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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審死官]大明審死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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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 21:08:25
卷二 第二十三章 首見袁蠻子

    梃擊案雖然結案,可是余波卻從不曾停息,一是萬歷玩得這一手各打五十大板雖利在社稷,卻把張允給推到了前面成了受氣的布袋。這下子無論是東林黨還是齊楚浙黨都以為此事乃是張允所為,怨恨之心一起,各種各樣的折子就不斷得往宮里面遞。

    唯一讓張允欣慰的是萬歷還算是厚道,對所有彈劾張允的折子全都是留中不發,躲在皇宮里權當是什麼都沒有听到。這倒是省卻了張允不少的麻煩。

    二是張允以二十多歲的年紀成為了年逾不惑的皇太子——朱常洛的老師,也就是日後的帝師,對于普通的文人來說,這絕對是一份大到不能再大的榮耀,可是在張允看來,卻是天大的麻煩,就算他在河間的那一年時間里惡補了不老少的詩經,畢竟距離真正的大儒還是有一定距離的,要他來教朱常洛真有那麼點趕鴨子上架的意味。

    不過張允也有自己的法子,揚長避短就是,反正萬歷也曾經下過旨意,只要教會朱常洛如何放眼看世界,日後能當個有為的皇上就成,于是乎,張允又重新開始了在河間書房里的那一套科學論。

    有意思的是前來听課的不但有朱常洛,居然連後來的木匠皇帝朱由校也在其中,直到此時此刻張允方第一次見到了歷史書上那個堪比惡魔的魏忠賢。

    總的說來這丫的相貌比他的名聲好了很多,白淨的面孔,稜角分明的臉,魁梧的身材,難怪客氏與他狼狽為奸很多年。無論是放在哪里看,這廝都算的上是個美男子,再加上在宮里混地久了,對于溜須拍馬。曲意逢迎之道可說是爛熟于心,玩的更是爐火純青,三言兩語就很讓人對他生起幾分好感。

    此時的他還沒有什麼權利,不過就是朱由校身邊的一個伴讀,準確的說是個玩伴。對于張允這個東宮講師倒也沒有失了恭敬。

    張允雖然在心里萬分討厭他,不過面子上的功夫總還是要做的。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始終沒琢磨透既然萬歷已經知道這廝是個惹禍地根苗。為什麼就沒有下狠手把他給鏟除了呢?心里揣著疑惑,張允也不敢跑去質問萬歷,干脆也就裝起了糊涂。

    其實萬歷決定讓朱常洛讀書,身邊的講師自然是不會少的,可這些人無論是不是學富五車。財高八斗,都擺脫不了外廷朋黨之爭的印記,而這也導致他們對張允這個年輕人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不管是隸屬于東林黨陣營的,還是齊楚浙黨地。全都不約而同的開始孤立張允。

    張允呢,也不在意,原本他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即便是所有人的都跑來和他套交情,拉關系,在他的內心里,在這里都是孤獨地,習慣了反倒懶得去和這幫人廝混。

    每日里都是別人正經八百講課時,他眯在眼楮在一旁打瞌睡,或者是也順便也听上一听,就算是在充電了。等到閑暇時。就把朱常洛和朱由校這爺倆拉到一邊,開始閑聊著科學常識。

    要說一下的是張允並沒有象教家里三個女人那樣深入的灌輸一個科學體系,而是拿出了最淺顯常見地現象用科學的觀點進行論述,比如月亮的陰晴圓缺,太陽的東升西落等等。都被張允打上了科學無處不在的烙印。

    不得不說在這樣一個自我封閉的時代,朝一幫將自己封閉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自高自大的人說這些。那是需要極大勇氣地,因為一個不注意興許就會被人扣上妖言惑眾的帽子,砍頭,丟官都有可能。

    不過張允倒不怎麼擔心這些,因為他有一個上方寶劍——萬歷讓他來教的。而且他也極有分寸,從最簡單的科學道理開講,從最常見的現象說起,吸引著朱常洛和朱由校來听來思考……

    比如他說到了太陽地東升西落,自然就涉及到了公轉自轉和太陽系,銀河系以及地球的形狀,而說到了地球是圓地之後,他也就講到了住在其他地方的那些人,歐洲人,美洲人,黑的,白的,還有他們的國家,政策,以及霸權之路。

    不得不說朱常洛雖然在政治斗爭中精明強干,可是畢竟年歲大了,腦筋不免有些僵化,張允所說的這些東西即便不是顛覆過去的世界觀,至少也是讓他開始重新認識這個世界,這樣巨大的改變多少讓他有些吃不消,不過呢,他還是老老實實得听著,思考著。

    對于張允所講的那些羅馬舊事,來當成日後做皇上時借鑒的東西。對于張允的這些偏門學問,他也是頗為敬佩的,和張允在一起時,倒是頗有氣度的稱他一身老師,而且不失恭敬和感激。

    不過張允卻絲毫都不敢受,直到被逼的急了,這才在倆人獨處時說了句︰“只要太子勤勉好學,日後能為萬民謀福祉,那微臣今日的這番苦心也就沒有白費!”

    朱常洛先是一愣,而後看著張允明亮而堅毅的眼楮,白皙的臉上閃過一絲感激,淡淡地道︰“弟子謝先生教誨,更感激先生在父皇面前為我所說所做的一

    張允呵呵一笑道︰“為了江山社稷,這都是微臣應該做的。”朱常洛的這話自然是暗示他已經知道張允力挺他的事,畢竟在這種所有的人都不大看好他的時候,張允能站出來幫他,甚至在窺破太子的詭計後而毅然決然得殺掉龐保和劉成,為他除了後患,這都是莫大的恩惠。

    張允的話就狡猾多了,說是為了江山,可實際上還是接受了朱常洛的道謝,同時呢,也提醒他要好好當皇上,當個好皇上。

    師生之情,君臣之誼就在這三言兩語里鞏固了下來。也就在此時,張允忽然間醒悟到,萬歷之所以命他親手把龐保和劉成毒死,並非是讓他背這個黑鍋。順手再把他的官職給罷免掉,更多是讓朱常洛記住他的好處,日後登基後,這就是一筆莫大的財富。

    呵呵,看來萬歷對我還是蠻厚道的,那咱也得賣一把力氣了。張允暗下決心。

    而張允賣力氣的決心就是把朱由校也忽悠到了自己的身邊,朱由校畢竟是年輕。敢于也易于接受新鮮事物,現在地他對于木匠活還沒有產生濃厚的興趣,而魏忠賢這閹賊也沒有膽量整天鼓動著這個極有可能登極為帝的小主子嬉戲。

    也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張允開始了他所謂的啟蒙教育,他的觀點也很簡單。不過三條,一是重民生,理由就是百姓為社稷之根本,唯有萬民歸心才能天下穩固。二是勤政務,他這卻是在給日後的天啟效仿爺爺。每天貓在宮里當木匠打預防針。三是看世界,這一條就豐富地多了。

    張允把腦子里那些史實都拿了出來,發生過的當歷史來用。沒有發生的就當故事來講,總而言之就是讓朱由校明白,這個世界很大,而且變化的很很快,大明朝現在是世界第一,但不能保證永遠都是天下的中心,想要站穩腳跟,萬年不倒。方法嘛有兩條,一是征服,徹底地把他們打倒,而後成為大明朝的臣民,永遠都沒有膽量再反。二就是捏住他們的命脈——經濟!

    對于後面一條。張允舉了個很淺顯的例子,就是說如果我拿著你的錢袋子和糧袋子。你有膽量跟我叫板嗎?

    朱由校想了想之後搖了搖頭,並且一本正經地道︰“不能,沒了錢袋子,我就沒錢花了,想買什麼東西都買不了,而沒有了糧袋子,就只能餓肚子……”

    “正是這個道理,而想要奪取別人地這兩個袋子,一是起刀兵,二是通商貿,前者是要死人的,而後者最多是花一些時間,不過卻能兵不血刃得干掉你的敵人,何樂而不為呢?”

    朱由校听了這番話後,認真地點了點頭。

    張允不光是說世界,同時也在灌輸他的衛國思想,當然了,多少有點極端的大漢族主義的樣子,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在明朝時,若是提出各民族都是一家人的口號,只怕能不能得到認同倒是小事,搞不好會別當成漢奸而砍頭的。

    他又精心描畫了一份地圖,可以講課了。

    “位于咱們北京城東北大約一千四百里的赫圖阿拉城,有一個女真部落,他們的酋長叫努爾哈赤。”

    “在幾百年前,女真族于曾建立金帝國,征服過咱們漢人一半以上地土地,還活捉了當時宋王朝的兩個皇帝。金帝國滅亡時,進入中國境內的女真人,大部分被殲滅。只有遺留在故土上的若干部落,仍然存在,他們分為三部。”

    “野人女真住在黑龍江下游一帶,海西女真住在東北平原一帶,建州女真住圖們江一帶,其中以建州女真也最為強大!”張允一邊在地圖上筆畫一邊講述︰“在咱們大明朝剛建國時,朝廷曾特地加封建州女真的酋長李滿住為建州都指揮使,作為藩屬。”(這里要解釋一下,所謂地衛就是軍事屯墾區,是明朝的一個國策)

    “不久,野人女真南侵,建州女真受到壓迫,沿著圖們江逆江而上,向西南遷移。朝廷就先後把他們分割為三個衛,總稱建州三衛。一百多年以前,其間建州右衛都指揮使王杲最為強悍,屢次沿邊劫掠。裴承祖到他地轄區尋找逃犯,王杲竟把裴承祖剖開肚子慘殺。”

    “當時咱們的軍隊把王杲擊斬,但他的兒子阿台繼續跟朝廷對抗。到了萬歷十一年(1583),遼東總兵李成梁,再發動一次攻擊,由建州衛所屬的兩位酋長尼堪外蘭(甦克素護河部落)、覺昌安(覺羅部落)分別擔任向導,包圍建州右衛所在的古勒城(遼寧撫順古樓村)。覺昌安奉命到城中勸說投降一被阿台拘留囚禁。城陷落時,覺昌安的兒子塔克世首先沖進去搶救父親,覺昌安卻在大火中燒死,塔克世也在混亂中被誤殺。”子之死,使建州三衛的政治組織瓦解,部落星散,各自為政,對于朝廷來說。這絕對是個好事,畢竟外族的強大就意味著咱們身邊多了一條惡狼,隨時隨地就可能會撲過來,相信誰都不願意看到惡奴欺主。”

    “然而,塔克世的二十八歲的兒子努爾哈赤,是一個野心勃勃地人物,他跟鐵木真的遭遇。幾乎完全相同。努爾哈赤自幼喪母,不堪繼母的虐待,離家流浪到撫順。因祖父和父親跟朝廷交往密切,他有機會出入遼東李成梁的私宅,又因廣泛地跟漢人來往。使他的胸襟和智慧,日益開闊,他時常看的兩本書就是《三國演義》和《水滸傳》。”

    “而就是這個人,從他去世的父親那里只繼承了十三副盔甲和叛變逃亡後剩下地數十名部眾。他收拾殘局,忍辱負重。捕殺背叛中國的同族女真人,以表示對朝廷忠心耿耿。再加上他祖父、父親同時為朝廷犧牲,努爾哈赤遂被朝廷正式任命為建州衛都督企事。努爾哈赤即利用這個官餃所賦予的影響力,壯大自己。”

    “三年後,也就是萬歷十四年,他擊斬尼堪外蘭。現在他多半正在蓄謀著要自稱可汗,脫離咱們大明朝而獨立,我之所以說起此人,乃是因為認定了他必定會成為咱們大明朝的心腹大患,不論何時。唯有將其盡除,方能以絕後患。”

    朱常洛和朱由校頗以為然。

    時光就在張允的高談闊論中慢慢流走,盡管張允現下不過是一個手無實權地東宮講官,不過卻依然心憂天下,特別是遼東的局勢。那些被他派去遼東的河間商會頭子們也不斷的把各種各樣的消息傳遞過來,由司墨和宋漠然整理之後。交由張允翻閱。

    閑暇時他就帶著範同在街頭上閑逛,在萬歷地大力推動下,朝廷要開恩科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大明朝,張允記得大名鼎鼎的袁崇煥是萬歷四十七年中地進士,想必這次的恩科他也會參加,也會提前闖進人們的視線之中。張允就是想提前認識這個在舊的歷史中,支撐著明朝最後一段時間的遼東督師。

    只可惜命運似乎是在捉弄張允,無論他怎麼尋訪,袁崇煥似乎是在空氣中蒸發了一樣一點消息都沒有,不過卻很巧得遇到了也出來游玩的朱常洛父子,興許是一同上學的經歷讓這爺倆的感情親近了很多,這在明朝地父子皇帝里卻是不多見的。

    張允原本不想走過去打招呼,不過魏忠賢那廝卻搶先看到了他,而後想回避也是不可能了。

    “老師!”父子倆很恭敬得行了個禮。

    張允可不敢受,忙又還了一個,而後道︰“兩位爺沒上課嗎?”他這純粹就是明知故問,皇子們讀書固然辛苦,可一個月終歸還是有兩天空閑的,以這爺倆的秉性,若是沒放假的話,他倆又怎麼敢跑出來逛街呢。

    “恩!”朱常洛臉上閃過一絲笑容,輕松地道︰“方才送三弟出京就藩,回來時父皇準了我和校兒一天地假,故而出來散散心,悶在宮里久了也想出來看一看這大千世界,了解一下國計民生!”

    “說的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唯有下來多看看,方才知道這百姓地疾苦!”張允翹起大拇指拍了這個未來的皇帝一個不大不小的馬屁,而後指了指旁邊的一個茶館道︰“若是不嫌棄此處鄙陋,隨微臣去喝一碗茶如何?想听新鮮事,那里可是個好地方!”

    “好呀!”爺倆出了宮也有點犯暈,來了個認識路的,焉能不答應。

    找了個雅座,點了點果點,又要了壺上等的龍井,張允和朱家父子一起坐下,看著外面的芸芸眾生,聊些閑散事,倒也舒暢,而就在此時,上面醒木一響,居然說起了話本。

    張允只听了個開頭,臉就有點發燒。

    朱由校側耳听了片刻後道︰“老師,好像說的是你在河間作官時的事呀!怎麼以前從不曾听你說起過?”

    “些許小事也沒什麼可值得夸耀的!”張允很是謙虛地道。不過听到後來臉卻垮了下來,原來這說書人講的乃是河間保衛戰,原本也沒有什麼,之所以能取勝不過是借了地雷和手雷的便宜,而那些白蓮教徒又都是普通百姓,否則的話怕是他也未必能抵擋的住。

    可到了說書人口中就夸張地沒有了邊,什麼板子縣令一揚手。但見夜空之中閃過一道霹靂,雷火直砸到了地上,頓時是火光沖天,雷霆大作,白蓮妖孽當即被炸成了漫天的飛灰。

    知道的這是說書人藝術加工,夸大的沒了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听神怪小說呢。連天雷都招了下來。

    “老師,你真能招雷嗎?”朱由校傻傻得問道。

    張允剛想回答,就听旁邊一張桌子上有人冷笑一聲道︰“胡說八道,什麼手一招就引來九天神雷,我看不過是借了火器之威罷了!”雖然是一口的官話。不過聲音卻極硬。

    範同听了這話就一陣不樂意,剛要沖過去臭揍那人一頓,不想張允卻站了起來,走到旁邊桌前見是個又黑又瘦的男子,眼楮很亮。遂朝他一拱手道︰“敢問閣下可是廣東袁崇煥?”

    “在下正是,你是何人?!”袁崇煥站起身來,上下打量了張允一番。

    “不才正是書里說地張允!”張允淡然一笑道︰“我可是久違先生之名。海鱷波鯨夜不啾。故人談劍剡溪頭。言深夜半猶疑晝,酒冷涼生始覺秋。水國芙蓉低睡月,江湄楊柳軟維舟。自憐作賦非王粲,戛玉鳴金有少游。”他念的這首詩乃是袁崇煥到浙江嵊縣游覽時,與好友秦六郎中宵長談,寫的《話別秦六郎》詩。

    張允曾在金庸的《袁崇煥評傳》里讀過,覺得有些味道就背了下來,不想今日一說。反倒讓袁崇煥生出了幾分知己的感覺,對他又是一番客氣,最後來了個兄弟相稱。

    “袁兄弟此來京師可是為了恩科而來?”張允忽然問道。

    “正是!”袁崇煥點了點頭,方才說書人所講地事雖然懸乎,不過他倒也听聞過一些張允的事。對面前這個年輕人還是頗有些好感的,更有些好奇。遂問道︰“請問張兄,在河間時你用來擊退白蓮妖孽的利器究竟是何物呢?”

    不愧是個軍事迷呀,三兩句話就提到了這上面,張允一笑後低聲道︰“我稱其為雷火,乃是愚兄發明出來的火器,為地就是日後對遼東的女真用兵時用的。”

    “朝廷要對遼東用兵了嗎?”袁崇煥地眼楮變得愈發亮了。

    張允搖了搖頭道︰“此事關乎社稷安危,豈是說動就能動的!”不過卻拉住了他的手到自己的桌上,把朱家父子介紹給了袁崇煥認識,不過兩邊他都打了個馬虎眼。說到朱家父子時,只說是自己的兩個好朋友,而袁崇煥則被他介紹成了廣東赫赫有名的才子。

    跟著四人圍坐在一起就論起了遼東的事,不得不說是黃金終究是要閃光的,別看此時地袁崇煥年紀還不大,不過談吐和目光已經相當了得,將遼東的局勢看的是入木三分,不但是張允佩服,就連朱家父子也都連連點頭。

    張允看著三人,心說︰“袁崇煥呀,我把未來的路幫你鋪平了,能不能一飛沖天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朱常洛,我也把個能臣給了你,用不用地好也要看你的胸襟了!”此時地張允頗有些自得。

    可就在此時一匹馬飛奔而來,在茶館外嘎的一聲停住,就听馬上有人道︰“相公,宮里來人,命你速去見駕!”

    一听這話,不只是張允就連朱家父子都是一愣,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萬歷剛剛把福王送去洛陽就藩,怎麼就想起了要召見他的,心里猜疑不過臉上卻是平靜如水,朝袁崇煥一拱手,把自己的住址告訴了他,叮囑他閑暇時過去坐坐,而後就叫上朱家父子匆匆離去。

    這一回連官服都沒穿,就殺奔宮里,幸好當值的侍衛也不是第一次見張允,倒真沒有誰敢攔著他,連通稟的程序都省了,直接就讓他去御書房見駕,等張允一進去就發現里面的氣氛很是不好,地上跪著幾個大臣,全都是戰戰兢兢,而萬歷的臉色更是難看的要命。

    一見張允進來,隨手拿起了一個折子扔給他道︰“你看看,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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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 21:08:40
卷二 第二十四章 明末三杰一把抓

    張允拿過來一看,第一個反應就是︰娘的,全都亂了套了。原來努爾哈赤在赫圖哈拉稱汗,年號曰“天命”。這比張允所知道的要提前了將近一個多月,算是要和大明朝正式的分庭抗禮了。原本這也不算什麼,可要命的是後面,就連“七大恨”也提前拿了出來。

    這一手出來,那就是真得和明朝撕破了臉皮,要在關外大打出手了。

    這第一恨︰“我祖宗與南朝看邊進貢,忠順已久,忽將我二祖無罪加誅,恨一。”這個倒也還算是能站得住腳跟,畢竟努爾哈赤的爺爺,父親是真死在了明朝的手里,至于是不是無罪加誅就得兩說了。

    第二恨︰“我與北關同是外藩,事一處異,恨二。”努爾哈赤認為明偏心眼,厚北關(葉赫部),薄自己,頗有點爭寵之意。不過對于明朝來說,打一邊拉一邊是很正常的,他把這也拿出來湊數,未免有點小氣。

    第三恨︰“漢人私出挖參,遒約傷毀,勒要十夷償,命恨三。”努爾哈赤手下殺了幾十個挖參的漢人,官府要追究。哈赤交出十人償命(據說是以俘虜充數)。這事雙方都有錯私出挖參當然不對,不過因此就傷了人命,總是其過更大吧。這個恨有點湊數的意思。

    第四恨︰“北關與我,同是屬夷,衛彼拒我,畸輕畸重,恨四。”努爾哈赤氣不過大明朝廷老幫其世仇葉赫對付他。這也很拿不出手,道理嘛,跟第二條一樣。

    第五恨︰北關老女,該嫁西虜。恨五”。這件事就更加的不要臉了,萬歷21年(1893),葉赫部一首領布揚古(也作白羊骨)將其妹許給努爾哈赤,不知是什麼緣故,過了二十多年沒成婚,少女都成了“老女”。萬歷43年(15)布揚古將此“老女”,嫁與一蒙古頭領莽古兒大。這“奪妻”之恨。老哈咽不下也可理解,但拿來作恨就有點不合適了。

    第六恨︰“逼令退地,田禾丟棄,恨六。”努爾哈赤部下亂佔土地放牧、耕種,違反了“大明土地法”。被勒令退出,這其屈在誰,應很清楚。

    第七恨︰“蕭伯芝大作威福,百般凌辱,恨七。”這蕭伯芝被努爾哈赤稱為“遼陽無賴”。居然做了明使,對他趾高氣揚,讓努爾哈赤很是沒有面子。差點氣昏。不過,這怎麼說都是個人恩怨,當成起兵造反的理由終歸是不大有分量。

    看完之後,張允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有什麼可笑的?”萬歷寒著臉道。

    張允倒也不懼,淡然道︰“原本微臣以為這個努爾哈赤也算是一代梟雄,沒想到居然把這些雞毛蒜皮的破爛事都拿了出來,還到處嚷嚷,哪里象個大老爺們。怕是連個女人都不如!”

