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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夢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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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舒] 金庸世界裡的道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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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8 22:29: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十章 刺殺
  
  忽必烈怒發如狂,猛的將案上的奶茶碗狠狠摔在氈上,大喊:「來人!來人!」

  蕭月生臨走之時,已將幾個侍衛的穴道解開,正在迷糊之間,聞聽帳內殿下召喚,十幾個侍衛忽的一下湧了進去,跪在地上,呼道:「殿下!」

  忽必烈憤怒的雙眼發紅,狠狠瞪在跪在身前之人,心中殺機湧動,但想到那人詭異莫測的輕功,心下寒意頓生,自己這些侍衛確實對武林中那些高來高去的高手用處不大,唉,他心中暗歎一口氣,揮揮手,道:「你們下去吧,去將法王他們請來。」

  不久,金輪法王眾人進了大帳,楊過與小龍女也在其中。

  酒席上來,忽必烈面色如常,不停勸大家進酒。

  酒至半酣,他忽然問道:「諸位之中,可有人聽說過蕭月生此人?」

  楊過心中一動,昨夜他正在帳中入睡,蕭大哥忽然進來,將自己叫起,自己尚沉浸在重逢的大喜中,他制止了自己的說話,用傳心術在自己腦海中說,要速速離開蒙古大營,否則有大禍臨身。難道他竟然見到了忽必烈?

  瀟湘子與尼摩星等對望了幾眼,搖了搖頭,金輪法王一怔,道:「殿下果然神通廣大,竟有聽說此人。我去中原之時,曾遇此人,他的輕功極高,其他功夫麼,倒不見得高明。」

  他被忽必烈封為蒙古第一國師,如說出自己敗於蕭月生之手,不啻自打耳光。

  楊過心中冷笑一聲,沒想到這大和尚如此卑下,說出這番話。

  忽必烈大喜,道:「那國師武功必是高出他甚多了?」

  金輪法王面色微紅,但在他微黑的面色下卻難察覺,躬身一禮,道:「此人輕功極高,一巧補百拙,在下與他交手,勉強可勝而已。」

  忽必烈放下心來,屆時讓所有人齊上,自可手到擒來,蕭月生此人倒是個人才,不知能不能網羅至帳下。

  他悶在心底的抑鬱之氣舒展開來,心情舒暢之下,開懷大飲,頻頻向眾人勸酒。

  楊過對這種烈酒不甚習慣,況其心中有事,沒喝幾口,幾輪下來,只有他師徒二人尚是清醒。

  楊過見他們喝得差不多,起身對忽必烈躬身道:「殿下,小人報仇心切,想今夜出發,混入襄陽城中,伺機刺殺郭靖。」

  忽必烈已是半醉,聞言大喜,道:「甚好甚好,如你能將郭靖刺殺,小王封你為蒙古第一勇士。」

  正在觀望的其餘眾人面色一變,練武之人,最是好名,如能名揚天下,那是武人最大的榮耀,這蒙古第一勇士稱號尊榮至極,實是令人眼紅之極。

  楊過見眾人的神色,心下瞭然,忙道:「小人刺殺郭靖,純是為一己私仇,不敢受此封號,請殿下授與於蒙古有大功之人罷。」

  忽必烈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小王便依你之言,不知楊壯士還需何幫助?」

  楊過搖了搖頭,帶著小龍女躬身告辭,在忽必烈身邊一侍衛的引領下,出了大帳,離開蒙古大營。

  剛至襄陽城下,通了姓名,旁邊一軍士忙將他放入,說郭大俠知他今晚要來,請他前去。

  楊過心中驚疑,難道郭靖已經知道自己前來刺殺於他,想想又不可能,只能是蕭大哥,只有他知道自己今晚會回來。

  轉身對小龍女道:「姑姑,必是蕭大哥相召,我們去郭府吧。」

  小龍女點點頭,道:「不知你蕭大哥召你何事?不會是他知道你要殺你郭伯伯,來阻止的吧?」

  楊過一愣,停下腳步,想了想,這大有可有,蕭大哥神算無雙,似乎無所不知,但隨即一喜,他身中情花之毒,有蕭大哥在這裡,定能有辦法解毒。

  他對小龍女笑道:「有蕭大哥在這兒,就不必怕我身上的毒了,蕭大哥神通廣大,定能有法子將我這身毒解去。」

  小龍女喜極,這些天總為這個擔憂不止,如今聽聞能有辦法解毒,心中的驚喜可想而知。但她自幼修古墓心法,絕情絕欲,心中的喜意僅在臉上閃現一下,笑道:「那我們快去吧。」

  兩人剛進郭府,便有家人引他來至一精舍之前,剛站定,門被打開,蕭月生靜靜立在那裡。

  楊過大喜,叫聲:「大哥!」

  蕭月生淡淡的應了一聲,對小龍女溫和的道:「龍姑娘,進來坐罷。」

  楊過見蕭大哥對他愛搭不理的,有些訕訕,垂手立在那裡。

  蕭月生左手輕揮,將門關上,進得屋來,坐在榻上,閉目不語。

  楊過垂手站在那裡,心中陡感壓力,蕭大哥靜靜坐在那裡,身上散發出越來越強的威壓之氣,讓自己喘起氣來倍感困難,心跳越來越快,渾身的血液急速的湧動,像要把血管爆開。

  小龍女也感覺到了這股壓力,看楊過站在那裡,滿臉通紅,臉上青筋鼓起,忙對蕭月生道:「蕭大哥,不知你找我們何事?」

  蕭月生對這個冰清玉潔的女子極為喜愛,聞言撤去身上的威壓,對楊過道:「楊兄弟,你為何在蒙古大營內?」

  楊過吶吶無言。

  蕭月生歎了口氣,道:「昨夜我本想將忽必烈刺殺,在臨動手之際,忽然發覺你們竟在營內,這才硬生生止住,否則,你們現在已身首異處了!」

  楊過大驚,道:「大哥,你竟要刺殺忽必烈?!」

  蕭月生冷冷瞪他一眼,道:「怎麼,他殺不得嗎?」

  楊過忙搖了搖頭,道:「不是,只是---」

  蕭月生冷笑一聲道:「只是你想借助他報卻父仇,對吧?!」

  楊過性子孤傲偏激,吃軟不吃硬,雖然對蕭月生極為尊敬,但這般冷言冷語,仍是惹他反感,激起了他的性子,脖子一挺,道:「不錯!郭靖他是我殺父仇人,父仇不共戴天,我自己殺不死他,只能借助別人!」

  蕭月生不理他,溫聲對小龍女道:「龍姑娘,你是這混小子的師傅,應該深明大義,你可知,如果郭靖死去,襄陽城必破,屆時,他們久攻不下的怒火必將引起屠城之舉,大宋百姓將有多少慘遭屠戮?!我想,蒙古人的殘暴你們應該見識過了吧?!」

  說到後面,聲音漸漸激昂。

  蕭月生歎了口氣,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那時,你們將終生痛苦內疚,楊過,你難道想那樣嗎?」

  楊過面帶矛盾,顫聲道:「那殺父這仇難道就不報了嗎?」

  蕭月生看了看他,想了想,道:「本來,我不想將你父親的事告訴於你,以免你心中痛苦,但事到如今,也是讓你知道真相之時了,你祖父楊鐵心,本是楊家嫡系子孫,郭大俠之父乃郭嘯天,他們二人結拜為異姓兄弟………………」

  他將楊康與郭靖的經歷細細說了一遍,待到說完,天空已見微光。

  望著被他的話驚呆的兩人,他又道:「你的名字叫楊過,字改之,正是你郭伯父所起,正是怕你步你父親的後塵,但你母親性情剛烈,尚未生下你,就偷偷躲了起來,讓郭大俠夫婦找尋不著,才讓你受了那麼多苦。」

  「我不信,我不信,我爸爸不是這樣的人--」楊過忽然大喊,表情痛苦不堪。

  蕭月生左手輕揮,用真氣將他束住,道「我知你一直以為自己的父親是一個英雄豪傑。人生即是如此,一步之差,錯恨難返,人死為大,暫且不必去說他對與錯。你想找郭靖報仇,確實是沒什麼理由,況且你因私廢公,實在應該反省!」

