一挺,合身朝許淑撲了過去,雙手環扣直取許淑的脖子,滿臉地決絕。

    許淑本想將張允心底的秘密都乍出來,哪曾想到卻逼得他發了瘋,一驚之時張允已經臨體,略有些粗糙的手掌緊緊掐住了自己的喉嚨驟然收緊。令她呼吸不暢,身子也一下子軟了下來。

    她地手就扣在匕首上,可是看到張允眼光里的堅毅和視死如歸的神色,不知道為什麼就硬不下心腸刺下去了,就這麼被張允掐得昏厥了過去。

    張允見她面色青紫。眼珠子如金魚眼楮一樣凸出,眼瞅著就要斷氣了,也有些發蒙,死活琢磨不明白她咋就舍不得用匕首給自己個痛快呢。罵了句娘,松開了雙手。捏住了她的鼻子,深吸了一口氣,吻住她的小嘴做起了人工呼吸。同時也沒忘了心髒按壓。

    他這會兒是一心為了救人,什麼都沒多想,可是卻忘了自己一股腦得把人家許淑的便宜都佔光了,又是接吻,又是摸胸的,若是在現代那倒沒什麼,可這可是在禮教大防嚴酷地明朝,隨便哪一條拿出來。那都不得了。許淑的選擇只有三個,一是殺了張允,二是自殺,三就是嫁給張允。

    啪!

    就在張允忙得不亦樂乎時,一個白嫩修長的巴掌狠狠得抽到了他的臉上。打得他眼前金光閃爍,當時就愣住了。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卻瞅見打人的正是險些被自己掐死地許淑,此時的她正蜷曲在柴房一角,低聲啜泣,嘴里更是喃喃道︰“臭男人,你不得好死!”

    張允不禁有些尷尬,賤兮兮得湊了過去,苦著臉道︰“我說,你要是還沒解氣,我這還有半個臉呢,也無償得送給你打一下吧!”說著真就把臉湊了過去。

    許淑伸手想打,可是手到了中途卻無力得垂了下來,為難地道︰“你……你好生不要臉,怎能輕薄于我,讓我如何是好呀!”

    “我那不是想救你嗎?”張允也回過味來了,哭喪著臉道︰“我也沒想到你怎麼不還手呀,要是方才你掏出匕首來,朝我的心髒來這麼一下,豈不是清清爽爽,一了百了了,要不這樣吧,我敗壞了你的名節,你肯定特恨我,我也不還手,你把我殺了算了!”說著把脖子遞了過去,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

    這麼一來,許淑反倒被他給唬住了,眨巴著水汪汪地大眼楮,沉默良久後醋溜溜地道︰“你就那麼在意那三個女人嗎,為了保她們,連死都不怕了!?”暈死,這叫什麼話呀!?張允一愣,可隨後卻明白過來,這秘密多半不是從這三個女人嘴里泄露出來的,若是許淑這話是替萬歷問的,那麼就是說這些飛機,汽車之類地新鮮物事已經引起了這個荒唐皇帝的注意,此來說不定也是從他嘴里問出真相。

    只是半路上出了些紕漏,以至于自己以為活不了多久了,因此口出厥詞惹毛了萬歷,才被關押了起來。而許淑前來問話,說不定真是奉了萬歷的旨意。

    許淑這句“保那三個女人的性命”,也給了張允一個信息,那就是萬歷老早就打定了主意,倘若張允吐露了真相,那麼知道的人這些機密自然越少越好,司墨等三個知情人就不得不死。

    張允剛才因為疑心被愛人出賣,想要求死的舉動,反倒讓許淑誤會成了他是想自己一命換取司墨三人的安危,畢竟沒了張允,知道這些事的人也只有他地三個女人了。

    到此時此刻張允方才醒悟到從一開始自己和萬歷的想法就擰了,陰差陽錯才造成了現下的局面,不過也給了他一線生機,那就是眼前的許淑,想到這,張允眯起了眼楮道︰“讓我猜猜看,你知道的這些肯定不是從我女人嘴里得到地,更不可能是番子或者錦衣衛打探來的,僅有地可能就是我身邊有你的眼線!”

    說到這,張允的眼楮驟然張開,露出隨時要噬人的凶光,冷森森道︰“媽的,肯定是桃紅,這個賤人,要是老子死不了,必定讓她知道活著比死了更痛苦!”說著牙齒咬得嘎嘎亂響。

    “你現下發狠又有何用?能活命再說吧!”許淑不冷不熱地道。

    “哼!”張允又坐回了原處,又從地上揀起了筷子。繼續開吃。

    “張允,你跟父皇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許淑忽然問道。

    “不知道!”張允既猜到了萬歷很想了解他手里掌握的機密,哪里會不明白奇貨可居的道理,越是拿著架子就越能賣個大價錢。

    “唉!”許淑見她這樣,幽幽然長嘆一聲,扯了扯衣領遮蓋住脖子上的淤青,坐到了張允身邊。將食盒里地一個小酒壺拿了出來,取了個精致的酒盅斟滿了,慢慢喝了下去才道︰“我知道你恨我,說不定連父皇也一並恨上了,可是我也是沒法子呀!”

    “是嗎?”張允反問一句。

    “恩!”許淑慘然一笑道︰“這些皇家的事我也不想多說。免得你听得氣悶,我也累,不過你要明白,父皇不是昏君,他也有心做個有道的明君。只是這天下雖然姓朱卻不是事事都能我們一家說了算,帝王也有帝王的難處,就如令尊張居正張首輔。他的一條鞭法那是極好的,若是能貫徹下去,我大明必定能一改往日之疲態,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也未可知!”

    “那為何要廢止呢?你敢說皇上就沒有一丁點地私情雜念在?”

    “我不敢說!”許淑又滿斟了一盅酒仰頭喝了下去,慢慢地道︰“父皇也是人,自然有愛憎,可他也是這江山的主宰,總要為祖宗的江山社稷著想。當日廢止張相制定的法度時,父皇也許有些泄憤的心思,可本意也是保住大明地安穩呀!”

    “這個……”張允是後世來的人,多了幾百年的知識和學問,自然要比囿于大明制度內的古人看的更遠。奪過許淑手里地酒盅,笑道︰“小女孩家家的。學什麼不好,喝什麼酒呀,回頭燒心還不是自己受罪!”說完把酒盅伸到了許淑面前道︰“來,給我倒酒!”

    許淑白了他一眼,還是乖覺得把酒盅斟滿。

    張允一飲而盡,這才道︰“是呀,皇上的難處我也明白,一條鞭法雖好,奈何實行地太倉促了,而且也太強橫了一些,已經觸及到了不少人的即得利益,若是這些人鬧將起來,大明的根基不穩必定是一場潑天大禍,我能理解皇上的難處,也不怪他,抄家不過是做個樣子給別人看的,我不是還活著嗎,對于我張家來說,皇上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唉!門外傳來一聲長嘆。

    張允听出來了,那是萬歷的聲音,看來許淑在內,萬歷在外,父女倆在跟自己玩雙簧呀。不過他也不在意,公主斟酒,皇上听講,張允覺得自己這待遇比當日的李白也差不了多少,很是自得,又讓許淑斟了一盅酒,邊喝邊郎聲道︰“上胡不法先王之法,非不賢也,為其不可得而法。”

    “先王之法,經乎上世而來者也,人或益之,人或損之,胡可得而法?雖人弗損益,猶若不可得而法。東、夏之命,古今之法,言異而典殊,故古之命多不通乎今之言者,今之法多不合乎古之法者。殊俗之民,有似於此。其所為欲同,其所為欲異。口之命不愉,若舟車衣冠滋味聲色之不同,人以自是,反以相誹。天下之學者多辯,言利辭倒,不求其實,務以相毀,以勝為故。先王之法,胡可得而法?雖可得,猶若不可法。”

    “凡先王之法,有要於時也,時不與法俱至。法雖今而至,猶若不可法。故擇先王之成法,而法其所以為法。先王之所以為法者何也?先王之所以為法者人也。而己亦人也,故察己則可以知人,察今則可以知古,古今一也,人與我同耳。”

    “有道之士,貴以近知遠,以今知古,以益所見,知所不見。故審堂下之陰,而知日月之行、陰陽之變;見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魚鱉之藏也;嘗一肉,而知一鑊之味、一鼎之調。”

    這段《呂氏春秋.察今》里的話,張允高中時背誦過,現下依然歷歷在目,一口氣背出來,而後道︰“世道變了,法令政策要是不加更改,只怕天下總有一天是要亂地!”

    “為什麼?”許淑問道。

    “這個……”張允也有些發愁。他總不能把生產力和生產關系那一套擺出來吧,想了一下道︰“這麼說吧,很久以前,堯舜之時,人口稀少,人人都為吃喝發愁,為了能夠活下去。只有把食物和弓箭等物公用。後來,人口一天天多起來,有些人手里有了權勢,自然而然得就佔用的比別人多,你說是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也沒錯!”

    “總之原來的平等被打破,國家建立,法度出現,有了高下尊卑之分,奴隸應運而生。可過了許多年之後,這些法度已經不在合用,奴隸們也不堪忍受貴族的盤剝。于是他們起來反抗,舊的法度被推翻,于是出現了新地王朝,商鞅變法後,秦朝強大,統一六國,即便是日後被漢所滅,可秦始皇建立地制度卻被留了下去。並且一朝一代地沿用穩固下去!”

    “可你想過沒有,終究有一天,這一套也將不在何用,那些飽受欺壓的奴役的老百姓們會不會再揭竿而起,把咱們大明朝也推倒。重新建立一個新的世界,而一種嶄新的制度也將應運而生!”張允侃侃而談。

    許淑卻是听得一陣陣心驚。顫聲道︰“這,這怎麼可能呀!”

    “怎麼不能,水能載舟也能覆舟,試問咱們大明朝的江山不正是從蒙古人手里奪過來地嗎,而最初幫著太祖打天下的人難道不是平民百姓!”說到這,張允呵呵一笑道︰“民間有這麼兩句俗語,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還有一句話,光腳不怕穿鞋的,你說說看,我除了一條賤命之外,一無所有,還有何畏懼?”說到這,張允悠然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可這跟變法有何干系呀!?”許淑不解地問。她在民間流落多年,自然知道百姓們被煽動起來後的可怕,因此也沒和張允抬杠。

    “自然是有了!”張允微笑道︰“皇上廢止了一條鞭法是為了不傷及國本,可他可曾想過,若是不變法圖存,天下的百姓被壓榨得久了,總有一天會忍受不住而奮起抗爭地,到了那時候,何人能救下大明的天下?”

    許淑沉默不語。

    張允道︰“所以變法是必然的,不過手段嘛卻可以商榷,我再跟你講個故事,說曾有人將一只青蛙扔進煮沸的鍋內,那青蛙自覺必死,因此奮力一跳,竟從滾水中逃了出來。還是這只青蛙,這次卻被扔進了溫水里,青蛙覺得在里面游動很是舒服,卻不知道鍋下的火正燒得旺盛,等到它察覺到水要將它燙死時,可是已經渾身乏力,想跳也跳不出來了!”

    “你是說,那些反對變法地就是這只青蛙,唯有溫水慢煮才能讓他們沒有了反抗之力!”許淑腦筋轉的倒是快,很快就明白了張允的意思。

    “是呀!”張允贊許得點了點頭道︰“歷來變法圖存地道路都堆滿了尸骨,鮮有幾次不是血淋淋的,可不論怎樣,受苦受難的還是老百姓居多,皇上年富力強,若是有心圖強,軟硬兼施,徐徐圖之,十年二十年後未始不能迎來大明的盛世,日後史書之上必定也會為皇上的赫赫功績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怕就怕不能持之以恆,因噎廢食,長此以往大明朝就完了!”

    說到這,張允將嘴巴湊到許淑耳邊低聲道︰“不怕告訴你,在我夢里,咱們大明朝還有六十多年的命,到處都是兵災和戰禍,百姓流離失所,嚎啕大哭,日後史書上你的父皇被罵地狗血淋頭,說實話,我不怕死,因此我在夢里死過一次,可我不忍心看著天下人受苦,而能改變這一切的唯有你父皇,話說到這,請他好自為之吧!”說著在許淑的耳垂上吻了一口,壞兮兮道︰“好香,好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呀!”把酒盅里的殘酒一飲而盡,躺倒在草堆之上呼呼睡去,嘴角卻露出一抹安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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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七章 脫了褲子放屁

    “你信他的話?”許淑的書房內,萬歷用陰冷徹骨的眼神盯著許淑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字一句地問道。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許淑毫無畏懼得凝視著萬歷——她的父皇,這偌大王朝的主宰,用平靜而坦誠地聲調道︰“何況我實在想不出,他死到臨頭還要撒謊究竟有何圖謀!”

    “他求的是一條活路,他這是在危言聳听,他想用這些不著邊際的鬼話嚇唬朕,讓朕赦免了他的欺君之罪。”萬歷將手里握著茶杯狠狠得摔在了地上,陰沉地道︰“不,朕是真龍天子,授命于天,豈能被他這三言兩語嚇到,張居正如此,他張允也是這樣,朕不容許他在我面前如此的張狂,絕對不準!”

    “父皇!”許淑跪倒在地,哽咽地道︰“殺一人容易,可是救萬民卻難呀!”

    “你真以為我大明朝少了他就真會亡國嗎?”萬歷厲聲道。

    “……”許淑默然。

    “回答我!”萬歷咆哮道。

    “我不知道!”許淑淚水涌了出來,伏在萬歷腳下,悲切地道︰“兒臣在民間這許多年,所見所聞都如他所言,貪官橫行,軍務廢弛,民不聊生,百姓怨聲載道,有時候兒臣也在想,為何白蓮教會久剿而不絕,並非全都是因為他們妖言惑眾,實在是百姓實在看不到了生機!”“張允方才說,光腳的不怕沒穿鞋的,皇太祖爺爺起兵抗元之時又何嘗不是被逼到了絕路之上,但凡有一點活路,誰有願意拋家舍業,背井離鄉得造反呀!?”許淑直起了身子,看著萬歷道︰“當日父皇送兒臣出京時曾惴惴教導,臥薪嘗膽。平滅白蓮教時就接我回家,但是就算真能把白蓮教叛逆的頭頭腦腦都剪除干淨,如若百姓一日不能安居樂業,怕是日後還會有黑蓮教,紅蓮教冒出來,鼓動走投無路的老百姓奪我朱家的天下呀!”

    “放肆!”萬歷一巴掌抽到了許淑的臉上,紅著眼珠子瞪著她。惡狠狠地道︰“你在替誰說話,張允嗎?你別忘了,你是我大明皇帝朱詡鈞的女兒,身體里流淌著是皇族地鮮血,他一個小小的縣令懂什麼?你被他迷住了心志嗎?啊。回答我!”

    “沒有!兒臣雖然喝了酒,可是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張允的這些話听起來字字如刀,刺得人心疼。可是細細一想卻沒有一點不在理上,誠然,在父皇面前他忘了君臣之道。可他為得不是自己的榮華富貴而是父皇的萬里江山,得一阿諛奉承的佞臣易,得一忠心耿耿地諍臣難呀!若是父皇一怒而殺了他,豈不是堵住了天下言官說話的嘴了?”