    听他這麼一說,萬歷的臉色也和緩了下來,不過又道︰“此人雖然不堪,膽子卻也不小,你們說該怎麼處置此事呢?”

    底下的眾臣子開始各抒己見。有說拉攏地,也有說招降的。就是沒有一個說開戰的。

    好不容易等他們不言語了,萬歷將目光看向了張允。張允知道萬歷心里是怎麼想的,因此慷慨激昂地道︰“對于這等亂臣賊子若是不痛下狠手,豈不是讓人以為咱們怕了他們,依微臣之見,他要反,咱們就打,不但要把他打個落花流水,更將亡他的族,滅他的種,唯有這樣,才能震懾住其他蠢蠢欲動的奸佞之徒!”

    “此言甚合孤心,愛卿可有對敵地章程了嗎?”

    張允老早就有心要對女真動兵,可惜後來出了個梃擊案將他原本要去遼東的行程給耽誤了,打仗不是三言兩語就能了結的,統帥,兵卒,後勤,哪樣都得考慮在內,若是任何一環出了紕漏,都將是滅頂之災。

    後金軍的薩爾滸之戰中,經略楊鎬指揮的號稱四十七萬大軍慘敗,以至于明朝力量大衰,在遼東地優勢一去不返,不得已由進攻轉為防御,對于這樣的慘痛教訓,張允是萬萬不希望再次重演的,因此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後道︰“微臣以為,打仗打的是糧草,後金既然有膽起兵造反,只怕是糧草充裕,而我們卻是措手不及,若是貿然出兵,怕是糧草接續不上,難以久戰。”

    “其二,現下已經是隆冬世界,關外天寒地凍,若是野戰,我大明兵士怕是難以習慣,以己之短戰敵之長,殊為不智。”

    “故而微臣建議,明年開春時再起兵討伐女真逆賊,在此期間,多多籌集糧草,操練兵士,另外,微臣保薦一人充當統帥,當能克敵制勝,揚我大明國威!”

    “你舉薦之人是何許人也?”原本萬歷是希望張允帶兵上陣的,不過又擔心他末了擁兵自重,因此頗有些躊躇,听說他推薦他人,忙問了一句。

    “熊廷弼。”張允這可不是胡亂說地。

    萬歷二十五年(1597),二十九歲的熊廷弼舉鄉試第一,次年登進士。二十七年(1599),授保定(今屬河北)推官。先後在保定任職六年,其中有一年零八個月為代理掌管府印。

    作為推官,熊廷弼正確地判斷是非,解決了不少冤案。當時明廷為了搜刮錢財,派太監到保定收所謂礦稅。熊廷弼對此進行了機智的斗爭,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百姓地負擔。萬歷二十八年(00),保定府大旱,饑民遍野。在熊廷弼建議下,巡撫汪應蛟率先捐款,募集數千金,賑濟災民,熊廷弼還親自到各地督查。

    萬歷三十二年(04),又鬧水災。到處一片汪洋,賴儲備的二萬余石糧食,好多災民才得以生存。熊廷弼雖有政績,但並沒有被重用。萬歷三十三年(05),遷為工部屯田司主事,管理營造事宜。萬歷三十六年(08)改授浙江道御史,剛到任又改為巡按遼東。

    遼東是明朝的九邊之一。它負山阻海。為京師屏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萬歷年間,明在遼東設有總兵、巡撫、參將、兵備等官率重兵防範土蠻、朵顏三衛和建州等衛的內犯。萬歷三十四年(06)八月,遼東鎮守總兵官李成梁和巡撫趙楫放棄寬甸等六堡八百里疆土給建州女真,強逼生活在那里的六萬四千戶居民遷于內地。然後以召回逃人有功,向朝廷邀賞。

    萬歷三十六年六月,兵科都給事中宋一韓劾李成梁,認為棄地不是什麼功勞,要求進行勘核。于是熊廷弼被授為巡按御史。熊廷弼到任之後,立即進行實地勘界,然後上疏朝廷。指出趙楫、李成梁之罪,“可勝誅耶”。

    此後,熊廷弼又到遼東各地察看,“北抵黃龍,東抵鴨綠,南極于海,西至山海、錦義一帶,間關險阻。雖逼近虜穴、人跡罕到之處,無所不遍歷,無所不相度。”他的足跡遍及遼東的山山水水,對遼東的地理形勢,敵我情況有了實際地考察和了解。在此基礎之上。他提出了完整地保衛遼東的方略,並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

    對于當時的形勢。熊廷弼認為︰“西邊的蒙古族,雖強盛,然所欲不過搶掠財物,無遠志”,而東邊地建州女真“城郭田廬飲食性情與遼同,所志在我土地也”。因此,必須把鞏固遼東的重點放在防範努爾哈赤地建州上。

    為防範建州的努爾哈赤熊廷弼制定了“實內固外”,“以夷攻夷”的方略。“實內之事非一,而屯田積儲為大,固外之事非一,而修邊並堡為大”。“屯田積儲”和“修邊並堡”是聯系在一起的。“壕牆修然後台軍有恃而烽火明,烽火明然後趨避得早而屯寨固,屯寨固然後守御有賴而人民聚,人民聚然後耕種有主而田野闢,田野闢然後收獲得利而財賦足,財賦足而後軍食贍、饋餉省也。”要屯田先修邊。以高城深池來保衛屯田積儲,以屯田積儲來贍養軍隊,增強防衛。“虜來則拒,去則勿追,而一以生聚教訓為主”,即以守為戰。

    “以夷攻夷”就是動員女真族的其他部落和蒙古族來反對努爾哈赤。其基本點是“親北關以樹其仇,撫西人以伐其羽翼,召南關、灰扒諸部攜其腹心,間速兒答韃斷其手足”。北關葉赫部勢力較強,和建州有世仇,努爾哈赤又要吞並它,支持和扶植北關是扼制努爾哈赤發展地重要手段;保持與虎敦兔憨等西人的和好關系,不給努爾哈赤以可乘之機;哈達部(南關)和輝發(灰扒)部的民眾,有來投奔的,授以官職,安置在近邊,用來號召其部眾,瓦解努爾哈赤的勢力;挑撥努爾哈赤同其弟速兒哈齊地關系,造成統治集團內部矛盾。這樣,就使努爾哈赤自顧不暇,窮于應付,無力進攻明朝。夷”是保衛遼東的完整的戰略方針。“實內固外”使自己立于不敗之地,“以夷攻夷”使努爾哈赤無法擴充自己地勢力。

    熊廷弼任巡按期間,努力實現這一方略。他修建了自海州衛、蓋州衛、三岔河起,經遼陽、沈陽到開原、鐵嶺、北關止七百余里的邊牆;增修了清河、陽、寬奠、大奠、長奠、草河、熊岳等七座城池,並修墩台一百余座。還建糧倉十七所,每所三五十間,三年之內積谷三十萬石。整頓了軍隊,革去貪污、隱佔等弊端,改變了風氣,充實了營伍。他與北關葉赫部、蒙族各部搞好關系,使努爾哈赤深感不利,不得不采取退縮方針,還故地,革車價,以求和好。

    熊廷弼在努爾哈赤剛剛興起的時候,指出了他是遼東的主要威脅,制定了扼制其發展的戰略,並做了不少實際工作。這是很有遠見的。這一戰略如能實現,將使努爾哈赤“終身老死于穴中而不敢動”。

    但是,當時人們並沒有認識到這一點。有人認為努爾哈赤不如江南一富家,其一系列對抗朝廷的行為,不過是某些武臣的誣陷罷了;有地主張采取“疏北關,親奴酋”的方針。因此,隨著熊廷弼的離任,這一衛遼方略也無人實行了。

    萬歷三十九年(11)六月,熊廷弼改任南直隸督學御史。四十一年(13)因杖死生員芮永縉被劾听勘,回歸故里。

    熊廷弼在家一呆就是七年。萬歷四十七年(19)三月,經略楊鎬督四路大軍進攻後金,三路喪師。這時朝廷又任命熊廷弼為大理寺丞兼河南道御史,宣慰遼東。熊廷弼兼程來京,但朝廷遲遲不給他關防文書,直到六月,努爾哈赤佔領開原,才又任命他為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經略遼東。

    好不夸張的說熊廷弼此人和袁崇煥一樣,就是支撐著明末的兩塊基石,而張允地許多想法實際上也是受了他的影響,無怪乎他會在此時把熊廷弼給推薦出來。

    萬歷一听這名字臉色就是一變,熊廷弼他是知道地,雖然才能,不過稟性卻太剛直了一些,很是不討他喜歡,可他看著張允臉上信心十足的表情,想起他的那個夢,覺得興許這個熊廷弼真就能一勞永逸得把女真給滅掉,遂點了點頭。

    而張允隨後又道︰“還有翰林院編修孫承宗。”此人也是個能人,和熊廷弼和袁崇煥並稱明末三杰,不過現在還沒有什麼名聲,其實後來的袁崇煥也是受了他的任用方才有了那一番作為的,不過張允把他們提前都拿了出來,準備捏合到一起,成為明朝最強的軍事三人組。

    萬歷對于張允的那個夢還是相當信任的,因此也沒有多說,點頭應允下來。而後擬旨命熊廷弼回京,兵部,戶部準備錢糧輜重,只等來年就與後金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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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二十五章 福王還是禍王?

    萬歷對于張允的那個夢還是相當信任的,因此也沒有多說,點頭應允下來。而後擬旨命熊廷弼回京,兵部,戶部準備錢糧輜重,只等來年就與後金決一死戰。

    “少爺,正堂里有位相公等候您多時了!”張允從宮里回來,剛一進門,老管家張福就湊了過來。

    “是誰?”

    “南方口音,倒象個蠻子!”張福恭敬地答道。自古以來,南北兩方人不免言語相輕,南方人稱北方人侉子,而北方人則叫南方人為蠻子,特別是京城這地兒的老百姓,自覺身在天子腳下,骨子里都帽著股子傲慢,看來張福也是如此。

    “哪有這樣說人家的!”張允輕聲責怪了一句,朝正廳走去。

    前來拜訪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街頭上偶遇的袁崇煥,倆人見了面少不了寒暄兩句,而後就談到了時局之上,也許是受金庸武俠小說的影響,張允對袁崇煥有著格外的好感,認定了他日後必定是忠良之人,當下也沒有隱瞞,便把上書房里的奏對說了一遍。

    袁崇煥雖然此時還在為功名奔波勞碌,可終究不是死讀書的書呆子,作為明末赫赫有名的督師,盡管還年輕,可是目光還是足夠的敏銳的,對朝廷上的官員也算得上了解,一听張允薦舉熊廷弼執事遼東,看向張允的目光頓時熱切了起來。

    張允看著他訥訥的樣子,一張古銅色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色,早料想到了他的想法,因笑道︰“自如是不是也想去遼東走一走,看一看呀?”所謂自如乃是袁崇煥的字,在古代,朋友之間往往以字相稱,袁崇煥還有一個字。叫元素,只是張允覺得別扭,因此才喚的這個。

    “還望大人成全!”被張允點破了心思,袁崇煥倒也不拘束了,站起身來,朝張允一抱拳就要行禮。

    張允之所以在街頭上邀請袁崇煥前來,就是有心要把這個未來的軍事強人拉過來助陣。且不管他現在是不是稚嫩,單憑他在歷史上的作為就說明他有這個才能,只需要打上幾場仗,本事自然就出來了。

    眼見他要朝自己跪拜,張允還真不大好意思受他這一禮。忙把他攙扶了起來,笑吟吟地道︰“說什麼成全不成全地,外道了,自如有投筆從戎之心,能幫上的我是肯定要幫的。不過功名也不能丟下,待這回恩科了結後,我求一求熊大人。讓你在他身邊做個親隨。”

    “多謝大人!”袁崇煥激動萬分,臉脹的通紅,不過隨後又問道︰“大人不去遼東嗎?”

    “不知道!”張允一陣苦笑,無奈地道︰“人在朝廷,身不由己,若是聖上恩準,我倒是真想去遼東看一看,效命沙場。馬革裹尸才是好男人的歸宿呀!”

    說到這,倆人一陣唏噓,又聊了些遼東的局勢,袁崇煥告辭離開。

    恩科在即,朝廷里的官員大多忙忙碌碌。唯有張允很是悠閑,一來是他現在身上沒有什麼要緊地官職。最多就是個東宮講師,每天去給未來的兩個皇帝念叨著奇聞逸事便可,二來他在梃擊案的表現固然合了萬歷的心意,卻也得罪苦了朝廷上的大小官員,不管是哪個派,那一黨都不怎麼待見他,連個道訪地都沒有,真可謂是門可羅雀了。

    不過張允倒是不以為然,眼瞅著天氣一天比一天冷,算一算日子,顧媛的產期也是越來越近,不管是前生還是今世,張允都是頭一回當爹,心里興奮之余不免又有些惴惴不安,老早的就把京城里有些名氣的穩婆都請到了家中,一天到晚好吃好喝的供養著,只等著兒子降生地那一刻到來。

    可是就在張允焦心等待時,一個天大的黑鍋卻扣到了他的頭上。

    那一天他在房里陪顧媛說話,就听到外面傳來一陣人喧馬嘶之聲,剛想出門去問問究竟,就看到一伙錦衣衛闖進了家中,見了張允只說了句︰“張允,你地案子犯了,跟我們走一趟吧!”連個爭辯的機會都不給他,鎖上鐐銬就往外拉。顧媛見此情景,惶急之下,肚子開始玩命的疼了起來,腿一軟,坐倒在地上,血水涌了出來。這下子算是把張家給折騰的雞飛狗跳,一邊手忙腳亂的伺候著顧媛生產,而另一邊又一個個擔心張允的安危,一個個心急如焚。

    不過張允倒並不在意,此時雖然鎖鏈加身可臉上卻是平靜如水,一路之上連句話都懶得問,不過心里卻在疑惑萬歷皇帝又在發什麼瘋,莫不過眼瞅著要過年了,閑的無聊,拿自己開心吧。

    這幫錦衣衛也都是耳聰目明之人,雖然得了令前擒拿張允,可也很清楚這位爺不是常人,雖然沒有什麼要緊的官職在身,可是卻是皇帝面前地紅人,現下說是要下大牢,還說要殺頭,可誰知道回頭皇上會不會突然改了主意,又把他給放了呢,是以倒沒有誰過分的難為張允,可是也不敢太近乎,免得惹禍上身。

    一干人等從張家出來,徑直往皇城里趕,可走了沒多遠,就被一伙凶悍之輩給擋在了路上,為首一人身高六尺,膀大腰圓,正是範同,後面的人不用問也知道必定黑巾眾。

    這幫人是隨張允一起來的北京,而後被安頓在張家的周圍,平素里都不怎麼在張家逗留,方才听到張家有人哭喊,而後才知道張允被錦衣衛給綁了,範同也沒多想就把人馬都帶了過來,瞧這架勢倒真有幾分要當街劫人地意味。

    範同倒也罷了,雙手空空,可後面的黑巾眾卻都是手挽強弓,殺氣騰騰,閃著寒光地箭鏃遙指張允周圍的錦衣衛,目光也是鎖定了他們的頸嗓咽喉,只須張允一聲令下,少說也有三十根箭石直飛過來。H

    眾錦衣衛也都不是素茬子。全都是在京城里驕橫慣了的人,乍被人攔住倒真是被嚇了一跳,可隨後全都刷啦啦把兵刃都拽了出來,當先一人厲聲喝道︰“干什麼,膽敢攔截朝廷命官,怎麼?想造反不成?”這樣的大帽子扣下來,多大的腦袋都扛不住。

    張允不禁一陣頭疼。微笑道︰“這位兄台消消氣,這都是我家里地下人,以前在鄉下野慣了,不懂什麼規矩,您請見諒。”說著橫了範同一眼厲聲道︰“干嘛。還嫌不亂嗎?哪來的滾回哪去,咱爺們命硬的很,死不了!”眼看著範同還有些猶豫,更是大怒,罵道︰“還不快滾!”

    範同看了張允一眼。也知道這個大哥的脾氣,朝張允磕了個頭,帶著眾人匆匆離去。

    張允又賠了幾句禮。道了不少歉,總算是讓這幫錦衣衛的火氣平息了下來,繼續往前走,可是剛剛轉過一個街口,就听到颼颼風響,張允本能得就滾鐙下馬蹲到了地上,可那些錦衣衛就沒有這麼好命了,撲哧撲哧十來聲響。殷紅的鮮血隨著飛舞的箭鏃狂飆了出來,化成漫天地血霧,而後散落在地上,很快就被凜冽的寒風凍成了冰粒子。

    “媽的,這幫蠢蛋!”張允喃喃咒罵。他還以為是範同等人去而復返了呢,可隨即就意識到自己想錯了。因為一個面遮輕紗的女人闖進了他的視線,瞧這身段倒真有幾分面熟。

    “張大人,咱們又見面了!”那女人溫聲道。

    一听這聲,張允地眼前頓時浮現出一個高貴而又風情萬種的形象,緩緩站了起來,試探著問道︰“許淑,怎麼是你?”

    “怎麼不是我?”許淑似乎並不奇怪張允能把自己給認出來,手里的一柄短劍輕輕搖動,慢悠悠地道︰“我們一听說狗皇帝派這幫鷹犬出來擒拿大人問罪,心里很是擔憂,馬上就前來搭救,不想張大人非但不領情,反倒有些狗咬呂洞賓的意味,你說說看,奴家冤是不冤!”

    “這年頭誰不跟竇娥似的!”張允一听她這話,就品出了味道,敢情她不是一人來地,自然連錦衣衛都殺,不用想她身後的就是白蓮教,只是不知道她大老遠的跑過來,難道只是為了殺幾個錦衣衛,拯救自己與水火?

    這個疑問他可不敢直接問出口來,因為他還沒弄明白許淑這葫蘆里究竟賣地是什麼藥,不過听她話里話外的意思是打著白蓮教的旗號來的,要不然也不會把萬歷稱做狗皇帝了,既然你要演戲,那哥哥我就幫你一把吧,想到這,張允眼珠子一瞪,高聲道︰“你個白蓮妖女,居然敢當街殺人,眼里還有一點王法沒有?”

    听了這話,許淑咯咯一陣響,半晌才道︰“張大人倒是真有意思,都快死到臨頭了還有閑心管別人的死活?”

    “此話怎講?”

    “你可知道狗皇帝為何要把你綁進宮里去?”

    操,你那老爹跟個精神病人似的,我怎麼知道他抽了哪門子的東南西北風。張允一陣腹誹,不過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而是裝出一副赤膽忠心的模樣來道︰“這我如何得知,不過想來聖上此舉必有深意,只是在下駑鈍,難以領悟罷了!”

    這話又惹來許淑一連串放肆地笑聲,而後半真半假地道︰“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

    “那我就告訴你好了!”許淑淡然一笑道︰“朱常洵死了。”

    “啊!”張允听了這話心里頓時打了個突,暗道︰“貌似我這個來自後世的蝴蝶翅膀還真不小,微微一扇居然把這個福王便成了禍王,不但沒享了福反倒提前死了!”看著許淑低聲問道︰“怎麼死的?”

    “被炸死的!”許淑盯著張允的眼楮一字一句地道︰“是被雷火炸死地,先前我還以為是你和朱常洛狼狽為奸,打算炸死朱常洵篡權謀逆呢,可你這樣子似乎又不象!”

    “廢話,我長了多大的膽子敢去……”張允後面地話沒說出口,不過額頭上的冷汗卻唰的冒出來一層。朱常洵是被雷火炸死的,而萬歷又派錦衣衛前來抓捕自己,很顯然不只是許淑疑心自己和太子勾結起來圖謀造反,只怕萬歷也是這麼想的。媽的,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不對,朱常洵被炸死這事他先前從來就沒有听到一丁點地風聲,那許淑又是如何得知的,莫非她話里有話,想到這,張允冷聲道︰“只怕這事是你們白蓮教干的吧?”