  楊過雙腿一軟,趴在地上,嗚嗚痛哭。

  小龍女也是心中壓抑,輕輕扶起楊過,溫柔的道:「過兒,莫哭。」

  楊過撲到她溫暖的懷中,更是放聲大哭。

  蕭月生搖了搖頭,長歎一聲,推門走了出去。

  後花園中,郭靖一身短打,正神態專注的練功,蕭月生慢慢踱了過去,坐在花前的長椅之上。

  郭靖看到他,停了下來,收勢走了過來。

  「蕭少俠,這麼早就起來?」郭靖整理了一下衣服,笑著問道。

  蕭月生笑笑,道:「郭大俠也是這般早。」

  郭靖呵呵笑了一聲,道:「郭某資質愚鈍,唯有多下苦功,這能使武功有些長進。」

  蕭月生心下佩服,這才是大智若愚,郭靖能有今天的成就,決非幸運這麼簡單。

  蕭月生起身,將長衫下襟一撩,別在腰間,笑道:「來來,郭大俠,我們過兩招,切磋一番。」

  郭靖忙擺擺手,笑道:「我這兩腳貓的功夫,如何與蕭少俠相比,還是不獻醜了吧。」

  蕭月生兩腳微分,以無極式站定,笑道:「郭大俠太過高抬在下,蕭某的功夫中,只有輕功還算可以,其餘皆是平常,我對郭大俠的武功仰慕已久,這番說什麼也要見識一番。」

  郭靖點點頭,其實他也早想與蕭月生切磋一下,武功到了他這般程度,實在難覓敵手,整天只能自己練習,確實有些枯燥。

  兩人站立,準備完畢,郭靖道:「我用降龍十八掌,你小心了。」

  說完,左手在身前劃了個半圓弧,右掌猛的擊出,正是他最得意的一招亢龍有悔。這一招他練了二三十年,熟得不能再熟,掌中帶著剛烈的內力,至剛至陽,擊到人身,能使人筋斷骨折,威力極大。

  蕭月生不慌不忙,右手在身前劃了個圓,纏向郭靖擊來的雙掌,郭靖只覺自己手掌尚未擊到蕭月生,半空中彷彿有一團棉花將自己的右掌擋住,掌中的內力被這團棉花吸了個乾乾淨淨,忙撤去右掌掌勁,左掌跟上,見龍在田,一掌擊去。隨即發現自己的右掌竟不由自主的迎向左掌,兩掌相交,「呯」的一聲,見龍在田內力厚重,堅不可摧,他受到自己的內力震動,體內血氣一陣翻湧,已是受了輕微的內傷

  蕭月生左手輕搭在他的右手手背,一股精純的內力湧入他體內,震傷已經痊癒。

  郭靖長吁了口氣,道:「這是什麼功夫,竟如此神奇?」

  蕭月生笑了笑,道:「這是蕭某自創的一門心法,稱之為斗轉星移,可將擊向自身的內勁引開,或借力打力,對於防守,甚有功效。」

  郭靖笑道:「斗轉星移,名至實歸,確實有斗轉星移之效,蕭少俠間能創出如此神奇的一門心法,郭某佩服萬分。」

  這門心法是蕭月生根據太極心法原理而創,其威力更甚,與慕容世家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慕容世家的心法是以遍學諸派武學為基,與斗轉星移相比,威力是遠遠不如了。

  蕭月生道:「蕭某此次有事相托地郭大俠,還請郭大俠不要推辭。」

  郭靖邊與他走到長椅中坐下,邊問:「不知有何事需郭某效勞,如力所能及,定盡力而為。」

  蕭月生長歎一聲,看看東方的啟明星,笑道:「過了今晚,在下即將隱居山林,不再伸手武林中事,我這門心法,就請郭大俠代為傳授下去,也不枉我花費心力一場。」

  郭靖大驚,忽的起身,道:「這是為何,蕭少俠正當風華茂盛之時,為何忽然要歸隱山林?」

  蕭月生轉身笑了笑,道:「郭大俠不必驚訝,原因以後自知。在下自幼於深山中修道,修道二十餘載,對世俗之事看得本輕,只想看看自己修煉得到底如何,方才踏入凡俗,但這幾年見聞讓我心中疲倦,動極思靜,想歇息一陣,安靜幾年,呵呵,說不定哪日,我又靜極思動,跑來找你。」

  郭靖勉強的笑了笑,道:「你能來找郭某,我自然是極高興的,即使你要歸隱,有暇之時,不妨多來此處盤桓,略解我夫婦思念之情。」

  蕭月生點點頭,道:「一定,來,我先說說這心法。」

  郭靖一怔,道:「怎麼,你要傳於我,何不將心法錄於紙上,我攜帶在身,遇有合適之人,傳於他便是了?」

  蕭月生搖了搖頭,道:「不行,錄於紙上太過冒險,難免不為奸人所得,這門心法須口口相傳,不能見於紙端。」

  郭靖面帶難色,道:「可我記性不大好,恐的學不會這門神奇的心法。」

  蕭月生笑了笑,道:「這你毋須擔心,我自有辦法,傳授方法有些特別罷了,我將以灌頂之法授與你。」

  郭靖聽說過灌頂之法,據說是佛門具有大神通的高僧傳授弟子時所用,沒想到蕭少俠竟然懂得這門功夫,他層出不窮的本領讓郭靖極為敬佩。

  傳授過程極為簡單,蕭月生只是左手掌心輕按於郭靖百會,郭靖光明磊落,竟不擔心蕭月生對己不利,坦然的接受,如是黃蓉在此,定然不會同意。

  郭靖只覺腦中出現了一段口訣,清晰無比,大感神奇。

  蕭月生抬起手,自懷中掏出一塊玉珮,遞於郭靖,道:「郭大俠,這枚玉珮乃我貼身之處,今後如郭大俠有事找我,可派人至嘉興南湖相候,自會見到我。」

  郭靖也不推辭,鄭重接過玉珮,他深知此佩的份量。

  蕭月生起身將長衫下襟放下,輕拂了拂衣襟,鄭重說道:「我來此處,最好不要讓人知曉,今日我想靜修一日,今晚即要離開,明日如蒙古大軍有何動靜,郭大俠務必當機立斷。呵呵,言盡於此,我們後會有期!」

  郭靖這些年歷練,早已精明練達,聞聽蕭月生之言,不禁一驚,疲乏:「蕭少俠,難道你要刺殺……」

  蕭月生忙抬手制止,微微一笑,轉身飄然而去。

  蕭月生傳他斗轉星移心法,其實是傳於郭靖,讓他多一層防身之技罷了,他深知,郭靖嘴笨,是教不出徒弟的,他不如此說,郭靖自然不會接受此心法,也算是蕭月生的一片苦心吧。

  郭靖站在那裡,心中波瀾起伏,怒濤洶湧。

  他抬頭望向蒙古大軍的方向,心中激動。他數度有刺殺之念,但尚未接近大營,已知難而返,忽必烈深知中原武林高手輩出,刺客必不會少,防備之嚴,以銅牆鐵壁稱之亦不為過,唯蕭月生的輕功已超武功範疇,屬道法之列,方能視若閒庭。

  郭靖回想起蕭月生剛才的表現,語氣中分明有決別之意,知其已下定決心,可能他這次來,就是想刺殺蒙古大帥,不然,為何剛一進郭府,就讓自己保密,不讓別人知曉他的到來。

  隨即他又有些擔心,雖然以蕭少俠的輕功,接近蒙古大帳不難,但要想全身而退,卻是千難萬難,蒙古人悍勇過人,毫不懼死,即使以他的輕功,如被纏住,在千軍萬馬中,也難以自保。

  蕭月生回到精舍,見到楊過與小龍女已經平靜下來,微微一笑,道「楊兄弟,心中可舒服些?」

  楊過面色一紅,慚愧的道:「蕭大哥,你莫見怪。」

  蕭月生擺擺手,笑道:「我們兄弟,不必說這些話,咦,你中毒了?」

  小龍女道:「正是,過兒在絕情谷,中了情花之毒。不知蕭大哥能不能解?」

  蕭月生左手搭上楊過的右關脈,一股內力湧入,俄爾點點頭,笑道:「不妨事,我有一枚靈丹,服下即可解去,不過,目前僅餘一枚,如果再中此毒,可要我花些時間去煉製了。」

  說罷,從懷中取出一隻玉瓶,從玉瓶中倒中一枚紅色丹藥,遞給楊過。

  楊過一口吞下,隨即跑去如廁,回來後神清氣爽,神采奕奕。

  小龍女大喜,忙問:「過兒,可是已經解去?」

  楊過也歡喜愈恆,歡喜的拉著小龍女的手,笑道:「正是,姑姑,已經沒事了。我們再也不必理會裘千尺這個老妖婆。」

  蕭月生笑道:「你們先出去吧,我要靜修一日。去見見郭大俠夫婦,這幾日,他們夫婦有一劫難,你且幫他們一把。」

  楊過欣喜之情仍旺,聞言告辭。

  這一日,楊過與郭靖出襄陽城,拜了杜公部祠,讓楊過頗受震動,深明大義之所在,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他銘記於心。

  在襄陽城外,他們遇到一番凶險,郭靖被蒙古精兵圍住,陷入其中,但他內力深厚,又得斗轉星移心法相助,在萬人眼前,大展神威,赤手空拳縱上城牆,讓陣中的忽必烈既是敬佩又是痛恨。

  入夜,月朗星稀,天清氣和,蒙古大帳之內,忽必烈端坐案前,手握書卷,入神讀之。

  金輪法王、瀟湘子、尼摩星與馬光佐手握兵器,當於案前,面帶戒備之色,忽必烈知今晚蕭月生要來,便讓高手盡來,其餘三十幾名次一等高手環於帳外,以人海戰術對付他。

  金輪法王心中暗自惴惴,他知道今夜對付的必是蕭月生無疑,想到他那詭異莫測的輕功,那一手無聲無息的彈指神功,他的背心就冒涼氣,蕭月生使的武功並不能稱之為武功,應以妖法稱之。