    “言官,言官,朕恨得就是他們,一個個終日在朕耳邊聒噪,不說話才好!”萬歷恨聲道。

    許淑無語。

    “說話呀。怎麼不說了!”萬歷有些暴躁地吼道。

    “兒臣不敢!”許淑聲音有些哽咽。

    萬歷嘆了口氣,將許淑從地上拉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拿一塊絹帕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柔聲道︰“許淑啊。你這些年在民間受苦了,我知道你怨恨朕。可朕有什麼辦法,這天下雖大,真心為朕守這片江山的人又有幾何?張允那小子說對了一句話,雄兵百萬,善戰者幾人,猛將如雲,悍不畏死的有幾個呀?”

    “別人能跑,能怕,可咱們朱家地子孫呢,國破了家也就沒了,咱們就都成了孤魂野鬼,所以父皇雖然不情願,卻不得不咬著牙得這麼撐著,有時候我站在宮牆之內,看著頭上那巴掌大的一塊天就覺得自己是只可憐蟲,我富有四海,卻還不如平民百姓頭上的天大。”

    “朕恨那些臣子,是恨他們不爭氣,是恨他們不跟朕齊心協力,只知道在朕身邊指手畫腳,說三道四,張居正死時,父皇真的開心了幾天,因為沒有人再管著朕了,可是回過頭來卻又難過得要死,少了張居正,朝堂之上誰又能為朕分憂解難呢?”

    “……”許淑張了張嘴想說話,卻被萬歷止住了,微笑道︰“朕知道你想說張允是個能臣,可是他的骨頭太硬了,脾氣也太臭了,比張居正那老頭兒還要討人厭,但父皇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地話對呀,張居正死了這麼多年,總算是有人敢在朕面前叫喊了,呵呵,有趣的小子呀,朕會用他,但不是現在

    “朝堂之上不比外面,那麼多臣子真心為咱們朱家辦差的有幾個?一個個滿口地仁義道德,背地里卻一個比一個的歹毒,結黨營私,無所不為,彼此的傾軋更不是他一個小毛孩子能應付得了的,在這里我能饒恕他的欺君之罪,誰叫我的小公主喜歡這塊臭石頭呢!”

    “誰喜歡他了!?”許淑的臉色一紅。

    “呵呵!”萬歷也不揭破許淑的自欺之言,依然溫聲道︰“可在朝堂之上,稍有行差就錯就是滅頂之災,這小子是個難得地好官卻不會當官呀,如此美玉朕不能讓別人毀了,呵呵,他不是不怕死嗎,朕就遂了他的心願,那小子即擔憂遼東的局勢,朕就發配他去遼東看看,一天不改了這毛躁的性子就一天別想回來!”說到這萬歷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可笑的事,一改之前地怒容,笑吟吟地道︰“淑兒,你說父皇這砥礪他的法子如何?”

    “遼東又不太平,他此去怕是九死一生吧?”許淑擔憂地道。

    “他若連這點運道都沒有,還談什麼拯救萬民與水火,若是他日父皇真要變法,那份水深火熱可比血肉廝殺凶險多了,身邊若沒有可用可信賴地人在,父皇倒不如就在皇宮里躲一輩子,將這費力不討好的千秋大業給後人來做!”萬歷有些使性子地道。

    “父皇說得是,兒臣替張允謝過父皇不殺之恩!”許淑柔聲道。

    “這個謝字日後再說吧,若非不想再看見我的寶貝女兒哭鼻子。他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朕砍的!”萬歷半真半假地道。

    “啊!”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跟著陶公理就跑了進來,惶恐地道︰“大事不好了,也不知道是誰將皇上御駕親臨河間的風聲走漏了出去,白蓮教……白蓮教的人殺來了!”

    “什麼?”萬歷臉色一變,看了旁邊地許淑一眼。目光是既有疑問又有猜忌。

    許淑忙跪倒在地,辯解道︰“父皇,不是我!”

    這說話的功夫外面已經傳來幾聲慘叫,顯然又有侍衛死在了白蓮教徒手里。听這動靜眠香閣多半已經是被圍了起來,若是沒有救兵。萬歷除非是插上翅膀否則想要逃出升天是千難萬難了。

    “父皇,小心!”說著許淑一把將萬歷推開,身子卻上一抖,一道血線從肩膀上飆射了出來,萬歷扶住許淑搖搖欲墜的身子。厲聲道︰“陶公理,你說,白蓮教的妖孽們從哪得來的弩弓。恩?!”

    “這個,老奴也不知道呀!”陶公理都帶起哭腔。

    許淑低聲道︰“父皇,先進房內暫避一時,眠香閣這邊鬧了這麼動靜,張允手下的捕快很快就會過來的!”

    “區區幾個衙役能有什麼用呀!?”萬歷反倒不象一開始那麼慌張了,抱著許淑坐了下來,對許淑地話很是不以為然。許淑卻堅持道︰“不,不一樣。張允帶出來的捕快與別處的不一樣,凶著呢!”她的肩膀幾乎被弩箭射穿,流了不少的血,又一口氣說了這許多地話,現下已經氣喘起來。

    就在喊殺聲越來越近時。外面陡然傳來一陣暴喝︰“**無生老母的,有老子在河間。誰他媽得能了皇上一根寒毛!”不是張允又是何人,緊跟著就听到啊得一聲慘叫,隨著張允狂放的笑聲沖天而起,狂放地道︰“哈哈哈哈,老子說不定哪天就死了,干死你們就賺大發了,我干!”

    錚。

    一陣清亮的金鐵交擊聲響起,跟著又是一聲死前的悲嚎,就連萬歷在屋內似乎都听到了張允手里地刀砍斷這些人骨頭發出吱吱響聲……

    砰。

    又是一聲轟天巨響,大地都好像晃動了幾下,桌案上的花瓶搖晃了幾下掉落下來,摔了個粉碎,外面更是有人驚慌不安地喊道︰“不好了,雷公降下天雷了,懲治這些冒犯天威的逆賊了!”一邊喊著,雷鳴聲也是此起彼伏,倒真如平地里起了不少地炸雷一般。

    “皇上,我的人救駕來了!”房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一個滿身鮮血的人走了進來,許是靴子上都被鮮血浸透了,走起路來還噗嗤噗嗤得響著,萬歷借著燈光看過去,只見來人雙手各持一刀,頭臉上噴滿了鮮血真不住勁得流淌下來,更讓人膽寒的是他腰帶上竟掛著幾個血葫蘆一樣的人頭,一邊走一邊在他腰間晃動,若非萬歷听出他的聲音來,知道這是張允,只怕真會誤以為他是上古的凶神——蚩尤呢!

    “好,好,來了就好!”萬歷現在也顧不上惱恨張允之前的欺君之罪了,眉開眼笑地連連點頭。

    “大哥,俺救你來了,你在哪!”張允剛想說點什麼,彌合一下君臣感情,就听到外面有人粗著嗓子一通嚷嚷︰“媽了個巴子地,俺大哥要是有什麼閃失,管你們信什麼鳥老母,老子一樣把你們的蛋黃給打出來!”說著就听啊的一聲叫,顯然是有人被殺了。

    隨後砰得一聲房門被撞開了個大洞,一個黑鐵塔一般的凶人闖了進來,環顧了一下四周,瞪著陶公理怒聲道︰“死太監,俺大哥呢,你這個老貨騙了俺大哥來,俺撕了你!”說著伸出倆蒲扇大的巴掌就朝陶公理抓去。

    “範同,住手,我不是好好得在這呢!”張允一個箭步上前,朝他地屁股就是一腳。

    範同挨了一腳反倒是咧著嘴樂了起來,嘎嘎笑道︰“大哥呀,太好了,你沒死呀,俺那幾個嫂子都快急瘋了。家里連棺材都備好了,就等著俺把你的尸首扛回去了!”

    “操,你怎麼不去死呀!”張允翻轉刀背朝他地胳膊上就是一刀,範同卻嘿嘿樂道︰“砍吧,砍吧,反正又死不了人!”說完把身子堵住了門朝外面喊道︰“兄弟們,嫂子們。俺大哥在這,快來呀!”這一嗓子就跟打了一連串的炸雷,震得萬歷幾人耳朵嗡嗡作響。

    “死範同,滾開!”過不多久又有個女人呵罵起來。

    範同倒真听話,乖乖得讓到了一邊。萬歷就看到一個滿身素縞的女人大踏步走了進來,手里一柄長刀兀自哩哩拉拉得往下滴血,看了張允一眼哽咽地道︰“你沒事吧?”

    “沒事,還殺了幾個!”張允說著用刀背砍了砍腰帶著掛著的人頭。

    “髒不髒呀你!”來人正是林笑語,借著火把地光芒看了看屋里的人。將長刀收入鞘內,朝萬歷盈盈拜下,不卑不亢地道︰“河間縣令張允手下捕頭林笑語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爾等救駕有功,何罪之有!”萬歷把許淑放在床榻上,直起了身子擺起了九五之尊的架子。

    哼,要不是為了我家相公,鬼才拜你呢,林笑語在心里嘀咕道,不過還是謝恩之後站了起來,外面的喧囂聲漸漸平息了下來。一個身桌烏衣,面罩黑巾壯碩男子端著一把連擊弩走了過來,朝林笑語道︰“頭兒,外面的逆賊都肅清了!”

    “做的很好!”林笑語贊許得點了點頭,轉過身來對萬歷道︰“陛下。企圖行刺的白蓮妖孽已經被清除干淨,路上民女則抓了幾個妖孽拷問。得知他們只是前鋒,臨縣地白蓮妖孽正火速趕來,我已經傳令關了四門,只是人手匱乏,怕是待會兒還有一場惡戰,懇請皇上移駕縣衙門,便于居中號令我等殺賊守城!”

    林笑語這話是說的好听,實際上就是讓萬歷先找個地方躲起來,他能在這場猝然而起的刺殺之中泰然若素,已經是讓張允高看了一眼,卻指望著他指揮這場守衛戰。

    萬歷也是自家事自己知,對于林笑語的委婉勸說倒也頗有領情,點了點頭道︰“朕也乏了,擺駕縣衙門吧。”衙!”陶公理跳了出來,尖著嗓子吆喝道,只可惜方才惡戰時有不老少的大內侍衛折損在如蝗地弩箭之下,因此應和之聲顯得寥落了許多,少了幾分威風。

    “笑語,煩勞你把許淑也一並帶走吧!”張允綴後一步,低聲懇求道。

    听了這話,林笑語的眉頭一皺,看了看伏在床榻之上,生死不知的許淑沉聲道︰“救她可以,若讓這個不干不淨的女人進張家的門,哼……”後面地話她沒說,不過意思很明顯,她會堅決的反對。

    張允哭笑不得,暗道︰“人家可是堂堂的公主,嘛叫不干不淨地女人呀,回頭讓萬歷听到,怕是咱們兩口子真要在黃泉路上做伴了!”想到這,警告道︰“別胡說,她的為人跟咱們原本想的不一樣,此事關系重大,日後我再告訴你!”

    從眠香閣出來,張允,範同一左一右得護住了萬歷,而黑巾眾負責近攻的那些人也聚攏了過來,鋼刀入鞘,高舉盾牌圍了一道人牆,把萬歷里三層外三層的護在其中。

    萬歷一路走來,嗅到空氣中彌散著血腥氣和硝煙味,沿街的不少房子塌了半邊,地上更是散落著不少殘破的尸體,看上去既恐怖又惡心,不過一想到這些人險些要了自己的性命,萬歷就覺得讓他們這麼隨便死了,未免有些太便宜他們了。

    從眠香閣出來走不遠就是一條東西走向地長街,一直走過去個三五里遠便是縣衙門,張允等人甚至看到了遠處燈籠火把的光芒,在心里都稍微松了口氣,可就在此時忽然听到錚嗡一聲,張允馬上意識到遇到了什麼,高聲喊道︰“敵襲,護駕!”

    黑巾眾自張允遇刺之後,被林笑語狠命的操練了個把月,就是加強了護衛的本事,早已經成了本能。其實不用張允招呼,為首的賀虎早已經揚起了一只手,跟著四周地人呼啦一聲朝後面一退,收縮了防衛的***,與此同時手中地盾牌也或高或低的架了起來。

    張允給黑巾眾配發地盾牌與大明軍隊用的虎頭圓盾並不一樣,而是上面有個圓弧,下面是三角形的月牙盾。盾面也略微彎曲,這麼設計的好處是,戰時可以隨時插入土里,增加對抗騎兵時的支撐力,同時弧面也能使側面射來的箭滑飛。

    就听整齊劃一的 嚓聲響過。十里個盾牌已經卡到了一起,如平地起了一個鋼鐵堡壘,把萬歷緊緊得圍在其中,而叮地一聲響,射來的箭矢也正中盾牌而後彈飛了出去。只留下一串火光,在夜空里顯得格外醒目。

    “熄火!”不用張允指示,賀虎再次發令。

    有些人手里拿著的火把唰得一聲就遠遠得扔了出來。在空中劃出一條命令的弧線,也就在此時暴風驟雨般的箭羽傾泄了下來。張允猛得想起了滯留在後面地林笑語和許淑,暗罵了自己一句︰“糊涂!”低聲對賀虎道︰“休要在此挨射,緩慢朝黑暗處移動,聖上就交給你們了。”

    “是!”賀虎點了點頭。

    “你去哪?”萬歷忽然問道。

    “許淑還在後面呢!”張允奪過一個人的盾牌,朝前跨了一步就從人群里跑了出來,後面的缺口馬上就被補上了。

    “大人保重!”眾黑巾眾低聲道。

    “放心吧,大人我的命硬著呢!”張允嘿嘿一笑。抽出隨手插在腰間的鋼刀,以盾護住身子就朝後面沖去。可走了沒兩步,就听到身後傳來沉重地腳步聲,範同暴雷一樣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大哥呀,大哥。你讓俺說你什麼好,忒不厚道了。有這好事咋就不想著俺呢!”

    說著已經擋到了張允的右邊,他有十三太保橫練地本事,充當起了張允的肉盾。盡管知道他刀槍不入,可張允還是覺得心里熱呼呼的,哽聲道︰“好兄弟,大哥欠你一次!”