    “胡說八道!”許淑也怒了。惡狠狠地道︰“你再敢造謠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頭!”說著朝張允揚了揚手里的短劍,看來倒是真動了殺心,不過隨後又道︰“張允,我們來找你不是想听你栽贓嫁禍的,只是看你年少有為。是個人才,若是被狗皇帝抓到大牢里砍了腦袋未免可惜,因此想救下你這一條賤命,做些有易于天下百姓的大事,你可願意?”

    “有易于天下百姓地大事?!”張允冷笑一聲道︰“干嘛。陪你們造反?做夢去吧,就算聖上想要殺我,那也是我命該如此。用不著你們這些不干不淨的妖孽說三道四,想讓我跟你們同流合污,下輩子吧!”

    “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嘍?”

    “小爺我是什麼酒都不吃!”張允趁這功夫已經把脖子上的鎖鐐拖了下來,揀了把鋼刀死死得盯著許淑道︰“是不是想要用強,那就來吧,且讓小爺我看看,你這白蓮教的妖女究竟有幾斤幾兩!”

    “是聖女!”許淑糾正了他一句,隨即就縱身而上。短劍耀起層層的寒光朝張允地頭面罩落。

    張允不敢大意,手里的秀春刀反手一揮,跟著挺身而上,和許淑撞到了一起,當的一聲脆響。火花四濺。

    “操,你來真的呀?!”張允只覺得秀春刀一陣顫抖。虎口都有些發熱,低聲呵斥道。

    “教里有人疑心我的身份,若不是我師傅攔著,怕是早就被斬成了肉醬,此番派我來招納你,一是看重了你制造雷火地才能,二來也是想要試一試我的底細。”倆人邊玩命廝殺,許淑邊輕聲道出了實情。

    “那也不用這樣吧?”張允面色一苦。

    “我有什麼辦法,我臨來前師傅交代過,要不你投降,要麼就是死在我的劍下,哼,他們是真怕了你造地那些雷火!”許淑唰唰唰三劍,分襲張允的胸口,咽喉和面門,當真是穩準狠兼而有之。

    “那我還是投降了吧,反正你老爹也不信任我!”張允恨聲道。

    “你敢!”許淑一怒,咬著牙道︰“你要是敢投敵,我當場就殺了你!”

    “媽的,降又不能降,你又跟我來真的,我又舍不得殺了你,這不橫豎都把我往死路上逼嗎?”張允怒了,刀法比先前狠辣了許多。

    “難道你不會跑嗎?笨蛋!”許淑罵了他一句。

    跑個屁,四周還不定有多少弓弩瞄著我呢,說不定腿都沒邁出去一條就已經被射成了刺蝟。張允心里那叫一個郁悶,苦水翻滾,趁著和許淑纏斗的機會往牆根挪去,而許淑象是明白了他的意圖似的,就在他離牆邊不足兩尺時忽然道︰“小心,他想逃跑!”

    媽的,有你這麼害人地嗎。張允把她恨得牙根子癢癢,反手劈出了一刀將許淑逼退,剛舉步要溜就听到幾聲箭鏃破空聲,心里一寒,把手里的刀舞得跟風車一般,當當兩聲,把射過來的箭磕飛,而許淑又殺了過來。

    也就在此時,遠處轟隆隆一陣馬蹄聲響,老遠就听到有人喊道︰“錦衣衛辦事,不想死的滾開!”

    一听錦衣衛來了,張允心里那叫一個歡欣鼓舞,也不知道哪來個把子力氣,把一柄刀揮舞的是光芒閃閃,倆人一錯身地機會,一刀削在了許淑的肩膀上,眼瞅著一片衣服連帶著肉就飛了出去,鮮血頓時就淌了下來。

    “你可真狠!”許淑橫了他一眼,身子一縱,消失在了小巷深處。

    “廢話,男人可不就得狠一點,要不連命都沒了!”張允往後撤了一步,靠在牆根上,提防著四周,直到錦衣衛飛馳而來才算是松了一口氣,覺得身上已經全都被汗水給浸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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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二十六章 圈禁和坐牢的差別

    “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御書房里,萬歷揪著張允的衣襟猶如瘋了一樣的搖晃著,倆眼楮里充滿了血絲,如同餓極了,隨時要吃人的猛獸。

    “微臣也是方才听淑姑娘說起才知道了福王的事,其他的真的是一無所知呀,皇上!”張允一臉無辜地道。

    “你不知道?!”萬歷橫了他一眼,怒道︰“那炸死洵兒的雷火又是從何而來,總不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別以為朕老了,就耳朵聾了,眼楮也瞎了,你和太子三天兩頭的在一起待著,當真只是為了講課嗎?朕曾听說,洵兒離京就藩的那天,你和太子曾在街上的茶肆里密謀過,天知道你們是不是想要殺了我的洵兒好坐穩了這個江山!”

    一听這話,張允就滿肚子的怒火,什麼叫你們想殺了洵兒坐穩江山呀,就算是這事真是我和太子合謀,這江山跟我有一點關系嗎?朱常洛被雷火炸死,張允從頭到尾都是被懷疑的對象,可他是真的冤枉,誰知道是不是太子自己干的,回頭又賴到了自己頭上。

    不過也不對呀,他給太子講課時,所說的都是些人文科學和社會科學,對于物理和化學這些都是淺淺一說,並不曾說起過炸彈怎麼制造呀,總不能是太子天資聰穎,自己獨立研發出來的吧?要真是那樣的話,自己這黑鍋背得就更冤枉了。

    在這種時候,張允曉得越是辯解就越是麻煩,所以干脆就來個沉默是金,耷拉著腦袋任由萬歷瘋了似的叫罵,甚至是拳打腳踢,等他折騰得筋疲力盡了之後,方才道︰“皇上,今日微臣奉旨前來面見聖上的路上見到淑姑娘了!”

    “恩!”萬歷發泄完了火氣。也是有點累了,靠在龍椅上揉著眉心道︰“她怎麼說的?”

    “她也疑心此事乃是微臣和太子干的,當時微臣尚還蒙在鼓里,就問了一句,是不是白蓮教所為,可她卻矢口否認,微臣愚鈍看不出來她說的話究竟是真還是假!?”張允決定轉移一下萬歷的注意力。免得受傷的總是自己。

    “你以為呢?”

    “微臣不敢說!”

    “講吧!朕暫且信了你和太子與此事無關,否則地話,你又何必跑來宮里受死!”萬歷慢悠悠的道,不過聲音怎麼听怎麼有點冷。

    “皇上聖明!”張允先拍了萬歷一個小小的馬屁後道︰“依微臣之淺見,嫌疑者有三。一是太子,畢竟在外人看來,太子之位的爭奪由來已久,之前的梃擊案雖然了結,而福王也去洛陽就藩。原本太子該松上一口氣了,可是為了能夠高枕無憂,不得不狠下殺手。將福王鏟除以絕後患。”

    “哼,天家無親情,只怕就是說的眼前事吧!”萬歷冷哼了一聲,瞥了張允一眼道︰“但願這只是個猜測,而你也沒有在此事里干什麼不光彩的事,否則地話,哼……”

    張允忙再次跪倒,誠懇地道︰“微臣對聖上忠心一片。可昭日月。”

    “哼”

    “二就是白蓮教,這些年雖然白蓮教余孽並沒有明目張膽的跳出來興風作浪,然謀逆之心不死,以微臣所見,白蓮妖孽這並非良心發現偃旗息鼓。反倒是蓄勢待發蠢蠢欲動,之前刺殺聖上。圍攻御輦,皆開見其狼子野心,而暗害了福王,即可以讓聖上少一臂助,讓朝廷缺一棟梁,又能挑動聖上和太子君臣之間生隙,到時候不免又會造出許多惑亂人心的謠言,以至民心浮動,社稷不穩,到時候他們也就有了生事的由頭。小說網”既然福王死了,張允也就不在吝惜贊美之言,往他身上貼了兩塊金。

    “听你這麼一說倒有幾分道理,可淑兒為何又不承認呢?!”萬歷皺著眉頭問道。

    “這個不大好說,興許是白蓮教真沒有做,要不然就是做了不敢認,畢竟刺殺福王的罪名可不輕,說不定就會給白蓮教帶來滅頂之災,而這顯然也不是那些處心積慮想要造反地白蓮教頭腦們所願意承受的。”這話倒也不假,畢竟白蓮教雖然為禍甚久,可終究還沒有修煉到後世恐怖分子的程度,對于辦了壞事就跳出來負責以擴大影響力這一點,他們還沒有這個覺悟。

    “三就是遼東的女真人,那努爾哈赤既然敢明發所謂的七大恨,不臣之心已經是昭然若揭,可他未始就真有膽量和咱們大明地兵馬拼上一仗,有句諺語說的好,堡壘往往都是從內部被攻破,倘若努爾哈赤沒有信心在戰爭上贏得勝利,肯定就會想出些陰謀詭計來。”

    “而這招栽贓嫁禍,以離間君臣父子情誼的招數就用得相當毒辣,一來,天下人都知道國本之爭由來以久,以外人看來,福王和太子之間地兄弟情分必定是蕩然無存,前有梃擊案福王意圖行刺太子,那麼太子反過來再打殺一回福王也就順理成章。”

    “二來,在外人眼中,聖上親福王而遠太子也是不爭的事實,這也就讓他們覺得聖上疼愛福王多些,若是在此時把他害了,以聖上喪子之痛,難保要殺掉太子也瀉心頭之恨,何況雷火乃是出自微臣這個東宮講師之手,無論怎麼看,都少不了個合謀的罪名,只須聖上殺戒一開,太子和微臣必定是人頭落地,到了那時候,百官自危,民心惶惶,他們女真人打著救萬民倒懸的旗號,自然能順理成章的殺進關來,奪取這花花世界,萬里江山。”

    “哼,那幫蠻夷能有如此高明的手段嗎?”萬歷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靠,怎麼沒有,袁崇煥是怎麼死的?還不是你那倒霉孫子剛愎自用,傻不拉及地中了人家的離間計給活剮的,媽的,你們朱家的皇帝別地不會,自毀長城的本事全都是與生俱來地。這話張允可沒膽量說出口來,不過馬屁卻又不得不不拍。

    “微臣這也只是推測。不管努爾哈赤是否真的如此喪心病狂,遇上聖上這樣的千古明君,那也只能干瞪眼沒辦法,要不然只怕微臣早就已經去和閻王爺喝茶了,哪能在此和聖上說話!”張允這麼說也是在提醒萬歷,你還是冷靜點的做個明君吧,千萬別上當。

    “呵呵!”萬歷臉上終究是多了點笑模樣。看了張允一眼後道︰“依你這麼說來,太子的嫌疑最小,若朕是他,倘若真與你合謀刺殺洵兒,洗脫嫌疑尚且自顧不暇。又怎麼會用天下獨一號地雷火來殺人呢?這不是擺明了讓朕砍你們的腦袋嗎”

    “皇上聖明。”

    “關外的女真人也不大可能,即便是他們有此歹毒之心,也斷然不會知道世間還有雷火這等殺人凶器,即便是知道了,也難以從軍工廠里弄出來。”

    “皇上聖明!”

    “那余下來的也就只有白蓮教了。這幫賊子曾在河間吃過雷火的虧,知道這東西地厲害,更曉得此物乃是你獨家制造。小說網以這些江湖人的本事,跑到軍工廠里偷上一個兩個的雷火出來是輕而易舉的。”

    “再加上他們恨你曾害死了不少白蓮妖孽,正好趁機來個借刀殺人,企圖用朕的手把你給鏟除掉,先前在外面殺了錦衣衛想要把你劫走,不單單是在考驗淑兒,更是想再往你地腦袋上載上一贓!”

    “……”張允一愣。

    萬歷淡然一笑道︰“你那些黑巾眾都是忠心耿耿,武藝高強之輩。听說方才險些就和錦衣衛廝殺起來,若是你真白蓮教擄走,那殺死錦衣衛潛逃的罪名就算是結結實實得扣在了你和你的家丁頭上,以朕過去地脾氣,只怕要再次抄你的家。誅你九族,到了那時候。你在白蓮教的手中必定對朕懷恨在心,難保就不會幫他們造出威力更大的雷火來,不怕告訴你,你離家之後不久,就有一伙白蓮教妖孽殺去張家,別怕,朕老早就派了大內侍衛在四周布防,包管你家宅平安!”

    “謝謝聖上慈悲!”張允這回倒是真心實意的。

    “呵呵,興許你磕了這麼多頭,也就這回是真的感激朕。”說到這萬歷淡然一笑,臉上卻多了幾分寥落和淒苦之色,用手拍了拍張允的肩膀道︰“小子,你很聰明,可是呢,看事還是不夠透,世上有些事不是你這麼一二三就能剖析明白的,多想想,終究會有你明白地一天,到時候別再恨朕就是了!”

    說到這,陡然間直起了身子,高聲道︰“東宮講師張允居心叵測,煽動太子謀害福王殿下,罪不容恕,然念其年幼無知,又曾屢屢救駕,暫圈禁與慈慶宮內,等候發落!”說著擺了擺手。

    就在張允被震撼的目瞪口呆之時,從外面沖進來幾個凶神惡煞一般的大內侍衛,鎖住他的雙臂就往外拖。

    “冤枉呀,我冤枉!”直到出了御書房,張允才象是回過神來,喊起了撞天屈,奈何卻沒誰理他。

    “公理呀!”待張允的喊冤聲漸漸遠去,萬歷這象是從夢里醒來一般,喚了一聲。

    “奴婢在!”陶公理此時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

    “方才地事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

    “張允冤嗎?”

    “也冤也不冤!”

    “這年頭誰不跟竇娥似的!”萬歷地嘴里忽然冒出了這麼句話,而後啞然失笑,隨後道︰“你和這小子素來還有些交情,閑暇了就去看看他吧,朕是想磨磨他身上的稜角,定一定他的性子,卻舍不得他那股子敢作敢為的銳氣,朕時日無多,該給洛兒挑選幾個日後可堪大用的肱股之臣了。”說到這又是一聲長嘆。“是,陛下!”陶公理柔聲答應著。

    所謂的圈禁實際上跟坐牢沒什麼兩樣,所不同的是活動的區域有些差別,前者也許是一個宮殿,也許是一個偌大的宅子,身上說不定還有些侍從或者婢女的,後者只能在一個小籠子里。

    而張允被圈禁的慈慶宮實際上就是太子的東宮,只不過此時被分割成了兩半,他和太子各佔一邊。算是成了一對難兄難弟,原本大好地宮殿里砌起了一道高牆,中間只留了個雕花的窗戶,倆人隔窗相望,不約而同得一陣苦笑。

    “老師,我連累你了!”朱常洛依然是那麼恭敬。

    “呵呵!”張允倒不覺得怎樣。初一得知自己被圈禁的消息時,他確實有些失控。但是等來到了這深牆大院之中反倒是看開了,因為他想起了當日在河間時也曾經用這一手對付過宋漠然,熬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在宮里吃喝無憂。四周還有不老少的書,沒事了正好看來解悶,更讓他覺得爽快的是旁邊還有個落難的太子。

    到了此時他已經真切地領悟到隨著福王身死,萬歷已經是無可奈何得決定要太子繼位了,而自己也算是很榮幸的成為了日後輔弼大臣之絕佳人選。有了和太子同甘共苦的這段生活經歷,想來日後太子登基了,絕對不會對自己太差的。掰著手指頭算一算,萬歷剩下來的歲月已經不多了,最多再被關個三年無載,忍一忍也過去了,對于日後首輔大臣地高位,這筆感情投資倒是相當劃算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張允反倒沒有太子那樣意志消沉,淡然一笑道︰“太子也不用內疚。你我雖被圈禁與此,可也不是坐井觀天,這世上總有些東西是高牆無法圈禁主的的!?”

    “什麼?”

    “自由地心,還有好好活下去的勇氣!”說到這,張允看了看對面若有所思的朱常洛。微笑道︰“有沒有興趣跟我學著唱一首歌。”

    “好呀!”朱常洛被他這一說,原本已經死寂地心也多了一些活泛氣。

    張允醞釀了一下感情。唱了起來︰“沿著江山起起伏伏溫柔的曲線,

    放馬愛的中原愛的北國和江南,

    面對冰刀雪劍風雨多情的陪伴,

    珍惜蒼天賜給我的金色的華年,

    豪情不變年復一年,

    做人有苦有甜善惡分開兩邊,

    都為夢中的明天,

    看鐵蹄錚錚踏遍萬里河山,

    我站在風口浪尖緊握住日月旋轉,

    願煙火人間安得太平美滿,

    我真地還想再活五百年。”

    這首《向天再借五百年》是張允在前世最喜歡的歌曲,閑暇時經常自己唱著自娛自樂,來到明朝後政務纏身,也就沒有了這興頭,此時被圈禁在此,看著對面發蔫的太子就想起了這首豪邁的歌曲,一是為了開導朱常洛,二來可是勸慰自己,苦中作樂這四個字誰都會說,可放眼天下,能做到的又有幾個。

    而那些真地可以在苦難之中安然若素之日又有幾個沒有成就一番大事業,張允知道在自己所知的歷史之中,朱常洛登基不到一個月就死了,可是歷史也是會變化地。

    誰知道他這個外來的蝴蝶扇出來的風暴有多麼強悍啊,別的不說,死在李自成手里的福王提前掛在了雷火之中,既然這世界變了,他又何必抱著所知的史實不放呢,而他也堅信只要有心,就算是螳臂也能把滾滾向前的歷史車輪撥開一些,就算是粉身碎骨,至少也得在上面留下些印記。

    也正是有了這樣的想法,張允才有了調教出一個千古明君的想法,而要實現這個偉大目標的第一步就是先激發出眼前人的斗志。

    事實證明音樂不但是沒有國界的,就連時代的隔閡也可以輕松打破,別的不說,起碼朱常洛就被張允這一首慷慨激昂的歌曲給打動了,原本還耷拉著腦袋漸漸的昂了起來,捏緊了拳頭,跟著張允輕聲唱了起來,到了最後,一向軟弱的朱常洛也學著張允的樣子放聲喊道︰“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豪氣沖天的歌聲穿破了層層疊疊的宮牆直沖雲霄,而嗓子都快喊啞的倆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自此張允就算在慈慶宮里住了下來,正如他曾經說過的,宮牆雖高,卻遮擋不住向往自由的心,當然了也無法遏制住他想要調教出一道明君的決心,這一對君不君,臣不臣的奇男子就這樣隔著一塊雕花窗戶暢談天下事。

    到了這個地步,張允自問已經成了徹徹底底得光腳一族,骨子里那些不屈不撓,敢和萬歷叫板的血性又涌了上來,參照著自己所知的史實,和朱常洛討論了起來,比如漢唐的民族政策,以及宋朝的商業繁榮,以及自己在河間時所做的一些局部變革。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長期深居宮闈之內的朱常洛感到新奇,更如同一塊干涸了許多的土地玩命得吸納這些驚世之語。不得不說作為不同的個體和不同環境下長大的人,兩個人的想法和看事情的角度是有著很大變化的。

    張允來自人人平等,反抗精神十足的現代,言談之中不免就多了幾分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激昂。對于歷史的變遷也多了許多高屋建瓴的想法,比如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不協調導致的朝代變遷和政體的更迭,往往都讓朱常洛瞠目結舌卻又沒辦法否認。

    至于朱常洛作為一個朝代的太子,一個日後有可能成為皇帝的人,他的思想難免有著一定的局限性,可是對待一些問題卻有著張允難以比擬的大局觀。用張允的話來說,那就是所在的地位不同,相同的問題也就有了這樣或者那樣的差異。

    但不管怎樣,兩個截然不同的思想和政治觀點撞擊在一起時,少不了會迸發出燦爛火花的,而就在這場忽視了高低尊卑的辯論之中,兩個人的思想漸漸開始了統一,而情分也日久而彌

    為了能讓朱常洛有放眼看世界的覺悟,張允不得不又篡改了一些歷史,起碼是把歷史提前,告訴朱常洛在海的另一邊有一群黃頭發,藍眼楮的洋人正在反抗暴權,正在黑暗中尋找一條屬于自己的發展道路。

    同意又用堅定的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訴朱常洛,遼東的女真並不可怕,只要朝廷有心,很快就可以讓他們平滅,可是這些洋人就不是那麼簡單了,若是不思進去,不謀求發展,也許現在還沒什麼,百年之後,說不定他們的堅船大炮就會敲開國門,肆意奴役和屠殺漢人。

    “落後就要挨打呀!”張允用這樣一句振聾發聵的話結束了自己的陳述,卻換來朱常洛長久的沉默。

    對此張允還是相當滿意的,他不指望著朱常洛會因為這席話就能扭轉世界觀和價值觀,那畢竟是不現實的,可他希望在他的心中埋下一顆種子,將來總會長成參天大樹的時候,從上而下的變革才會確保政局的穩定,不但百姓會少受苦,也能少走些彎路。

    只是這樣暢所欲言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在這對師生辯論了不到半個月後,終于是有人把麻煩送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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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二十七章 那一夜

    其實與其說是麻煩,倒不如說是艷福,因為被陶公理送過來的是一對容貌絕佳的宮女,大的一個叫桃紅,小的一個則叫柳綠,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這名字,俗的要命。

    不過張允倒也不在意,看在陶公理的面子上就全都收了下來,他也知道這宮女名義上是來伺候自己的,連侍寢都成,不過卻也沒有那麼簡單,一听到桃紅這倆字,張允就想起了在河間時被陶公理殺掉的的那個女人,鬼知道他是不是故意來惡心自己的。

    這慈慶宮自然也不是只有一間房子,因為張允倒也不擔心自己為非作歹的時候被隔壁的朱常洛听到,不過有了這倆來路不大明了的宮女在旁,他和朱常洛也就不好一天到晚的站在雕花窗兩邊暢談國家大事了。

    不過平常的傳業受道還是要的,不過倆宮女全被暫時發配到了遠處,朱常洛瞥了瞥恭恭敬敬在遠處侍立的女人,壓低了嗓音道︰“師父,這倆女人可不簡單呀!”