  看看周圍幾人,他的心稍稍安定一些,這幾人雖與自己不合,各自明爭暗鬥,但武功僅稍遜自己一疇,幾人合力,武功再高,也定難招架得住。

  忽必烈面似鎮定,心中頗不平靜,對這幾人是否能拿下蕭月生沒有把握,但保自己平安,想必不難,因此心中倒也不甚懼怕。他目光停留在書卷之上,心下正入神想著如何拿住他,怎樣才能勸得此人加入自己帳下,忽聽一聲冷笑傳來,抬頭一看,正是蕭月生負手立於帳中,他一襲青衫,面帶冷笑,神目如電,帳內的幾盞牛油燈顯得黯然失色。

  金輪法王急忙躍起,跳至忽必烈案前,手持金輪,護住忽必烈。

  瀟湘子、尼摩星、尹克西與馬光佐以四象陣將蕭月生圍住,他們四人並不知蕭月生的厲害,但見他無聲無息進來,自己卻毫無所覺,也知頗為棘手,方四人齊動將他圍住。

  蕭月生面容平靜,對圍在身前的四人視若不見,冷冷的看著忽必烈,道:「天作孽猶可活,人作孽,不可活!我本憐殿下一代英豪,不忍下手,才想和平解決,不想,殿下卻自求速死,如今這帳內高手畢集,精英鹹至,倒是省了我一番手腳。」

  馬光佐渾人一個,脾氣暴躁,聞聽此言,大吼一聲:「吃我一棍!」鐵棍以力劈華山之勢照蕭月生打將下去。

  另三人見他動手,也忙投入攻擊,將蕭月生身影罩住。

  蕭月生身影輕閃,在眾人的攻擊中氣定神閒,左手微抬,向金輪法王指去。

  金輪法王對他的彈指神通深為戒懼,看到他的動作,忙將金輪橫在身前,擋在自己與忽必烈身前。

  蕭月生微微冷笑,金輪法王只聽「噹」的一聲巨響,一股大氣自金輪上湧入自己身體,身體不由自主,被這股巨力帶至空中,金輪早已脫手,他身在半空,嘶聲喊道:「保護王……爺……」勉強將話說出口,口內熱血噴湧,說不出話來,「撲」的一聲,跌至忽必烈身後地上,渾身五臟六腑似被大力攪動,疼痛若死。

  圍攻的四人大驚,尚未反應過來,只見端坐案前的忽必烈眉間猛的噴出一道熱血,出現了一個血窟窿,面上的表情帶著驚異、不信,與不甘,目光漸漸失去了神采,身體卻仍端然不動。

  瀟湘子厲嚎一聲:「王爺---!」

  轉過頭去,狠狠的瞪著蕭月生,目光狠厲,如噬血野獸,隨即瘋了一般撲了上去,招招儘是同歸於盡,他心下深知,忽必烈一死,他們的下場也必是如此,只有逃出蒙古,與其如此,從此無出頭之日,不如玉石俱焚。

  蕭月生對他們的攻擊絲毫不放在眼中,只是冷笑兩聲,斗轉星移心法運轉,將他的招魂幡隔空一撥,攻向他的招魂幡猛的轉向尹克西,尹克西正全神攻擊蕭月生,沒想他能攻向自己,冷不防之下,雖盡力躲閃,仍被招魂幡擊中大腿,痛叫一聲,倒在地上,大叫:「瀟湘子,你做什?!」

  瀟湘子開口欲辯,道:「不是我,是他,他會妖法,將我的幡引到你身上。」

  尹克西不信,待要大罵,卻看到尼摩星忽然挨了馬光佐一棍,仰天吐血而倒,心下這才相信,這般妖法讓他有些膽寒。

  蕭月生沒再拖延,左手微抬,如彈琵琶一般,四指微彈,四人或胸口或眉間,四個血窟窿噴出四股熱血,讓站在中央的他有些噁心,他雖殺過人,但畢竟不多,還有些不太習慣。

  他不再看那些失去神采的面孔,走到躺在地上的金輪法王身旁,笑道:「金輪法王,暫且饒你性命。」

  說罷不待他說話,一指凌空輕點,金輪法王寂然不動,卻是被他點了穴道,昏死過去。

  「歎--」他長長的歎息一聲,自己一念之間,生殺予奪,無怪乎世人皆追求權利,這種操縱別人命運的快感確實極易上癮。自己昨夜現身,本想今日能將蒙古賢館的精英全部引來,一網打盡,不想天算不如人算,只殺了三十幾人,怪只怪忽必烈太將自己看輕。

  他看了看滿地血腥,心下有些噁心,將金輪掛回到金輪法王背上,把他與瀟湘子提起,飄飄如鬼魅,踏風而行,蒙古精兵眼睛只覺一花,一陣風吹過,什麼也看不到,只能搖搖頭,專心巡邏。他轉眼間離開蒙古大營,如無人之境。

  出了大營不遠,將瀟湘子已經發硬的屍體扔下,金輪法王放在旁邊,右手輕輕按到地上,快速的劃了個圓,輕輕一提,三尺見方的大土塊被他輕輕提起,如有旁人看到,定然驚駭之極。

  將瀟湘子的屍體扔到出現的穴中,再將土塊按上,右掌輕拍,地上恢復原狀。

  他不再停留,提起金輪法王,向西而去。他已經知道,如今蒙古大汗蒙哥正在四川。

  第二日天尚未亮,郭靖即派出探子探聽蒙古大營情況。知道大營內戒備森嚴,人人面色凝重,氣氛壓抑。

  郭靖在大廳內急得直搓手,黃蓉大腹便便,手拿青竹,已不是丐幫的打狗棒,但她多年習慣,仍是拿著竹棒。她也是面以焦急,昨晚,郭靖已經將白天的話說人黃蓉聽,黃蓉一聽,即知蕭月生要做什麼,但此事太過凶險,即使成功,也難以逃脫,雖說蕭月生輕功驚人,但在千軍萬馬中,用處卻並不大。

  「不行,我得去看看,萬一蕭少俠陷入軍中,我尚可助他一臂之力。」郭靖猛的跺了跺腳,堅定的說道。

  黃蓉見丈夫的神色,知道難以阻止,忙道:「那你多帶些人去吧。」

  郭靖搖了搖頭,道:「不用,人多人少沒有差別,我一人獨去,逃脫起來也方便一些。」

  「可是---」黃蓉急道,郭靖一擺手,道:「蓉兒不必多說,我意已決,馬上動身,你且安心靜養,小心肚內的孩兒。」

  說完,不待黃蓉說話,大步走了出去。出了大廳,去馬廄騎上小紅馬,往城外馳去。

  郭靖昨日曾於陣前大展神威,蒙古武士大多認得他,見到他在離大營不遠處徘徊,忙向內通報,蒙古大帳內五個萬夫長面色沉重,王子殿下在帳內被人刺死,而他們卻毫無所覺,報到上面,所受之罰甚至有滅族之危,聞聽郭靖在外,在喜過望,如能把郭靖殺死,也算奇功一件,略抵護衛殿下不周之罪,忙發兵圍向郭靖。

  郭靖見到大營波瀾不驚,知道大事已定,如果蕭少俠沒有逃出,也已凶多吉少,自己前去也無所收益,便想回趕,沒想到,剛想掉轉馬頭,轟轟的馬蹄聲響起,他大驚,提轉馬頭,往回縱去。

  不想,他的小紅馬是大宛汗血,蒙古人之中,更不乏神駒,五個萬夫長的坐騎皆是千里神駒,不下於小紅馬,他們整日奔跑,腳力極健,而小紅馬這些年總是被小心呵護,腳力有些下降,竟被這五匹馬漸漸追上。

  眼見襄陽城在望,五人卻越追越近,面目可見,如果被這五人纏上,身後的大隊人馬就會將他圍住,那時脫身實屬不可能。他心下焦急,狠狠打了兩下坐騎,小紅馬潛力再出,迅速猛的再加快一節,但與那五人的距離仍是越來越近。

  忽然前方一青衫人飄飄而來,他大喜,正是自己的岳父東邪黃藥師。黃蓉勸不下丈夫,知道此去凶險,忙去找自己的爹爹,請他在城旁接應,萬一丈夫往回逃,有所助益。

  黃藥師在城牆上已見到郭靖的狀況,忙出城接應郭靖。

  他輕功卓絕,眨眼間來到郭靖身邊,距那五人百米開外,手中石子彈出,五聲厲嘯響起,那五匹馬皆一聲長嘶,人立而起,那五名萬夫長皆騎術精絕之輩,毫無防備之下,雙腿緊夾馬肚,坐於馬上不動,但這一番耽擱,郭靖已經逃遠,到了城門前。城門開了小縫,將他倆人接了進去。