    林笑語抱著許淑走的慢了一些,箭雨雖然密集卻沒有射向他們,因此僥幸揀了一條性命,可是林笑語此時也不好過,有不少原本隱在暗處的人沖了出來,玩命朝她進攻。

    她雖然凶悍可畢竟是個女人,敵手又多,雖然殺了三兩個,卻也受了些傷,萬幸的是許淑還在她的手里,而她也發現每逢她的刀在許淑身旁掠過,這些人地攻勢就緩上一緩,這讓林笑語有理由相信這幫人怕是為了搶奪許淑而來

    在她心里,許淑也不是什麼好人,雖然應了張允的請求,卻也不妨礙自己對這狐媚子的惡感,于是就伸出左手抓住許淑的衣衫,把她拎在身旁充當肉盾,同時死命進攻,倒也嚇的那些人倉皇而逃,其實她心里也存著一個指望,那就是張允能夠回來救他。

    “卑鄙!”就在林笑語一刀劈翻了擋在身前地一人後,就听到耳邊有個女人呵斥了一聲,隨後寒風撲面而來,不等她反應過來,胸口一沉,身子一輕就朝後面飛了起來。

    “**你媽的!”張允也在此時趕來,見林笑語被打飛就是一聲怒罵,一個箭步沖了過來正好把林笑語抱在懷里,跟著一貓腰,手里地刀就是一刀夜戰八方藏刀式,就听當當兩聲,磕開了兩把想揀便宜的刀︰“範同,給我殺!”

    “好勒!”範同哈哈一笑,一直拎在手里的鬼頭刀花成一條匹練唰得就揮了出去。

    張允曾經把八極拳里所有的刀法傳授給範同過,可他卻不大愛用,仗著人高力大,刀身沉重,玩的就是個一力降十會。比如這一刀,要架勢,沒架勢,要美感,沒美感,可是擋在前面的那些人卻一點拆解的法子都沒有,抬刀要架卻無異于螳臂擋車,撲哧撲哧,鮮血噴濺,人已經被斬成了兩截子。

    而範同卻是放聲狂笑,吼道︰“孫子們,來吧,你範同爺爺肚子餓了,等著你們下菜呢!”

    救下林笑語之後,張允不進反退,因為林笑語低聲道︰“相公,小心四周,有個高手!”話沒說完哇的就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張允怒火狂燒,恨不得將襲擊林笑語的人碎尸萬段,可越是此時他知道越得冷靜,心里明白卻裝出一副瘋癲的模樣來,吼道︰“媽的,有種得出來跟老子單挑,鬼鬼祟祟的算什麼英雄好漢,莫非白蓮教的人都是鼠輩不成!”

    “你想死嗎,那本座就成全你!”一個縹緲如煙的聲音在他四周響起,張允的心頭也驟然升起一絲寒意,本能得朝身後就劈出一刀,左手里的盾牌也橫在了胸前。

    錚。

    兵刃相搏,火花四濺。

    這一瞬間張允看到了一張臉,因為遮著一層黑紗所以並不真切,可是令張允難以忘懷的是那雙眸子,清冷得如九天玄月,讓人望而卻步。

    也就在張允一愣神的功夫,就听彭得一聲響,隨即一股巨大的力量從盾牌上傳來,他的身子就如同被瘋牛撞到,連帶著懷里摟著的林笑語就朝後面滑開。

    “看在你能在我手下走上一合的情面上,本座就暫且饒你這一次!”聲音越傳越遠。

    而四周的喊殺聲也嘎然而止,範同罵道︰“娘的,真沒勁,打著打著就跑了!”

    張允深吸了兩口氣,把嘔吐感壓了下去,淡然一笑道︰“放心吧,今晚上少不了你廝殺的機會!”但隨即他又奇道︰“這娘們既然如此強悍,干嘛不直接去刺殺皇帝,***,派這麼多廢柴來送死,豈不是脫了褲子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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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八章 砍丫挺的


    等張允抱著林笑語走回了衙門,將暈睡過去的林笑語交由顧媛照顧,環顧四周卻不見司墨在,多半也跑出去避難了,不禁暗笑道︰“這個丫頭,皇上耳目遍天下,咱們的底子已經被人家摸了個一干二淨,躲躲藏藏有什麼用呀!”

    “賢佷,皇上有旨意,等你回來就去行宮見駕!”陶公理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笑呵呵地道。

    “好!”張允低頭看了看已經被鮮血染成了醬紫色的衣衫,又摸了摸打縷的頭發道︰“陶叔叔,能不能稍等片刻,我這模樣實在不大好看,怕驚了聖駕!”

    陶公理一听這話,禁不住狂翻白眼,心說︰“這小子真成,別人要是听說皇上召見自己,就算在廁所里出恭只怕連屁股都顧不上擦,拎起褲子就往宮里跑,可他倒好,還窮講究起來,要說驚擾聖駕,你又不是第一次了,怕什麼怕呀!”

    想是這麼想,不過陶公理可不敢明說,而是笑眯眯地道︰“不用,聖上說了,你一回來就去見駕,不得延誤。”說到這,湊到張允身邊低聲道︰“小子,說話留點神,有了救駕的功勞說不定就能將功補過,日後發達了,別說我這當叔叔的沒提點你!”

    “不會,不會!”張允笑了笑,也不知道這不會是說不會忘,還是不會說話留點神,跟著陶公理就走進了他原本住得縣衙門內宅,哦,因為現在被萬歷佔了,也就升格成了大明皇帝的臨時行宮!

    邊往里面走。張允忍不住壞壞得想,什麼時候自己沒錢了就在衙門口插快牌子,寫明萬歷皇帝曾到此一游,誰想參觀就要交納一兩銀子,不知道能賺多少。

    他只顧著yy直到來到書房才明白過來,連忙跪地磕頭。等萬歷命他平身後才站了起來,見萬歷正在看他早就讓司墨寫好放在家里的折子,就站在一旁候著,不過滿身的鮮血,黏糊糊的。很是不爽。

    萬歷許是也被他身上的血腥味給燻到了,遂笑道︰“去吧,洗個澡再來陪朕說話!”

    “謝皇上恩典!”張允忙告退離開,反正是自己的地頭,他也不講究什麼臣節。徑直跑去浴室。

    萬歷微服出訪,身邊帶地人本就不多,那些大內侍衛半數殉職。能伺候他起居的就有個陶公理,沒奈何連顧媛也臨時充當了宮女,安頓好了林笑語回來听張允說要洗澡,遂笑道︰“桃紅早就把水燒好了!”

    不提桃紅還罷,一听這名字張允的眉頭就是一皺,眯著眼道︰“媛媛,這個桃紅留不得,若是相公死與皇上的刀下卻拜此賤人所賜!”說著也不泡什麼澡了。直接拉著顧媛從柴房,用瓢舀了冷水草草沖洗了一下,換了身整潔點的衣服,也把泄密一事說與了顧媛。

    “我對桃紅不簿,她怎能如此待我?!”顧媛傷心地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沒什麼可難過的!”張允此時反倒平淡了許多,摟住顧媛道︰“媛媛。听我說,若非今日白蓮教生事,相公怕是難逃一死,即便是現下救駕有功,可是吉凶也難料得很,若是我遭遇不幸,這個家你得幫相公管好了,但凡有一條活路也不能輕生,忍辱負重,把咱們的孩子養大,告訴他,他爹不是孬種,對得頭上地青天,听到沒!?”

    “恩!”顧媛流著淚點了點頭。

    “好!”張允笑著捧起顧媛的小臉道︰“來,給相公笑一個!”

    顧媛咬著嘴唇,終于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只是淚水卻難以控制得流淌而出……張允也覺得心酸,在此時更是深切得體會到什麼叫伴君如伴虎,暗道︰“媽的,若是此次能夠不死,老子就不干了,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在顧媛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轉身離去。

    可當張允重回書房時卻被眼前地情景驚呆了,只見陶公理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根白綾子,正纏繞在桃紅的脖子上勒得嘎嘎作響,桃紅那張清秀的小臉成了絳紫色,驚恐,迷茫等諸多表情宛如凝固了一般,金魚一樣凸出來的眼楮已經沒有了一點生氣。

    萬歷坐在桌案前,面色平靜得看著這殘忍的一幕,見張允進來指了指一把椅子道︰“不用多禮,坐吧!”

    “謝萬歲!”張允曾在心里幻想過一萬種干掉桃紅泄恨地方法,可是當真看到她死在自己面前,死在她所效忠的主子手里,也不禁有種不寒而栗,心里更添了幾分兔死狐悲的感覺,他很清楚萬歷這一手是在向他示好,固然是因為張允救了他地命,更多的是萬歷很清楚,從走進縣衙門的這一刻起,主動權已經到了張允的手里。

    這樣的角色改變促使他不得不用點懷柔的手段來拉攏張允,如果殺掉一個密探就能獲得張允的忠誠,他會毫不吝惜,于是就有了眼前的情景。

    “啟稟萬歲,微臣回去營救公主時遇到了白蓮教高手地攔阻,未能把公主搶回來!”張允又跪了下來,為了證實自己所言的真實性,張允將護身的盾牌呈遞了上去,那上面有個縴長的掌印。

    回來的路上張允也在想擁有這樣一只手指地女人必定是絕色美女,可她咋就會有如此的掌勁呢,竟能生生把精鐵鍛造而成地盾牌上印出個手印。

    萬歷看了盾牌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後,嘆了口氣道︰“你起來吧,這不能怪你!”話是這麼說,萬歷的臉色卻一點也不好看。張允知道丟失了公主,萬歷的心中又多了一樣殺自己的理由,可他又能怎樣呢?白蓮教逆賊果真來攻打河間,你有幾成的把握能守住?”萬歷忽然問道。

    “這個……”張允一時語塞,想了想道︰“若是只憑罪臣手下的這些衙役,想要守城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那你可有良策!?”

    “臣有一策,城內有不少的商戶家有都有家丁護院,若是把他們召集起來,再有臣這些日子積攢起來的一些火器。倒是能阻擋一些時候,但這只能解燃眉之急,為了皇上地安危,臣懇請皇上下一道聖旨,從左近駐扎的兵營里調派些精兵強將來勤王護駕!”

    說到這。張允站了起來,口氣堅決地道︰“不管怎樣,罪臣都會誓死保衛聖上,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

    萬歷目光灼灼得看著張允,似乎是在分辨他所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可他從張允的眼楮里看到的全都是真誠和決絕,末了點了點頭道︰“好吧,就按照你說的辦吧。調兵的聖旨朕會著人去送地!”

    張允告退離去,到了公堂之上對守候在此的衙役道︰“休息何在?”“屬下在!”

    “爾等自去各個商戶家中,持老爺的簽子,把家丁護院借給本老爺,若有人膽敢推三阻四,就對他們言明後果自負!”說著把公案的簽子桶整個扔了下去,眾衙役拿了簽子匆忙去了。

    隨即又看著賀虎道︰“你帶著黑巾眾的弟兄在縣衙門四周布防,若有人閑雜人等膽敢貿然靠近。格殺勿論,另外,再找一名弟兄騎馬去炮仗作坊,命雷公將做好地火器都裝上馬車,著那邊的護院火速運來城中。分發到東西南北四個城門上去,還有令雷公守好門戶。若有人膽敢趁此混亂之機胡作非為,殺!”

    “遵命!”賀虎領命而去。

    張允看著空落落的公堂,心里竟涌上莫名的荒涼而酸澀來,嘆了口氣,看著留在身邊的範同道︰“走吧,咱哥倆在城里逛逛!”

    不得不說在張允地治理下,河間縣的治安狀況比往日里強了許多,方才又是爆炸又是殺人的,竟沒有什麼人跑出來興風作浪,黑暗籠罩地街道上淒冷得很。張允騎在馬上轉過了一個街口,就瞅見有人沖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範同拎著鬼頭刀擋在馬前,定楮一看道︰“劉油兒,大晚上的你不睡覺,跑出來溜達個什麼勁呀!”

    劉油兒低垂著腦袋道︰“大人,小人和手下的人也想請戰!”

    張允從馬上跳了下來,盯著劉油兒的眼楮一字一句地道︰“你想請戰?”

    “是!弟兄們听說有逆賊膽敢行刺皇上,全都是義憤填膺,讓小人前來請戰,還望大人成全!”

    張允知道這幫家伙耳目眾多,河間城里鬧了這麼大的動靜,要說他們不知道那才叫見了鬼呢,再說了勤王護駕那是多麼大的榮耀,即便是不幸死了,怕是必定會有賞賜,家里一輩子就不會再愁吃喝。要是僥幸不死,說不定就能混出個出身,比當混混不強了很多啊,這也難怪連素來滑溜的劉油兒都按捺不住了。

    “好吧,準了你了,不過爾等要听從本大人的調派,膽敢胡作非為,哼哼,那可都是誅九族地罪名,你可明白!?”

    “明白!”劉油兒點了點頭。

    “好,先召集你的弟兄們去東門候著吧!”

    劉油兒朝張允磕了頭匆匆得招呼布衣幫的人去了。

    河間縣的城牆原本就是古城,後來各朝均有修繕,等到張允接任縣令時,這城牆雖然頗顯陳舊了,不過卻厚實的很,大約有個兩三丈高,盡管沒有護城河圍繞四周,想要輕易攻下倒也不容易,炮仗作坊位于縣城地東側,若是把地雷等物運來之後,必定是走東門過。

    因此張允為了防守嚴密,干脆命人把其余的三道城門用磨盤或者石碾子堵了個嚴實,白蓮教徒們就算來得多些,沒有什麼攻城利器,想要輕易破門而入也是千難萬難,等到火器運來,只須點燃了往下面一扔,多少人堵在下面也是有死無生。

    因為張允宵禁極嚴。故而天一擦黑基本上各家各戶就全都關門睡覺,先前城里地白蓮余孽攻打眠香閣時,雖然殺聲陣陣,而後林笑語等人鎮壓時又動用了手雷,驚天動地的,百姓們哪個能安然入睡,即便是知道多半是出了大事。也沒幾個人膽敢出來探听。

    那些商戶也是如此,一個個緊閉大門,把家丁護院全都趕到院子里巡視,以防有人闖進家里洗劫殺人。商戶們是小心的過了頭,不過卻也給休息這些召集人馬的衙役行了方便。只須   把門敲開,把張允的口令轉告給戶主,也不等對方應允,轉身就走。

    張允的手段眾商戶哪個不知道,還真沒有幾個敢借故推諉地。最多是在家里留上些人手看家,剩余的或是讓管家帶著,或者親自率領。拿著燈籠火把極刀槍棍棒的就全都朝最近的城門聚攏而去。

    巡視的路上張允就遇到了幾波,朝他們一抱拳道︰“諸位鄉紳的人情本官記下了,待退去強敵,必有重謝!”

    這幫商戶連忙客氣了幾句之後繼續趕路,到了城門前自有先行趕去的捕快調度,也免得這些沒遇到過戰陣地家丁護院們事到臨頭慌了手腳。

    張允繞著四個城門轉了一圈之後,見各處雖有些忙亂但都在控制之中,特別是有受過林執玉訓練的衙役們指揮著。倒也還算是有調理,看了看天,已經是二更時分,派遣出去打探消息的布衣幫徒眾依然沒有回來。

    突然間張允的眉心一跳,拍了一下範同的肩膀道︰“範同。你帶上幾個人速去接應炮仗作坊那邊來地車隊,莫被白蓮妖孽劫了去。若是抵擋不住的話……就一把火燒了,切不可留給白蓮妖孽!”

    “是!”範同拔出了捆在腰帶上的鬼頭大砍刀,粗著嗓子吆喝道︰“鄭樂,跟哥哥去辦差了!”