    “我知道!”張允淡然一笑道︰“還指不定是誰家的耳目呢!”

    “那你還把他們留下來!?”朱常洛臉色微變。不知道他這三十多歲的太子是怎麼混的,遠沒有張允想像中的那股子王霸之氣存在。

    “不留下來送過來的人怕是不會答應的!”張允揉了揉眉心,而後壞壞得一笑道︰“更何況咱可是個正經八百的爺們,不是四周圍那些沒了子孫根的太監,有這麼倆女人陪著,圈禁的日子說不上是天堂吧,起碼也不會是地獄了。”

    “你知道她們是誰送來的嗎?”朱常洛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而後又神神秘秘地問道。

    “這才用說嗎?”張允不屑地道︰“不是皇上,那就是鄭貴妃唄,除了他們。誰還會對我這麼好!”

    “鄭貴妃?!”朱常洛一驚。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福王被雷火炸死,不管皇上怎麼看怎麼想,起碼在其他人看來,咱倆可是貨真價實的主謀和從犯,福王一死,鄭貴妃母憑子貴地路就算是斷了。她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惡氣,她沒有膽量害你,總不會沒有膽子收拾我吧?”

    “那你還敢把這倆人留在身邊,就不怕她倆……”說到這,朱常洛做了個殺頭的手勢。

    “怕呀。我又不是傻子焉能不怕,可我卻不能拒絕!”張允嘆了口氣,慢悠悠地道︰“一來,人是陶公理送過來的,我不能不賣給他這個人情。二來,若是不答應的話,鄭貴妃軟的不行來硬的。我倒是不怕,左右不過是個死,若是殃及了太子您,那可就是天大的罪過了,更何況凡事都是一體兩面,這倆人來,要不就是殺我要麼就是監視咱倆,若是用地好。對你我也是個莫大的幫助。”

    “殺我的話,只要小心提防些,應當沒事,若是監視咱倆,正好借她倆的嘴。安一安鄭貴妃的心,只須咱們能安安穩穩地過了這道坎。鄭貴妃再怎麼囂張跋扈也拿咱倆沒辦法。”說著張允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紙,從窗格子里遞了過去道︰“這是我昨夜畫的一副世界地圖,送給你看看。”而後又用只有倆人才能听到的聲音道︰“大明的未來就要看你的了!”說完擺了擺手,搖頭晃腦地走了。

    不管桃紅柳綠究竟是糖衣還是炮彈,送到了張允的身邊,他當然沒有浪費的道理,也懶得理會是黑天還是白日,直接推倒,把衣服一撕提槍上馬,肆意馳騁,眼瞅著兩個美嬌娘疼地花容變色,卻又強自忍耐的樣子,他這心里就有幾分報仇雪恨的快感。

    當然了,他也不至于忘了身在何處,胯下婉轉承歡的女人是敵而非友,縱橫馳騁之時也提防著她倆會來個反戈一擊,不過值得欣慰的倆女人倒也乖巧,別說跟她玩命,就連抗拒的動作都沒有。

    這讓張允多少有些懷疑自己之前的推斷是不是有了差錯,莫非她們真是陶公理怕他一個人圈禁在此,夜里寂寞,而送來侍寢的女人?這樣地疑惑他自然是不會說出口的,最多就是在心里轉了兩圈,而後決定若是自己錯了,日後若能從這里出去,多少給她倆個名分,若是不然,解禁之日,就是她倆的忌日。文學網

    身邊多了這樣倆女人,張允過的雖然滋潤也不大自在了,幸好慈慶宮里有不老少的書,雖然都是古文地,仗著自己古文底子還算厚實,倒也不覺得怎麼寂寞,沒事了再畫上兩副畫,或者自己看著玩,或送給隔壁的朱常洛,倒也還算是悠然。

    只是偶爾他也會想起家里地人,想起司墨,林笑語,顧媛以及那個興許已然出生,卻連面都來不及見的孩子,沒當此時,他就忍不住放聲高歌,只是歌聲里卻多了幾分寂寥和蕭瑟。

    時光宛若流水,更別說在是高牆之內。

    眼瞅著春節就這麼來了,原本冷冷清清的皇宮之內似乎也染上了幾分喜慶氣,熱鬧了起來,大小小小的太監宮女全都忙碌了起來。只是這慈慶宮卻依然如故,唯一讓張允還覺得開心的是朱常洛在他的教導下,總算是有了些斗志昂揚的感覺。

    人也一改過去的怯懦而軟弱,言談舉止間有了些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氣,同時也和張允一樣,儼然成了樂天派,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弄來了些紅紙,親手剪裁好了,分了一半給張允,各寫了些對聯送給對方。

    這是張允來到明朝後過的第二個年,想起去年人還在河間,而此時卻在這皇宮之內,生死難料,不免有些感慨,不過看到寫的字比往日里好看了許多,倒也漸漸開心了起來,吩咐桃紅柳綠給掛了起來,紅彤彤的倒也還算是喜興。

    唯一讓張允感到不大開心的就是桃紅居然懷孕了,這讓張允對她以及柳綠的態度多少有了些改變。起碼不會再那麼冷冰冰的了,可是一想到她倆的底細不明,心里就一陣陣的別扭。

    不過這個春節宛如注定了似地不得安寧,不過亂子卻不是從慈慶宮里起來的,而是皇宮的另外一端,萬歷皇帝正在大宴群臣,旁邊自有鄭貴妃相伴。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萬歷站了起來,興許是喝得多了,不勝酒力。身子有些打晃,陶公理連忙過來將他扶住。

    “諸位卿家近日呈來的奏折朕都看過了,言之有物,可圈可點!”萬歷走下台來,環顧四周。臉上的笑容不減,不過目光里卻多了幾分寒意︰“其心可誅,莫非爾等真就以為我這皇帝就真是瞎子聾子嗎?”

    “微臣萬死!”一干臣等也摸不清楚萬歷究竟是什麼意思。齊刷刷得都跪了下來。

    “萬死?哈哈!”萬歷冷笑了兩聲之後道︰“此言甚何朕心!”說著將手里的玉盞往地上一摔,厲聲道︰“來人呀,給我拿下!”外面呼啦啦涌進來不少的大內侍衛,一部分是在捉拿地上跪著地大臣,還有一部分則是奔鄭貴妃而去。

    “皇上,你這是何意?”鄭貴妃一臉的迷惑,不過卻很是平靜地問道。

    “你說呢?!”萬歷反問了一句,冷聲道︰“拿下。若有違抗,殺無赦!”這末了一句話當真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誰敢!?”先前就站在殿內的武士倒有一半拔出了兵刃,而鄭貴妃也站了起來,笑吟吟地道︰“皇上,你是不是喝醉了。這個玩笑臣妾可不喜歡。”

    “是嗎?朕可是歡喜的很吶!”說著萬歷一擺手道︰“殺!”

    涌進來地大內侍衛聞言,哪里還會遲疑。揮起兵刃就朝著鄭貴妃殺去,鄭貴妃一邊的人自然不會束手就擒,頓時殿堂之上刀光劍影,殺聲沖天。

    不過鄭貴妃卻兀自滿臉的微笑,宛如看不到寒光閃閃的兵刃一樣,徑直朝萬歷走來,有些忠心的衛士想要阻攔,可是卻被鄭貴妃輕飄飄地一掌拍開,如滾地葫蘆一般滑出老遠,噴出一口鮮血就再也動彈不得了。

    “你終究還是隱忍不下去了!”萬歷冷笑道。

    “你呢,不也一樣!”鄭貴妃打量了萬歷身邊的陶公理一眼道︰“怎麼?你以為憑他這兩手三腳貓的功夫就能奈何地了我嗎?”

    “嘎嘎!”陶公理突然間笑了起來,聲音既尖又利,听在人耳朵里頓時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待他笑罷方才道︰“鄭貴妃莫非忘了,這世上有種東西叫毒藥,不是只有你們白蓮教才會用毒,不才奴婢也懂得一二!”

    “你……”鄭貴妃的臉色倏然一變,但隨後又微笑道︰“那就要看看我能不能在你之前把他殺了啦!”說著一縱身,已經飄了過來。

    陶公理展開雙掌迎上前去,倆人劈劈啪啪打在一起。

    恰在此時,殿外又闖進來一群錦衣衛打扮的人,不過一個個卻頭蒙黑巾,手里也是挽弓持刀,為首一人赫然是範同,手里拿著那柄門扇一樣的盾劍,護著萬歷緩緩朝旁邊的宮殿里退出。

    可也就在此時,殿門驟然被撞開,許許多多宮女手持短劍殺了進來,看來鄭貴妃在宮里多年,倒真是培養了不少的死忠之人。

    不過萬歷卻如同不見,輕聲道︰“都殺了吧。”

    範同聞言應了聲是,四周的黑巾眾一松手指,第一輪箭矢就射了出去。這些人在林笑語地逼迫下,全都練就了一手過硬的射手,不但是精準的很,射速也極快。

    外面沖來的這些宮女顯然也懂些功夫,可終究不是人人都是武林高手,這閃轉騰挪的本事也遠不夠避開呼嘯而來地箭矢的地步。更何況黑巾眾自從成立那天起,就極為推崇火力壓制,而這個理念無論是明朝還是現代都絕對不算過時。

    一連三輪箭雨過後,前面地宮女已經倒下了一層,即便是有些宮女在臨時之前甩出了手里的短劍也無法傷得了黑巾眾分毫,因為前面還有一批人用盾牌把短劍砸飛。

    至于範同這個刀槍不入之人大吼一聲,已經沖到前面,手里門扇一樣的盾劍使了招橫掃千軍,就听撲哧撲哧幾聲。擋在他面前的兩個宮女已經被腰斬成了四段,鮮血,已經斷裂的腸子和內髒噴濺而出,使得白晝一樣的殿堂里驟然就多了幾分血腥氣。

    不過萬歷似乎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反而聲音顫抖地道︰“好,殺地好!”

    得了皇帝的贊揚範同更來勁了,虎吼一聲。盾劍又出,又是一個反手橫斬,把不要命的撲過來的宮女砍成了幾截子,而後又撞飛了幾個,身上臉上頓時涂上了一層鮮血。配上他魁梧的身材和不大好看的臉,倒真是如從天而降的殺神一般,頓時把這些宮女嚇住了,有地竟尖叫一聲,撒腿就跑。

    正在惡斗的鄭貴妃和陶公理也終于分出了勝負。中了毒的鄭貴妃越來越是不濟,一個躲閃不及被陶公理一巴掌拍在胸口上,呲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箭。

    陶公理連忙閃開。可鄭貴妃卻也趁機飛身跳出圈外朝殿外逃去。

    她這一跑連帶著也讓附逆之人沒有了膽魄,紛紛想溜,可是大內侍衛也都不是吃素的,更何況旁邊有皇上看著,自然一個個奮勇殺敵,把鄭貴妃地那些人全都斬殺之後方才罷手。

    鄭貴妃原本就中了毒,又挨了陶公理一巴掌,可謂了屋漏又逢連陰雨。倒霉透了,仗著修為還算精湛,又熟知宮里的地形,倒也躲避開了追殺而來的陶公理,可她也很清楚今夜只怕難逃一死。心里忽然有了一個明悟,那就是親生兒子福王究竟是死在了誰的手里。

    “萬歷。我殺不了你,也不會讓你好過的!”鄭貴妃咬緊了牙關朝慈慶宮方向跑來。

    此時地慈慶宮里雖然不如外面熱鬧,不過倒也還算是其樂融融,張允正和朱常洛隔著雕花窗戶閑聊呢,也隱約听到遠處傳來喊殺之聲,更有不少的宮女太監喊道︰“不好了,皇上要殺鄭貴妃了!”

    一听這話,張允和朱常洛先是一驚而後大喜,可是旁邊的那倆宮女卻均都是臉色大變,特別是柳綠,不知道從何處摸出來一柄短劍,趁張允不注意就朝他後心插了過來,可是桃紅卻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擋在了她地面前。

    撲哧。短劍直刺入桃紅胸口之上,鮮血噴濺而出,把柳綠的一張俏臉上染出一絲詭異的紅。

    而張允也明白了過來,陡然一回首,雙拳合抱,砰的一聲,死砸在正愣神的柳綠右頸上, 嚓一聲輕響,柳綠當場喪命,至于桃紅卻還有些氣息,看著抱著自己的張允斷斷續續地道︰“我恨你,可是愛咱們的孩子,我是不是很傻!”說著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張允此時也是百感交集,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淚水卻無聲得涌了出來,可他忽然听到隔壁的宮門轟得一聲響,暗叫不好,也顧不得再傷心了,身子一縱,已經踢碎了雕花地窗戶躍到了朱常洛那邊,恰好瞅見鄭貴妃踹開宮門闖了進來。

    “鄭貴妃?白蓮教的?”張允擋在朱常洛面前,沉聲問道。

    “你早知道了?”鄭貴妃一愣。

    “剛剛才明白過來,不過也不算晚。”張允說到這微笑道︰“朱常洵死的可真夠冤的,誰叫她老媽是個妖女呢!”

    “你找死!”鄭貴妃暴怒,雙掌一展就朝張允撲來。

    張允方才那番話也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頭腦里閃現出來的一個猜想,不料雖然猜對了原因卻也徹底把鄭貴妃給惹惱了,此時如同瘋了一樣地朝自己攻擊過來。此時他總算是感受到古代的內家拳高手是個什麼樣子了,別看揮手之際好像輕飄飄地,可真要跟硬撼的話,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可是這種拼命的關頭張允想要取巧也是不能,只得咬緊了牙關,把一套八極拳施展開來,能打的就打,不能打的就閃,倒也勉力和鄭貴妃打了個旗鼓相當。

    若在平時張允未必就是鄭貴妃的對手,可她畢竟是中了毒而後又受了內傷,此時雖在盛怒之下攻勢凶猛。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倆人走了個二十來個照面後,張允固然是暗暗叫苦,鄭貴妃的氣勢也終于是弱了下來,一個閃避不及又挨了張允一記炮錘。

    盡管仗著內功深厚,卸去了幾分力道,可還是抑制不住的噴了幾個血出來。腳步也愈發的虛浮了起來,張允總算是佔了上風,追問道︰“莫非你就是白蓮教地教主?”

    鄭貴妃不語。

    張允卻不打算這麼放過她,繼續道︰“看不出來你們這幫人可是夠有心計的呀,造反不成就打算篡權奪位。你這麼一個頭面人物居然跑到皇宮里當貴妃來了,恩,讓我想想,朱常洵肯定是你的親骨肉吧,是不是想把他扶上皇位。來個鵲巢鳩佔,顛覆了這大明王朝,呵呵。不得不說這一手很有創造性。”

    “可你萬萬沒想到吧,你前面行刺太子不成反倒將兒子趕出了宮去,而此番更是倒霉,不但兒子被女真人埋下的雷火而炸成了碎肉,連自己也搭了進去。”

    “我兒子不是女真人殺的!”鄭貴妃終于是忍不住了,駁斥了張允一句。

    “是嗎?”張允避開她揮過來的一掌,跟著踹出一腳道︰“你怎麼知道的?莫非是你自己殺地,反倒載到了太子頭上。可這也不合情理呀,總不會是你想當武則天吧?”

    “放屁,我怎麼會殺了自己的兒子呢!”鄭貴妃大怒,又嘔出了一口血。

    張允此時自然是趁她病要她的命,一個箭步貼近身去。一連四拳,全都打在了鄭貴妃的胸口之上。眼瞅著她就跟一麻包似的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往外嘔血,目光也有些散了,喘著粗氣道︰“你過來,我告訴你是誰殺了我兒子!”

    “是不是想趁我過去,再跟我來個同歸于盡呀,我沒那麼笨,不會上當的!”張允卻不為所動,眼睜睜得看著她呼吸越來越急促,大罵了一聲萬歷無情之後氣絕身亡。

    “你說三弟究竟是怎麼死的?”朱常洛忽然問道。

    “被炸死的!”

    “那又是何人指使呢?”

    “又何必問呢,反正他已經死了!”張允嘆了口氣,卻也不得不在心里感慨天家無情呀。實際上他從鄭貴妃方才地話里已經品出了點味道,不過他可不敢說出口,因為種種跡象先是福王之死的幕後黑手不是別人,就是這紫禁城的主宰萬歷皇帝,想必從很早以前他就已經知道了鄭貴妃地身份,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始終都沒有掀開,直到此時此刻,方才發難,這份隱忍的功夫可真是空前而絕後了。

    又此張允又不禁聯想到以前萬歷對朱常洛的態度,頓時有些懷疑萬歷究竟是真得不喜歡朱常洛,而是太喜歡他了,卻懾于鄭貴妃的存在而不敢少有顯露,否則難免親子會因此而喪命。

    至于那個國本之爭,按照這個思路來看的話,多半也是萬歷為了麻痹鄭貴妃而刻意為之。想想前世所見的歷史書,帝位最終給了朱常洛,可惜卻成了一個短命的皇帝,而在紅丸案里出現的人,似乎又都和這個鄭貴妃有著千絲萬縷地聯系。

    再往深里想一想,誰也不敢保證這鄭貴妃就不是殺害朱常洛的凶手。興許萬歷之所以會提前動手,正是因為听張允說夢中所見時提到朱常洛會因而喪命吧。

    亂,真夠亂的,不過萬歷也真夠狠的。先前張允還在懷疑炸死朱常洵的雷火究竟是從哪來地,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居然是親生老子下的這個毒手,這也就不難理解雷火地來路了可是萬歷為什麼要殺掉朱常洵呢?為了確保朱常洛的帝位再也不會受到覬覦,還是另有用意,想以此逼迫鄭貴妃露出馬腳呢?

    不管怎樣,萬歷這招大義滅親的戲碼確實欺騙了全天下的人,不論是誰都以為殺朱常洛的是太子,想必鄭貴妃也是這麼想的,她雖然惱火卻也無可奈何,甚至是萬歷將這盆子髒水潑到白蓮教的頭上後,她也不能有任何的異議。

    可就在萬歷緊鑼密鼓的要剿滅白蓮教時,卻在大年夜的君臣宴上來了這麼一手,很顯然鄭貴妃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防備,要不然今天夜里就不會是這麼平靜了。

    高,真高,毒,也真毒。

    張允在心里如此評價萬歷的手段,可想起了御書房里他說的那番話︰“世上有些事不是你這麼一二三就能剖析明白的,多想想,終究會有你明白的一天,到時候別再恨朕就是了!”

    既然如此,張允也就只能揣著明白裝起了糊涂,不管殺死朱常洵的元凶究竟是誰指使的,有一點很明白,罪名肯定是要扣到白蓮教的頭上,而萬歷今天來的這一手也算是正式的吹響了剿滅白蓮教的號角,只是鄭貴妃又有多少的同黨呀!

    想到這,張允就一陣陣的頭疼。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陶公理飛了進來,看到地上的鄭貴妃,以及安然無恙的張允和朱常洛總算是松了口氣,向兩人道了個安,留下一些侍衛後就要離開,而張允卻喊住了他,問道︰“公公,桃紅柳綠是誰送來的?”

