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一大早,各家各戶就都趕著車馬跑來刑部交納買罪錢,只不過張允這個刑部侍郎沒有到,沒有人敢自作主張,因此刑部外面地道路被堵了個水泄不通,一干刑部的官員也是急的腦門子冒汗,好不容易見到張允和朱常洛出現,才算是暫時出了一口氣。
張允看了一下外面密匝匝的人群,臉上露出了些笑容,命衙役們守在刑部門口,一家一家得往里面放,而後又讓幾個刑部主事臨時充當起了賬房先生,有的負責記賬,有的負責清點銀兩,而他則和朱常洛各搬了把太師椅,中間弄了個炭火盆,邊閑話家常,邊在旁監督。
不得不說這些罪臣的家底子之殷實遠遠超出了張允的預料,原本這些所謂地買罪錢都是他按照這些人的官階以及往日的風評制訂地。基本上從十萬兩銀子到三十萬兩銀子不等。
他還以為這下子至少能夠掏光這些人的一多半家底,搞不好還能逼得他們跑去當鋪里將家里地古玩字畫都典當了去,可沒想到的是他派出去查探消息地衙役回來後稟報說,根本就沒有幾家前去當鋪抵押東西。
這麼一來讓張允有種很吃虧的感覺,不過命令既然都下了,也不好朝令夕改,也就只好忍著再敲上一竹杠的沖動。讓那些交夠了銀子地官員出獄回家。
而這一箱箱白花花的銀子張允也沒有在手里放上多久,眼瞅著院子里的箱子越來越多,他喚過來一個衙役,命他們去兵部和工部一趟,把主事的官員給叫來。
自從有了這個買罪錢的想法之後。他老早就已經通令過兵部和工部,命他們先草擬出一個關于對遼東用兵耗資情況地評估,基本上包括兵部的餉銀,糧草,工部的兵刃。盔甲,以及雷火的購買費用等等。現在既然有了銀子,正好來個分流。一切都是透明化辦公,旁邊還有個太子看著,也不至于將來被那些討厭的諫官拿來做文章,說自己中飽私囊。
自打大年初一萬歷在金殿上封了張允個三部總侍郎之後,整個京城乃至全大明朝地官吏們就已經隱約得感受到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畢竟張允的名聲可是天下皆聞,可無論是誰都琢磨不明白這究竟是個什麼樣地人。
而就在他們感到惴惴不安時。張允在刑部大堂之上,親手杖斃了幾個朝廷大員的消息就傳進了這些人的耳朵里,當時隸屬于東林黨的一些言官就有種想要寫奏折彈劾張允的沖動,雖然齊楚浙黨和東林黨斗了這麼多年,可終究是一朝為官。又都是文人,即便不是惺惺相惜吧。至少也是兔死狐悲。
可是沒等他們把奏折寫好,就被東林黨的領袖人物之一——楊漣給攔住了,輕聲道︰“想必張允此舉是得了皇上允可的,你我又何必湊過去觸這個霉頭呢!”
左光斗也站了出來支持了楊漣的意見,並且道︰“何況張允榨出了齊楚浙黨人貪墨地銀兩用來備戰遼東,也不是什麼壞事,只要他不是自己侵吞,即便是做法激烈一些,但終究還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我等又何必求全責備呢?”
有了這兩個領軍人物發言,其他的東林黨人也真不好再說什麼了,何況他們也很明白,從張居正死了之後,萬歷就不是很待見他們這些文人,而張允現在又是萬歷面前的紅人,若是貿然跳出去彈劾,只怕連個名留青史的機會都沒有,因此也就都選擇了沉默。
東林黨地沉默恰恰讓被文人們欺負了許多年的萬歷感到分外地開心,就連鴉片也比往日多吸了一點,精神奕奕,心里對張允的評價又高了一分,再加上掌上明珠——許淑平安回來,萬歷忽然覺得老天爺對自己還是很不錯的。
其實張允覺得兵部和工部的官員也很不錯,至少這份預算案做得中規中距,橫看豎看都沒有多少的水分,不過這回的差使畢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于是又遞給了旁邊的太子,希望他也把把關。
可太子卻微微一笑道︰“你拿主意就是,你辦事,父皇和我都放心!”