    到了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張允自然是有多少人就用多少人,因此連監牢里的獄卒們也都征調了過來,鄭樂這幫人也都是持刀拿弓,殺氣騰騰,尾巴一樣跟在範同後面朝東邊跑去。

    “沒想到你從來都沒帶過兵,真打起仗來倒也似模似樣呀!”林笑語地聲音在背後響起。

    張允扭過頭來,見林笑語的臉色還有些發白,顯然先前挨得那一掌受了些內傷,皺著眉頭道︰“你受了傷不老實跟家里待著,跑出來干什麼呀?”

    “我擔心你!”林笑語說著從馬背上解下來一個包袱,打開後里面竟是一件軟甲,朝旁邊一個小個子道︰“行了,就別藏著了,還不快出來幫相公披掛起來!”

    “恩!”那小個子怯生生得走了過來,看了張允一眼就害怕得把腦袋耷拉了下去,小聲道︰“相公!”

    “你們……”張允真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家里的仨女人來了倆,林笑語倒也罷了,畢竟算是半個行伍出身,殺起人來比他只強不弱,可司墨一個小丫頭也跑過來不是添亂嗎,再說了,一會兒要是有個閃失,他還不得心疼死呀,想到這眼珠子一瞪,怒喝道︰“你來做什麼,這是打仗,要死人地,你以為是過家家呀,回去!”

    “我……”司墨被張允嚇住了,愣在他面前不敢動彈,淚水卻無聲的淌了下來。

    不能心軟,堅決不能心軟,張允邊提醒自己,邊別過腦袋去看著林笑語道︰“你也是,怎能讓她也來湊熱鬧呢?!”

    “她非要來,我有什麼辦法,更何況家里就她一人,待會兒兵荒馬亂的我也不放心呀!”林笑語只當沒見到他滿臉的憤怒,把軟甲往他身上一批,邊給他穿戴邊道︰“這是我爹爹以前穿過的,你身子不如他魁梧,多半會松一些,只須勒緊就沒事了!司墨,干什麼呢,還不過來幫忙!”

    司墨這才入夢方醒湊了過來,前前後後的服侍張允。可張允卻依然板著臉道︰“別以為這樣就沒事了,笑語,待會要是真打起來了,你倆都給我後面去,怎麼?不樂意,那就都給我回家去!”

    別看林笑語平時和張允逗起嘴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這種時候她還真沒膽子跟張允頂著干。要不然誰知道張允脾氣上來,會不會又玩上一手張大人扛媳婦,若是在眾目睽睽下來這麼一出,林笑語可就真丟臉到家了,所以只得忍氣吞聲得點了點頭,心里卻發狠道︰“哼,本姑娘給你點面子。等回頭打起來了,誰管得著誰呀,我就不信你能總在我屁股後面跟著!”

    張允這軟甲還沒穿妥,就听遠處傳來一聲高亢而悠長的號角聲,跟著站在城頭上遠眺地人就喊道︰“有人來了!”說話間幾個人跟斗骨碌得就沖了過來。邊跑邊喊道︰“不好了,白蓮妖孽殺過來了!”

    沒等他們近前,林笑語身子一閃,一腳就把為首一人給踹飛了,厲聲道︰“喊什麼喊。再敢胡說八道動搖軍心,老娘的百斬刀就嘗一嘗你脖子里的血什麼滋味!”這一嗓子當即就把四周的人都給震住了。

    不知道地低聲打听︰“這是誰呀?!”

    知道得縮了縮脖子道︰“笨蛋,連她你都不知道。這就是咱們河間赫赫有名地巾幗捕頭,殺起人來,眼楮都帶眨的,她在此督戰都老實點,要不然就等死吧!”

    “強!”張允朝林笑語舉了舉大拇指,站在半開地城門口往外看了看,只見外面黑  的一片,也看不清來了多少人。遂揪過剛才跑進來的一人道︰“白蓮教來了多少人!?”

    “怕不有幾千號子吧,密匝匝的,方才還打著火把著,這是才熄了!”

    娘地,這幫人倒是挺***狡猾呀。還跟老子玩起了心理戰的把戲,***。黑燈瞎火的打夜戰,真虧白蓮教地那些頭頭腦腦想的出來!張允在心里一通罵,卻也沒有辦法,今晚剛剛月初,頭上連個月亮都沒有,星光又不夠亮,老遠看過去影影綽綽的,真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

    張允最擔心的卻是往這邊運的炸彈,白蓮教既然能把一群人悄無聲息得送進城來刺殺萬歷,那摸清楚炮仗作坊地位置自然也不難,更何況方才有了漏網之魚,他們知道這些手雷和地雷的厲害,只要對方的指揮官稍微有點腦子,必定會想去劫掠了那些火器。

    現在唯一讓張允感到慶幸地是一直都沒有爆炸聲傳來,這至少說明還沒出事。可他剛動了這念頭,就听到遠處轟隆一聲巨響,跟著一團火光直沖上天,在黑夜之中顯得格外醒目。

    “**!”張允自己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烏鴉轉世了,要不然咋就說什麼中什麼呢。

    也就在此時,號角聲再次響了起來,張允看到面前驟然浮現出一些白影,並且急速朝這邊沖殺了過來,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白蓮教的人開始攻城了。

    “關門吧!”張允對火器也不抱什麼希望了,只求範同等人能夠安然逃脫,雖然大聲道︰“都藏好了,黑燈瞎火的,咱們看不到他們也是睜眼瞎,等他們湊近了再招呼!”可他的話音剛落,城外的喊殺聲就響了起來,張允鄧上城頭一看,就忍不住想樂。

    原來放眼望過去,白蓮教的人雖然沒點著火把,可腦袋上卻纏著白布條,一個個整得跟日本浪人似的,在暗淡的月光下就好像飄過來一片白圈,不禁有些後悔當初訓練出地射手太少,要不然瞄準了一箭一個,把靶子還好射呢!

    “有弓箭手沒,射他們!”張允下令。

    耳邊就听錚嗡一聲弓弦響,下面一聲慘叫。

    “好!”張允拍了一下巴掌,尋聲看去,滿臉的笑容瞬間僵硬,原來射箭的不是別人,正是林笑語。

    也許是發覺了張允看著自己的目光不善,林笑語朝他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手卻沒閑著,又摸了一根羽箭出來,彎弓送手,唰的一聲,下面又死一個。

    由于東城門沒有堵上,因此防御中心就移到了這邊,跑過來地衙役還真不少,一見林笑語動了手,也都拿出自己的弓箭,連瞄都不用,只要箭飛出去,肯定有人倒地。

    就在白圈越湊越近,離城牆不足百米時,就听到遠處有人嚷嚷道︰“媽地,跟老子裝鬼呀,弟兄們,砍丫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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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九章 雷火動,凱歌行

道是範同,除了他身邊的這些人,誰知道丫挺這樣的話呀,而原本排得挺整齊的白圈隊伍頓時就亂了,叫罵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張允在城頭也待不住了,扭過頭去對林笑語道︰“你在這看著,我去接應範同!”說著拔出鋼刀,就從城頭上沖了下來,叫上杵在城牆根充當預備隊的劉油兒及其手下,把城門拉開一條縫就沖了出去。

    那些白蓮教的人一見城門開了,跑的更快了,離的近些的就在城牆根下十來米遠的地方。張允一馬當先,雙腿夾了一下馬肚子,手里的鋼刀橫起來,唰得一聲就劈了出去。

    借著胯下馬匹的沖擊速度,刀鋒砍在人脖子上就跟削斷一捆稻草沒什麼兩樣,等他的刀劈到第二人的脖子上時,前一人脖子里的鮮血才噴射了出來,足見他沖的何其快了。至于他後面跟著的這些布衣幫的人,原本就都是在街頭上欺壓良善的潑皮混混,打架斗毆那是常有的事,後來又在司墨選拔狗皮膏藥時,被林笑語狠狠的操練了些時日,一個個已經轉化成了職業流氓,動起手來那叫一個狠毒。

    有拿切菜刀的,也有拿木棍的。更有地拿著板磚就跑了出來。反觀對面的白蓮教徒,也強不到哪里去,這些人原本就都是一些老百姓,因為受了蠱惑才入了教,此次攻打河間縣城,要把萬歷干掉,本就是倉促之舉。根本就不可能把散居在各處的白蓮教精銳調集過來。

    好嘛,這一開打當真是丑態百出,哪里象是在打仗,根本就是街頭混戰,揪頭發的。咬耳朵的,踢褲襠,罵娘的,什麼樣的都有,鬧哄哄入開了鍋。

    張允沖進人群才發現這幫人壓根就不象他想像地那麼凶悍。有的已經被眼前的情景嚇的手軟腿軟,哭喊了起來,可此時此刻張允也知道不能心慈手軟。從他們頭上裹起白布,好好的日子不過跑來攻打河間地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叛逆了。

    殺吧。張允在心里催促自己,把一柄鋼刀揮舞了起來,就听見噗嗤噗嗤聲不斷,鮮血和碎肉時不時得濺落到他的身上臉上。

    白蓮教的人也不全是廢物,見張允如此凶悍,有些人試圖攔擊。可張允居高臨下,刀法又相當凶悍,加上身上穿著軟甲,根本就是一個人形坦克,對方只要一擊不中。下一刻他的刀已經抹斷了那人地喉嚨。

    另外一方面範同等人也沖了過來,等到張允和他們會合時。他才發現範同拽著一輛馬車,下意識地問道︰“不是炸了嗎?”

    “那是騙人的,不過馬被他們給砍死了,要不然早就回來了!”範同哈哈一笑,大叫道︰“快走快走,進了城老子炸死他們!”說著他在前面拽,那些隨行的護院在四邊推,朝城門方向沖去。

    張允則頭前開路,也不知道砍翻了多少人後,終于是和門口地布衣幫眾匯合到了一起。範同將馬車交給別人,自己則堵住了門口,倒真有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那些白蓮教徒想把他撞開,可範同身高體重,又不畏刀劍,誰能動他分毫。

    “給我拿個火把過來!”範同喊道。

    旁邊有個城門官將火把遞了過來,範同咧著嘴一樂道︰“孫子們,你家範同爺爺放炮仗歡迎你們了!”說著從脖子上掛著的一個褡褳里掏了個黑漆漆的鐵疙瘩出來,湊到火把上點燃了引線,大手一甩就扔到了十來丈以外的人群里去了

    過了片刻就听轟得一聲響,火光四濺,鐵疙瘩周圍的人要麼被撕成了碎肉片,要麼就是被滾滾的氣浪拋到了半空,一時間白蓮教徒都傻了。

    範同卻高興了起來,哈哈大笑道︰“快,快,把你們的無生老母給喚來保護你們呀!”嘴里叫嚷,手里大大小小地鐵疙瘩卻是不斷得點燃了甩出去。他力氣原本就大,準頭也不差,再加上城門外堵滿了人,這一通狂轟亂炸之下,城門外二三十丈是火光沖天,硝煙彌漫,死傷無數。

    等他把褡褳里的存貨都扔完了,四周的白蓮教眾能跑的都跑了,沒跑的都已經成了滿地地碎肉,在火光的映照下,範同倒真如九天之上地雷神,威風凜凜,霸氣十足。

    張允可沒有閑功夫欣賞範同的風采,一等馬車進城就命隨車而來的護院們速速把車上的地雷和手雷搬下來一些,分發到城牆上的衙役手里,外人是堅決不能拿的。

    “發什麼傻呢,還不快關門!”張允踢了範同一腳,呵斥道。

    “這叫關!”範同一人就把沉甸甸的城門給推上了,落上門閂,又有人搬來磨盤等物堵好。

    既然是防守,地雷和手雷也就沒有了什麼差別,只要點燃了引線往人群里一扔就等著看血肉紛飛的景象吧。隨著這些殺人利器一一送達,原本危險的守城也就輕松了下來,更何況死了一些人之後,這些意志並不算堅定的白蓮教徒早就嚇得沒有了主張,什麼無生老母,白蓮聖教都不管了,撒丫子就跑,以至于在後面督戰的那些白蓮教骨干也是無可奈何。

    張允馬不停蹄得在各個城門巡視了一圈,見己方並沒有什麼傷亡,就算是有也是前期被射進城牆來的箭傷到,有個倒霉的當場斃命。其他的都不致命,將養些日子就沒事了。

    第一次攻城失利之後,白蓮教眾們全都退了回去,春夏時節天長夜短,這一通折騰之後東方已經蒙蒙亮了,那些白蓮教的骨干多半是意識到事不可為,商量了一下。就帶著人退卻了,不過回去的路上自然少不了燒殺搶掠,讓張允又在心中給白蓮教記了一筆血淚帳。

    雖說這場轟轟烈烈的攻城戰就這麼鬧劇式地結束了,不過張允卻絲毫都不敢松懈下來,城門不開。守衛不撤,不過那些地雷和手雷卻又收繳了回來,準備情況緊急時再統一配發,而他也是衣不解帶,除了早上回縣衙門給萬歷報了個喜之外。其余的時間都是騎著馬在城里溜達。

    而衙役們也都沒閑著,一隊隊的巡視,避免有歹徒趁火打劫。以至于百姓遭殃。而各個商戶也都在張允的吩咐下,第二天照常開張。同時張允交代給劉油兒及其手下一個特殊的任務,就是在大街小巷講述此次的戰況,滿口的說得都是皇上英雄神武,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總之,功勞都讓昨天晚上寸步沒出衙門地萬歷得了去,也算是張允給萬歷的臉上涂了層金。消消他的火氣再說。

    有了這番作為之後,整個河間縣城表面上依然滿目祥和,人們照常生活,除了不能出城之外,與往常沒什麼兩樣。看到此情此景張允總算能長出一口氣了。但是這份短暫的平靜並沒有維持多久,就被站在城頭上觀望的哨兵打破了。

    興許是林笑語之前說過地擾亂人心者殺的威懾力依然還在。這人倒是沒有大喊大叫,而是飛也似得跑到張允前面,單腿跪下,沉聲道︰“大人,北門方向有塵土升騰,小的疑心是大隊人馬趕了過來!”

    娘的,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張允咬著牙詛咒了一句,一躍上馬,狠抽了馬屁股一鞭子朝北門馳去。當他登上了北門的城頭,放眼望去,不禁嚇了一跳,嘴巴張圓了也不自知。

    只見正北方天空中一片塵土直沖上天,久久不散,就如一只張牙舞爪地怒龍要遁空而去,而且這土柱過來的很快,不大一會兒張允已經感到到腳下的城牆已經在微微發顫了,用腳指頭張允都能猜地到必定是有大批地騎兵朝河間方向飛馳而來,而且多半是披甲的重騎兵。

    媽了個巴子的,白蓮教啥時候也這麼兵強馬壯了,難道昨晚上那一出鬧劇只是疲兵之計,張允一陣胡思亂想,可是卻不敢懈怠,從袖袋上摸了一枝簽子出來,遞給身邊的一名衙役,正色地道︰“速去傳令,命範同把軍火給我運來。”而後又分別抽了三根簽子,分遞給身旁的三人道︰“你們三個,去其余三門,命守城的人員速速戒嚴,若是敵人稍有進攻的態勢,準許他們還擊!”