  他五人對黃藥師的武功極為忌憚,只好怏怏打馬而回。

  黃藥師暗暗抹了下冷汗,心知今天如沒有自己,自己的女婿實在危險,這難道就是蕭月生所說的小劫,不由轉頭對牽著馬的郭靖道:「蕭兄弟呢?」

  郭靖忙食指豎於唇邊,示意住口。

  黃藥師不悅,道:「干什這般鬼鬼祟祟?」

  郭靖小聲道:「岳父大人,蕭少俠不欲別人知曉他來過這裡。還請岳父大人見諒。」

  黃藥師哼了一聲,道:「他總是喜歡這般神神秘秘,就由他吧!你為何跑到蒙古大營?惹蓉兒提心吊膽,她嚇得小臉都白了。」

  郭靖知道蕭月生不想讓人知道他做的事,這個老實人便開始裝聾做啞,不答。

  襄陽城外,蒙古撤兵,郭靖雖主張出擊,無奈守將呂文德懦弱,堅決不同意出兵追擊,只能眼睜睜看著蒙古大軍安然撤退。

  一個月後,蒙古大汗蒙哥在四川死於大帳內,金輪法王亦斃命於此,被懷疑是兇手之一。自此,蒙古人對前來投奔的武林高手皆深深戒備,投奔之人漸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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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9 17:08: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十一章 復出
  
  嘉興南湖

  秋去冬來,大雪初歇,天地茫茫,銀裝素裹。

  南湖岸堤的柳樹彷彿變成傲立的梅花,雪肌冰骨,風姿卓然。今冬的天氣並不嚴冷,但能下雪,卻是極為少見。湖面沒有結冰,在這白茫茫的天地間,添上了一抹碧綠。凜冽的北風不時吹起,捲起一抔輕雪,灑向天空。

  如此冷冽的天氣,人們紛紛於家中偎著火爐取暖,四周人煙稀少,故南湖上的那只扁葉小舟顯得格外的孤單。

  小舟頭上坐著一人,一襲寶藍色長衫,與此時的時節極不搭配。他手握釣桿,悠然的看著湖面,眼睛並睜並閉,彷彿正處半睡半醒間,這是蕭月生正在享受「獨釣寒江雪」的雅致。

  魚線不時隨風飄動,釣桿看似被他鬆鬆的握住,卻紋絲不動,漸漸的,他的雙眼慢慢合上,似乎睡了過去。

  忽然,他眼睛一睜,笑道:「小鳳,把這些魚拿回去罷。」

  一明眸皓齒的少女正往岸邊悄然趕來,腳下踏雪無痕,小心翼翼的靠近,聽到他的話,洩氣的停了下來,沮喪的回答道:「是,公子!」

  進入湖中,兩腳懸於湖面,凌空虛渡,幾十丈的距離眨眼即到,跳到舟上,足不沾水。如被武林中人看到,定是大為驚駭,如此輕功,實在讓人難以相信,況且出現在這麼一個年輕女子身上。

  蕭月生轉過頭來,溫潤深邃的雙眼滿是笑意,道:「小鳳你的輕功頗有進境啊,至百米之外我才發覺你的接近,確實難得!」

  聽到此言,小鳳沮喪的小臉充滿了笑容,咯咯笑道:「是麼,小玉姐姐與小星小月也說我的輕功進步許多,嘻嘻。」

  蕭月生將魚蔞遞給她,笑問:「夫人正在做甚?」

  小鳳接過魚蔞,輕鬆的掂了掂,一邊往裡邊看,一邊道:「夫人呀,正和節度夫人們賞雪呢。」

  蕭月生搖著頭笑了笑,在他去襄陽時,完顏萍自己一個人練武無聊,就開始去嘉興城內的貴婦人中遊玩,她氣質高貴,風姿楚楚,令這些人大為讚歎,很快便融入那個圈子。

  觀瀾山莊依山傍水,清幽靜謐,是難得的好住處,莊內被完顏萍佈置的極為雅致。她是一國公主,與蕭月生成親後,將那些跟隨自己的家臣們召來,置於山莊內,是股極大的力量,她豐厚的家底自然也帶來,花起錢來不知心痛,令那些貴婦人們更是敬慕,隱隱成為了這幫嘉興貴婦人們的領袖。眾人不時前來觀瀾山莊相聚,一同玩耍。

  蕭月生對她的行為頗為鼓勵,還不時給出些點子,像這樣的雪天,當然應該邀眾人賞雪吟詩,但他對吟詩有心無力,只好自己跑到湖裡來釣魚,美其名曰「獨釣寒江雪」。

  距當初刺殺蒙古汗已過十六餘年,堤上的柳樹變粗了,身邊的人變老了,只有他夫婦幾人與這南湖沒有什麼改變。

  這十幾年來,他閒來無事,便到武林轉一圈,最喜偷看別人的武功秘笈,甚至偷偷闖進龍虎山上清宮,翻看收藏的道門典藉。他腦中的道藏,乃是正統道藏,正一道曾在天師張宇初主持之下,修撰過一次道藏,但這些書至明後都已遺失,正統道藏乃清時所撰,與明時道藏相比,差上許多。

  他整整花了五年時間,將這些書印入腦海,收益之大,難以想像。現在的修為,才真正是長生不死,用天地精氣不停煉化身體,使之永不衰老,這又用去了十年時間。

  但十年時間,對修煉中的他而言,實在是剎那而已。完顏萍與身邊的四個小丫頭修煉的也是內丹之術,他以雙修術輔助,五人的修為突飛猛進,武功也已達到了不可思議之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也是個人的緣法。孫子明本是一個車伕,但現在已經是整個子明商號的大掌櫃,商號集車行、錢莊、糧店、酒樓、客棧幾個行業於一體,分號遍佈整個江面,成為江南排得上號的大富。孫子明修煉的是天雷劫功法,也屬內丹之術,練至大成,內勁如天雷,受掌者五臟俱焚,化為灰燼,霸道之極。

  四個小丫頭早已被蕭月生收入房中,這也是無奈之舉,完顏萍一個人,實在不堪承受,即使是五人,亦是如此,每次行完房,五人都要歇上兩天,實在讓他無奈之極。

  小鳳將魚蔞轉動,看看裡面到底有幾條魚,「哇,這麼多的魚呀!」

  蕭月生看她純真的模樣,笑道:「晚上回去燉魚吃,看看你小玉姐的手藝。」

  小鳳嘻嘻一笑,忽然將魚蔞一扣,蔞中的魚嘩嘩全被倒入湖中,用力擺幾下尾巴,潛入水中。

  蕭月生呵呵笑了起來,手指輕括一下她挺秀的鼻子,道:「就知道你會這麼幹!」他出手不快不慢,卻讓小鳳無從躲閃。

  小鳳生性善良,看不得殺生,山莊裡養著幾隻狗,被她寵的不得了,當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沒事時,就給它們輸入真氣,說是強身健骨,不容易生病,讓眾人笑倒,不過,還真是頗有效果,這些狗變得極為聰明,幾乎能聽懂人話,讓其餘三個小丫頭也大為喜歡,開始學她般給狗輸真氣,她們這般,足夠造就出幾個高手了,卻用在了狗身上,讓蕭月生哭笑不得。

  每次小鳳都是搶著來幫蕭月生提魚蔞,每次都要偷偷把魚給倒掉放生,蕭月生也由得她,他真想吃魚,什麼魚吃不到,跟嘉興酒樓說一聲,會忙不迭的送來,釣魚只是一種情趣罷了。

  小舟輕輕蕩至湖邊,兩人上岸往回走。

  小鳳忽然小手拍頭,嬌聲叫道:「哎喲!差點兒忘了!」

  蕭月生轉頭問道:「怎麼了,忘什麼了」

  小鳳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道:「公子,夫人是讓我來通知你一聲,孫大哥說有人持玉珮找你呢。」

  蕭月生點點頭,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行了,我知道了。」

  小鳳小臉通紅,抓住他的袖子,急道:「那快點兒吧,我看夫人很著急的模樣。」

  蕭月生一把握住她柔軟的小手,捏了捏,道:「我早就知道了,那隻玉佩是送給郭大俠的,可能他想見我了吧,此人一到南胡,我就感覺到了,看來子明幹得不錯,情報挺準時。走,咱們看看去。」

  小鳳面泛桃花,羞澀的任由他握著自己的小手,一手提著魚蔞,兩人攜手向山莊迅疾行去。身後,平整的雪地,沒有一絲痕跡。

  當初蕭月生離開襄陽之後,楊過與小龍女也回到古墓,如今已有十五歲的女兒楊若男,每年都要到觀瀾山莊住一陣子,受他指點,楊過找到了大雕與玄鐵重劍,亦從神雕處習得練劍之法,武功大進。雖然隱居古墓,但楊過不是安分之人,小龍女也深知此點,兩人戴著黃藥師送的面具,行俠江湖,身邊跟著神雕,人稱之神雕俠侶。

  每次兩人到江湖行走,總是將楊若男送到觀瀾山莊,算下來,楊若男在觀瀾山莊住的日子比在古墓長得多。蕭月生夫婦因修練之故,仍無所出,對楊若男視若親生,認了乾女兒,寵愛備至,小龍女性子淡漠,對自己的女兒也是淡淡的,即使心中喜愛,也不表現出來,故楊若男對完顏萍反而要比對自己的親娘親密許多,後來索性不再回古墓,這也遂了楊過夫婦的心願,他們兩人之間,實在容不下第三人,即使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於是兩人想女兒時,便到觀瀾山莊住上一段,觀瀾山莊已經擴建,住在這裡極為幽靜,想動一動,就仗劍江湖,日子過得極為逍遙快活。