得,張允覺得自己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思量再三之後,在預算案上簽署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後又加蓋了官印,不過臨交給那倆主事之前,張允笑眯眯地道︰“銀子給了你們,本官希望一分一毫都能用到實處,若是有一丁點貪墨之舉,呵呵,本官不介意再多殺幾個人給其他人提醒!”
“是,是,下官謹記大人教誨!”這倆人連連點頭,拿著預算案,召集了各自部里的人,搬運銀子,而後去籌集各項戰爭物資。
也許,在大明朝後期的各次戰爭的準備工作里,這一回是最高效也是最廉潔的一次,因為買罪錢剛剛結算完畢,剩下來的一些罪不容赦的官員就被梟首示眾,而這十幾二十個四品以上的官員用生命來證明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張允不只是會用板子打人屁股。還會用刀子砍人腦袋。
無論是兵部還是工部的官員們,無論是誰,都沒有膽量再來試探一下張允地底線,而且他們也不知道張允何時何地會再來這麼一出,于是乎一個個玩了命似的辦理張允交代下來的差使,生恐稍微有點怠慢,就成了刀下的亡魂。
而在這段時間里。已經被兵部任命為遼東督師的熊廷弼又到張允家里拜會過一次,除了感謝張允兌現了他的諾言之外,也是來辭行的,因為他著急趕往遼東準備即將到來地大會戰。
在送行的宴會上,張允也把守信的把袁崇煥介紹給了熊廷弼。而袁崇煥的言談。見識也很讓熊廷弼滿意,大贊張允又給他送來了一個將帥之才,張允心里那叫一個美,頗有些我就是伯樂的感覺。
同時張允也沒有忘了叮囑熊廷弼一定要善加利用雷火這種戰爭利器,在面對女真人時。一定要發揮大炮和城池等長處,盡量減少野戰,特別是不能夠玩什麼分兵進擊地招數。同時他也偷偷得告訴熊廷弼,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也會盡快前往遼東效命沙場。
熊廷弼听了這話自然是哈哈大笑,握著他的手道︰“張兄弟,你若是來了,必定能把女真蠻子都殺個一干二淨。”
張允握了握他的手,一本正經地道︰“沒有我,你也能做到。”
而後有些微醉的張允放聲高歌︰“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
以一首慷慨豪放地《精忠報國》為熊廷弼,袁崇煥送行。
回來的路上,與他同來的朱常洛和他並轡而行,低聲問道︰“允兄弟,你真打算前往遼東嗎?”
這段時間,朱常洛幾乎成了張允地影子,除了晚上要回皇宮睡覺之外,基本上一天到晚都跟在張允身邊,也不知道是受了張允的影響,還是驟然醒悟,過去的懦弱的性子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剛直而不失威武,漸漸得有了些王霸之氣的感覺,不過和張允的關系卻比以前更加的好了,少了些敬重,卻多了些親近。
張允側過頭來看了看朱常洛,堅定得點了點頭,而後道︰“殿下,記得我曾對你說過不止一次,女真人是我大明朝背後地一匹狼,若是任由他們作大,用不了多久,怕是真得會闖進中原來褫奪天下,而這絕非我漢人之福,也許這不是我大明朝的最後一場戰爭,但對于我來說,卻是關乎著我大明朝國運的一戰,因此我想親身去體會一下,也盼望著能夠殺上幾個辮子兵。”
“要不我與你一起去吧!”朱常洛忽然問。
“不行!”張允想都不想就一口拒絕了,將左右的隨從屏退,仰望著頭上的藍天白雲,悠悠然地道︰“殿下,有些話我不想瞞著你,皇上地龍體是一日不如一日,而遼東的戰局也是千變萬化,不知道何時方能了結,且不說皇上未必肯放你離開,就算是允可地話,若是皇上有個三長兩短,你不在京城,只怕又要生出一場變亂。”
朱常洛目不轉楮得看著張允,見他深邃的眸子里滿是真誠,默然良久之後終于是嘆了口氣,輕聲道︰“也好。”
張允見不得朱常洛這種憂心忡忡的模樣,笑吟吟地道︰“其實啊,我最擔心的是皇上肯不肯放我離京,唉。”
“你想去遼東,不行,朕絕對不會答應的!”事實也真如張允所預料的那樣,熊廷弼前腳走人,張允後腳就來到了萬歷的御書房,剛把自己想去遼東打仗的想法說出口,萬歷就急了,把個腦袋搖晃得跟撥浪鼓一樣。
“為什麼不行?”張允反問了一句。想必這紫禁城里也只有他有這膽量跟萬歷這麼說話。
“張允,父皇不肯放你走,也是擔心你遇到危險,打仗不同于別的,刀槍無眼。你一個堂堂的三部侍郎,若是有個什麼閃失,讓我……讓你家里的妻兒老小怎麼辦呀?”一旁的許淑溫聲勸解道。
自從許淑平安回宮之後,基本上一天到晚都陪伴在萬歷左右,雖然沒有再跟張允單獨見過面,不過每次張允來見萬歷時,總不免被許淑那雙含情脈脈眼楮看得心慌意亂的。倘若不是急切得想去遼東,他就是死都不會再來面對許淑幽怨的眼神。
“這個……”張允也有些為難,不過隨後又狡辯道︰“公主不用擔心,我只是去觀戰,決計不會親自上陣。再說了有家丁保護著我,肯定不會有事地!”