    “遵命!”四個人手持簽子飛跑而去。

    張允畢竟不是帶兵之人,手里沒有什麼虎符或者令箭之類的東西,不過戰時調兵遣將沒有個憑證也是不成,于是張允干脆就把公案上地簽子隨身攜帶,用時抽出來一根,在河間縣城里,這東西比聖旨都管用。

    一接到張允傳過來的簽子,正和鄭樂等人躺在軍火車四周假寐的範同等人,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範同扯著嗓門喊道︰“弟兄們,都他娘的給俺起來了,放炮的時候又到了,去晚了就趕不上趟了!”說著也不叫人牽馬套車,直接把系馬地籠頭往身上一纏,雙手握住車轅,拽起馬車就走。

    鄭樂等人自昨夜開打就一直跟在範同身邊,在他們心中,除了張允之外最信服的就是範同這個粗線條地莽撞人,其他的人,就算是皇上也得靠邊站,一听範同這粗俗的話,不知道怎的一身鮮血好像都燒了起來,仰天長嚎,推起馬車就朝北門外沖去。

    一等到了北門外,範同把車一停,脖子上掛著個碩大的褡褳就騰騰騰沖上了城頭,什麼也不看就嚷嚷道︰“火把呢,給老子一根,炸死丫挺的!”話音沒落,屁股上已經挨了一腳,當下里怒氣勃發。吼道︰“***,誰敢踢……”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看清了腳的主人是誰,忙咧著嘴道︰“大哥呀,別客氣,想踢盡管踢,俺的屁股就是為了讓大哥踢才長的。嘿嘿!”

    “滾!”張允橫了他一眼,聚精會神得看著越來越近地騎兵,奇道︰“不對呀,這不是朝廷的軍隊嗎?”

    “是又怎麼樣?”範同眯起倆銅鈴鐺一樣的眼楮裝模作樣得看了一眼,一副唯恐天下不亂地道︰“難道就不能作亂嗎?有個詞叫什麼來著……”扭過頭去朝鄭樂一使眼色道︰“什麼詞?!”

    “附逆!”鄭樂到底是有些文化。對範同的精神領會也很到位。

    “恩,對了,就是附逆,說不定這幫人就是白蓮教的同黨,大哥。你想想,這幫人要人要人,要權有權。要是宰了皇帝皇袍加身,不就跟那個宋朝的皇帝一樣了嗎?”範同不知死活得胡說道,不過後面這一段話卻說的極輕,難為他地大嗓門咋降下來的。

    “你听誰說的這些?”張允眉頭一皺,好奇得問道。

    “說書呀的!”範同很是得意地道︰“茶館里那些說話本的人講地故事,可比你跟嫂子們說的那個什麼樓什麼夢的強多了!”

    “狗屁!”張允又踢了他一腳道︰“你懂個蛋呀!”在範同的面前,張允是一點也文明不起來,呵斥了他道︰“方才的話不準再胡說了!老實給我待著。問清楚了話再動手!”

    說話間騎兵隊伍已經沖了過來,頭前一人地扛著一桿旌旗,上面寫著個段字,旗子被勁風卷帶著獵獵飛舞,不過在城門外兩百步時卻減慢了速度。

    張允這個外來戶也搞不清楚究竟這只軍隊屬于誰所有。為了不至于干出自相殘殺的蠢事來,張允命人射了一枝箭出去。那意思很明確不過過界,否則就視為有敵意。

    那幫騎兵倒也懂規矩,全都在羽箭的射程外停了下來,那個扛旗子地騎兵卻驅馬而來,到了城牆根下放聲喊道︰“我等京畿奔雷營段德將軍(下官查不到資料,所以杜撰了一個出來,嘿嘿)的手下,奉旨前來勤王護駕,請開城門放我們進去!”

    “本官乃是河間縣令,爾等遠道而來辛苦了,先請在城外駐扎下來,待本官證實了爾等的身份再放你們進來!”說完張允朝他們一抱拳道︰“兄弟,都是為了皇上的安危著想,得罪了!”

    “無妨!”那人倒也好脾氣,在馬上朝張允行了一個軍禮,取下一把弓,將一枝折了箭鏃的羽箭射上城門,桿子上裹著一封寫在布帛上的書信,而後也不離去,就在原處等候。

    張允吩咐範同道︰“給我盯緊了,他們若是不動咱們也不動,他們要是膽敢逼近,殺!”一個殺字是咬著牙說出來的。隨即拿著羽箭跑下城門,快馬朝縣衙門沖去,將羽箭並那封書信交給了陶公理,自己卻在外面等候。

    不片刻之後,陶公理拿了一枚印信出來,交到張允手中道︰“皇上有旨,帶段德來後,命他自得一百親兵入城。”看來萬歷這疑心的毛病是真不輕,人家大老遠地跑來護駕,還擔心他們會是叛逆。

    張允點了點頭,又重回了城頭,過了大概有個把時辰,大軍浩浩蕩蕩得開了過來,看著下面的士兵甲冑鮮明,旌旗招展,不動不言卻自有一番威嚴和煞氣,張允不禁暗自慶幸昨夜攻城的不是這些人,要不然的話,就算有火器,只怕這河間縣城也是休想保住。

    有萬歷的印信為證,為首地將軍哪敢不從,乖乖得帶了一百親兵開進城來,而後少不了一番君臣相見熱淚盈眶的戲碼,張允一個小芝麻官自然不便于攙和進去,杵在一邊裝雕像。

    好不容易把該演地戲演完了,萬歷二次下旨,命段德暫時接管河間縣城的防務,至于張允手下的這些人則從哪來回哪去。到了這一步,張允總算是明白了過來,合轍萬歷折騰來折騰去,提防得不是段德而是自己,說的好听,接管防務,實際上還是擔心張允這個逆賊犯上作亂。

    張允這一刻那叫一憋氣。直到段德粗著嗓子跪地接旨後他才從憤慨中醒過神來,在心里嘆了口氣,也伏地接旨,不過卻已經是心如死灰,頗有種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悲涼,朝段德道︰“那麼段將軍。就有勞了!”

    “不敢不敢!”段德干笑著客氣著。

    “憑什麼呀?!”範同一听了這事頓時蹦起了三丈高,把脖子上的褡褳一掄道︰“***,這不是卸磨殺驢嗎,***,老子找皇帝老兒說理去!”

    “說什麼說!哪來地滾哪去!”張允寒起了臉道︰“鄭樂。賀虎,休息,帶上你們的人各回各位,有什麼話往肚子里咽,誰敢有半句牢騷。老爺的板子是吃肉的!”

    “遵命!”這些人無奈得嘆了口氣,齊聲應喏。

    張允拍了拍範同的肩膀,強笑道︰“這不也挺好嗎。陪哥哥回家去,累了一天一夜該歇歇了!”說著哥倆勾肩搭背朝宅子里走去。

    沿路的百姓見了他二人,紛紛避讓,不過全都拱手作揖,嘴里全都是這樣那樣的感激之詞,張允也強打著精神道︰“鄉親們莫謝我,這都是皇上指揮得力,本官也只是奉命而已。談不上什麼功勞!”

    老百姓地眼楮卻也是雪亮的,一個個心里都揣著桿稱,他越是客氣,眾人就越尊敬他,簇擁著他走了大半路等到他進了家門這才散去。至于坊間的張公案里會不會再添上一段傳奇的故事。張允並不在乎,他現在關心的是萬歷會不會饒他不死。

    如果不殺他地話。自己是不是該安靜的從政局里退出去了。說心里話,這兩天一夜的種種變故給張允上了一堂生動而殘酷的政治課,他猛然間發現自己當官的手段還太嫩了些,他太剛強和沖動了,而這些恰恰是官場上廝混時最致命地弱點。

    張允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他只盼著有吃有喝,再有老婆孩子熱炕頭,至于能不能當大官,口袋里是不是裝著金山銀山毫不在意,原本那個達則兼濟天下的宏偉夢想一夜之間就破滅了,他累了,特別想獨善其身,過自己地小日子去了。

    所以回到家中,見林笑語和司墨都在,就連原本在衙門里充當宮女的顧媛都回來了,他也懶得再說今天的遭遇,將頭頂上的烏紗帽摘下來甩到地上,仰望著頭領良久之後,沉聲道︰“司墨,給相公我擬個折子,辭官!”

    “啊?!”顧媛一愣。

    司墨卻很是平靜,似乎已經料到他會有此決定似的,研磨提筆,筆走龍蛇,把早就已經想過無數次的話寫了下來。

    至于林笑語卻滿臉笑容地道︰“恩,就該這樣,既然人家不把咱們當回事,這官不當也罷,又賺不了幾個錢何必受這一肚子沒來由的委屈。”

    話是這麼說,可張允真的有些難過啊,畢竟是在這里奮斗了快一年了,河間地每一寸土地都傾注了他的感情,他本希望能讓這里的百姓安居樂業,成為大明朝的天堂,奈何現實是殘酷的,他不得不把這些東西放棄,又嘆了口氣,對顧媛道︰“媛媛,你幫我再擬一奏折,推薦包天罡接任縣令,炮仗作坊咱也不要了,獻給皇上吧。”

    顧媛見他去意已決,也就不再說什麼,也開始擬起折子來。

    可兩份折子地墨跡還沒干呢,就听到門外傳來陶公理的嗓音︰“河間縣令張允接旨!”

    來了,張允身子一冷,看了看身邊地嬌妻美眷,心頭生起一絲悲涼寥落,烏紗帽也懶得戴,走了出來往地上一跪,連話都不想說了。

    陶公理也不在意這些,展開黃綢子面的聖旨就開始抑揚頓挫的念了起來,什麼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之類的是一個不少,跟著就是褒揚張允此次指揮得力,救駕有功,該當重賞。

    可不等張允高興起來,陶公理嘴里就吐出了個“然”字,話鋒一轉,又說張允之前沖撞聖駕,言辭失體,又因為疏忽以至于放跑了朝廷的重犯——許淑,罪該萬死,不過皇上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就饒他一條小命,發配遼東軍中效力。

    對于河間的官吏升調情況卻一字沒提,張允剛要領旨謝恩。陶公理又摸了一張聖旨出來,這次卻是給林笑語和顧媛的,左右不過就是褒獎二人的功績,命二人隨駕回京。

    听到這,張允是真傻眼了,就是白痴都能看出來,萬歷這根本就是在要挾自己,要麼就老老實實得去遼東當大頭兵去,要麼就一家老小全都死光光,除此之外別無二路。

    我日你朱家的祖宗十八代。張允在心里瘋狂問候萬歷的一家老小,男女老少,但隨後還是忍氣吞聲得把接旨了事,去遼東雖苦,總算能保住自己的女人,以一人之死換一家的安寧,這筆買賣他賺了。

    “賢佷,此去遼東千山萬水,你好自為之吧!”陶公理拍了拍張允的肩膀,低聲道︰“記得多帶著扈從,活著比什麼都強!”說完轉身走人。

    廢話,這還用你教呀,老子把所有的人馬都帶走,***,上東北干那些女真人去。張允恨恨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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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十章 萬民書,流放令

    自從河間的防務被奔雷營的軍人接管了之後,萬歷似乎也不急于回京了,沒事了就在大內侍衛的護衛下出去微服私訪。

    他這樣的微服私訪倒也真是千古少有,河間的老百姓雖然淳樸,可也不傻,一見他這前呼後擁的架勢,再听到他嘴里那一口的官話,不用猜都知道這多麼是京城來的官兒,消息靈通些的甚至料到這必定是當今的皇上。

    老百姓們雖然識字的不多,可是眼楮卻是雪亮的,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桿稱,誰好誰賴他們清楚的很,因此每當萬歷假模假樣得問到張允在此為官可有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惡行時,得到的回答全都是一水的沒有。

    萬歷有些不甘心地追問道︰“真沒有嗎?”

    被問的老百姓哈哈一笑,拍著胸脯道︰“俺是個粗人,可不是個瞎子,張大人在俺們這里當了一年的官,俺們不但沒有變窮,還有銀錢花了,就算是那些窮得揭不開鍋的人家,也有朝廷派下來的人和好心的商戶周濟,再沒有餓死過一口人,你說說看,這樣的官是壞官嗎,就算是壞官,俺們河間的老百姓也盼著他多留下來禍害我們些日子!”

    “屁吧!”旁邊一人听了這話啪得一拍桌子。

    “咋的,老子說錯了嗎?”被萬歷問話的那老百姓怒聲道,騰得站了起來,拳頭捏的嘎嘎做響,瞧這意思,若是對方敢說出一句不善的話,八成就要拳腳相加。

    “沒說錯,可是咱們的板子縣令怕是不能再留在河間護著咱們了!”說到這。拍桌子那人嘆了口氣,滿臉的苦惱。

    “為啥?!”

    “你還不知道呢吧?!”拍桌子的這人嘆了口氣道︰“你沒瞅見,現下巡街地衙役們比往日里少了嗎?”

    “恩,可不是有軍爺們巡街嗎,衙役們整天跟著板子縣令東跑西顛的,前些日子為了保住咱們河間縣城,連著忙了好幾天。連個好覺都沒睡,現下偷個閑也不奇怪呀?”

    “狗屁!”拍桌子那人又罵了一句,搖晃著腦袋道︰“他們哪是偷閑去了,你是我知道,咱們板子縣令接了道聖旨。說是皇帝爺閑咱們縣令說話不好听,冒犯了天威什麼的,就擼了他的官兒!”

    “擼就擼了吧,不當官也不怕,只要他還留在咱們河間。那些苦哈哈們就能有一口飯吃,我可听說了,去紡織作坊那邊上工的。一天就能賺好些錢呢!”

    “我說,你讓我把話說完成不?”

    “好好,你說!小二,再給我上壺好酒!”說著這人把萬歷扔到一邊,端著自己要的幾個小菜就湊到了那邊去。

    萬歷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敢這麼硬邦邦得把晾在一邊地人還真不多,現下他算是領略到張允說過的那句話“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是個什麼樣子了。

    “我听說皇帝爺擼了板子縣令的官兒還不算完。還命他去遼東當大頭兵去!”

    “這……這不就是充軍發配了嗎?那可是遼東,這一去還有個回來的時候嗎?”這人終究是沒管住自己的嘴,又問了一句。

    “回不回得來不好說,不過板子縣令不是被充軍發配地,要不然早就帶上枷鎖了。我听說呀皇帝爺還是極仁義厚道的,準許咱們板子縣令帶著隨從去。這麼著衙役們就查點打起來!”

    “那是為啥呀?”

    “你說為啥!?跟著板子縣令多好呀,有吃的有喝的,還能打仗,這都不算什麼,要緊的板子縣令對下面地人好呀,換成以前那些當官的,誰把咱們這些平頭百姓當回事呀,不是打就是罵,活著比死了還難過。”

    “那倒也是!”

    “他這麼一走,不知道朝廷又會派下來個什麼鳥蛋官兒,說不定又要刮地皮了,***,這以後地日子可怎麼過呀!”