  蕭月生與小鳳兩人很快進了觀瀾山莊。

  觀瀾山莊大廳之內,眾香雲集,六個千嬌百媚的女子,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坐在一起,手捧青瓷茶盞,慢慢的品著熱氣騰騰的綠茶。

  主座上端坐一位楚楚動人,氣質雍容的少女,正是完顏萍,受益於蕭月生,她雖已為人婦十多載,仍年輕如少女,她身旁圍坐著三位明眸皓齒的少女,是她的四侍之三,左首主賓席坐著一位杏眼桃腮,面容端麗的少婦,是郭芙,身邊姿容秀雅的少女是郭襄,那少年是郭破虜。

  完顏萍輕呡了一口茶,將茶盞放回桌上,笑道:「郭姑娘,我們有十多年沒有見面了吧。想想當初我們同遭金輪法王挾持,那時情景彷彿仍在眼前。」

  郭芙笑了笑,點點頭,道:「時間過得真快呀,那已經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這麼多年,你一點兒也沒變,仍是那麼年輕。沒想到你竟成了蕭大俠的夫人。」

  郭襄在旁,忽然插嘴道:「蕭夫人,你們怎麼被金輪法王挾持了,那金輪法王很壞麼?他是個和尚麼?」

  郭芙見她無禮的插嘴,忙叱道:「襄兒!你--」

  完顏萍忙笑道:「沒關係,郭二小姐好奇也是難免,那金輪法王是西域番僧,武功高強,他徒弟當時中了楊小叔的玉蜂針,想用我們交換解藥。」

  她身旁第三位少女冷冷的道:「那番僧真是該死!」

  完顏萍虛打她一下,道:「小星,一個姑娘家的,別整天死啊死的。」

  小星點點頭,默然不語。

  郭襄小臉皺了皺,道:「那他能打得過我爹爹嗎?楊小叔是誰呀?」

  郭芙忙道:「當然是打不過爹爹的,否則何必挾持我們來換解藥?」

  完顏萍點頭,耐心的回答道:「金輪法王雖然武功高強,但較郭大俠,還是差上一籌。至於楊小叔,也是郭姑娘的舊識,便是現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雕大俠楊過。」

  郭襄興奮的站了起來,道:「神雕大俠楊過?蕭夫人叫他小叔,那一定知道他在哪兒了?」

  完顏萍搖了搖頭,道:「他們夫婦二人行蹤飄忽,前些日子還在這裡住著,現在不知道又跑到哪兒去了。」

  郭芙面色微微一變,想不到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楊過竟然是神雕大俠,真的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完顏萍下首的端莊少女道:「原來楊大哥竟然這般有名,神雕大俠,真是威風。」

  另一少女點頭附和,笑道:「神雕大俠,嘻嘻,要是讓若男知道了,她的尾巴還不翹到天上?!」

  完顏萍笑道:「你們這些丫頭,真沒規矩,快別說了。」

  兩人笑嘻嘻的住嘴,規矩的坐直,儀態極美。

  這時郭襄失望的坐下,問道:「那時神雕大俠就很厲害麼?把金輪法王的徒弟都打傷了。」

  郭芙冷笑一聲,道:「他那時比金輪法王差遠了,連金輪法王十招都接不下!」

  郭襄唉了一口氣,道:「這些番僧,武功一個比一個高強。前些日子……」

  郭芙面色一變,大聲道:「襄兒!」

  郭襄忙道:「知道知道,大姐,我不說了。」

  完顏萍看著她姐妹兩人,知道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但不欲讓人知道,便裝做沒聽到,輕盈的端起青瓷茶盞,喝了一小口,笑道:「那時楊小叔的武功雖說也不差,與金輪法王相比,還是差得太多,但他與他夫人兩人雙劍合璧,倒也不懼那金輪法王。那金輪法王被封為蒙古第一國師,豈是兒戲,武功在蒙古無出其右,確實是難是的人才。」

  她放下茶盞,笑道:「是外子回來了。」

  隨著她話聲落下,蕭月生與小鳳飄然而至。

  一進大廳,對完顏萍及三位小丫頭笑了笑,拱手對郭芙道:「郭大小姐,別來無恙呀!」

  郭芙忙站起來,面若春花,笑道:「蕭大哥!」

  蕭月生微帶笑容,對她點了點頭,她心怦怦的亂跳,面色泛紅。忙道:「這兩位是我的二妹與三弟,襄兒破虜,快拜見蕭大哥。」

  郭襄歪著頭,道:「你就是蕭大俠?。」

  蕭月生笑道:「在下蕭月生,不敢稱大俠。」

  郭襄認真的問道:「那我叫你蕭大哥好麼?你怎麼看起來比姐姐還小哇。」

  蕭月生呵呵笑道:「你叫郭襄吧,郭大俠還好嗎?」

  郭襄笑道:「我爹爹媽媽都很好,蕭大哥叫我襄兒吧。」

  蕭月生點點頭,對沉默寡言的郭破虜笑道:「你是破虜吧,倒是頗肖郭大俠之風,坐下,坐下說話吧。」

  完顏萍看他老氣橫秋的模樣,忍心不住輕輕一笑。

  郭破虜對這個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極為敬佩,每次自己父母遇到難題,總是會說,如果蕭大俠在這裡就好了。他一直以為蕭大俠是個老頭子,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與自己差不多大小。心中激動興奮,行為變得拘謹呆板,模樣甚為可笑。

  郭芙坐下,嬌聲道:「蕭大哥,三月二十日,召開英雄大會,並推舉丐幫幫主,我爹爹媽媽請你去襄陽,參加大會。」

  蕭月生坐到完顏萍身旁,笑道:「既然是郭大俠相召,在下豈有不從之理,這會兒距明年的英雄大會還有一段時間,郭大俠也忒心急了吧?」

  郭芙面色凝重,低沉的道:「爹爹讓我來這裡,最主要的並非這件事。」

  蕭月生目光一凝,郭芙立覺渾身發寒,隨著他目光的放鬆,寒意才漸漸消去,舒口氣道:「蕭大哥,爹爹讓我告訴你,金輪法王的師兄已經前來襄陽尋仇,我爹爹媽媽兩人連手,尚敗在他手裡,讓你前去。」

  蕭月生輕輕一笑,左手輕輕接過小星遞過來的茶盞,送入口中,輕輕喝了一口,道:「哦,金輪法王的師兄?他叫什麼名字?」

  郭芙狠狠的道:「他叫八思巴!」

  「八思巴?!」蕭月生輕輕放下茶盞,左手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敲擊,心下尋思,八思巴這個名字他是知曉的,是藏傳密宗裡的一位大宗師,厲害非常,沒想到竟能遇到,沒想到金輪法王背景這般厲害,他心中忽然興奮起來,恨不得立刻會會這個八思巴。

  眾人皆屏聲摒氣,眼睛齊齊的注視著他。

  蕭月生輕笑一聲,道:「八思巴,好,令尊令堂沒有大礙吧?」

  郭芙搖搖頭,道:「只是受了輕傷,爹爹說,多謝你的武功。」

  蕭月生放心的笑了笑,有斗轉星移心法護身,極少能受重傷。

  他忽然站起,微笑道:「郭大小姐,你們先在這裡玩一陣子再回去不遲,楊兄弟的女兒住在這裡,襄兒可以找她一塊兒玩。我先行一步,去襄陽看看情形。」

  郭芙對他的武功最有信心,信已送到,有蕭大哥出馬,定無差錯,自己姐弟三人回去,反而是爹爹媽**累贅,兼且對蕭大哥住的地方充滿好奇,聞言順從的點點頭。

  完顏萍起身,溫柔的問道:「大哥,你現在就要走麼?」

  蕭月生點點頭,輕輕握住一雙柔荑,微微一笑,道:「夫人,事不宜遲,不容耽擱,我去去回,你好好招待郭大小姐他們,我很快回來。」

  說罷,放開她的雙手,對眾人點點頭,轉身便要走。

  完顏萍忙道:「大哥,帶上小玉吧,也好照顧你。」

  蕭月生背身擺了擺手,身體忽然消失在原地。

  郭襄咦了一聲,道「蕭大哥走了麼?怎麼一下子就沒了?」

  郭芙道:「這是蕭大哥的輕功,襄兒,你沒見過的多著呢,別總是大驚小怪的。」

  郭襄笑咪咪的不答,喝了口茶,對這座山莊充滿了興趣,蕭大哥剛才說,神雕大俠的女兒住在這兒,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好不好玩。

  郭襄與楊若男,一個是小東邪,一個是小魔女,很快兩人在山莊見了面,臭味相投,幾天後,兩人把嘉興城鬧得雞飛狗跳,人人喊苦不迭,但這是蕭莊主的乾女兒,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也得讓著她。