許淑還要再勸,不過萬歷卻攔住了她的話,目光灼灼得盯著張允道︰“你真的想去?”
“是!”張允毫不畏懼得回視著他。
“那好!”萬歷狡黠得一笑道︰“去可以,不過朕不放心你的安危。除非……”
“萬歲有什麼要求只管吩咐,微臣一定照辦!”張允也知道這不是談條件的時候,只得當起了冤大頭。
“除非你把淑公主帶在身邊!”萬歷笑吟吟地道︰“有她在你身邊。朕就安心多了。”
“啊?!”張允的嘴巴張得足以一下塞進個鵝蛋。他怎麼也沒想到萬歷會來這一手,只是他橫豎是猜不明白,萬歷此舉是想把許淑推銷給自己當老婆呀,還是擔心自己來個黃鶴一去不復還,又或者在遼東擁兵自重,想派個密探監視自己。
“啊什麼啊?我堂堂一個公主,跟著你去遼東打仗,很委屈你嗎?”許淑瞪著眼楮喝問道。到底是公主。一進了宮就再沒有了過去的溫婉,野蠻跋扈卻是與日俱增。
“不是!”張允搖了搖頭,剛想推辭說︰“只是公主千金之軀,怎能隨微臣犯險呢!”
可話剛到嘴邊就被許淑一句話給堵了回來,她說道︰“那麼你就是答應了。父皇,您就下旨吧!”
靠。這不是逼我嗎?奶奶地,你們老朱家的人咋就一點道理都不講呢。張允那叫一個郁悶,可萬歷似乎也很喜歡看到張允吃蹩的模樣,笑呵呵地道︰“好吧,看在朕寶貝女兒的面子上,就準了你的請求,找個良辰吉日,你們再上路不遲。”
我們是去打仗呀,還是成親,選什麼良辰吉日呀,張允恨不得一腳把萬歷踹翻,揪著他地胡子詰問,不過看了看遠處侍立的陶公理,他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磕頭謝恩。
“你是不是很生氣呀,嫌我自作主張,非要跟你一起去遼東!”張允剛一離開御書房,許淑就追了出來,怯生生地問道。
裝可憐,哼,老子不吃這一套。張允也不多看他一眼,很不爽地道︰“你覺得呢,換成你是我,你怎麼想?”
“我當然會很高興了!”許淑也不知道是真沒听出來,還裝糊涂,笑吟吟地答道。
“是嗎?”張允陰陽怪氣地道︰“那你就接著高興去吧,告辭!”說著轉身就要走人。
“你給我站住!”許淑厲聲道。
張允只當沒有听到,走的越發快了,把個許淑給氣得直跺腳,可是卻拿他一點辦法沒有,張允的臭脾氣她不是第一天領教到,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佔不了上風。豈能不讓高傲地許淑惱火萬分。
盡管如此,許淑卻沒有再威逼張允,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並不畏懼強權,更能坦然面對死亡,說他是奇男子也好,說他是個渾不愣也罷,總之少有誰能奈何的了他,也許這恰恰打開她心扉的唯一原因。“哼,硬得不行,那本公主就來軟地,看看誰能斗得過誰!”許淑很不服氣地下定了決
張允在御書房受了氣,也沒有再去刑部,出了皇宮之後就直接趕回了家里,一進門就瞅見張福正在指揮著家丁們在搬一些箱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裝著些什麼。
要說一下的是自從朱常洛給了他那個地契後,張允很快就搬到了新宅子里,距離紫禁城很近。有什麼要事想進宮也方便了許多,而且宅子極大,假山花園,亭台樓閣,美不勝收,用朱常洛的話來說,這宅子才配得上他現在的地位。
“這是哪來的?”張允叫住張福問道。
“听三夫人說。這是老爺做買賣分得的紅利,哦,對了,還有幾個河間來的客人等候您多時了!”張福答道。
听說是河間來地人,張允頓時就想起了王老三和佟正業。遂走去客廳,見司墨正在翻看賬目,而王老三和佟正業坐在一旁喝茶水呢,見他進來忙站起身子,恭敬地道︰“大人。您回來了!”