    “怎麼過?誰他娘的知道怎麼過!得了,我也不跟你扯淡了,听說王家挑頭要寫份萬民書,求皇帝爺能開恩饒過板子縣令,將他留在河間護著咱們,我得去按個手印去!”

    “我也去!小二,結帳!”

    小二跑了過來,笑呵呵地道︰“我們掌櫃的說了,免了,今兒早些關門,待會兒也去萬民書上按手印去!”說著看了萬歷等人一眼,和聲道︰“這位客爺,對不住您了,我們掌櫃的今兒有要事,得提早打烊,您要喝酒就去別家吧,飯錢我們不要了!”

    得了,萬歷又第一次體會到嘛叫掃地出門,說實話他這心里很不是個滋味,可堂堂天子也實在不好跟小民百姓計較,命隨行的陶公理給了飯錢,出了小酒館,瞅見街上三五成群,人來人往的,問過才知道,這都是趕著去萬民書上按手印或者簽名保張允的。

    “萬歲爺,咱們還逛嗎?”陶公理輕聲問道。

    “恩!”萬歷點了點頭,指著過往的人群道︰“跟著去看看,朕倒想看看,這是河間百姓是真心實意得留下張允,還是他背後挑唆地!”

    一行人跟隨著人流來到王家布店外,只見一條雪白的百丈長絹鋪展開來,格外的壯觀,周圍的桌子上擺了不少的毛筆也硯台,還有專職地小廝在研磨,為了給那些不識字的百姓個挽留張允地機會,還有一盒子一盒子的印泥。

    有不老少大字都不識一個的老頭老太太,也擠上前去,將大拇指壓到印泥了,而後再結結實實得在絹子上印上自己的手印,隨後看著紅彤彤的手指不禁潸然落淚。

    有人忽然問道︰“王老掌櫃,咋不見縣太爺呀,莫不是被皇上關起來吧?”

    站在人群里的王守則聞言忙道︰“諸位請放心,縣太爺一切都好。不過要去遼東了,正忙著挑選隨從呢,咱們就不要去打擾他了,我今兒招呼諸位鄉親父老在此簽名請願,縣太爺是並不知情的,可是咱們河間人不能喪了良心,這一多年以來。哪個沒有受過縣太爺的恩惠,現下他有了難處,咱們若是不幫上一把,那跟畜生還有什麼分別。”

    “可這有用嗎?”

    “但盡人事,听天由命吧!”王守則幽幽一嘆。聲音不禁有些哽咽。

    關于張允直言被貶,甚至于險些連性命都查點丟了地事,王守則是知道一些的,對于這個從張允一來到河間就有來往的老人來說,張允在他的心中已經不簡單是個父母官。而是救命恩人,是值得追隨和效命的主公。

    一听說張允要被流放到萬里之遙的遼東去,王守則就想著要做什麼事來挽留住張允。盤算再三之後,他就想到了這個萬民書,既然皇上還留在河間,只要能把萬民書遞上去,就算他惱火張允的直言無狀,可有民意在此,說不定也會網開一面,法外開恩呢!

    不得不說老百姓地想法是淳樸和簡單的。只知道誰對自己好,那麼就該十倍百倍的償還出去,正所謂“仗義每多屠狗輩!”也許就是這個道理。

    不過沒有人知道萬里這次貶黜張允的目的是為了磨一磨他地性情,捎帶著也是讓他積累一些軍功,便于日後的升遷。只是這些話萬歷不會向任何人提起,不過張允被貶引得群情洶涌。也是超出了萬歷的預料,不過這也使萬歷對張允的觀感和評價又好了不少。

    王守則玩的這一手,張允是絲毫不知,他現下正帶著一幫子衙役在林執玉地故居上躥下跳呢。

    自從接了聖旨,張允就把話傳了下去,願意跟隨他前往遼東的衙役,只要經過了考核,人人先發放安家費百兩,日後定期會有薪水發放到親屬手中,即便是日後不幸喪命在沙場之上,家人也會被張家養起來。

    一是沒了後顧之憂,二來當兵雖苦,可若是立了戰功,說不定日後就能當個官呀什麼的,三來,跟在張允身邊,苦則苦矣,可好處也是不少,于是這幫衙役人人奮勇,一個個嚷嚷著誓死跟隨張允。

    張允卻不能人人都要,一來,他也舍不得那許多地銀子,二來自己走了,可總有繼任者,若是把一干衙役都抽空了,河間的治安怎麼辦?何況他可沒把自己當成是韓信,用起人來越多越好,本來就是跟著自己去當大頭兵的。

    說好听點那就做流放,說難听點根本就是充軍發配,說不定被塞到哪個兵營里受苦受難呢,範同和賀虎等人原本就是他招募的家丁,跟著他上刀山下油鍋,那都是應當應分的,可其他的人呢,比如休息,沒有理由讓人家拋家舍業得去遼東玩命吧。

    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考慮之後,張允道︰“家有父母,無兄弟承襲香火的不要,家有兒女無人照料地不要!”一番揀選下來,衙役里也就挑出來了七人,再有司墨從狗皮膏藥里選出來的十三個悍用的混混,連帶上黑巾眾,張允身邊就有了五十個能打能殺的隨從。

    反正萬歷給他的聖旨里也沒寫明他離開河間地準確日子,他就把這些人都拉了出來,玩命得操練,主要是增強彼此之間的默契,也免得真有一天上了戰場,還沒有建功立業,先就成了敵人地刀下亡魂。

    雖然是有了血灑沙場的覺悟,不過張允卻也不會盲目的去送死,特別是手里捏著五十來號子人的性命,他就更加不能不謹慎一些,俗話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因此張允又拿了大把的銀子出來,買了一百匹皮實的蒙古馬,又讓範同這個鐵匠依手下人的喜好,打造了合用的兵刃,至于弓箭,甲冑自然是少不了的。

    至于自己,張允則讓範同給自己打造了一把唐刀。不得不說冷兵器的鍛造技術之高明遠遠超出張允的了解,範同這廝打鐵的本事也讓張允開了一回眼,上好的精鋼又經過了範同揮汗如雨得千錘百煉,刀身上浮現出一層漂亮的雲紋,金吞口,鯊皮鞘,極不張揚卻不失尊貴。

    張允拔劍出鞘,順手一揮,刀鋒破空,發出悠揚的嗡鳴聲,果真是把好刀,而範同听了張允的意見,在刀身上又專門弄了三道血槽出來,殺傷力更增添了一倍。

    “範同,你用什麼兵刃呀!?”張允還刀入鞘,隨口好奇地問道。

    “俺啊?!”範同摸了摸後腦勺,呵呵一笑道︰“你看了可別笑!”見張允點了點頭,這才從睡覺的床下面拎了一個東西出來。

    張允這一看笑是沒笑出來,不過嘴巴卻是長得巨大,原來範同手里的這東西實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這是一把劍,起碼模樣看起來象,可是劍身卻足有兩尺來看,兩寸多後,丈許長,黑  的,並不好看,不過鋒刃卻亮閃閃的,一看就是個殺人的家伙。

    “你這是劍嗎?”

    “恩!”範同點了點頭道︰“俺從小就听義父說江湖上有名的俠客都是用劍的,老早就想弄一把玩,可實在沒有趁手的,正好這回要跟大哥去遼東當兵,就自作主張打了一把盾劍出來!”

    “盾劍?”

    “恩!”範同把大劍往身前一豎,倒真如一把盾牌一樣,笑呵呵地道︰“俺想過了,雖說俺刀槍不入,可大哥不行呀,有了這盾劍,我就能幫大哥擋住不少的箭石,再說了,這東西夠分量,就算是沒開鋒砸也能把你說的那些辮子兵給砸死,嘿嘿!”說說範同摸著手里的盾劍樂了起來。

    張允心里一陣感激,捏了捏範同的肩膀,不過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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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十一章 計策者三,賄賂皇上

    張允的動靜算不上大,卻事無巨細都由逐漸到來的番子和錦衣衛報告給了萬歷。

    听說張允買了一百匹馬,又準備了不少的兵刃,萬歷也不禁呵呵一笑道︰“這個張允,怕是真想著去遼東打上一仗吧,罷了,就由著他去吧,知會東廠將看著張允的人撤回來吧,若是此子真想對朕不利,當日兵臨城下時,他又何必拼死救駕。”

    說到這,萬歷的臉色一寒,目光里也閃過一絲恨意,慢悠悠地道︰“傳旨,宣張允覲見!”

    “是!”陶公理應了一聲,慢慢得從屋里退了出來。

    陶公理親自來宣旨時,張允正和林笑語廝殺在一起,老遠就瞅見他卻沒有罷手,直到陶公理扯著公鴨嗓子宣讀了萬歷的旨意,張允這才跪地接旨,衣服也沒換一身,飛身上馬就朝河間城內而來,沿街的百姓見到了滿身是土的張允匆匆忙忙進城,都不知道出了啥事,連忙避讓到街邊,有膽子大些的還朝張允拱手打個招呼什麼的,口稱大人。

    張允勒了勒手里的韁繩,慢了下來,哈哈笑道︰“我現下可不是朝廷命官了,這大人二字是不敢當的,諸位忙著吧,我有要事在身,咱們回見!”說完一擺手,控馬前行。

    縣衙門因為萬歷的入住就改成了行宮,雖然一如既往的破舊可是進門的規矩也多了不少,原本開門的老李頭也被轟回家去了,換成了大內侍衛或者錦衣衛,一個個衣衫光鮮,殺氣騰騰。

    張允卻懶得搭理這群劊子手兼特務,等他們搜完了身,昂首挺胸得朝內宅走去,見了萬歷這才跪了下來。磕了個頭道︰“草民張允奉旨覲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萬歷依然是一身便裝,難得是神色和氣多了,伸手虛扶讓張允起來,又指了指對面的一把椅子道︰“坐吧,這里沒外人,這些虛禮用不上!”

    現在的張允光棍的很。反正這條小命還在萬歷的手心里捏著呢,恭敬或者狂放都難以改變萬歷的心意,他也就懶得裝模作樣了,聞言朝萬歷淡然一笑道︰“那草民就謝萬歲了!”說著老實不客氣得坐在了萬歷的對面。

    “你寫地這些奏折朕都看過了,也曾在河間各處走訪了一番。看到了不少的新鮮東西,也听來了些新奇的言論,不能說你的主張是錯的,只是和祖宗立的法度有些偏差,想要施行的只怕真會捅個天大地窟窿呀!”萬歷將桌案上的幾個奏折扔給了張允。

    張允接過來看了看。上面幾本都是他拿出提綱來,由宋漠然操筆寫的改革之法,其中自然提到了自己在河間實行的一些成功和推行的方案。不過現在地奏折上又多了不少朱筆書寫的眉批,看來是出自萬歷的手筆,不愧是做皇帝的人,就算他為人昏庸一些,目光還是有的,往往能夠一語中地,指出了張允的奏折中頗難實行之處。

    張允仔細得看了一遍,把這些意見細細咀嚼盼著能琢磨出個解決之道。而後又開始看後面的幾個折子。可看了沒幾個字眉頭就已經皺了起來,卻原來是朝中地一些官吏彈劾自己的折子,有說他破壞祖宗法度,罪不容赦的,也有說他重商抑農。毀壞國本的,總之一句話。就沒個說張允好的人。

    “看出來了點什麼沒有?”萬歷忽然問道。

    “恩!”張允點了點頭,把奏折放回了桌案上,目光里閃過一絲凌厲。

    “說給朕听听!”

    “找一條富國強民的路不易,把它推行開來更是難上加難!”

    “知道朕為何要把這些奏折給你看嗎?”萬歷忽然道。

    “草民愚鈍,難以猜度萬歲的意思!”張允拍了個小馬屁,不過也是實話,就算他腦子里裝著超過萬歷數百年的知識和見解,可身份在那擺著,無論是前世地在校學生還是後來的知縣,就不能算是上位者,自然就揣度不出帝王心術。

    萬歷淡然一笑道︰“朕就是讓你看一看什麼叫知易行難,無論是你還是張居正提出的變法,朕都有心嘗試,奈何朝堂之上的那許多的文官都是抱殘守缺地夯貨,休要說銳意進取,改革變法,就算是朕想少吃一碗飯,多喝一杯茶都有言官在耳邊聒噪!”

    “做人難,做九五之尊更難呀!”萬歷感慨了一句,隨後語重心長地道︰“你當日在眠香閣里對朕所說的那些話,不中听地很,故而一怒之下想要殺你,可冷靜下來之後,朕卻知道你也是為了朕的江山社稷,因此朕不怪你,可是臣有臣綱,欺君罔上終究是大罪,朕將你流放遼東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望你能體諒到朕的難處!”

    “草民不敢!”張允忙離開座位,跪在地上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萬歷笑道︰“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當日作官時尚且敢在朕面前大放厥詞,現在依然成了百姓,不正合了你所說的那些話,窮且愈橫不墜青雲之志!”

    張允尷尬得笑了笑,他也沒想到萬歷也有幽默的時候,居然用這話來揶揄起自己來了。

    “張允,你跟朕說句實話,你當真在夢里見過日後的情狀嗎?”萬歷輕聲問道。

    張允一愣,抬起頭來看著萬歷深邃如水的眸子,默然良久後點了點頭道︰“恩,草民見過,也正因為見過,故而才敢在眠香閣內向萬歲說那些大不敬的話,草民一人之死並不足惜,倘若能上達天听,促使萬歲變法圖強,令我大明可以萬世不朽,漢人少遭磨難,那草民雖粉身碎骨也值了!”

    “那你告訴朕,後世的史書中是如何評價朕的!?”萬歷目光灼灼得盯著張允道。

    “這個……”張允一愣,猶豫片刻後道︰“草民不敢說!”

    “照實奏來,朕赦你無罪!”萬歷見他如此,知道多半不是什麼好話。既擔心听到又有些想听,古人說蓋棺定論,意思說人死了之後蓋上棺材就可以公正的評定此人一生的功績過錯了,而他此時能夠听到自己的評價,又豈肯錯過。

    張允這才道︰“萬歲爺龍御殯天後,世稱神宗,女真人也就是滿族人奪了我大明的天下後。立國號為清,當時的一個翰林院負責編撰《明史》,萬歲爺地本紀由當時的一名宰相撰寫,其中紀錄的事乃是天機,草民不敢泄露太多。然評斷之詞卻能吐露

    說到這,張允又跪了下來,沉聲道︰“神宗沖齡踐阼,江陵秉政,綜核名實。國勢幾于富強。繼乃因循牽制,晏處深宮,綱紀廢弛。君臣否隔。于是小人好權趨利者馳騖追逐,與名節之士為仇讎,門戶紛然角立。馴至、愍,邪黨滋蔓。在廷正類無深識遠慮以折其機牙,而不勝忿激,交相攻訐。以致人主蓄疑,賢奸雜用,潰敗決裂。不可振救。故論者謂明之亡,實亡于神宗,豈不諒歟。”

    這段清時名相張廷玉寫的評斷里,張允把後面的一段“光宗潛德久彰,海內屬望。而嗣服一月,天不假年。措施未展,三案構爭,黨禍益熾,可哀也夫!”省略了,畢竟萬歷沒死,所謂的光宗也還是沒影的事,張允說出來也沒什麼意思。

    不過單純上面地那段話就夠萬歷一受的,特別是那句︰“故論者謂明之亡,實亡于神宗,豈不諒歟。”簡直就是在萬歷的心窩子里插了把刀子,疼的萬歷臉色大變,汗水涔涔,值得慶幸的是萬歷地身體還算健康,現在也沒迷上抽鴉片,不至于在張允這番話的轟擊下,嘎得一聲抽過去。

    “真是這麼說的?!”過了大約有半個時辰,萬歷才醒過神來,模樣都好像是老了十來歲,兀自不敢相信地問道。

    “在萬歲爺面前,草民不敢撒謊!”張允現下絕對是學春晚上的老趙玩起了崩潰療法,不過他的心里也在打鼓,邊裝出一副平靜而堅決地模樣來,一邊在心里暗暗禱告︰“萬歷呀,萬歷,你可千萬別昏聵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倘若這麼振聾發聵的話都不能讓你幡然悔悟,那老子可就真地一點招兒都沒了!”