    “你說呢?”陶公理嘎嘎一笑飄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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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二十八章 殺還是留,是個問題

    張允是真想溜出去看一看熱鬧,可也知道這終究是不切合實際的yy

    雖然現在皇宮大內亂成了一團,可是不是渾水摸魚的時候,畢竟附逆之人還是少數,特別是既然萬歷有膽量發動清剿白蓮教徒的斗爭,那麼必定已經是準備的妥妥當當,想必宮廷之中大內侍衛和錦衣衛一定不在少數,他若是貿然的跑出去,說不定就會被安上個白蓮同黨的罪名,連申辯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就 嚓了事。

    更何況現在的張允和朱常洛還都是帶罪之身,萬歷圈禁他倆的聖旨還沒有撤消,跳窗戶過來就朱常洛還可以說是事急從權,可要是跑出慈慶宮去那就是明顯的抗旨了。張允雖然對萬歷的威嚴素來都不是很感冒,可是面對屠刀還是知道要夾著尾巴做人。

    正是有了這樣的思量之後,張允最終還是老實了下來,看到朱常洛的案頭上放著一張棋枰,遂笑道︰“太子殿下,與我玩上一局可好?”

    朱常洛從鄭貴妃殺進來那一刻起就有點犯暈,直到張允將其格殺還有點愣神呢,此時此刻才清醒過來,不過手腳還是有點哆嗦,待張允說了兩遍後才點頭稱好,倆人坐在桌案兩側,分了黑白,開始下起棋來。

    “允師父,你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朱常洛忽然問道。太子殿下猜不出來嗎?”張允笑吟吟地反問。

    “這個……”朱常洛的臉色一變,神色里有些尷尬,顯然他不是不知道,是在揣著明白裝糊涂。張允卻腹誹道︰“***,怎麼這天子家的孩子一個個都這德性,全都是裝傻充愣,玩陰謀詭計的高手,這麼下去。哥們我還怎麼混呀!”

    雖然很是不爽,不過太子既然問了,張允也不能不給他這個面子,遂道︰“以我的推測,自從白蓮教被朝廷圍剿了幾次之後,元氣大傷,可是他們又不甘心就此解散。就把鄭貴妃給派進了宮來,也許本意只是想刺殺皇上,也許後來他們想明白了,即便是皇上龍御歸天,多半也動搖不了我大明朝的根本。于是他們就換了策略,企圖把鄭貴妃的親子,也就是朱常洵扶持為皇帝,到了那時候,這大明朝還不是白蓮教一家說了算呀!”

    “想必皇上老早就已經窺破了他們地陰謀。只是始終找不到一個好的機會發難,況且為了保住太子殿下的性命,不得不虛與委蛇。冷落了您,表面上看來是皇上親疏有別,可也是無奈之舉,不過倒也合了一句話!”

    “什麼話?”

    “大愛無言!”張允不知道周圍有沒有萬歷派過來的密探窺視,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不大敢在背後說萬歷的壞話,干脆就在這里大拍萬歷的馬屁,一來是哄一哄飽受冷落朱常洛。二來也是安慰萬歷。張允很清楚的記得,當面罵人乃是諍言,背後贊人不是阿諛。

    “別地事情暫且不說,單以福王被炸死之事來論,倘若皇上果真如外人所說的那樣。疼愛福王至深,而非常厭棄太子殿下的話。那麼咱倆現下就絕對不能在這里安安穩穩的下棋了,說不定已經是黃泉路上的一對鬼魂了。”說到這張允抬起頭來看了看目光閃爍不定地朱常洛一呀,淡然道︰“有時候打壓未必是恨,更可能是愛,想想看,若非咱倆被圈禁,以鄭貴妃之歹毒,她會輕易饒了咱們嗎?”

    “不能!”朱常洛搖了搖頭。

    “那不就結了,把咱倆圈禁起來想來也是皇上不希望太子受到傷害,至于區區在下,則是為了皇上用來保護殿下的一枚棋子!”說著張允放下了一顆棋子,指了指那扇被踢爛的窗戶和死在一旁的鄭貴妃,得來的是朱常洛了然地神色。

    其實萬歷究竟在想些什麼,張允也琢磨不明白,特別是自己為什麼也被圈禁起來,他也有些迷惑,但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好拿自己跟太子相提並論,于是就自貶身價,自稱是個棋子,不過從全局來看,他又豈止是個不起眼的棋子,根本就是動搖了整個大明朝內部格局的炸彈。

    若非有他地出現,只怕局勢又會恢復到他記憶中的那個樣子,大明朝在百年積弱之後,終究被關外的滿清推翻,而後中華民族也就徹底陷進了內憂外患的泥坑之中。

    慈慶宮外面的喊殺聲持續了半夜,終究是漸漸平靜了下來,在此期間張允和朱常洛下了三局圍棋,各有勝負,待得萬籟俱寂之時,外面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而後跑進來個太監,看到張允和朱常洛在一起,先是一愣而後方道︰“奉皇上口諭,宣太子和東宮講師張允御書房覲見!”

    “尊旨。”倆人磕了個頭,跟著小太監出了慈慶宮徑直朝御書房而去。

    這一路之上眼見皇宮之內***通明,到處都有大內侍衛的影子,干冷的空氣里還彌散著淡淡地血腥味,看來這一晚上死的人還真的不少。

    在御書房外張允老遠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範同,此時肩膀上扛著他那柄門板一樣的盾劍威風凜凜地站在御書房門口當起了門神,而張允也看到了幾個黑巾罩面的衛士,看到他過來,全都抬起手在太陽穴上一比劃,不用問都是自己地黑巾眾。

    “大哥,你可算是來了!”範同一瞅見張允,裝出來的那股子威嚴就徹底沒有了蹤影,嬉皮笑臉地湊了過來。

    “呵呵,長本事了,今天殺了幾個呀?”張允踢了他屁股一腳後笑吟吟地問道。

    範同邊揉屁股,邊不好意思地道︰“殺了三四十個,都是些丫頭片子,忒沒勁,要不是皇帝非讓俺們來,說是能見著大哥,俺們才不來呢,守著嫂子們過年多好!”

    “滾蛋!”張允又踢了他一腳。網這樣的渾話也就他敢在皇宮里說,不過隨後又問道︰“你嫂子生了個丫頭呀還是兒子呢?”

    “丫頭,七斤多,可一直都沒起名字呢,嫂子說是等你回去了再起!”範同咧著嘴笑道︰“大哥,你是沒見到,那小丫頭粉嘟嘟的。跟肉球似的,好看著呢,除了俺嫂子誰抱都哭,可是俺一抱她就樂,听俺嫂子說。這丫頭跟俺有緣分,還說讓俺當他干爹呢!”說到這,範同笑得跟狗尾巴花一樣,看來是真有點得意。

    “我暈,那俺家的閨女審美觀點也忒次了點吧。居然喜歡你這張大丑臉!”張允調侃了他一句,知道母女平安,心里也就踏實了許多。板起臉道︰“把眼楮放亮了,好好的護著聖上!”說完與朱常洛一同進御書房面見萬歷。

    興許是這一夜折騰得著實厲害了點,萬歷的精神有點不濟,不過臉色卻極好,紅光滿面的,見朱常洛和張允一同進來,不等他倆磕頭行禮就命他搬來凳子給他們坐下,隨後情真意切地道︰“讓你們受苦了!”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兒臣不苦!”朱常洛倒是很能演戲,又跪在地上,好一陣歌功頌德。

    張允也不好意思坐著,也得跟著他跪了下來,揀了幾個響亮地馬屁拍了過來。什麼聖上運籌帷幄,滅亂臣賊子與瞬息。什麼談笑間妖孽灰飛煙滅之類的。

    不管是真是假,總之萬歷很是高興,精神頭也是好了很多,命倆人平身之後,隨即就把一張紙遞給了太子,而後道︰“洛兒,這是此次附逆之人,你說該如何處置呀?!”這話一出口,那就是真的認定了朱常洛這太子的身份,也算是協同他處理朝政了。

    朱常洛恭敬得把名單接了過來,仔細得看了幾遍,臉色變了幾變,終于是平靜了下來,而後冷聲道︰“殺!”

    靠,這還沒怎麼呢,就都殺了,張允雖然看不真切,可瞅著上面也是密密麻麻的不少名字,若是真都砍了腦袋,痛快固然是痛快了,可整個朝堂肯定是要減肥一大半,對于原本官員數量就不大充裕的朝廷來說,這可真有點雪上加霜的感覺。這個太子,過去是軟弱地要命,現下可就有點太過強硬了,莫非是我的調教過了火?張允忍不住開始檢討自己的得失。

    萬歷點了點頭,卻未置可否,而是看向張允道︰“張允,你這個太子師傅就不想說點什麼嗎?”

    朱常洛倒也乖巧,把名單遞給了張允。

    張允瞥了一眼名單上的名字,頭一個就是齊楚浙黨的黨魁,在梃擊案里巴結鄭貴妃地內閣首輔方從哲,難怪朱常洛這麼大的怨念,倘若以張允過去恩怨分明的性子,肯定也會對這些人舉起屠刀的,不過個人恩怨畢竟跟國家利益不能劃等號。

    所以在他看完之後,又把名單遞給了朱常洛,溫聲道︰“太子殿下,這些人雖然罪大惡極,按罪當誅,可是絕大多數人都是可堪大用的能臣干吏,殺人容易,劊子手揮一揮刀就成,可是他們地死後的空缺又該由誰來填補呢?”

    “此次恩科不是選拔了不少的官員嗎?”朱常洛多少明白過味來了,不過嘴還是有點硬。

    張允淡然一笑道︰“那倒不假,只是這些人從來都沒有作過官,當個小縣令興許都是勉力而為,更不要說是各部地主事,掌管六部的運作了,更何況這批人都是齊楚浙黨一系,若是把他們趕盡殺絕,先不說會不會動搖國之根本,令他們的黨羽做困獸之斗,單說余下的官吏必定會附庸于東林黨之下,到了那時候,只怕聖上也要受其約束了,太子殿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朱常洛點了點頭,他雖然沒有處理過政務,可畢竟當了太子這麼多年,再加上和張允探討了這許多的日子,對于帝王心術和朝堂上的平衡之術倒也有了些了解,等到張允把一些厲害關系點破之後,他的臉色驟變,腦門子上的汗唰就下來了,跪在萬歷面前坦誠地道︰“父皇恕罪,兒臣糊涂了,險些因一己之私憤而誤了國家大事!”

    “無妨。無妨!”萬歷呵呵一笑,把朱常洛拉了起來,拍著他地手道︰“這也不能怪你,即便是朕貴為天子也終究有著七情六欲,只是掌管著天下社稷,當時時以大局為重,斷不能肆意妄為。否則的話,祖宗的基業怕是要斷送在咱們地手中了,切記切記!”

    “父皇教誨,兒臣受教了!”朱常洛倒是很會來事,那叫一個恭敬。

    萬歷顯然很是滿意朱常洛的態度。微笑道︰“喚你來議事就是讓你明白這其中地道理,沒有誰是生下來就懂得如何處理朝政的,不懂可以學,怕得就是你沒有進取之心。”說著看了朱常洛一眼道︰“洛兒,你再說說。該如何辦好?”

    這次朱常洛明顯是沉穩了許多,皺著眉頭想了半柱香地時間才道︰“重懲主犯,殺一儆百。從犯不問,敲打敲打就是,帶朝局安穩之後,再逐一發落,免得人心惶惶。”

    “好,說的好!”萬歷贊了一句,而後道︰“不過單單只是這樣還遠遠不夠,方從哲一黨在朝中鑽營多年。故舊門生眾多,有不少甚至還在軍中效命,今日事發倉促,消息還沒有傳揚出去,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日後若被他們知道了,難保不會起兵造反。因此當務之急是要褫奪了這些人地兵權,到時候殺剮存留又有誰敢反抗!”

    此時的萬歷倒真是王霸之氣噌噌得往外冒,張允雖然不會當場跪倒,死心塌地的效忠,不過漂亮話還是少不了的,于是很恭敬地道︰“皇上聖明!”

    有了萬歷這個大前提在,朱常洛的心眼也活泛了許多,法子也是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主犯方從哲暫時不殺,關進刑部大牢候審,算是穩住他那些門生故舊的心,而後殺了幾個小官,算是給其他的人提個醒——大明朝還是姓朱的人說了算,剩下來的中間派也簡單,想回去,可以,拿銀子來贖,只要把賣身錢交足了,非但無罪,還可以官復原職。

    這一招可不是萬歷或者朱常洛地法子,而是張允琢磨出來的餿點子,就是想把這些貪贓枉法之人多年搜刮來的民脂民膏讓他們再吐出來,萬歷在皇宮里躲了這麼多年,不管是因為他懶,還是在鄭貴妃面前示弱,綱紀松散,軍備廢弛那是不爭地事實。

    倘若要萬歷往外拿銀子,只怕這個貪得無厭的皇帝是死都不肯的,無奈之下,張允也只好想其他的辦法,倘若不把軍費湊足,開春之後怎麼剿滅女真人,俗話說的好,皇帝還不餓差兵呢。

    對于他的無奈之舉,不只是朱常洛就連萬歷也都沒有反對意見,而且張允還說了,交上了銀子不是說就萬事大吉了,這都是罪證,等日後要修理他們的時候,只須問一問他們,這麼多銀子都是從哪來得,保管這些人無言以對。

    正是在這樣的考慮之下,萬歷很高興地答應了張允的想法,更有意思的是他把這個差使扔給了太子和張允來辦。也不知道萬歷是不是鴉片吸多了,有點犯糊涂,金嘴一開,張允一下子就從汲汲無名的東宮講師,一舉成為了刑部,工部,兵部三部的侍郎。

    說到這就不得不說一下,在萬歷當皇上地這許多年里,因為他的懶惰,掌管國家運行地六部除了刑部還有個尚書之外,就沒有一個真正的主事之人,而此時的刑部尚書也上了年紀,不大管事了,換句話說,張允一下子就成為了三部的真正主宰。

    萬歷的想法張允還是能體會到的,從刑部逼出來的銀子,分流成兩部分,一個進工部,采買軍需物品,一個進兵部,支付遼東軍人的餉銀,也就是說來年的遼東戰事就算是交到了張允的手里,他萬歷皇帝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甩手大掌櫃,唯一讓張允還算平衡的是萬歷也沒有徹底放權,起碼還派過來個監工的少東家——朱常洛。

    不管是學習也好,鍍金也好,有了朱常洛陪在身邊,張允起碼不用擔心出了岔子沒人幫著擦屁股,萬歷在御書房里的話說的好呀,不怕你錯,就怕你不做,這也算是留給了張允和朱常洛極大的發揮空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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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 21:09:56
卷二 第二十九章 啥也不說了,忠臣呀!

    章程是定好了,可實施起來卻也不那麼容易,原本張允還想著萬歷說不定能幫著出個主意,把把關呀什麼的,可誰想萬歷封了張允個三部總侍郎之後,就哈欠連連,說了聲︰“朕乏了,你們去辦差吧!”就扔下張允和朱常洛閃人了。

    朱常洛和張允面面相覷,都有點犯暈,彼此之間送了半晌的“秋天的菠菜”後,朱常洛終于是繃不住勁了,很謙和地問道︰“允師傅,咱們該怎麼辦呢?”

    你問我,我問誰去呀?張允也是滿肚子的苦水沒地方倒呢,按道理來說,朱常洛和他是君臣關系,該他听朱常洛的,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他倆又是師生關系,朱常洛是在跟他學習怎麼處置政務,也正是在這種羅圈關系作用下,張允不得不恨起了萬歷的懶惰。

    可他又不能學著人家撂挑子不干,只得揉了揉眉心之後道︰“這樣吧,天也不早了,折騰了大半宿想必您也乏了,咱們就各回各家,晚上睡不著了想想辦法,如何?”

    朱常洛也是真有點困了,這一夜上又是平逆,又是殺人的,真稱得上是跌宕起伏,換成誰都受不了,于是也就點了點頭答應下來,不過在張允臨走之前,他倒是沒忘了提醒張允快點想出個好辦法來,明天才好奏報給萬歷。

    張允連頭都沒回,很臭屁的擺了擺手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數!”

    話是這麼說,可他心里是真沒多大底,這功夫已經是三更時分,按說紫禁城的各道門戶都已經給關上了,誰都甭想出去,他也是想回家想瘋了,把這茬給忘了。等到了午門口就被攔了下來,人家守門的衛士倒是真的盡忠職守,無論他把大天給說破,就是不給開門。

    郁悶之極的張允不得不又溜達了回來,也多虧現下的紫禁城里是***通明,而他也不是個路痴,要不然非得在這偌大的皇宮里給迷路了不可。一連被攔住了幾次,摸出了當初萬歷送他地那枚象牙母錢,好說歹說,總算是給回到了曾被圈禁的慈慶宮。

    朱常洛也是剛回來不久,由宮女伺候著洗漱好了。正斜在床榻上琢磨辦法呢,听外面的太監通報說張允來了,連衣服都沒顧得上穿整齊,披著件大氅就出來了。

    于是剛剛分別不久的師生就算是二次相逢了,張允看著他這打扮。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感激,不過也沒客氣,隨他進了殿里。喝了杯太監送上了的茶,覺得身子暖和了些,習慣性的看了看隔壁,想起了為了自己而死的桃紅,以及肚子里那個還沒成形地孩子,不免有些傷感。

    朱常洛見他一臉的蕭瑟,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更是不好勸慰了。于是倆大男人就這麼在燈下坐著。

    沉默了許久之後,朱常洛忽然打了個噴嚏。張允才想起他身上就穿著一件單衣,忙勸他去床上歇息。

    朱常洛搖了搖頭,問他可想出了辦好這個差事的好辦法了沒有?張允只得硬著頭皮說有點了思路,這下子朱常洛就高興了起來。畢竟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太子,這是頭一遭辦事。心里的忐忑要遠比激動更多,生怕做不好,在萬歷地心里留個無能的印象,見張允說有了法子,瞌睡蟲頓時沒了蹤影,非要拉著張允秉誅夜談,外帶抵足而眠。

    這要擱一般的人身上,肯定覺得這是莫大的榮耀,想想看,整個大明朝的王公大臣們,有一個算一個,挨著數,誰能和當今地太子,日後的皇上有這交情呀,在一個床上睡覺,聊天,想一想就足慰平生。

    可是在張允眼中,這還真不算什麼,萬歷皇帝他看多了,眼前的這個太子也就沒什麼了不得了,撐死就是一學生,還是個大齡地,何況他也真有點疲乏了,有張床躺躺正合適。

    于是推托了兩聲後就老實不客氣的爬上了朱常洛的床,倆人各睡一頭,打通著腿,枕著枕頭,在不大亮堂的燭光映照下開始了臥聊,當然了,別看倆人的姿勢不大好看,可隨便說的哪句話,不是有人頭落地就有白銀萬兩入賬。

    張允道︰“我是這麼想的,這些人現下不都還在天牢里關押著嗎?明天一大早,就命宮里的小太監挨家挨戶給送信去,就說福王殿下乃是被白蓮教妖孽害死地,這些人也是受了蠱惑,一時糊涂附逆謀反,不過看在他們多年以來兢兢業業為朝廷辦事的情分上,這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官職可是留下,這叫以觀後效,不過得交納買罪錢。”

    “為了不至于弄的人心惶惶,最好讓這幫罪臣也寫上一封親筆書信,寫什麼內容也得規定好了,免得他們通風報信,再驚走了白蓮教的主犯,當然了,也得讓他們管家里要銀子。”

    “這樣成嗎?”朱常洛有點沒底。

    “怎麼不成?”張允眯著眼楮道︰“不給銀子就是死路一條,就是頑抗到底,不但殺了他們外帶吵架滅門株連九族,我倒是想看看,誰有膽量要錢不要命。”

    “說的也在理!”朱常洛總算是點了點頭。

    “這還不算完,光是要銀子,那咱們這個差還不算辦好了,你想呀,既然福王是被白蓮教給害死地,而且白蓮教妖孽又膽敢闖入宮里,意圖謀反,那又豈能輕饒了他們,這幫罪臣跟著鄭氏多年,我不就不信他們與白蓮教之間沒有一點齷齪,正好趁這時機挑動他們之間窩里斗。”“師傅的意思是讓他們去抓白蓮教徒?”朱常洛地腦筋也活動了起來。

    “那多麻煩呀,誰知道這幫人離了京城之後會不會腳底抹油——開溜呀!”張允看了朱常洛一眼,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壞笑來,慢條斯理地道︰“他們人是放回去了,可終于還是罪臣,說白了,那就是有政治污點。想要洗刷干淨,可以,想給抓幾個白蓮教的頭頭腦腦來。”朱常洛跟他學了這麼久,現代些的詞也是能听懂的,比如這個政治污點,朱常洛就能明白是個什麼意思。

    “可他們要是隨便從大街上拉個人過來湊數怎麼辦?”朱常洛倒是很有懷疑精神,實際上這也是朱家人的通病。從朱元璋那輩開始,就不大信任下面的大臣,要不然也不會那麼重用以家奴身份出現的太監,以至于大明朝地基業倒有一半是毀在了閹人的手里。

    張允淡然一笑道︰“湊數?誰敢,殿下可別忘了。還還有方從哲被關著呢,咱們又不殺他的頭,也不讓他家里人贖,就告訴他,死活要看他的態度。想活命,那就老實交代同黨出來,白蓮教的頭腦他還能不知道幾個?”其實有一條張允沒說。因為那也算是國家機密了,那就是白蓮教里還有許淑這個天字第一號的臥底呢,不過看朱常洛這樣子並不知道,張允自然不敢泄露出來,免得回頭把萬歷給得罪了。

    “到時候等那些罪臣把人給咱們抓來了,就按照方從哲招供的去邊對,只要不夠分量地,那就是認罪悔改之心不夠誠懇。要不是罰錢,要麼就殺頭,殿下,你說說看,到了那時候誰還敢敷衍塞責?”