“呵呵,你們倆總算是來了,我前些日子還想呢。是不是听說我被貶了官,害怕受了牽連,因此連登門都不敢了!”張允半真半假地調侃道。
“怎麼會呢!”王老三連忙解釋道︰“臨過年以前,遼東下了場大雪,凍死了不老少的牲口,路也給封了,我和正業緊走慢走,今天才來到京城。”
“這樣呀。那倒是我多心了!你們也去遼東有些日子了,可還習慣嗎?”張允關切地道。
“別的都還好說,就是太冷,咱們河間冬天也下雪,可跟遼東比起來。就小的多了!不過幸好那邊的貂皮帽子極暖和倒不至于把手腳都凍了!”王老三答道,而後又道︰“我倆這回來。也帶了些遼東地特產來,孝敬老爺和各位夫人。”
“貂皮,人參,烏拉草,也算你們有心了!”張允看了看桌子上擺著的幾樣東西,而後道︰“別站著,跟我好好說一說遼東地局勢,開春咱們大明朝就要對遼東用兵了,會不會影響到河間商戶們的產業呀!?”
“影響肯定有,不過不會太大!”佟正業顯然是老早就想好了該如何對答,侃侃而談道︰“其實女真人鬧騰著要造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去年年底攢足了膽子,不管怎麼打,只要他們還穿衣吃飯就得求咱們,而今年大雪凍死了不老少的牲口,我听當地的漢人說,每逢這個時候,女真人就會殺進關內掠奪糧食衣物。”
“邊關的守衛呢,能擋得住他們地入侵嗎?”張允關心的倒是這個,沒有吃穿的,女真人不來搶才叫奇怪呢,若是能守住關隘,讓他們進不來,凍餓之下,這仗還沒有打,怕是女真人就已經敗了一大半。
“過去不能!不過听說兩個月以前來了個孫承宗大人,讓那些戍邊的兵卒死守關口,打了幾仗,倒是把女真人給逼退了,不過他嚴禁商販出關和女真人做買賣,因此少賺了些錢。”說到這,佟正業有些不大滿意。
張允點了點頭,笑道︰“無妨,你們雖然是商人,更是大明的子民,能在此時犧牲些利益來換取邊關地勝利,那就是貢獻,值得,以後把關外的買賣撤回來,要打仗了,別人我不管,咱們河間的商人就是一粒米,一顆鹽,一塊布都不能賣給女真人,我就是要讓他們困死,餓死,凍死!”說到這,張允地聲音冷得能冰。
說到這,他想起一件事來,拿起司墨用來記賬的筆寫了一封書信,隨後叫來賀虎,命他騎快馬去追熊廷弼等人,並把書信交給他,信里的意思正好是方才所言。
不過這才不算完,吩咐司墨好好款待王老三和佟正業之後,他又去見了朱常洛,把方才所听來的事一說。朱常洛微笑道︰“你這招堅壁清野的法子太毒了些吧?”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你說說看,我是該仁慈些呢,還是該狠毒些?”張允反問道。
“走,我陪你一起去面見父皇。”
沒過多久,兩道聖旨從宮里由皇宮里發出,一個是明發給天下商戶的,禁止將糧食,衣物,布匹,食鹽,鐵器等物賣給女真人,違令者以謀反罪論處。另外一個是給邊關的,嚴令他們把守住各處關口,不準放一個人出關,若有紕漏,斬。
看著傳旨的小太監出了皇宮,張允朝著東北房間冷笑道︰“就憑你個小小地部落,就敢跟龐大的國家機器叫板,老子不讓你們亡族滅種,就不姓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