  蒙古大汗蒙哥死後,阿里不哥繼承汗位,但蒙古各部已開始不和,阿里不哥威望不足,難以服眾,各部落開始陽奉陰違,他用了幾年,才重新將部落統一,便又向南宋進攻,襄陽城仍是他們的心頭刺。重兵屯集,非要將襄陽攻下不可。這次,郭靖夫婦重拖故技,利用丐幫推選幫主之際,召開英雄大會,廣召天下英雄,共同抗蒙。

  對於蕭月生刺殺蒙哥忽必烈之事,只有他夫婦二人知曉,楊過夫婦也隱隱猜到,但蕭月生不答,楊過也沒有辦法確認,只能悶在心裡,心癢難耐,每次見面,總忍不住旁敲側擊,蕭月生卻總是顧左而言他,楊過總不能掐著他的脖子讓他回答,弄得他憤憤不已。

  襄陽城內,郭府大廳,郭靖夫婦與蕭月生談笑風生。

  郭靖兩鬢已微帶白霜,黃蓉倒並不見老態,仍風姿嫣然,動人心魄。

  郭靖滿臉歡容,笑道:「有蕭大俠在,郭某就放心多了,那八思巴確實非同小可,一身內力,渾厚之極,遠在郭某之上,如非斗轉星移心法神妙,我恐已見不到蕭大俠。」

  蕭月生凝神道:「據我所知,金輪法王所習內功是龍象般若功,每進一層,增一象之力,雖有誇大之嫌,卻可看出此心法之妙,金輪法王功力並未大成,他師兄內功高他甚多,也是意料中事。」

  黃蓉笑道:「還好這大和尚比金輪法王人品好得多,頗有宗師風範,見靖哥受師,並未為難,只是失望的搖頭說不是。我猜,他找的必是殺金輪法王之人,見靖哥哥並無殺金輪法王之力,才罷手,他身手如此高明,中原武林恐無人能制,只能請蕭大俠出手了。」

  黃蓉忽又笑道:「對了,三年前,我師傅七公來看我,頗為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對你能把他從鬼門關拖回來,敬佩不已呢。」

  蕭月生擺擺手道:「我對他老人家也是敬仰不已,那次也只是因緣際會,他老人家還好嗎?」

  黃蓉點點頭,笑道:「他老人家身骨健朗,毫無老態,與那歐陽鋒遊山玩水,尋幽訪勝,快活得很呢。」

  三人又談到蒙古入侵之事,蕭月生笑道:「這次的元帥是誰?」

  郭靖搖了搖頭,道:「我知蕭大俠想什麼,但此事行不通,自上次蒙古大汗遇刺後,他們對此極為戒備,平時元帥根本不獨設大帳,況且上次蒙古大汗死後,他們極為憤怒,殺了他們統治之下幾萬的漢人。唉……」

  三人皆感黯然。

  蕭月生心中極為憤怒,沒想到蒙古竟如此狠毒,讓他投鼠忌器。一人之力,畢竟有限,唉,他不禁仰天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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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9 17:09: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十二章 八思巴
  
  蕭月生想了想,道:「既然八思巴是找人,想必不會再找郭大俠的麻煩,他可能尚未投效蒙古,否則,不會這般好相與。」

  但他心下頗為擔心,據他所知,這個八思巴是蒙古國師,成就極大,現在沒有投靠蒙古,極可能自己當時之計奏效,令蒙古對武林中人戒備頗深,也令武林中人不願為蒙古效力。但難以保證今後他不會為蒙古效力。

  黃蓉歎息一聲,道:「看八思巴此番氣勢,不找出殺金輪法王之人,絕不會罷休。」說罷,瞄了蕭月生一眼。

  郭靖黃蓉並不知金輪法王死於蒙古大汗帳內,此消息被隱秘不洩,世人甚少得知。但黃蓉心思玲瓏,自然猜到是他所為,金輪法王武功高強,就是郭靖夫婦二人也難以殺死,能殺得了他之人,自然是蕭月生無疑。

  蕭月生笑道:「那金輪法王是我所殺,他武功高強,人品卻差,危害極大,不能不除,這八思巴不知現在何處,在下倒是想會一會。」

  郭靖並未感到驚訝,他也猜到是蕭月生所為,道:「據丐幫弟子傳來消息,他正向少室山而去,估計是去少林寺。」

  此時少林已是天下武學之宗,但少林頗精明哲保身之道,此值亂世,對外宣佈封山,少林弟子不得出世行走,專心在寺內修心養性。寺內藏龍臥虎,高手無數,卻不為人知,八思巴找上少林,倒不知會不會觸到霉頭,他忽然來了興致,想去瞧一瞧熱鬧。

  辭別兩人,離開郭府,向少林行去。

  他倒是並不著急,只是慢慢行走,畢竟少林為天下武學之源,屹立武林百年不倒,絕非偶然,再不濟,少林一百零八羅漢陣乃天下陣法之極,縱是來人武功再強,也難以力敵。

  出了襄陽城,往北走,是通往河南之路,路上幾乎沒有行人,襄陽被蒙古圍困,人們躲尚來不及,自然不會前來送死。

  越往南走,行人漸漸增多,已至蒙古所佔區,但此時蒙古忙於侵略四方,對治理地方並不熱心,反而讓百姓好過許多,集市繁華,行人如織,間中夾雜蒙古人,趾高氣昂,不可一世。

  他走了幾日,已近少室山,在少室山下,有處集鎮,頗為繁華,此地歸少林地界,一直受少林寺所轄,出家之人,頗有慈悲心腸,對這些居民極為寬厚,因此此地居民生活比別處好上很多。

  少林雖已封山,但名頭響亮,挑戰者絡繹不絕,弄得這小小的集市繁華興旺。

  這是一條通往少室山的山路,前方巍峨的山峰在望,此時冬季,萬木皆枯,遍佈山峰的樹木顯得稀稀疏疏,頗為寂寥,但山峰的氣勢不減,巍巍峨峨,如虎踞龍盤。

  蕭月生剛從山下的集鎮買了一罈好酒,偶爾喝上幾口,細心觀賞山路風景。

  走過這條小路,山勢漸陡,路卻變得好走,寬大的石階綿綿向上,通往山頂,近有幾千階之多,觀此工程,可見少林之輝煌尊寵。

  蕭月生走到山間一座小亭,小亭是香客上山歇息之用,亭旁即是片小樹林,勁風吹來,樹林呼呼作響。

  蕭月生坐到亭中,忽然笑道:「出來吧,兩個小丫頭!」

  吃吃的笑聲自林中響起,兩道青影自林中閃出,迅捷無倫的出現在小亭中。

  兩人身穿青色長衫,丰神如玉的少年公子出現在他面前。但聽其笑聲,即知其是女子易釵而笄。

  「公子」兩女斂衽為禮,穿著男衫,頗顯古怪。

  蕭月生坐於石凳上,輕輕喝了口酒,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其中面容婉麗,氣質端莊之女道:「公子,夫人不放心,讓小月與我前來侍候。」

  蕭月生笑道:「我沒那麼嬌貴,不用你們伺候,少林寺不允許女子入內,你們進不去。」

  小月咯咯笑了起來,如銀鈴輕蕩,聲音清脆悅耳,她笑了幾聲,道:「公子,小玉姐早知道少林有這般臭規矩,看,能看出我們是女人嗎?」

  蕭月生笑了笑,對小玉細膩的心思也是讚賞不已,道:「你們不說話,倒也難分辨,但絕難瞞過明眼之人,好吧,你們就跟著我,我們進去看看熱鬧。」

  小月興奮的答應一聲,道:「公子,我先去看看,說不定沒什麼熱鬧可看呢。」

  小玉笑道:「既然公子說有熱鬧,那當然錯不了,你先去看看,別讓那幫和尚發現嘍。」

  小月哼了一聲,嬌聲道:「小玉姐也太小瞧小月了,憑那幫和尚,再借他們幾雙眼也別想看見我!」

  蕭月生笑著搖了搖頭,這幫小丫頭個個都是眼高於頂,目空一切,讓她受些挫折也是件好事,故此他也沒有多說,只等著看她的笑話。

  小月看了看他,見他沒什麼吩咐,纖細的腰肢一扭,輕飄飄向山上飛去,看似冉冉而行,卻迅疾如流星,眨眼間已不見蹤影。

  蕭月生指了指身旁的石凳,道:「坐吧,小玉。」

  蕭月生對自己家人絲毫沒有架子,也無視什麼身份,皆一視同仁,眾人也知道他的脾氣,故小玉不客氣的坐了下來,端莊的芙蓉玉面掛著一絲明快的笑容,道:「小月這丫頭不會闖禍吧,公子?」

  蕭月生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她不闖禍才怪了呢。」

  小玉捂嘴輕笑。

  蕭月生忽然一動,神情稍凝,道:「走,但願小月這丫頭別自不量力,我們去看看。」

  說罷,輕攬小玉腰肢,身影一晃,消失在原處。

  兩人的身影在蜿蜒的山路上閃現了兩次,即已到達少林寺前。

  少林寺山門前,一座巨大的石碑矗立在右首,是李世民碑,少林十八棍僧助李世民打天下,自此少林尊寵無比,一直是皇家寺院,此碑即述此事。

  幾棵松柏森然參天,雖在冬季,依然青青鬱鬱,給少林增添幾分莊嚴祥和。

  此時,寺前空地,頗為熱鬧。

  幾個黃衣武僧手持木棍,環護著兩位身披袈裟的中年僧人,場中兩人正在赤手相搏,一個中年少林武僧,一個少年番僧,少林僧人出爪如風,漫天爪影將那番僧罩住,爪爪不離大穴,而那面色白皙的番僧卻從容自如,略顯單薄的身形在爪影中優雅的閃躲,絲毫不見吃力。