    “這倒是個好辦法。可要是把白蓮教給逼急了,他們真的接桿而起。造反了怎麼辦?”朱常洛還是有點擔心。

    “殿下又忘了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了,老百姓活著只圖個日子安危,只要有飯吃有衣穿,沒人會傻到冒著掉腦袋的危險造反!”張允給朱常洛吃了點寬心丸隨後又道︰“你在御書房里不也說過了嗎,主犯嚴懲,協同不論,白蓮教妖孽再多,頭腦也不過那麼幾個,只要他們被除掉,那些受人蠱惑的老百姓還能翻得起什麼大浪頭來?”

    “哦,對了,到時候我會以吏部地名義赦免那些教徒的罪責,對于那些抓到了頭目的人更有重賞,我就不信了,會沒有人不動心。”

    朱常洛對他這話倒是頗以為然,信服的點了點頭。

    張允笑著點了點頭,而後道︰“這只是為了安撫那些罪臣,等政局安穩下來之後,就把今年恩科選拔出來的新人都安插到各部里去歷練,待這些人老練起來,那些罪臣一個不留,全都換掉,還有此後連開兩年科舉,多選拔些人才出來,我就不信,沒有了張屠戶,還就只能吃帶毛豬!”

    “那遼東地戰事怎麼辦?”朱常洛不知道動了什麼心思,忽然想起了這茬子。

    “有了銀子還怕打不贏仗嗎?”張允反問了一句,來自于後世的他見多了人家山姆大叔的那股子列強氣息,多少有了點拜金主義地感覺,不過也很清楚戰爭不只是靠銀子就得取勝的,于是又補充了一句道︰“以我看來,單靠抓幾個頭目白蓮教之禍未必就能平息下來,不過這樣也好,說不定真會有人跳出來要造反。”

    “那……”朱常洛的臉色一變。

    不過張允卻不給他質疑的機會,滿不在乎地道︰“不用擔心,求穩定是好的,可偌大的朝廷也不能怕事呀,他們要鬧就盡管鬧去,正好用來練一練兵,殺掉一些敢出頭的傻瓜蛋,包管天下太平,兵士也有了些搏殺的膽量,放到遼東戰場上不至于一見了辮子兵就嚇得往後面跑,一舉二得,豈不是好。”

    現在地張允跟在河間時的張允已經大有不同,也許是站的高度變了,看事情的出發點也發生了改變,他依然愛民可也不怕砍人的腦袋,這個時代畢竟不是現代,講究法制和人權純粹是扯淡,只有野蠻和血腥才能震懾住那些膽大妄為之人,才能確保國家地安寧和長治久安,因此他不惜借別人的腦袋立一立威,至于是誰地腦袋,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疇之內。

    “我差點忘了,還有方從哲的那些門生故舊,這也好辦,讓方從哲給他們寫信,命他們抓些白蓮教的妖孽來幫他洗脫罪名。”

    張允這話一說出口,朱常洛又是一愣。可隨後就一喜,接過張允的話道︰“師傅是想升他們的官兒吧?”

    “那當然,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很容易就成了土皇帝,咱們不能跟宋朝學,可也在適當的時候給他們挪一挪窩,在下面帶兵吃飯多不好呀,等他們抓了白蓮教妖孽。我就給他們升官,往京城里掉,到時候老子給他們一勺燴了,看誰還敢蹦達出來鬧事!”到了這時候,張允地匪氣有點抑制不住了。

    可朱常洛卻是听得倆眼楮直放光。哈哈笑道︰“說的好,師傅,到時候別忘了也把我叫上,這種好事咱師徒倆得一起來。”

    “放心好了。”張允擺了擺手道︰“此番辦差,捅了婁子。出了差錯都算我的,有了功勞就是殿下的,咱們雖為師徒可終究是君臣。只要殿下能在皇上面前露臉,微臣也覺得光彩!”這話絕對是一個大好的馬屁。

    可是朱常洛卻被拍得痛快之極,捎帶上心里也是熱熱乎乎的,回頭想想,自己從19歲當了太子,這麼多年過去,哪個人見了他不是冷言冷語,貌似也就只有眼前人對他是真心誠意。梃擊案幫自己遮擋著,甚至不惜冒著掉腦袋的危險給自己擦屁股。

    而後福王被炸死之後,又陪著自己圈禁與此,可是卻從來都是無怨無悔,不但教導自己為君之道。還時時勸解自己。

    這都不算,鄭貴妃跑來殺自己時。又是他挺身而出,舍命相救,從頭到尾全不計較得失。此次辦差,一樁一件但凡做地好了,不但是功勞無數,而且好處也是大大。

    可他呢,壓根就沒想著伸手,幫自己鋪了路子之後只有一句錯是他的,功勞是自己,這是什麼?這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忠臣呀,想到這,朱常洛霍得坐了下來,一把拉住了張允的手,眼楮里淚光閃爍,嘴巴顫抖了半晌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可張允卻真被他給嚇了一跳,剛才的那話反正不要錢,他就來了這麼一句,不想卻招來了朱常洛這麼大動靜,看著他那模樣不禁想起了背背山里地主角之一,心里一陣發毛,心說︰“太子呀,我不好男風的,攻受都不喜歡。”

    而朱常洛醞釀了半天的情緒後,終于憋出了一句話︰“師傅,你的情誼我會記在心里的!”

    暈,還不如給我點金子或者日後封我個一字並肩王實惠呢,張允暗罵,不過也不能無動于衷,忙恭敬地道︰“殿下言重了,這都是為臣子地該當做的,本分而已!”

    朱常洛點了點頭,終于是把張允的手給松開了。

    差事有了著落,二人也都放下心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閑話。張允也不知道怎麼的想起了自己沒見面的女兒,遂說了出來,朱常洛倒上了心,非要和張允指腹為婚。

    張允那叫一個暈,心說你可是我徒弟,我閨女是你師妹,嫁給你家的兒子算是個什麼輩分呀,話是這麼說,他還真不好拒絕,于是就點了點頭,含糊著答應了下來,接著朱常洛又要給未來兒媳婦起名字。

    張允就更不好拒絕了,人家畢竟是未來的皇上,金口一開,好運自然來,愛起就起吧,結果朱常洛廢了半天勁才道︰“要不就叫張襲人吧,花氣襲人!”

    一听這話,張允差點沒從床榻上掉下去,心說︰“太子呀,你看沒看過坊間流傳著的石頭記呀,那可是咱爺們編的,還襲人,我就算叫麝月也比襲人強呀。”可問題是人家是太子呀,他也不好說不好,就郁悶著點了點頭道︰“好,好,襲人就襲人,殿下果然有才,微臣佩服!”

    “呵呵,比不上親家博學多才,慚愧的很啊!”得,朱常洛還上勁了,馬上就從徒弟升格成了親家。

    張允無語,打了個哈欠裝睡覺,他是不敢再說下去了,這麼大一會兒功夫就損失了個丫頭,再討論下去,說不定沒出生地也都得便宜了他老朱家的色狼們。

    可他還沒睡多久,天就已經亮了,晨鐘一響,照例是要上早朝的。難為萬歷都荒廢了這麼多年後又重新把這茬給想了起來,文武百官昨天被拿下了一半。剩下的那些也都沒能出宮,倒也方便,一個個草草的洗了把臉,飯都沒地方吃就上了朝。

    至于朱常洛和張允自然也不能不來,只是倆人聊了大半夜,還沒睡多久就被吵醒了,一個一個黑眼圈。知道地是沒睡好覺,不知道的指定以為倆人唱了一夜菊花台呢。

    剩下來地官員在朝堂上瞅見了這倆人也都覺得有點新鮮,太子就不用說了,在過去的歲月里有名無實,而張允更是一起一落。到後來直接就被弄了個圈禁的下場。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因為他們想起了昨天晚上夜宴時的事,跟著就想起了萬歷發難前說的那些話。而每個官員心里都明白,萬歷嘴里所謂的上了折子是個什麼意思。

    自從福王死後,太子和張允被圈禁。百官就以為打落水狗的機會來了。齊楚浙黨自然是不會客氣,或者聯名,或者獨奏。一個折子連著一個折子地往萬歷案頭上送,左右不過一個宗旨,廢掉太子,殺掉張允。

    相比來說,東林黨人的動作就溫和了一些,畢竟他們雖然結了黨,可都是正經的文人,一顆忠君愛國之心還是有的。更何況當初國本之爭也是東林黨人挑起來的,或多或少對太子都有那麼點感情了,倒也沒有落井下石。

    對于張允,不管梃擊案里他地所作所為是不是損害了東林黨人的利益和感情,畢竟顧憲成是他的岳父這是不爭的事實。俗話說,愛屋及烏。對于顧憲成的尊敬雖然沒辦法轉嫁到張允地頭上,起碼這些臭脾氣的文臣倒也不會惡毒到要置張允與死地的地步,所以東林黨人地奏折基本上都是呼吁追查元凶,捎帶著懲罰幕後黑手,倒是趕盡殺絕。

    也正因為這個緣故,昨晚上東林黨人才沒有被殃及到,否則的話,以萬歷的脾氣,誰敢跳出來為難我的兒子和忠臣,那就是要“拿下”,于是經過了昨晚的變故後,朝堂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東林黨人,還有一些中間派,齊楚浙黨是一個都沒剩下。

    從這倒也可以說明一個問題,在官場之上站隊是很要緊的一件事,說話辦事更得謹慎,要不然一個不留神就是滅頂之災。

    張允對這幫人也沒什麼印象,因此找了個角落站定了,基本上誰都懶得看,而太子倒是頗有吸引力,一幫文臣不時過來和他聊上兩句,算是和未來的皇帝溝通一下感情吧,看來這幫文臣也不是傻。

    “不過張允卻覺得很是無聊,偷眼瞥了瞥往座上,空空如也,萬歷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來呢,覺得一陣困,于是打了個哈欠,可剛張開嘴就听到旁邊有人道︰“張大人,昨夜沒睡好?”

    張允一驚,到嘴地一個哈欠又吞了回去,扭過頭來一看,是個粗壯的黑臉漢子,瞧模樣已經是五六十歲,臉上已經有了不少的皺紋,頭發和胡子也有些花白了,不過精神頭倒是很好,嗓音洪亮,不過卻不認識,忙一拱手道︰“還成,這位大人是……”

    “哦,在下熊廷弼,大人叫我老熊就成!”黑臉漢子一咧嘴,很豪爽地道。

    我暈,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熊廷弼呀,偶像,絕對是偶像級人物。張允見他是個豪爽人,也不矯情,真就笑呵呵地道︰“老熊,我對你可是早有耳聞,只是一直無緣得見,今日可算是看到了,別說,比我想像的威風多了!”

    熊廷弼一听這話,就覺得心里舒坦,起碼張允不跟別地文臣那樣酸溜溜的,嘿嘿一笑道︰“過獎過獎,比不上張大人呀!”

    “老熊,你這話我不愛听,憑什麼我叫你老熊,你就叫我大人呀,論年紀,論輩分,我都是晚輩,叫你老熊我都佔了便宜,你怎麼也得叫我聲小兄弟,這才公平不是!”張允嬉笑道。

    “那是,張兄弟,哥哥我過來是向你道謝地!”熊廷弼撮著手道。

    張允馬上就明白過來,肯定是為了自己舉薦他去遼東的事,畢竟這樣的人雖然是文人出身,可在骨子里卻更象個軍人,賦閑在家六七年,現在能再次上戰場心里那份激動是難以用語言表述的。自然也就會推薦了自己的張允多出了份好感。

    張允哈哈一笑道︰“這不算什麼,打仗不是作游戲,我保薦你老熊也是為了朝廷,為了咱們漢家的兒郎們著想。”說到這,他把嘴湊到了熊廷弼耳朵邊道︰“要是讓那個楊鎬做了遼東經略,***,說不定女真人滅不了。還得把咱們地幾十萬兵卒給糟蹋了,我可舍不得!”

    常言說的好,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朋友,張允這話在熊廷弼听來就覺得舒坦,哈哈一笑道︰“張兄弟這話我愛听。姓楊除了溜須拍馬,狗屁不懂。”

    張允點了點頭道︰“老熊,開春就要和女真人開戰了,在此之前,我會盡全力幫你理順好各處關節。餉銀,糧草,兵刃。盔甲,但凡我能想到的,一樣不少全都給你備好,你在遼東嘛都不要想,只要狠狠得揍那幫腦袋後面拖著豬尾巴的蠻子就成了!”

    要擱以前,這話張允還真不敢說,可現下當了三部侍郎,回頭竹杠一敲。白花花的銀子一到手,要什麼有什麼,他自然就有了底氣。

    熊廷弼驚訝得看著張允,片刻後拍了拍張允的肩膀道︰“放心吧張兄弟,你地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咱們遼東的幾十萬弟兄就全靠你了!”

    “錯,是大明朝的數千萬百姓就靠你們了!”說到這。張允把朱常洛拽了過來,笑吟吟地道︰“老熊,籌備糧草之事乃是我和太子操辦,日後軍中的弟兄們有了什麼難處,只管找我們倆就是了!”

    朱常洛當然知道這張允這是幫自己賣好給軍中勢力,感激得看了他一眼,而後朝熊廷弼點了點頭,和他攀談了起來。

    就在此時,陶公理走了出來,尖著嗓子道︰“升朝!”

    百官呼啦啦跪下,一身龍袍,滿面紅光的萬歷走了出來,往龍椅上一坐,待文武大臣三拜九叩分列兩旁之後,萬歷什麼都不說,手一擺,就見陶公理就捧出了一卷聖旨,抑揚頓挫地念了起來,中心思想共有三個,一就是福王是被白蓮教謀害而死的,二鄭貴妃乃是白蓮教妖孽假冒,幸好萬歷法眼如炬,將其窺破,三就是封張允做這三部總侍郎。

    當然了,末了還有一條,就是其他官員居心叵測,已經被關押起來,著太子和張允一同審理,酌情發落。這麼一來,就是把那些罪臣的生死交到了太子和張允的手里,這又怎能不讓眾人惴惴不安。

    有些膽子大的想要出來反對,可想起昨天夜宴上地經歷心里就一陣發毛,就在他們猶豫不決時,陶公理道︰“散朝。”

    得,眾大臣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呢,萬歷又走人了。一個個愣在金鑾殿上,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朱常洛看向張允,那眼神就好像在說︰“別客氣了,有什麼話就說吧!”

    張允沒辦法,也只有硬著頭皮道︰“諸位大人少安毋躁,听我說兩句,眾所周知,朝廷開春之後要對遼東用兵,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因此本官希望工部,兵部的官員盡早動起來,該準備什麼的不用我羅嗦了,諸位都是朝中重臣,該很清楚,本官只有一條要求,但凡遼東兵士要用地東西,不管多難,都得保質保量的交給他們,誤了遼東的戰事,哼哼,不用本官說,想必諸位也該知道其中的厲害了!”

    說到這,張允看了看已經空無一人的龍椅,不過這也足夠四周的官員心里一哆嗦的。

    而後張允又道︰“刑部官員也都別閑著,速速帶人把一干罪臣押回刑部大牢,太子和本官隨後就到。”說完朝眾人一拱手道︰“為了朝廷,諸位大人,這個年就辛苦一些吧!”說著叫上太子就率先出了金鑾殿。

    四周的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末了到是東林黨地頭子楊漣說話了︰“都還愣著干什麼,散了吧,辦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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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6-1 21:10:11
卷二 第三十章 紅白臉,敲詐呀!

    從紫禁城出來,張允瞥了一眼一同出來的朱常洛,笑道︰“殿下,要不你先去刑部吧!”

    “你干什麼去?”朱常洛一愣,心說︰“這小子不是是半路撂挑子吧,馬蜂窩捅了下來,卻讓本太子去收拾,忒有點不厚道了!”

    “我得回家一趟,你也知道,我可是陪著您在慈慶宮里被囚禁了好些日子,那天晚上被關押起來的時候,我老婆剛好要生孩子,到了現在,連親生女兒都沒見過,未免有點太對不起他們娘倆了,反正那幫罪臣人數眾多,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轉押到刑部大牢呢,我晚點去也沒什麼?”張允嬉皮笑臉地解釋著,話里話外還不忘提醒朱常洛,哥們我被圈禁可是被你丫給害的,要是不讓我回去看看老婆閨女,你小子就忒不厚道了。

    出乎張允意料的是朱常洛倒是頗為通情達理,微微一點頭,而後笑眯眯地道︰“巧了,我也早就想去拜望一下親家母,捎帶著看一看我未來的兒媳婦了,正好陪你一同回家。”

    得,這塊狗皮膏藥就算是給粘上了,你說不讓他去吧,人家是堂堂的太子,位高權重的,還死氣白賴得非要和自己做兒女親家,拒絕了他,那就是打了這個未來皇帝的臉,說不定萬歷一煙氣,這丫得就會給自己小鞋穿。

    可讓他去吧,他這身份在那擺著呢,一大家子就得跟著請安磕頭,誰也別想安寧。張允遲疑了片刻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苦笑道︰“好吧,你願意來就來吧,不過先說好,這回去。你只是我家閨女的干爹,至于親家一事,等將來孩子大在再說不遲!”

    朱常洛听了張允這話,當時就想載地上,心說︰“好嘛,我一大明朝的太子,未來的皇帝上趕著跟你結親。你都不樂意,這要在朝堂上一說,誰信呀。”

    可是朱常洛還就認了張允這脾氣,在他看來,人家這是不恃寵。這叫風骨,比那些自己落魄事遠避,得意時巴結的馬屁精們強多了。

    “你不肯,嘿嘿,我還就認準了這門親事。回頭我就再生個兒子去!”朱常洛在心里暗下決心。

    等到朱常洛點頭答應下來,張允這才領著他出了午門,瞅見範同牽著馬在外面等著他呢。見他出來,笑道︰“俺就知道大哥一準得回家去,果真是沒猜錯!”說完了這話才看到了朱常洛,忙行了個禮。要不說環境能改造人,來京城待了些日子,範同也知書達理了。

    “兄弟們呢?”張允飛身上馬,心里關心的還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黑巾眾。

    “早就回家去了!”範同牽著馬轡頭道︰“昨天下午皇上差人傳旨,命俺們進宮里護駕。還說要是把這差使辦好了,大哥就能回家去,二夫人這才答應下來,現在宮里沒什麼事了,皇上又不管飯。俺們還賴著干啥呀!?”範同說著呵呵一笑道︰“別說,還是咱家里舒坦。比紫禁城里強多了!”

    “胡說八道!”張允揮起馬鞭抽了他一下,板著臉呵斥道︰“在殿下面前還敢說這樣的渾話,你不想活了!”

    範同這身板,別說是馬鞭,那就是砍刀砍在身上也是不疼不癢,也知道張允這是在回護自己,遂撓著腦瓜皮嘿嘿傻笑,不言語了。

    張允又對朱常洛道︰“殿下,你可別見怪,我這兄弟那就是個混人,一天到晚除了吃喝拉撒,別地嘛事都不懂,方才那些話,你就當是陣風,過去了就算了。”

    朱常洛淡然一笑,隨後正色地道︰“其實你這兄弟說的也沒錯,老百姓們不常說嗎,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別怪他,我不介意的!”

    有了這番言辭,倆人的關系倒是拉近了不少。

    雖然昨晚上皇宮里是血雨腥風,死了不少的人,可是卻一點也沒有影響到外面的老百姓,一路走來,只見各家各戶地門口上都貼著門神對聯,紅彤彤的,喜興的很,沿街的百姓孩子,也都是一身嶄新的衣服,全都是笑容滿面,大街小巷里充斥著節日地氣氛。但願年年都能如此呀,百姓安居樂業,笑口常開!”朱常洛情不自禁得感慨道。

    “會的!”張允倒是沒有忘了給他打氣,誠懇地道︰“只要皇上和殿下父子齊心,那麼我們大明朝只會一天更比一天好。”

    “真的?”朱常洛有些不敢相信。

    “千真萬確!”張允堅定不移得點了點頭。

    “謝謝你!”