    興許是此時此刻有個神仙正巧路過縣衙門上空,張允的禱告終究是見了成效,萬歷盯視了張允約有半盞茶光景後,終于是長長得出了一口氣,親手把張允給扶了起來,而後冷聲道︰“今日之言,出得你口入得朕耳,切不準第二人知道,否則的話,朕……”

    萬歷朕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什麼有分量的話來,畢竟張允之前對死亡的那種漠視可不是裝出來的,就算萬歷真把張允給活剮了,外帶著株連張家九族,那又怎樣,他朱翊鈞在歷書上的臭名聲就能洗刷干淨嗎?萬歷雖然多疑,雖然貪婪,卻並不糊涂。

    張允也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在擔心些什麼,于是真誠而堅決地道︰“萬歲,歷書是後人寫的,而事卻是咱們這些先人做地,倘若萬歲從此時此刻開始勵精圖治,日後的歷書之上怕將是另外一番景象,再說了,只要咱們大明屹立不倒,哪能由得滿清夷族來隨意捏造評斷萬歲爺的功過是非!”

    “恩!”萬歷一听這話,就跟打了一陣興奮劑,陡然間坐直了身子,原本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一抹潮紅,盯著張允,眸子里宛如有團火在燒一般,一字一句地問道︰“張允,你可願助朕勵精圖治,變法求強!”

    “草民萬死不辭!”張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那好,那朕就封你做遼東經略,先替把那些女真,哦,不,後金余孽盡數剿滅,你可願奉詔!”萬歷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眼珠子都有些發紅,看來這個皇帝已經被張允給挑撥得對連影子都沒有地滿清動了殺心。

    “微臣心甘情願!”張允倒也不笨,順著桿子就往上爬,可而後卻平靜地道︰“不過,微臣有一句話要說,萬歲可願听否?”

    “說!”有句話說的好︰分享秘密可以將陌生人變成朋友。文學網現在地萬歷就是如此,史書上的罵名是張允告訴他的。這就是倆人共同遵守的一個天大的秘密,盡管張允因而多了些被萬歷殺掉以保全秘密地危險,可換個角度來看,卻也最大限度了拉近了君臣的關系,只要萬歷不傻不糊涂,他就會知道大明朝只有張允能幫他,因為張允掌握著更多的天機。

    而這些天機不但能洗刷他在史書上的累累罵名。說不定還能夠一舉把他打造成為蓋世明君,趕超唐宗宋祖,甚至祖宗朱元璋也未可知。

    因此他就不得不重用張允,更何況受了張允這些話的刺激後,萬歷的觀念陡然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想起之前張允在眠香閣地所作所為,不但不再生氣,更覺得唯有如此,才足以說明張允才是赤膽忠心,為了自己的聲名。為了他的江山社稷,這個年輕人連身家性命都可以舍棄,這才叫忠臣。

    于是這一瞬間。在萬歷的心中,張允的形象已經被驟然提高成了肱股之臣,倚重之心一生,也難怪他會冒出這麼一句前後反差極大地話來。

    張允听了都嚇得心里一哆嗦,遼東經略呀,換成後代的說法就是遼東軍區最高指揮官,只要他折騰個十來年,平滅滿清甚至以此為支點篡權奪位也有可能。可是這麼大的餡餅他能接嗎?

    答案是否定的,張允記得張廷玉對萬歷的評價里還有一句,那就是“性岐嶷”,現在他糊里糊涂得把大權扔給了自己,若是回頭醒悟過來。不但不會怪自己情緒激動以至于干了蠢事,反倒會以為張允居心不良。說不定就得袁崇煥地悲劇就得在自己身上提前上演。

    有了這樣的考量之後,張允道︰“女真不滅,天下難安,此國策沒錯,可是觀天下局勢,卻不能操之過急,否則的話恐生變故!”

    “哦?”萬歷一愣︰“此話怎講!”

    “女真在關外,雖然對我大明江山虎視眈眈,畢竟是羽翼未豐,若想剪除雖非難事,然兵乃國之禍,妄用刀兵恐怕將傷其國體!”

    “照你這麼說,那就眼睜睜得看著女真人在關外日益作大,終有一日吞我山河嗎?”萬歷瞪起了眼珠子,用手指指著張允地鼻子尖道︰“張允,你……居心何在?!”

    “萬歲息怒,微臣耿耿衷心可昭日月,滅亡女真之念也是日漸熾烈,然事非輕重緩急,微臣不想只圖一時之痛快而害得生靈涂炭,戰亂四起,若真這樣,怕是日後真僥幸勝了,史書之上對我君臣二人也無什麼好評價!”

    這話可算是點到了萬歷的死穴上,他越是在意身前身後名,張允就拿著青史上的評價做文章。

    “好,你說!”萬歷一時間沒有了脾氣,只得坐回了椅子上,不過倆眼珠子卻死死得盯著張允,瞧那樣子,若是張允說不出個令他滿意的章程了,怕是會直接撲上來把張允給掐死。

    張允整理了一下思路方道︰“微臣雖只做過小小的縣令,可卻知道治國如小烹的道理,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若是政事不清明,吏治糜爛,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內,就妄起戰事,微臣擔心一戰而勝倒也罷了,若是戰事一拖久了,生恐國內生出變故,更何況白蓮教為禍久矣,就如鑽進在我大明肚腸里的一條毒蛇,時時刻刻都沒忘記要顛覆我大明朝廷。”

    “你是說,唯有先把白蓮教鏟除方能平滅女真人嗎?”萬歷迫不及待地問道,

    “恩!”張允點了點頭道︰“在我夢中,白蓮教日後和女真人勾結在一起,殺我官吏,誆我百姓,做了無數天怨人怒的惡事,若是不提早把她們鏟除,微臣擔心,遼東地戰事若是一遇挫折,它們就會跳出來興風作浪,妖言惑眾,內政不清,焉能專心對敵!?”

    歷史上白蓮教有沒有和滿清勾結張允不知道,不過張允既然早就動了對白蓮教的殺機,正好趁此機會栽贓嫁禍,也算是幫萬歷堅定打擊邪教的決心吧。

    “愛卿此言甚合孤意!”讓張允大掉眼鏡的是萬歷竟然微微點頭,而後道︰“白蓮教早就是本朝的禍患。若非有心將其斬草除根,朕又怎舍得命公主千金之軀去當勞什子地聖女,公主也曾跟對朕說過,白蓮教確和關外的夷族關系曖昧,看來朕是該下狠心殺一殺它們了!”

    靠,大八卦呀,原來許淑真是充當內鬼呀。這個無間道有分量呀,張允一陣狂喜,畢竟方才自己地髒水潑對了,連忙狂拍馬屁,吹捧萬歷和許淑為了大明江山犧牲巨大。堪稱天下百姓之楷模,可敬可嘆。

    萬歷被他拍得暈陶陶,更覺得張允果真是天下第一等地忠良,遂道︰“你可有平滅白蓮教的計謀嗎?”

    “微臣有個不成熟的想法,還請萬歲指教!”張允道︰“白蓮教之根基在民間。若是單純的剿滅,只怕真就如野草一般,若是根子不拔除。那就真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故而要使其滅亡,就要先令天下百姓知道白蓮教乃是禍亂天下的妖孽。”

    “光是這樣就成了嗎?”

    “那自然遠遠不夠!”張允道︰“白蓮教之所以能歷久而不滅,歸根到底是一些貪贓枉法的官吏給他們提供了生長下去的土壤,微臣曾拷問過白蓮教徒,知道他一多半都是因為災荒或者苛捐雜稅逼迫而不得不背井離鄉地流民,其他的人也大抵如此。微臣陡然說一句,若是朝廷的政策能讓天下的百姓吃飽飯,穿暖衣,傻子才肯附逆造反呢?”

    “大膽,張允。你這是在貶斥朕嗎?”萬歷的臉色有點不善起來。

    “微臣不敢!”張允搖了搖頭,誠懇地道︰“不過民心思安乃是至理。只有讓百姓安居樂業,那麼白蓮教地頭頭腦腦就是說的天花亂墜,怕是也難以說動老百姓跟他們造反,這才是滅除白蓮教的根本之策!”

    “那女真人呢?”看來萬歷念念不忘得還是奪了大明江山又詬病他的滿清。

    張允淡然一笑道︰“這也容易,我大明百姓何其萬萬,只要有心,還怕他小小蠻夷侵擾嗎?”

    “少拍馬屁,說對策!”萬歷不耐煩得擺了擺手,看了一眼門外道︰“陶公理,且送茶水進來!”

    陶公理沏好了茶水端進來,給萬歷和張允各倒了一盞,可沒等站定身子就被萬歷給趕了出來,並且明令陶公理︰“行宮之前十丈之地乃是禁地,擅入者殺無赦!”

    一听這話,陶公理就知道這君臣二人多半是說什麼要緊的機密,告退出來命四周地侍衛加緊戒備,而他也躲得遠遠的。

    而房內的張允也道︰“微臣有上中下三法。上策,朝廷下旨,賞賜些虛有其名地官職給女真的頭人,再給他們些錢財,不過卻要抽調他們族里的驍勇之人為我大明開疆拓土,或者戍守邊疆,如此一來,打了勝仗,咱們大明朝揀便宜,若是打了敗仗,死傷的也是女真人,時日長了,女真人越來越少,也就不怕他們鬧出什麼大亂子來了!”

    “這法子不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焉知道這些蠻夷日後會不會生出謀逆之心,說其他二策吧!”萬歷一口就否決了這個計策。實際上這是最溫和也是最有效的一個法子,此時女真還沒有真正的建國,多半努爾哈赤正忙著統一女真各部族呢。

    如果萬歷允可,張允親去招安,以努爾哈赤在明朝當過小官的經歷,說不定真會答應受大明朝的冊封,而後死心塌地得為大明朝賣命,畢竟從歷史上來看,萬歷年間地大明朝和那時候的建州女真是根本不同級別的兩個存在,說是大象和螞蟻還真不算是夸張。奈何大好的天下就被萬歷和繼承者斷送了,怪得了誰!?

    張允也不想再繼續申辯,而後道︰“中策就是開放遼東關口,派遣商戶與女真人互市,從他們哪里購入貂皮,人參,馬匹等,並把咱們的瓷器,綢緞,茶葉等物傾銷過去,不單單是為了賺錢。更是以此為手段一點點消磨掉女真人地血性,讓他們墮落為只知道享樂而不知進取的寄生蟲,同時,允許漢人與女真人通婚,只須經歷幾代人,只怕女真人盡皆為我漢人同化,到那時候女真人也就算完了!”

    “此等劣民。焉能和我漢民通婚,此策也是不妥!”

    張允一听這話好懸沒暈地上,心說︰“這個萬歷咋得還有也是個種族主義者呀,人家女真人凶悍無比,哪劣了?說不定引進一下女真人地基因。咱們漢人又能變的驍勇善戰了呢?”當然了,這些話他也就只能在肚子里說一說,嘴上卻道︰“下策就是用遼人守遼土,且守且戰,且築且屯。屯種所入。可漸減海運。大要堅壁清野以為體,乘間擊瑕以為用。戰雖不足,守則有余。守既有余。戰無不足。”

    “恩,此策甚善!”萬歷拍了一下巴掌,高興地道︰“朕封你做遼東經略,以此策滅女真人,何如?”

    張允有點無語了,心里對萬歷重新又進行了評價,典型的好戰份子,不過對于萬歷的封賞卻不敢接受。于是跪在地上道︰“萬歲大恩,張允不敢或忘,讓微臣畢竟是有罪之身,實不宜當此要職,更何況……”

    “何況什麼?”

    “何況顧勇猛圖敵。敵必仇,奮迅立功。眾必忌。任勞則必召怨,蒙罪始可有功。怨不深則勞不著,罪不大則功不成。謗書盈篋,毀言日至,自古已然,惟聖明與廷臣始終之。”張允這句話地意思就是說︰“是立了功勞之後,敵人必定要使反間計,散播謠言,而本國必定有人妒忌毀謗。”

    他這也是在給萬歷打預防針,不過見萬歷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忙又道︰“微臣想過了,此番去遼東只是想多看看那里的風物,多搜羅一些情報回來,便于日後平滅女真時用,另外,微臣有個不情之請,望萬歲恩準!”

    “說!”

    “萬歲雖取下策,然微臣以為中策以商貿之術削弱女真人的計謀也可一試,因此微臣請求萬歲允可派遣商戶前往互市,一來取其金銀,弱其爪牙精神,二來也能以商戶為耳目,多多獲取女真的虛實,倘若打起仗來,也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你原本不就在這麼做嗎?現下又何必問朕!?”萬歷已經把張允查了個底掉,他那點小九九自然知曉。

    “微臣慚愧,商戶遠行遼東路上關卡眾多,每過一地必交重稅,如此一來,實在不利于商戶前往遼東行商,因此微臣懇求萬歲能賞下一些憑證之物,給商戶們些方便,作為回報,微臣原將所得利潤的三成上繳萬歲!”張允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行賄,而且賄賂地還是當今的天子。

    不過他知道多半萬歷是不會拒絕的,記得金庸在《袁崇煥評傳》曾經說過,萬歷皇帝最令世人瞠目結舌的是他的貪婪和懶惰。

    做為皇帝,富有四海,但神宗所喜歡地卻偏偏是對他最無用處的金錢。如果他不是皇帝,一定是個成功的商人,他血液中有一股不可抑制的貪性。

    皇帝貪錢,最方便有效的法子當然是加稅。神宗所加地稅不收入國庫,而是收入自己的私人庫房,稱為“內庫”。他加緊征收商稅,那是本來有的,除了書籍與農具免稅之外,一切商品交易都收稅百分之三。他另外又發明了一種“礦稅”。

    大批太監作為皇帝地私人征稅代表,四面八方的出去收礦稅。只要“礦稅使”認為甚麼地方可以開礦,就要地產的所有人交礦稅。這些太監無惡不作,隨帶太批流氓惡棍,到處敲詐勒索,亂指人家的祖宗墳墓、住宅、商店、作坊、田地,說地下有礦藏,要交礦稅。結果天下騷動,激起了數不盡的民變。這些御用征稅的太監權力既大,自然就強橫不法,往往擅殺和拷打文武官吏。

    值得說一下的是司墨的父親,也就是因為彈劾這些為非作歹地太監而被罷免了官職被迫害致死的,由此可以看出萬歷此人的貪婪為禍之烈。

    也正是揪住了他這點不大光彩的天性,張允才膽敢公然賄賂天子。

    而萬歷的表現也真得沒有讓張允失望,他竟然在沉吟了片刻後點頭答應了下來,隨即又道︰“愛卿,我看你那炮仗作坊里所制地地雷及手雷威力頗大,何不多購些田畝,多招募些人手,有了這等利器,我大明兵丁豈不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一听這話,張允的心眼一活動,諂笑道︰“微臣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說吧!”