  小月站在兩人不遠處,目不轉睛的看著兩人,絲毫不顧那十幾個虎視眈眈的武僧,心神被場中兩人玄奧的武功吸引。

  由於此處乃少林山門,尚未入少林寺,故那些僧人並未對她為難,只是小心的戒備。兩個身披袈裟的僧人微微對視了一下,微微搖頭,目光中透出幾分擔心。

  那場中的少林僧人,面色赤金,身形乾瘦,手上無肉,爪影極為嚇人,此時他出爪越發凌厲,身上僧袍鼓蕩,出爪帶著嘶嘶的破空聲,抓在身上,想並不妙。

  那身形單薄、面容白皙秀雅的少年番僧在如此凌厲的攻勢下,仍是表情舒緩,動作優雅,雙手如拈花一般,以靜制動,十指不離對方腕上脈穴,對那瘦骨嶙嶙的雙爪並不在意。

  在那觀望的兩名僧人乃少林方丈天鳴禪師與羅漢堂首座無色禪師,場中乃羅漢堂下無相禪師,他精通少林龍爪手,已達登堂入室之境,但在那秀雅的番僧前,卻勞而無功,心下甚是氣惱,內力鼓蕩,盡注於雙爪,「批亢式」、「搗虛式」、「抱琴式」,幾式連環使出,綿綿不絕,但越到後來,越覺束手束腳,雙爪剛要抓下,面前卻有手指等在那裡,彷彿自己將雙手送上,任對方點中自己穴道。

  這般窩囊的打法,讓他極為惱怒,偏偏無可奈何,即使內力再增加,速度再快,仍是無法改變。

  小月忽然笑道:「大和尚,你打不過這個番僧,讓我來吧。」

  無相心裡蹩著一團火,恨不得一爪將對方制住,對小月的話,充耳不聞,攻勢如潮,卻越發窩火。

  小月見這大和尚功夫不行,還兀自逞能,實在是不知趣,也不管他,身影一晃,出現在兩人面前,晶瑩如玉的小手成爪,攻向那番僧。

  那番僧正是八思巴,他這幾年一直在涼州幻化寺服侍師傅,也就是他的叔叔薩迦班智達,去年薩迦班智達去世,他即位薩迦派教主,處理完教中諸事,略有空閒,便尋訪殺害自己師弟之人。

  八思巴本名洛追堅贊,五歲即隨師傅入寺,七歲即誦經數十萬言,能略通其義,國人號之聖童,故名曰八思巴,八思巴藏文意為聖者。自此八思巴成為他的通用名字。

  金輪法王雖比他大上許多,但入門晚,反而要叫他師兄。

  十幾年前,他聽到師弟被害消息,要出寺報仇,被師傅止住。他雖知這個師弟名利心太重,但相處十幾年,感情頗深,師傅死後,無人阻止,他自然要重拾報仇之念。

  八思巴博學多才,精通漢地與吐蕃歷史,對漢語頗為精通,少年天才,難免有些傲氣,故孤身一人,來中原尋仇。

  他見身邊這個年輕公子身法不凡,自然不會因年輕而輕視於他,自己便是一例,雖然自己比師兄少了很多,但武功修為卻要高出不少,天下英才無數,自己能如此,別人未必不能。

  他這般想法確實救了他一命,不知根底之下,便躲過小月隨便而來的一爪,小月小手晶瑩如玉,煞是好看,但所使乃九陰白骨爪,乃天下至堅之爪,當初梅超風夫婦不得心法,仍能破人頭骨,可見其威,如今以九陰神功馭之,威力更甚,破金碎石,如入豆腐,輕易之極。

  無相此時心中本已窩火非常,此時小月摻直來,更是火上澆油,心中無名火起,嗔念頓生,喝道:「你這施主,快快離開。」

  小月一片向八思巴遞爪,一邊笑道:「你這和尚,快快離開!」她得意之下,忘記掩飾,咯咯的笑聲一聽即知是女子。

  無相本待發怒,聽到此身,怒火頓消,忙退出場中,讓於小月。

  小月橫了他一眼,笑道「你這大和尚,倒也並非一味不知趣。看我怎麼收拾他!」

  無相雙手合什,低唸一聲「阿彌陀佛」,退回到天鳴方丈身前,低聲道:「師伯,無相無能,降不住此人。」

  天鳴長長的白眉輕輕揚了揚,低沉的道:「無相不必自責,此人武功太高,非你能力敵,且看那位女施主。」

  無相合什一禮,退到他身旁,觀看場中兩人交手,心下頗有些慶幸,如沒有此人半路架樑子,自己定難全身而退。

  此時場中兩人交手比剛才更為激烈,小月的身影脫胎於九陰真經的螺旋九影,迅捷無倫,詭異無匹,常能從意不到處挪移,八思巴無復剛才以靜制動的安逸,在小月的爪影下,頗有些狼狽,僧袍有幾處已被爪風撕裂,碎布被風吹開,往山下裊裊飄去。

  八思巴內功深厚,一掌十力,本想與小月硬碰,但與她對了一掌,方知對方內功並不在自己之下,反而隱隱勝過自己一籌,小月手爪堅逾金石,八思巴與之硬碰,免不了受點傷,右手鮮血淋漓,頗為淒慘。八思巴自出師以來,極少以武學現世,人們大多以為他是一個只通佛法的高僧,並不知他身懷絕世武功。但他遍觀世人,自認無人武功可勝自己,沒想到在這裡竟碰到這樣一位高手。

  「小月,住手吧!」一聲清朗的聲音忽然在空中響起,蕭月生攬著小玉自空中冉冉而落。

  那十幾個黃衣棍僧緊了緊手中木棍,心中戒備更甚,不自覺的暗運內力。

  天鳴方丈心中暗自歎息,今日不知為何,平日難得一見的高手一個接著一個出現,不知是幸事還是不幸。

  無色與無相心中也是百般滋味,複雜不已。少林廣納天下武林中人,接受眾人挑戰,很少有失顏面,但今日的高手,羅漢堂實在沒有把握對付。

  小月聽到蕭月生的聲音,打得正高興,心中雖不情不願,卻只能遵從,嬌哼一聲,道:「小喇嘛,今天饒了你罷!」

  說罷,身影一晃,退出圈外,到了蕭月生身邊,笑道:「公子,這個小喇嘛沒怎麼厲害嘛。」

  八思巴怔怔的站在那裡,心中茫然若失。

  蕭月生不理她,對天鳴方丈拱了拱手,笑道:「在下蕭月生,打擾之處,還請列位高僧見諒。」

  天鳴與無色無相忙合什還禮,沒有多言,此事也不好說,觀蕭月生剛才自空中落下所施輕功,高妙之極,眾人自知難以做到,對這樣的人,能少惹還是不惹為好。

  蕭月生轉身對仍怔怔而立的八思巴道:「這位想必是八思巴大師?」

  八思巴畢竟非凡人,此時已回復心神,心頭一片澄明,單手一禮,道:「小僧正是,不知施主有何見教?」

  蕭月生指了指身邊的小月道:「剛才在下小婢多有得罪,還望大師見諒。」

  八思巴心下一沉,沒想到剛才的對手竟是此人的婢女,忙合什道:「不敢,這位姑娘武學精湛,小僧甚為佩服。」

  小月得意的一笑,艷若桃李。

  蕭月生看了她一眼,對八思巴道:「大師謬讚,蕭某途經襄陽城時,聽郭大俠所言,八思巴大師遍訪中原武林,有盡會武學高手之意,在下對西藏武學頗為好奇,故前來一觀。」

  八思巴低首合什道:「慚愧,小僧狂妄,今日方知武學無涯,受教了,小僧告辭,來日再請教。」

  說罷,對蕭月生合什一禮,又對小月一禮,轉身而去,不改從容之態,越行越遠,很快消失於山路轉彎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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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十三章 心事
  