    “應該的。”

    倆人有說有笑得來到了張允的家門外,下了馬,朱常洛看著張家地房子,皺著眉頭道︰“允兄弟,你一個堂堂的朝廷一品大員,怎麼連套好的宅子都舍不得買呀,我可是听說了,你在河間不但有自己地產業,就連那個什麼軍工廠里都有你的股份,不至于住得這麼寒酸吧?”

    張允一听這話,就想揍他,心說︰“娘的,要不是你丫的弄出個什麼梃擊案來,害得老子要幫你擦屁股,以至于丟了官,我何至于夾著尾巴過日子呀,再說了,老子有錢是不假,可問題是能拿出來顯擺嗎?別回頭讓你那貪財的老爹給瞄上了,再狠狠得敲我一竹杠,回頭我找誰喊冤去?!”

    不過這些話他是不敢說出口的,只是苦笑道︰“殿下此言差矣,房子嘛,左右不過是遮風擋雨,夠住就成了,又何必弄個什麼深宅大院給自己添麻煩呢,一家人擠在小宅子里和和美美的,其實挺好的!”

    他這倒也不是在說漂亮話,從來到明朝地那一天起,張允就沒有給自己制定過太高的奮斗目標,既不想稱王稱霸,也不打算富可敵國,因為他曉得過猶不及的道理,他一心盼望著的就是能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日子。只不過現實卻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推到了風尖浪頭之上,而且他也很希望能為這個時代的老百姓,特別是漢人做一點事,所以才不得不推動著大明朝地車輪朝女真軋去,否則的話,他老早就“告老還鄉”了。

    不過這樣的話倒象是說到了朱常洛的心坎里,心說︰“這才是真正的忠臣之楷模呀。”並在心里下決心。日後若是自己繼位後,怎麼著也得賞個好地宅院給張允。

    且不提朱常洛在這胡思亂想,單說張家的上下老小一听說張允回來了,呼啦啦得都跑了出來。

    老管家張福一瞅見張允,拽著他的袖子就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上了。他是家中的老人,經歷過當年張居正倒台時,抄家地情景,當日張允被帶走時,他還以為歷史又重演了。這些日子,哪一刻不是在為少主人提心吊膽,可又不得不撐著笑臉寬容老夫人和少夫人。

    現下見少爺平安回來。張福懸在心頭上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好不容易擦干了淚水,叫過一個小廝道︰“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去放爆仗,驅一驅晦氣,讓咱們少爺來年能平平安安的,官運亨通!”

    小廝手忙腳亂的去了,很快就听到外面劈里啪啦的一通鞭炮響。

    張老夫人此時也听了信。由司墨和林笑語一左一右攙扶著走了出來,一見到張允,哽著嗓子喊了聲︰“我地兒!”眼圈一紅,淚珠子就跟斷了線的珍珠簾子掉了下來。

    此情此景,張允的心里跟灌進了一碗酸辣湯一樣。熱辣辣,酸溜溜。不知道為什麼,淚水就模糊了雙眼,跪在地上就給張老夫人請安。

    旁邊地司墨和林笑語也是眼眶通紅,陪著他們哭。

    家人們一瞅家里的老少主人都落淚呢,哪好意思不表示表示呀,一個個也都捂著臉就哭成了一片。大老遠的听見了,知道的是人家一家老小團圓,喜極而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家里的老人去世了。

    這滿院子的人唯有朱常洛有點不知所措,哭吧,好像跟自己也沒多大關系,橫想豎想,自己都是個外人,可要是不哭吧,也顯得忒不和諧了些。

    就在他左右為難時,猛得就有個點子,找了過來,先是朝張老夫人行了個小禮,算是給足了張允面子,畢竟他貴賤那也是當朝太子呀,可著大明朝問問,除了天地以及當今的皇上,誰有資格受著一禮。

    隨後朱常洛又伸手扶住了張允地胳膊,郎聲道︰“允兄弟,既然是合家團圓,又何必大放悲聲,該高興才是,何況老夫人有了年紀,本就不該大喜大悲,為了老夫人著想,也該笑才是呀!”

    這麼一說,張允也就順著他的意思站了起來,抹去了眼角的淚水還覺得自己有點太脆弱了。

    而對面的張老夫人也終于意識到兒子帶回來個外人,可瞧這身打扮怎麼看怎麼都不是普通人。她雖然是個偏房,還沒名沒份的,可終究是見過些世面,雖然不太懂得朝廷里官服地品節怎麼論,可眼前人一身的明黃色地袍子,上面還繡著張牙舞爪的團龍,頭頂上用金冠束發,不用問,也知道是大貴之人。

    其實這種觀念在現代也許顯得沒有什麼道理,可是在古代,特別是等級制度森嚴的明朝,衣服的料子以及顏色也是要分個三六九等的,明黃色那是天子色,一般人要是覺得好看隨便來上一身,怕是出了門走不了多遠就得被抓進大牢里去。更不要說上面繡的那圖案了。

    就在張老夫人有點犯暈的時候,張允輕聲道︰“娘親,這位是天子殿下,陪我一起在刑部辦差,只是我離家久了,想回來換身衣服,他也就跟著過來看看。”他可不好意思說︰“太子這小子忒不是東西,跟一狗皮膏藥一樣,死氣白賴的非要跑咱們家來看我閨女。”只得半真半假的來了這麼一個說法。

    可這話說的輕巧,可听在旁人耳朵里就不是那樣了,太子那是誰呀,未來的皇上,要是不尊敬些那可是殺頭的罪名,得了,呼啦啦。滿院子人基本上全都跪了下來。

    當然了,也有例外,一個是朱常洛,還有一個就是張允。

    朱常洛到了此時此刻,才總是在張允面前找到了點上位者的尊嚴,不過這心里面的感覺卻不是高興,更多地是失落。反倒不如和張允在慈慶宮里圈禁時自在,他心里是胡思亂想,不過手腳卻一點也不慢,把張老夫人攙扶了起來,而後道︰“都起來吧。”張家的下人這才敢起來。

    朱常洛跟著又來了一句︰“老夫人。我听說允兄弟喜得一千金小姐,可否讓我看上一看呢!”

    來了,來了,張允瞥了他一眼,心說︰“這小子到底是安得什麼心呀。干嘛一進門就提這一茬。”

    他是一百個不樂意,可張老夫人卻是相當的開心,更準確的說是誠惶誠恐。忙道︰“司墨,去把小丫頭抱出來讓太子殿下看看!”

    “別,別,咱們還是進屋再說吧。”朱常洛到是頗為懂事,拽著張允就往後面屋子里走,弄的張允那叫一郁悶,心說︰“這是我家好不好,你也忒不拿我當回事了!”

    可不管怎樣。孩子終究是被抱了出來,張允作為親生父親,當然是第一個要抱的,可他剛一接過襁褓來,也不知道是樣子不好看。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原本還安安靜靜地小丫頭嘴巴一咧。哇哇大哭起來,弄的張允那叫一個郁悶,要不是自己親生的,他恨不得扔出牆外去。

    四周的人見了這情景,那也是哭笑不得。

    “允兄弟,一看你就別抱過孩子,沒經驗就是不成!”朱常洛嘿嘿一笑,順手就接了過來,“哦,哦,不哭,不哭!”得哄了兩聲,哭聲嘎然而止,小丫頭甚至伸出了肉嘟嘟的胳膊摸了摸他地臉,咯咯笑了起來。

    邪門。所有的人心里都冒出了這麼個念頭。

    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那是因為自從這丫頭出生之後,基本上除了顧媛,司墨,林笑語和張老夫人之外,誰都不找,丫鬟什麼的一抱就哭個天崩地裂,唯一個別的就是範同,小丫頭一到他懷里就睡地那叫一個踏實,而到了朱常洛這更是邪行,不但沒哭,反倒笑了起來。

    “允兄弟,我說什麼來著,這丫頭跟我朱家有緣分呀,認定了我這個干爹,你這親生父親也得靠邊站,嘿嘿!”說到這,朱常洛覺得自己倍有面子,特別是看著張允那張哭笑不得的面孔,更如同大熱天吃了冰塊一樣,從頭到腳都透著舒坦,得意之余,順手就把系在腰間的一塊玉佩給解了下來,掛在小丫頭地脖子上,對張允道︰“就這麼說定了,這丫頭就是我朱常洛的干閨女了。”

    “隨便吧!”張允已經被自己的親閨女給打敗了,也懶得再反對了,告了聲退就溜去了自己房里,撩開門簾時還摸了摸自己的臉,心道︰“莫非我已經老了,沒有什麼吸引力了!”

    顧媛剛生了孩子,沒辦法下地,按著老輩的規矩,正躺在床上做月子呢,方才他就听到了張允的聲音,所以坐了起來,見他進屋,心里那叫一個開心,不過淚水卻止不住得淌了下來,看著張允有些消瘦的臉,哽咽著道︰“相公,你受苦了吧?”

    “沒事,就是在宮里待了些日子,吃喝都好,一點都不苦,倒是難為你了!”說著張允坐到了床邊,摸了摸顧媛白淨的臉龐,笑道︰“恩,不賴,坐月子沒坐成肥婆,相公我很是高

    “討厭!”顧媛白了他一眼,倒是有些羞澀起來。

    張允道︰“你也躺了些日子了,該下地活動活動,要不然總吃好地,積攢一身的肥肉也不好,還有記得用熱水洗洗身子,要是臭了,相公我晚上可是不會上你的床的哦!”說著湊過來在顧媛的臉上親了一口。

    “不來就不上,我才不希罕呢!”顧媛佯嗔道。

    張允嘿嘿一笑,抱了抱顧媛後站起身來道︰“刑部還有一大攤子事要我去辦呢,等公務了了我就回來,等著我!”說著在她額頭上吻了一口就走了出來,看了一眼正興高采烈地抱著小丫頭顯擺地朱常洛,很是不爽地道︰“殿下,咱們還有公務在身。該走了。”

    朱常洛這才戀戀不舍得把小丫頭給了一旁的司墨,柔聲道︰“丫頭,好好睡,等干爹過兩天再來看你!”說完還在小丫頭地額頭上親了一口,這才被張允拽著出了張家。

    “怎麼?吃醋了!”朱常洛頗有些得意得調侃著張允。

    “唉,這倒霉孩子整個就是一個見利忘義的家伙,等斷了奶。你要是喜歡,抱你家里養著去吧,媽的,看著我就煩!”張允坐著馬上很是惱火地道。

    “得了吧,你怎麼跟一孩子逗氣呀。何況那還是自己的親骨肉,允兄弟,我要是抱走了你真舍得嗎?天倫之樂何其難得呀!”說著朱常洛長嘆一聲,拍了拍張允的肩膀縱馬前行。

    張允也嘆了口氣,追上前去。不過依然有點郁悶,擱誰地身上誰也不會開心,自己的親骨肉卻不讓自己抱。那感覺多少有點象是被子女給拋棄了似的。

    也許是在家里吃了小丫頭的癟,張允這臉色一路上就沒緩過勁來,等到了刑部依然是板著個臉,這麼一來,那些罪臣可就算是倒透了霉。先前他們就听說過張允的名號,那是赫赫有名的板子縣令,惹了他,不管是誰先打上一頓板子再說。

    好嘛。現在算是真切得給體會到了,有幾個小官回話時說的稍微有點不利索,張允連個機會都不給,直接就把簽子往下一甩,怒聲道︰“遮遮掩掩。假話連篇,重打五十大板。打死不論!”

    底下那些衙役雖然不是當初河間地那幫,可也都是眼觀四路,耳听八方的主兒,更何況在街面上混的久了,誰沒听過兩回《張公案》呀,也都知道眼前這位老爺喜歡打人板子,一見簽子下來,哪還敢拖拉,上來倆人把罪臣給按倒在地,隨後水火棍一起一落,還沒有二十下,那人已經是斷氣了。

    “哼哼,死了,死的好!”張允冷著臉道︰“你們總該有話要說吧?”

    其他的人一見這架勢,知道隱瞞是沒用地,說了可能是死,可不說是肯定得被活活打死,心眼活泛的也就竹筒倒豆子,有什麼說什麼了,這麼一來,反倒沒有了讓張允發揮的余地。

    實際上他也沒想著真就把這些人都給打死,要不然誰給銀子,誰給朝廷辦差呀,瞅著他們撂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氣,朝朱常洛使了個眼色,起身離開。

    倆人在審案子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張允唱白臉,朱常洛唱紅臉,換句話說,張允把壞事作絕,把人都得罪干淨,回頭朱常洛跳出來充好人,收拾殘局。

    之所以這麼做,一來是張允真的有點恨這幫人,打算打殺幾個泄恨,二來也是賣給朱常洛個人情,不管怎麼說,朱常洛都是日後的皇上,不管這幫大人是哪個派系地,有些人還是有些才能的,朱常洛正好收攏一下人心,先打造一個班底再說。

    三來,這也是為了符合萬歷的設想,畢竟他不願意再看到朝堂之上朋黨之爭,若是這個紅臉由張允來唱,說不定齊楚浙黨就成了張黨。所以他寧願把人得罪死,也算是安一安萬歷地心,這麼一來,不管是萬歷當皇上,還是朱常洛當皇上,他橫豎受不了委屈,在官場上更將是中流砥柱。

    對于張允的作為,朱常洛是又敬佩又感激,心里不知道給他打上了多少個忠臣良臣,肱股之臣的標簽呢,目送張允離開之後,他和顏悅色得走下去,開始撫慰那些大臣飽受驚嚇的心靈,跟著也把和張允在慈慶宮里商定的那些法子給透露了出來。

    當然了,這個斂財的主意他是死活都不會承認是自己想出來的,畢竟這是會影響到千古明君的形象地,不過張允倒是很體貼他,老早就說過了,有什麼屎盆子,尿罐子只管往我腦袋上扣就是了,即便是死了,能為皇上和太子的千秋功業做些貢獻,那也是好的。

    張允的話說的慷慨激昂,把朱常洛地心里也說的是熱乎乎地,老早就下定了決心,如果父皇真的怪罪張允的話,他一定拼死救下他來。

    也正是在這個前提下,敲詐勒索等名聲就算是扣到了張允的身上。

    那些罪臣不是傻瓜,明知道這只是權宜之計,甚至說的是上飲鴆止渴,可是誰不想好好的活下來呀,更何況太子說的頭頭是道,說是國庫空虛,而來年要對遼東用兵,沒有銀子不成,所以兼著兵部侍郎的張允才想了這麼個餿主意出來。

    可餿歸餿,畢竟是給了他們個自贖的機會,就當是他們贖罪了。更何況朱常洛還許諾了,交了買罪錢後不會罷免了他們的官職,畢竟他們也是受了別人的蠱惑,不算什麼大罪,不過為了證明他們的清白,卻得抓上一兩個白蓮教的余黨來戴罪立功,若是辦的好,說不定還能升官呢。

    也就是在朱常洛這樣的誘惑下,基本上被囚禁的這些兩三品的官員全都乖乖的給家里寫了書信,讓他們籌措銀兩贖自己回家。當然了,也有幾個死硬派,敬酒不吃吃罰酒,張允連話都沒多說一句,直接就在刑部大堂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將那幾人給杖斃了。

    這下子所有的罪臣都老實了,不過也讓張允這個板子縣令多了個新的外號,那就是殺官侍郎。

    而為了堅定這些人的信心,在幾個比較聰明的人交納了足額的銀子之後,張允將那人當堂釋放,而且是官復原職,這下子算是刺激到了余下人的神經,一個個玩命的催促家人里快點交銀子,畢竟刑部大牢可不是住人的地方。

    睡的不好也就算了,連吃的都不咋樣,一幫牢頭更跟張允一個德行,變著法子的折磨他們,要饅頭沒有,榆錢大小的玉米面的窩窩頭倒是敞開供應,可是得花銀子買,一兩銀子一個,得寫簽條,稀得能照見人影子的野菜粥,五兩銀子一碗,不喝,拉倒。

    當然了,這種情況在朱常洛巡視了牢房之後終于得到了改變,至少不用再吃窩窩頭了,可想吃好的,比如饅頭,燒雞,炒菜什麼的,那都是錢,而且不是一般的貴,比外面的要貴上五六十倍,嫌貴,那就餓著吧。

    而這回朱常洛沒有再出現,可算是苦了這幫官老爺,一個個邊吃饅頭邊罵,心里更是淌著血。

    這幫牢頭不是別人,正是張允從河間帶過來的那一幫人,為首的就是鄭樂,不過他這麼干自然是得到張允點頭的,得來的銀子除了一半上交之外,剩下的都歸他們,也難怪他們變著法子的盤剝這些過去威風凜凜的官老爺了。

    對此鄭樂在一次喝多了之後對身邊的人說︰“別以為給咱們老爺當家丁多丟人,別以為跟著我鄭樂當牢頭多跌份,說句不是吹牛的話,黑巾眾那幫家伙牛比吧,撐死就是跑皇宮里保護了一下皇上,可看看咱們,這些平日里一二品的大員,一個個不拿咱們當人看的官老爺,現在還都不得乖乖得听咱們擺布,跟著咱們老爺,這種露臉的事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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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三十一章 天家無情,陰謀連環

    差使能辦的這麼順利,也是超出了張允的意料,待到華燈初上時,幾乎所有的罪臣都寫好了給家里要錢的書信和自白書。

    張允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叫上樂得合不攏嘴的朱常洛道︰“殿下,咱們一同進宮去面見一下聖上吧,把案情稟報一下。”

    朱常洛很配合得同意了,于是倆折騰了一天,連飯都沒吃上兩口的人又溜溜來了紫禁城,靠著張允的那枚母錢,通行無阻的來到了萬歷的御書房外,很明顯萬歷是在等著他倆,听著朱常洛把他和張允想好的對策和實施情況說了之後,萬歷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如果換成是其他的明君,興許他們會怪責張允此舉簡直就是在侮辱讀書人,可朱家的天子從朱元璋開始好像就不知道怎麼去尊重讀書人。這話倒不是說他們不重視科舉,不希罕人才,而是從觀念上就很輕蔑讀書人,更不要說是素來就和文人不對盤的萬歷了

    听著朱常洛繪聲繪色得講述著牢中所見,和張允如何杖殺官員,還逼著他們拿銀子贖罪,萬歷就覺得壓在心頭上多年的厭恨消減了很多,看著恭恭敬敬的張允更覺得他幫著自己出了一口氣,龍顏大悅之下道︰“張愛卿,你想要什麼賞賜嗎?”

    張允搖了搖頭道︰“謝皇上,微臣並無所求,只願我大明朝能夠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

    這樣的漂亮話倒是把萬歷和朱常洛都哄得很是開心,別說萬歷了,就連朱常洛都盼著張允能要點什麼封賞。可是張允似乎一點這樣的要求都沒有,實際上他不是沒想法,只是時刻牢記著功高震主四個字,若是到了皇上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的地步。那自己離完蛋也就不遠了。

    所以為了自己的小命,他還是想多留下些好處等著將來再要,因為他再次拒絕了萬歷的好意,而是道︰“皇上,今天是初一,眼瞅著天氣會越來越暖和,希望聖上能多給微臣些時間來籌備糧餉。操練兵馬,一定要作到旗開得勝,徹底得把女真人給打殘,打怕。”

    “不只是如此,還要把他們殺個一干二淨!”萬歷眯起了眼楮。殺氣迸露,隨即道︰“糧餉之事朕也會幫你們一把的!”說完也不等張允細問就打發張允離開了……1

    出了紫禁城,張允還覺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他也懶得多想,騎著馬一路狂奔回家。進門就嚷餓。當然了,少不了要抱一抱林笑語,親一親司墨。前後一個多月沒見面,還真有點想的慌。

    吃飽喝足之後,張允給張老夫人請過安後溜達了回來,和三妻一女團團圍坐,開始講起了在宮里地遭遇,說到驚險處,把三個女人都嚇的臉色大變。

    末了卻也道出了自己被萬歷打發出宮來的疑惑,不過司墨和顧媛卻在交換了眼神之後道︰“我們倒是有個猜測!”

    “先別說!”林笑語擺了擺手。走了出去,把範同等人都喚了過來,命他們在四周布防,任何人等都不準靠近,否則殺無赦。之後才關上了門道︰“說吧,我可不想相公再出一回事了!”她這擔心自然是因為之前的桃紅一事。

    “好一個心思縝密的丫頭。來,讓相公親一口!”張允贊了一句,卻也真把她拉到懷里狠狠得吻了一口,看著林笑語羞紅了臉,一家人都哄笑了起來。

    此後司墨才道︰“相公可猜到了福王被炸死的幕後指使了嗎?”