    “請萬歲賞給微臣一文錢!”張允一本正經地道。

    萬歷一愣,不過他一個皇帝平時出行前呼後擁,自有陶公理這些貼身地太監付帳,哪用得著他掏錢,皺了皺眉頭,竟貼身的一個錦囊里摸了一枚淡黃色的錢來遞給了張允。

    張允接到手里才發現這可不是銅錢,而是象牙琢磨而成,上書萬歷通寶四字,也許是把握的時日久了,已經變得很是光滑柔潤,不過字跡卻依然清晰,拿在手中很是舒服,想必是銅錢的母錢。

    “呵呵,這可是好東西,萬歷通寶皆以此做範!”張允一樂,隨後道︰“今日得萬歲一文錢入股,來日炮仗作坊更名為軍火工廠,其中有萬歲六成股份,朝廷三成,小人只佔一成,懇請萬歲爺給軍火工廠賜名!”

    萬歷一听,頓時樂了,他愛的就是銀錢,又听自己一文錢就能換了這許多的股份,來日軍火工廠作大,只要兵部花十兩銀子買軍火,那他就能得六兩,這可是公道的買賣,底下的言官就算想要說他︰“陛下愛珠玉,民亦慕溫飽,陛下愛子孫,民亦戀妻孥。奈何崇聚財賄,而使小民無朝夕之安?”又言︰“近日奏章,凡及礦稅,悉置不省。此宗社存亡所關,一旦眾叛土崩,小民皆為敵國,陛下即黃金盈箱,明珠填屋,誰為守之?”也不能了。

    這可比什麼都合萬歷的心思,喜道︰“好!”說著提起毛筆,寫了幾個大字道︰“賜名萬利,取一本萬利之意,如何?”

    “微臣謝主隆恩!”張允也很給面子的給萬歷來了個全套的三拜九叩。

    萬歷笑吟吟地道︰“罷了,朕也累了,你先告退吧,三日後朕起駕回京,你隨行吧!”

    “是!”張允應了下來,捧起萬歷手書的這卷紙,至于商戶們行商時用的通行憑證萬歷自然也答允了下來,必定是他自己的買賣,哪里能不上心,不過腰牌要等回京之後知會戶部後才能派發下來。

    張允這一遭得了無數的便宜,樂得嘴巴都快歪了,心道︰“不賴,不賴,只要投其所好,好處大大的!看來以後咱也得采用一下曲線救國的策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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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 21:05:20
卷二 第十二章 為君吹一曲

    此番君臣開誠布公的暢談之後,張允和萬歷的關系比之前和緩了許多,而張允前後的身份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之前是被變相流放,而現在則是奉旨前往遼東禍害女真人,走出衙門時張允站在台階之上仰望頭上的湛湛青天,忽然有了種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感覺。雖然他委婉得拒絕了萬歷任命自己為遼東經略的主張,不過天知道回頭萬歷下發明旨時為委派他個什麼職務。

    三天,我還有三天的時間。張允暗暗得對自己道。正想離去時,卻瞅見河間的商戶並一些士紳從旁邊一條街上走了來,眾人手里合力捧著一幅長絹,遂笑吟吟得迎上前去,問道︰“王老爺子,你這是去哪呀?!”

    為首的王守則看了張允一眼,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而後才道︰“大人,小老兒斗膽問一句,方才你可是去面見聖上了?”

    “恩!”

    “聖上下旨讓你官復原職了?!”王守則臉上閃過一絲喜悅和希冀。

    “沒有!”張允搖了搖頭,對于這位陪著自己風雨同舟的合作伙伴,張允的心里頗多好感,正所謂愛屋及烏,以至于看著河間的商戶們也可愛了起來。

    “那……聖上打算如何發落大人呢?!”王守則頗有些失望,而又忐忑得問道。“這個……”張允也實在不大好明說,總不能大庭廣眾得嚷嚷︰皇上命我去遼東當官,主要的職責就是把女真人滅族吧。

    “大人不必明言,小老兒明白了,我等還有些要事就此和大人作別!”張允的默然在王守則看來就是難言之忍,心里頗有些不忍,更是下定決心要聯名具保張允留下作官。

    “你們有什麼要事呀,說來听听。也許我能幫上你們也說不定呢!”張允熱心地問道。

    王守則看了張允一眼,又看了看身邊的商戶和士紳,而後沉聲道︰“我們想求皇上赦免了大人,繼續留下來當我們的父母官,這是萬民書!”

    張允听了這話頓時一愣,心頭里宛如被灑了辣椒面,熱辣辣的。淚水不自覺得就涌了出來。古代的好官走時會得到百姓們贈送的萬民傘,張允是知道地,這可以說是治下百姓對該官員政績最直接也最樸實的認同……

    可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在河間一年,事沒有辦幾件,竟然也有了這種待遇。更難得的是這萬民書來的時候並非自己在榮升之際,而是被貶黜之時,這就愈發多了幾分雪中送炭的感覺。

    看了看眾人捧在手里的長絹,約有寸厚,以薄薄的絹來看這起碼得有百丈長。那上面得簽多少名字,蓋多少手印呀,絹子雖輕。可這份情意卻比五岳還重,張允又怎能不感動,不過現在卻不是哭地時候,抹了一把淚水,沙啞著嗓子道︰“鄉親們,諸位的深情厚誼張允在此拜領了!”說完張允退後兩步,真就跪了下來。

    而王守則等人也慌忙得跪在他的對面,值得一提的是但凡有路過的百姓也停下腳步。齊刷刷得朝張允跪下,如此地場面要是放在電影或者小說里決定煽情到了極點,可是張允此時卻顧不得想這許多,他的心被波濤一樣的感動充溢著。

    張了幾次嘴巴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末了才大聲道︰“張允來河間作官雖一年。但承蒙諸位鄉親父老照拂,張允感激不盡。即便是來日離開了河間,不管走到了何處,我張允都是咱們河間的人,都是諸位的子佷兄弟!”

    “鄉親們希望我能留下來當官,我也想呀,可是朝廷有更要緊地事交給我去辦,我又豈能推托,從張允穿上官服的那一天起,我就在父親的靈位面前發誓終此一生,無論做什麼,都要以國家社稷和黎民百姓為重,這一年以來我在河間地種種作為,雖算不上光明正大,然絕對是問心無愧。”

    “這份萬民書就送與我吧,我張允從不信天,可我信人心,而諸位鄉親在這絹子上留下的名姓和手印就是一顆顆跳動的人此後無論走到哪里,就如全河間的鄉親們都陪伴著我,每當我困頓時,懶怠時,給我力量,給我鞭策,讓我時刻銘記著在遠處有那麼一片蒼天厚土,有一群真誠可親的父老在看著我的所作所為,為了不辜負你們,我也會兢兢業業得辦差的。”

    “大人……!”王守則也是老淚縱橫。四周的百姓更是唏噓不已。

    張允知道若是自己不先起來,怕是左右地人都會這麼跪著,于是搶先站了起來,把王守則等跪在前排的人都攙扶了起來,郎聲道︰“老爺子,現下我已然不是官身,那就是你的子佷輩,若是再行此大禮那可真就是折殺我了。中文網首發”說完又湊到他的耳邊,小聲道︰“待會把你信得過的商戶湊在一起,先去你家等著,稍候我有話要對你們說!”說著握了握他枯枝一樣地手,接過他手中的長絹,又朝眾人深鞠一躬,昂然而去。

    王守則被張允方才地話唬住了,可看張允那臉上的神色安然,不象是有壞事要說,遂目送張允離去之後,也說了幾句場面話,招呼眾人各自離去,至于張允所說的那些信得過的商戶,不用說自然是堅定不移得和王家站在一起的合作伙伴。

    他擔心太明目張膽得邀請會給張允帶來不好的影響,故而先回家,而後才寫了請帖命兒子一家家得去送,明面上說是請客吃飯,不過究竟是有什麼事不光王老二不知道,就連王守則也蒙在鼓里,因此說的話也極含糊。

    可越是這樣就越吸引人,再聯想到年前那張銅牌子的事,那些精明的商戶隱約嗅到了好處的味道,所以一接到請帖,當下要麼騎馬要麼坐轎,紛紛往王家匯聚。當然了,一個人的懷里都揣了一大把銀票,也免得有好買賣沒拿著本錢錯失了!

    眾商戶急匆匆趕來赴宴暫且不提,單說衙門里,行宮內,街頭上的這一幕早已經被送張允出來的陶公理看在了眼中,回來後自少不了在萬歷面前匯報。萬歷听了之後微微一笑道︰“這小子倒真是會作官,不管這番做派是真心還是假意,河間地百姓必定要結結實實得記他一輩子了。”說著看了看案頭上一本評話,青色的書皮上寫著“張公案”三字。

    被河間百姓念念不忘的張允正一溜小跑得往家趕呢,萬歷就給了他三天的時間。可他手頭上還有無數的爛攤子需要清理,可謂時間緊,任務重,而有些事又不能指派給外人,沒奈何只得再次讓三個夫人出馬了。

    “老婆們。我回來了!”張允推開院門大喊一聲,而後就見房門一看,一個嬌小的人影尖叫著就撲了過來。

    張允不用看都知道來者何人。一把將其抱住,波波波連親了三口道︰“恩,好香,幾日不見我們的司墨愈發地香了!”

    “呵呵,該說你變臭了才是!”司墨偎倚在他懷里,抬頭看了張允一眼,皺了皺鼻子,古靈精怪地道︰“這才幾天沒回家啊。就成了個貨真價實的臭男人!”

    “臭嗎?”張允作勢聞了聞身上,而後笑嘻嘻地道︰“那臭男人你要不要呀!?”

    “不要!”司墨一口拒絕,見張允的臉垮了下來,這才笑道︰“才怪!”

    “你這個死丫頭,就喜歡拿相公的逗樂子玩!”張允寵膩得刮了刮她光溜溜的小鼻梁。將她橫抱在懷里大踏步得走進正屋,見顧媛正坐在床上吮手指頭呢。邊上還有一些作了一半地衣帽,這才把司墨放下來,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道︰“去,給相公燒洗澡水去!”

    “為什麼每回都讓我做?哼!偏心的家伙!”司墨一邊半真半假的抱怨著,一邊乖乖得去燒水去了。

    “怎麼了這是?!”張允在身後抱住了顧媛,摸了她已經微微隆起的肚子,而後將她的手指放在自己嘴里吮吸著,不過還是含混著問道。

    “沒事,不小心針扎到了手!”顧媛故作平靜地道,不過顫抖地聲音卻將她內心里的喜悅顯露無余。

    “我不是早就說過了,你有了身孕,主要的任務那就是吃飽喝足之後歇息,這些活要麼讓司墨做,要麼就再雇個丫頭來使喚!”張允嗅著顧媛身上地氣息,將嘴巴湊到她耳朵邊上柔聲道。

    “那怎麼成呢!”顧媛身子一顫,享受著張允的溫存,黯然道︰“桃紅可是跟了我五六年的丫鬟,還不是一樣的把咱們都給出賣了,再雇使喚丫頭,保不齊就沒有外心,如果是這樣還不如自己累一點,總比給相公添亂好吧。”

    “司墨呢?!”

    “你和林姐姐不在的這些日子,里里外外都是司墨操持,要我說呀,妾身雖是正室,可是卻遠不如司墨強,就說這身皮裘吧,料子都是司墨張羅著買來的,妾身也就是動了動手而已,相公,你也尋個時機收了司墨妹妹吧,總這麼拖著,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去了!”

    張允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吧,听你的,不過以後在相公面前不準自稱什麼妾身了,听著別扭,要說我,知道嗎?”

    “是,妾……我知道了!”顧媛溫柔地道,但馬上就羞澀地道︰“相公,求求你,莫亂摸了,我自打有了身子之後越發得易動情……啊!”話還沒說完,身子一陣急促的戰抖後就軟了下來。

    張允看了看自己地雙手,心道︰“不是吧,我啥時候把一摸動情手練到頂峰的呀?!這也忒快了點吧。”不過只能看不能動的感覺還真是不大好,看了看側著身子躺在床上喘息的顧媛,剛才她提的建議又冒了心頭。

    抱著顧媛坐了一會就听到司墨喚他去洗澡,張允內心里色欲萌動,屁顛屁顛得朝浴室跑去,也不顧司墨就在面前,手腳麻利得把身上地衣服脫了下來,撲通一聲就跳進了泡澡用的木桶里,伸了個懶腰後色迷迷得看著司墨道︰“丫頭,我看你地身上也有些髒了,要不一起洗吧!”

    這麼曖昧的信號一發出,司墨的小臉刷得就紅了,在屋內升騰的水汽中愈發顯得嬌艷如花,撩撥得張允欲火狂燃,那生事的根子支稜稜就昂首而起。可是司墨隨後的一句話卻如一盆子涼水當頭潑下,徹底讓他體會到了嘛叫渴望越久,失望也就越大。

    就听司墨低垂著腦袋,既有些羞澀有很是遺憾地道︰“相公,我……我有些不方便。”似乎怕張允不懂,又加了一句︰“月信昨日剛來!”這所謂的月信自然就是月經了。

    張允聞言,頭望蒼天,那叫一個郁悶,可司墨隨後的一句話卻又讓他心中火苗子騰騰冒了起來,就見她啟朱唇,發皓齒,輕飄飄地道︰“不過,我最近學了一首新曲子,若是相公想听,我可以為相公吹奏!”

    吹蕭?我喜歡,張允連連點頭,眯著眼楮道︰“好你個鬼丫頭,學什麼不好偏要學這等邪惡之物,這不是拉著相公陪你一起學壞嗎,不過,我喜歡,大大的喜歡,嘿嘿,哈哈,呵呵,嘎嘎,吼吼!”他越笑就越是沖動,就這麼站了起來,壞笑道︰“相公現下就想听!”

    司墨一愣,不過臉色卻越發的紅了,看了看那斗志昂揚的凶物,不禁暗想︰“不知道媛媛姐怎生消受得了。”緩步過去,湊在木桶外,檀口微開,已經含簫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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