    張允眯著眼楮想了想之後,微微一點頭,用手指了指屋頂。當時林笑語的臉色就是一變,驚訝地道︰“是皇……”她後面地話來不得及說完,就被顧媛一把將嘴給捂住了。

    “為什麼?”林笑語問題寶寶的本色又出來了。

    “其實這並不難猜到!”除了張允之外,四人之中又以司墨心思最快,也最好為人師,因此道︰“方才相公說了,鄭貴妃是白蓮教混入皇宮里企圖篡權謀位的奸細,就算是她始終瞞著皇上,多半也不會瞞著福王,也就是說,從國本之爭開始,福王和鄭貴妃就是在想方設法的為白蓮教篡奪社稷做準備。”

    “只是他們萬萬都沒有想到,聖上法眼如炬,老早就窺破了他們的陰謀,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遲遲沒有將其鏟除!”司墨說到這皺起了眉頭。

    對此張允倒是想出了幾點原因,于是道︰“一來那時候皇上不太清楚白蓮教究竟有多麼大地勢力,又在皇宮之內安插了多少親信,若是貿然動手,怕是打草驚蛇,說不定還會因此而被鄭貴妃謀害,二來是鄭貴妃誘騙皇上吸食了鴉片,以至于皇上上了癮,不得不遷就與她。

    “那為什麼現在又動手了呢,莫非皇上就不怕鄭貴妃現在的權勢更中,親信更多嗎?”林笑語問道。

    “怕自然是怕,不過想必沒有哪個君王甘心情願得當一輩子傀儡,更不想在青史之上留下個千古的罵名。”張允微笑著解答道︰“而且皇上之所以這麼做,也是謀定而後動,一來許淑老早就打入了白蓮教內部,而且還當起了聖女,想必對白蓮教的頭頭腦腦,身份住址已經了若指掌,說不定鄭貴妃的身份也是後來才被看破地。”

    “另外鴉片雖然能上癮,但也不是只有白蓮教才有,這些年那麼多太監打著征集礦稅的名號四處走動,說不定就是在尋找鴉片呢,顯然皇上找到了擺脫鄭貴妃控制的法子,更何況太子日長,而他地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再不動手的話,怕是真得要被鄭貴妃給得逞了!”

    “可他又何必殺掉自己的親生骨肉呢?”林笑語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

    張允嘆了口氣,沒說話。

    可是司墨卻道︰“天家無親情,為了皇位斗個你死我活的時候都有,這有什麼可希奇的,我猜著多半都是被相公給逼出來的。”

    “呵呵!”張允一笑,算是給默認了。

    見林笑語一臉地疑惑。顧媛摟著張襲人解釋道︰“這也不難明白,梃擊案本身就疑點重重,相公也說過,原本就是太子自編自演地苦肉計,目的本就是為了扳倒福王,卻不想是皇上借著相公的手,把福王給逼出了京城。”

    “既然他都走了。又何必趕盡殺絕呢!”林笑語也不知道怎麼了,心居然軟了起來。

    顧媛搖了搖頭道︰“照理說是那樣沒錯,可是卻遠不象咱們想的那麼簡單,林姐姐你可還記得當日福王離京就藩時的情景嗎?”

    “恩”林笑語點了點頭,她素來愛動。有熱鬧看,當然不會悶在家里,所以當日福王離京時她跑出去看過,現在想想,還覺得帝王家真是氣派。光是車輛就綿延了好幾十里。

    顧媛道︰“你說那車上地箱子里裝地都是什麼呀?”

    “自然是金銀珠寶了!”

    “那不就結了!”顧媛道︰“這許多地箱子加上了,只怕得有幾千萬兩銀子,若是福王只是個普通的王侯。倒也罷了,還能當作是皇上和鄭貴妃疼惜自己的兒子,希望他在藩地能過的好些。可事實上,只怕未必如此,想來這些銀子都是鄭貴妃逼著皇上賞賜給地福王。”

    “而這些銀子到了福王的手中,也就等同于入了白蓮教的腰包之中,你想想看,福王的藩地是河南洛陽。那里雖不如京城繁華,可也是土地肥沃,人煙稠密,民風驍悍,再加上這麼多銀子在手。想要招攬起一只軍隊有什麼難的?再加上又有白蓮教協助,說不定幾年之後。又要上演一場福王掃北地戲碼!”

    話說到這,林笑語總算是明白過來了,道︰“莫非是聖上擔心歷史重演,這才炸死了離京不久的福王,而後把送出去的銀子又都收了回來嗎?”

    “恩!”司墨道︰“畢竟無論是誰,怎麼想都不會想到是親生父親殺了自己地兒子,相比鄭貴妃也是到死時才明白過來,因此她才會跑去慈慶宮想要殺了太子泄恨。”

    “其實這布棋下的雖然毒,但也算不上妙,可皇上接下來的一連串招法才真的讓人叫絕呢!”司墨淡然一笑道︰“他先是把相公抓進了皇宮之內,而後又將他和太子都圈禁了起來,外人看來以為是父子君臣間有了仇恨,在某些人看來,更是覺得這是皇上中了別人的挑撥離間之計,或者以為皇上要廢除太子了,于是老魔小丑就全都紛紛跳了出去,卻恰恰昭顯出了自己的歹心。”

    “單單是這樣還不算完,皇上又把炸死福王的罪名一股腦的都扣到了白蓮教地頭上,畢竟無論怎麼想,白蓮教的嫌疑都很大,可這恰恰就敲到了鄭貴妃的痛處,一來她是白蓮教的人,明明知道不是自己做的,卻是啞巴吃黃連——有嘴說不出,二來這也很象是一個痛失了愛子該有地反應,更讓鄭貴妃以為皇上依然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他的身份,何況太子被圈禁,在鄭貴妃看來恰好說明,皇上認定了福王是太子所殺,而之所以推到白蓮教頭上,不過是為了維護天家地臉面,這也就麻痹了鄭貴妃,使她不至于輕取妄動。”

    “可就在鄭貴妃左右為難時,大年夜的晚宴上,皇上卻動了手,想必鄭貴妃直到皇上摔碎了杯子之後,才明白過來,自己從頭到尾都處于了下風,不但失去了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勢力,更是把親生的兒子都折損了!”

    “真夠狠毒的!”林笑語嘆道。

    “不狠毒的人又怎麼能當個好皇帝呢!”司墨若有所思地道。

    “不過比起皇上來,咱們相公的所作所為也是可圈可點,不但得了好處,還得了個忠心耿耿的好名聲,就憑今天太子又是送玉佩,又是認干女兒,又是賜名字來看,怕是太子已經把咱們相公當成了天字第一號的大忠臣。”司墨說著伸出手指摸了摸張襲人肉嘟嘟的臉蛋,笑道︰“是不是呀,襲人,你爹壞不壞呀?”

    張襲人咯咯笑了起來。

    “這怎麼能叫壞呢,這叫計謀,懂吧?相公我風里來雨里去的,還不都是為了國家,為了百姓,更是為了咱們這個小家嗎?”張允辯解道。

    “我們知道呀,所以從來都沒有誰怪過你!”司墨從背後摟住了張允,笑吟吟地道︰“在我眼里,相公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更是為天下百姓著想的好官,能在皇上身邊混的風生水起,也恰好說明相公本事了得。”說著在張允臉上親了一口。

    張允倒是真的有些動情了,反手就要揪住她,不想司墨卻跑到了一邊,咯咯笑道︰“我還要幫著媛媛照顧襲人呢,你還是去林姐姐屋里睡吧!”

    “也好,早晚有讓你好看的一天!”張允說著一把將林笑語抱了起來,也不管她羞得直捶自己的胸口就朝旁邊屋里走去,跟著喊道︰“範同,都回去睡覺吧!”

    外面的範同答應了一聲,各自散去。而林笑語的房里卻是春色滿屋,呻吟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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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三十二章 怎麼毒,怎麼來

    “誰?!”夜半時分,張允被林笑語的一聲斷喝驚醒,猛得睜開眼楮,就看到房間里兩條人影正你來我往斗的激烈。

    現在天色還晚,房間里更是黑  一片,若非外面廊子上的燈籠亮著,只怕張允就是夜貓子也什麼都看不清楚,不過眼前這一幕倒是讓張允想起了後世戲劇里特別經典的一個段子《三岔口》里的摸黑夜戰。

    其中一人不用說也知道必定是林笑語,而另外一人穿著一身緊身夜行衣更襯托得體態婀娜,雖然黑巾蒙面,看不清楚相貌,但絕對是個女人無疑。于是張允在一瞬間就想到了白蓮教,也恰在此時,外面也想起了範同那高亢的嗓門︰“俺還就日了,又有他娘的不怕死的蟊賊,兄弟們,抄家伙,日死他們!”

    一听這動靜,張允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悄聲得從床上下來,身子一正,陡然道︰“蹲下!”

    林笑語和張允生活了這麼久,早就有了默契,乍一听到他的聲音想都沒想就驟然間一矮身,可她的對手卻是一愣神,接著就听到呼得一聲風響,下意識得朝後一退,同時抬手攔擋。

    可是張允的八極拳又豈是那麼容易硬拆硬架的,她只覺得胳膊一麻,身子一晃不由自主得就朝後面退了幾步,而張允卻是不依不饒,再次逼近身來,雙拳硬砸,迫使這女人不得不又咬牙再次封擋,只是倉促之間,又哪能把所有的氣力都化解干淨,只覺得胸口一悶,跟著脖子一緊,已經把張允扣住了的頸嗓咽喉。

    “笑語,把燈點著了。讓相公看看這回白蓮教派來的刺客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不用他說,林笑語也摸出了火折子,晃亮之後點燃了蠟燭端了過來,隨後就把刺客臉上的頭巾給扯了下來,定楮一看不禁驚訝地道︰“怎麼是你?”

    原來此人居然是曾在眠香閣里見過的許淑。

    張允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壓低聲音道︰“你怎麼來了?莫非是你地身份泄露了?”

    “才沒有呢!”許淑橫了他一眼道︰“我有那麼笨嗎?”一翻手打了張允的胳膊一下,嗔道︰“干嘛。你還真想致我與死地啊!”

    張允忙松開了手,大喊道︰“範同,加把緊呀,跑到我房里來的刺客已經被擒獲了。”跟著又道︰“你總不會是想我來,大半夜得想約我出去。到城門樓子上賞月的吧?!”說著壞壞得一笑。

    許淑倒是還沒說話呢,林笑語卻很是不滿得咳嗽了一聲,披了件大氅推門走了出去,站在門口,明著是給倆人站崗。實際上多半是在監視。

    “怎麼樣?誰叫你胡說八道的,害得你家女捕頭吃醋了吧?!”許淑朝張允翻了個小白眼,笑嘻嘻得坐了下來。而後道︰“鄭貴妃昨夜被殺,我也是今早上才知道的,外面謠傳整件事都是你和父皇編織出來的圈套,故意害死福王,想要把白蓮教地人一網打盡。”

    張允聞言不禁苦笑,心說︰“我有你們想的那麼歹毒嗎?從頭到尾,哥哥我都是你父皇那只半死不活的老狐狸手中的一枚棋子。”可他也不敢辯解,干脆連解釋也省了。忽然問道︰“于是你們就跑來刺殺我來了?”

    “恩!”許淑也不隱瞞,拿過放在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水道︰“原本他們還想進宮去刺殺我父皇地,只是入了夜,紫禁城別說是人了。就連鳥都別想飛進去,商量來商量去。就把矛頭指向了你。”

    “那怎麼又把你給派出來了?你這個聖女就這麼不值錢,三天兩頭得讓人指使著東跑西顛的。”

    “什麼呀?上次沒殺了你,教里有些人就對我很是不滿,後來鄭貴妃這個前任聖女一死,就更是如此了,與其說這回是讓我來取了你的腦袋證明清白,倒不如說是送羊入虎口,要把我給除掉!”

    “呵呵,白蓮教這幫人倒也沒有傻到底呀!”張允笑了起來。

    “不許笑!”許淑白了他一眼,而後道︰“我當然也不能坐也待斃,于是就答應了他們的要求,不過臨走之前,把名冊給偷了出來,等他們醒過神來,就只有哭的份來!”說著許淑摸出了一本絹冊,就要遞給張允。

    不想張允卻搖了搖頭,並沒有接過,而是推了回來道︰“別,你還是自己留著獻給皇上吧,這許多年來你孤身一人在白蓮教里臥底,吃了多少地苦,遭了多少的難,為的不就是這一本名冊嗎,現在能得償所願,我也替你高興!”說著朝許淑笑了笑,滿臉地真誠。

    許淑倒是真沒想到張允會拒絕,愣了一愣,隨後卻燦然一笑道︰“好吧,原本這功勞還想送給你的,既然你不希罕,我還是自己留著吧,回頭還可以取悅父皇,何樂而不為呢!”說著又把絹冊貼身藏好,隨後抬起頭來,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楮,忽然問道︰“說,這些日子有沒有想我?”

    她這話一出口,張允的腦袋就象是被千斤的重錘砸了一下,當場就想暈倒,忙扶住了桌子,苦著臉道︰“公主啊,這個玩笑可不能亂開,搞不好是要殺頭的。”

    “你這個沒膽鬼,當日有膽子闖進我……”不等她把後面的話說完,張允就一把將她的櫻桃小口給捂住了,壓低了聲音道︰“公主,這樣地話也不能亂說,弄不好會出人命的!”說著瞥了門口一眼,而後又哄道︰“我想你來著,想你想的想死,成了吧!?”

    其實張允倒是並不怕林笑語吃醋,只是在慈慶宮里被圈禁的那些日子,和桃紅有染,而後又眼瞅著她懷了身孕,卻因自己而死之後,忽然覺得風流是種很要命的東西,不但會傷別人,更有可能傷了自己。更何況自己家有三妻,生活美滿,很知足了。

    更何況眼前這位雖然風情萬種,可終究是萬歷地閨女,要是自己招惹了人家,天知道會引來什麼禍患,所以還是收斂一些的好。

    而他萬萬沒想到地是許淑卻好像是認準了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要威逼,心里叫苦的時候也不得不虛與委蛇,免得她再真地胡說八道,破壞了家庭的團結和睦。

    就在他胡思亂想時。就覺得掌心一疼,下意識得松開了手,低聲怒喝道︰“我靠,你屬狗的,咬我!”

    “誰讓你怎麼捂著人家的嘴巴呀!”許淑撅起了小嘴。很是不滿地道︰“我要是不咬你一口,怕是早被你給生生憋死了!”

    “好,好。算我錯了!”張允是真沒有什麼心情跟她在這抬杠,大冷的天,哪里也不如被窩里舒坦,他一心想著把這姑奶奶給送走了,重新抱著林笑語接茬睡覺,于是道︰“說吧,你想怎麼辦?”

    許淑咬著嘴唇沉默了片刻後道︰“紫禁城都關了,白蓮教的人知道我偷了名冊之後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我又沒地方可去,先住在你家成嗎?”

    話說到這份上,張允又怎能把她往外面趕,不得已只好點了點頭道︰“好吧,你愛住就先住上吧。不過丑話先說到前頭,就住今天一宿。明天早上你陪我進宮去見皇上,而後愛怎樣怎樣,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哼,你以為我就這麼愛住你家呀!”許淑嘟起了嘴,很是不滿地道。

    “不愛住那就對了,俺們一個小民百姓家,哪里能住得下您這金枝玉葉。”張允淡然一笑,也不給她說話地機會,拉開了屋門,看了林笑語一眼道︰“怎樣了?沒驚動後面的老太太吧?”

    “這麼大動靜怕是連順天府都驚動了!”林笑語白了他一眼,而後道︰“不過跟過來的那些白蓮教妖孽都已經快被殺干淨了。”說到這壓低了聲音道︰“剛才你們說什麼來著,神神秘秘的?”

    “她要先住在咱們家!”張允見林笑語的眼神一變忙又解釋道︰“不過我跟她說過了,就今天一宿,明天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放心吧,相公有了你們就心滿意足了,不會再花心了!”

    “哼,信你才怪!”林笑語橫了他一眼,卻是很甜蜜得靠在了他地懷里。

    攤上了這麼一愛吃醋的媳婦,張允也只能搖頭苦笑。

    隨許淑來的那些白蓮教徒雖然是好手,可是與黑巾眾相比卻又不在一個檔次上,再加上四周圍還有不老少萬歷專門派過來的大內侍衛在,前後沒有一柱香的時間就已經一個不剩得成了冰涼地尸體。

    經了這事後,張允倒真是動了弄處大宅子的想法,否則的話,地方太小,一家人住著雖然夠了,可是卻沒有了家丁護院地住處,真要有個什麼不怕死的蟊賊跑來行刺,驚動了老太太未免有些不太好。

    驅散了範同等人之後,張允吩咐林笑語找間客房安頓下許淑,而自己則是到後院卻向便宜老媽子稟報了一聲,說是些白蓮教妖孽來鬧事,已經全都送他們回老家了。

    張老夫人听了才松了口氣,覺也不睡了,命使喚丫頭去各個神佛前面燒了幾柱香,乞求家宅平安。

    讓張允感到舒心的是許淑沒有再刁難于他,而林笑語和她之間的緊張狀態也得到了緩解,雖說不上是親密吧,至少也沒有在掄拳動手,把許淑安頓好了之後,夫妻二人又回了房里繼續睡覺。

    可是讓張允很不爽的是好不容易給睡著了,真夢到洞房花燭時,剛要撩開新娘子的蓋頭來好好看看,就听到外面有人喊道︰“允兄弟,醒了沒,我看你來了!”

    這聲音一傳入耳朵里,張允到嘴的一聲怒罵也只得咽了下來,可是肚子里依然把朱常洛的一家老小挨個問候了一遍,睜開眼楮,見林笑語早不知道去哪了,只好自己動手穿上了衣服,拉開門子道︰“我家里昨晚上來了幫刺客,折騰了半宿,我這正補覺呢。就被你吵醒了,有這樣當太子地嗎?”

    朱常洛笑吟吟得湊了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了張允一番後道︰“恩,很好,沒受傷,害我白替你擔心了一場。看看,我把誰給你帶來了!”說著指了指身後一人。

    張允順著他的手指頭掃了一眼。原來是順天府知府,名叫左正。這順天府所管轄的範圍其實就是整個京城,及周邊的一些鄉縣,說得明白一些,就相當于現代的北京市市長兼公安局局長。

    可無論是哪個朝代。這個知府都不是個美差,別看大小也是個六品地官員,卻著著實實是個受氣地職位。特別是在這京城之中,天子腳下,大街上隨便走著地一人說不定就有個牛比烘烘的親戚。得罪了誰,他左正都是耗子鑽風箱——兩頭受氣。

    張允也能體諒他的難處,于是很客氣得拱了拱手道︰“原來是左大人呀。你怎麼來了!?”

    無論是官階還是地位,張允在京城的官場里那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左正見張允給自己拱手,還真有那麼點受寵若驚的感覺,他當然沒有膽量就這麼生受了,忙跪了下來,磕頭行禮。而後才道︰“下官也是剛剛得知大人府上昨夜有刺客前來,因此過來看看能幫上什麼忙!”

    張允一笑。指了指隔壁院子道︰“那就勞煩左大人帶人把那邊放著地尸首運走吧,說實話,這大過年的院子里擺著些死人,忒有點不吉利!”

    左正連連點頭,又深切檢討了一下自己日常工作中的不足之後。這才招呼手下人去搬運尸體了。

    朱常洛卻沒動彈,反倒是跟著張允進了屋里。笑呵呵地道︰“父皇也知道你家里鬧了刺客,命我過來看看,捎帶著把這個給你送過來!”說著從袖管里拿了一張房契出來。

    張允洗漱好了之後,接過來看看,微笑道︰“你跟我說實話,這究竟是皇上賞賜的,還是你送我的?”

    “都一樣!”朱常洛淡然一笑,也不等張允推辭轉身就走,嘴里道︰“我先去看看我干閨女去,待會咱們是去刑部,還是進宮?”

    “先進宮吧,我正好有要事稟報!”張允隨他出去,草草地吃了些飯菜,而後抱了抱張襲人,等她哇哇地大哭了起來,這才哈哈一笑,喚上許淑和朱常洛進宮面聖。

    只不過他卻是被擋在了御書房外,溜溜等了一個多時辰之後,才瞅見朱常洛走了出來,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低聲道︰“好你個張允,忒不厚道了吧,為什麼早沒告訴我,我還有這麼一個妹妹!?”

    張允只好笑著道︰“這是皇上的意思,再說了,少一個人知道淑公主就少一分危險,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朱常洛點了點頭。

    倆人也就沒再就這個問題多說什麼,不過臨到刑部,朱常洛忽然道︰“允兄弟,說不定哪天咱們還會親上加親的!”

    “什麼意思?”張允明知故問道。

    “你說呢?妹夫。”朱常洛反問一句,笑吟吟得走遠了。

    我靠,張允罵了一句。

    在張允的板子攻勢,和鄭樂這些吃人不吐骨頭地獄卒逼迫之下,所有押在刑部大牢的罪臣們都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為了能夠逃出生天,全都玩了命得催著家人籌集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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