  待得八思巴不見蹤影,蕭月生對小月道:「小月,你也忒膽大,為何無故與人動手,學了幾日武功,就覺自己天下無敵了,是麼?」

  小月小嘴一扁,嬌聲道「公子---」聲音柔膩,令人心神蕩漾,心中發癢。

  不遠處幾個僧人只覺一股熱流自丹田升起,渾身發熱,他們幽閉於寺內,寺內不許女人進入,何曾見識過如此媚人的聲音,聞聽之下,頓損不少佛法修為。

  蕭月生對她撒嬌這招已微有抵抗之力,忙道:「好了好了,下次再這般膽大妄為,我定會告訴夫人,讓她責罰與你!」

  小月嘻嘻笑道:「是,小月再也不敢了,多謝公子寬容。」說著,小手抓住他的大手,輕輕搖晃。

  小玉在旁內心暗笑,自己的公子心腸太軟,總是狠不下心來責罵小月,才讓小月吃得死死的。

  蕭月生拍拍她的小手,來到天鳴方丈身前,拱手道:「不知貴寺無色禪師可在?」

  無色單手打訊,聲若宏鐘,道:「貧僧即是無色,楊大哥曾多次提到有位蕭大哥,可是施主?」

  「哦?是楊過楊兄弟麼?」蕭月生問。

  「正是!」無色忙道。

  蕭月生笑了笑,道:「那想必是本人了,在下蕭月生,楊過也常誇讚少林無色禪師豪邁過人,令在下頗為欽慕,不想今日得見,實在幸會。」

  無色禪師忙道:「不敢,楊大哥既然叫你大哥,也是我的大哥,沒想到蕭大哥仍顯如此年輕。」

  蕭月生以目對天鳴無相示意問好,以免令他們感覺受冷落,聞無色之言,笑道:「在下心法頗有駐顏之效,容貌不大改變,這兩位高僧是---?」

  無色忙給兩僧介紹,他們知曉剛才那位年輕高手竟是他的婢女,心下頗為驚訝,從不知武林中出此人物,但見他儀態不俗,氣質飄逸,實乃俊雅之人,心中懷有結交之意,故幾人說談頗為融洽。

  蕭月生心中頗為躊躇,不知怎樣開口,現在的覺遠不知是否因經書被盜而受罰,因自己已經將尹克西收拾掉了,但命運之勢並非一人可改變,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個尹克西。

  蕭月生與幾人談了一會兒,受邀入寺歇息。

  這正合他意,故沒有推辭,眾僧雖知小玉小月是女子,但礙於蕭月生的面子,況且又身著男裝,便裝做不知道,一道讓進了寺內。

  天鳴方丈告辭,由無色坐陪,四人在一間禪房坐下,蕭月生問道:「無色大師,不知貴寺可有覺遠此人?」

  無色一愣,點點頭,道:「覺遠司藏經閣看護經書之職,從未出寺,蕭大哥何處得知此人?」

  蕭月生微笑不答,道:「他現在在何處?」

  無色並未介意,答道:「正在寺內,但藏經閣諸僧,不得見外客,這是寺內的規矩,貧僧也無能為力。」

  蕭月生心中一動,笑道:「哦,他從未出寺?」

  無色點點頭,甩了甩袈裟,道:「覺遠他從小長於寺內,從未出寺,向佛之念極誠,故方丈讓他照料藏經閣。」

  蕭月生心知事情已被他所改變,尹克西被他殺掉,沒有機會潛入少林偷取經書,九陽真經自然不會現世,那將來張無忌也無法得到此經,豈不是不妙之極?

  他回去後,隨即讓孫子明派人監視朱家莊,如果張無忌真的出現,落崖後自己要去救他,略做補償,沒有九陰真經,再沒有自己伸手相助,他必死無疑,也就不會有以後的明教教主,那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此事雖然有些麻煩,他卻沒太放在心上,他不想讓張無忌死,那張無忌想死也不是那般容易。

  婉辭了無色的挽留,他帶著小玉小月離開了少林寺。

  少林方丈與幾位各堂首座出來相送,說不出的客氣,等不見了他們人影,小月笑道:「公子,我看這些和尚也是勢利之徒,看他們對你多客氣,還不是看你武功高嘛。」

  小玉與小月一左一右,傍在在身邊,聽到小月這般說,小玉轉頭笑道:「小月也太刻薄,人家少林寺也不容易,會點武功的,想揚名立萬,就會找上少林,而少林寺內是出家之人,爭狠鬥勝之心自然不會太強,礙於天下武功之源的名頭,不能讓人吃閉門羹,又不能太過辣手,又要維持聲名不墜,這其中的火候分寸,實在是難掌握呀。」

  蕭月生呵呵一笑,握住她的小手,捏了捏,笑道:「難得小玉能想到這些,這些都是聲名所累,你們呀,不要鋒芒太露,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們那幾手武功,在高手眼中,差得遠吶。」

  小月忙低下頭,乖乖的不言語,她知道公子又在訓她。

  小玉橫了低頭的小月,看她故做可憐的模樣,抿了抿嘴,輕笑一聲。

  小月聽到她的笑聲,抬起頭,滿面嬌嗔,狠狠瞪了她一眼。

  蕭月生對兩人的情形看在眼中,心中頗為喜樂,這幾個小丫頭雖做了自己的妾室,仍不改少女本色,實乃幸事,故不免對她們驕縱了一些,這也是他受後世教育所影響,對女子沒有現下社會一般輕視。

  襄陽城郭府後花園

  黃蓉正在觀瞧武修文與武敦儒教兩個男孩習武,兩個男孩眉清目秀,各是武氏兄弟之子,長得極像父親,此時正專心致志,一板一眼的練拳,雖是三九,額頭卻滿是汗珠,騰騰的白氣自兩人頭上縷縷冒出,兩人練得極為賣力。

  黃蓉欣慰的笑了笑,道:「這兩個孩子比你們當年有出息多了。」

  武氏兄弟有些高興,又帶點慚愧,自己兄弟倆師承名師,家學淵源,卻成就有限,自然心中有些慚愧。

  忽有家丁前來相告,郭芙姐弟三人已經回來。

  黃蓉大喜,卻並不動彈,對家丁道:「你讓他們三個過來吧。」

  家丁施禮退出,武修文離開自己兒子,走過來問道:「師娘,芙妹他們可算回來了。不知為何去了那般長時間?」

  黃蓉一邊望著兩個小傢伙,一邊笑道:「他們在蕭大俠家裡呆了一段時間,蕭夫人留他們在那裡玩耍。」

  武敦儒奇道:「蕭大俠何時有了夫人,我們怎麼不知?」

  黃蓉橫了他們一眼,道:「你們何時這般好奇了?」

  武氏兄弟訕笑幾聲,黃蓉看他們這般模樣,也不為己甚,對仍在那裡練武,耳朵卻已豎著的兩個小傢伙道:「天英天豪,你倆又分心了!專心些!算了算了,你們歇會吧。」

  兩個小傢伙聞言如逢大赦,立刻鬆了下來,跑到他們面前,眼睛滿是好奇的光芒,看著黃蓉。

  黃蓉摸了摸他們兩個小腦袋,笑了笑,道:「你們這兩個小傢伙,跟你們的爹爹一模一樣。」

  看四雙眼睛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笑道:「那蕭夫人,你們兄弟也認得,就是完顏姑娘。」

  「完顏姑娘,是完顏萍姑娘麼?」武修文問道。

  黃蓉點點頭,笑問:「怎麼,感到奇怪麼?」

  武敦儒搖了搖頭,道:「只是有些驚訝,他們也算是美人配英雄了。」

  武修文也道:「嗯,完顏姑娘性子和順,與蕭大俠倒是良配。」

  「娘,我們回來了!」郭芙三人進了後花園,郭襄在遠處就揮舞著小手,招喚道,聲音中透著濃濃的喜悅。

  這幾年郭芙變得越發沉默寡言,冷若冰霜,舉止穩重,倒頗肖父風,讓她失落不已,還好郭襄性子活潑,常能逗得黃蓉開懷不已,膝下有她撒嬌承歡,讓黃蓉頗感安慰。

  黃蓉招了招手,郭芙面露微笑,急走幾步,到了黃蓉面前,叫了聲娘。

  「師叔--,姑姑--」兩個小傢伙從父親身邊跑開,向郭芙郭襄撲去。

  郭芙低身將武天英抱起來,嬌艷欲滴的玉面輕輕貼了貼武天英紅嘟嘟的小臉,溫柔的問道:「天英,練功偷沒偷懶呀?」

  武天英忙搖了搖頭,郭芙用雪白如玉的小手幫他輕輕抹去額頭的汗珠,笑道:「好好練武,將來我們天英要做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武天英用力的點了點頭,郭芙高興的幫艷若塗丹的小嘴親了親他,放他下來。

  那邊郭襄輕輕捏了捏武天豪的小臉,咯咯笑了幾聲,道:「小天豪,出這麼多汗,練功挺賣力呀。」

  武天豪的臉被她捏得生疼,忙叫道:「姑姑,疼--」

  郭襄鬆開手,笑道:「小天豪,我們來過兩招,看看你練得怎麼樣了。」

  郭芙輕輕將武天豪拉開,笑道:「你就會欺負他,天豪,別理她。」

  黃蓉看著她們,對郭芙道:「芙兒,你們怎麼在蕭大俠那裡住這麼長時間?」

  郭芙斜了郭襄一眼,道:「還不是襄兒,她跟楊大哥的女兒玩得高興,樂不思蜀了。」

  郭襄嘻嘻笑了兩聲,又去逗弄兩個小孩,黃蓉笑問:「過兒的女兒也在那裡?」

  郭芙笑道:「嗯,楊大哥夫婦把女兒丟在蕭大哥那裡,不管不顧的,聽說若男從小到大,幾乎都是蕭大哥夫婦在照看,楊大哥也太狠心了。」

  黃蓉笑了笑,道:「依過兒的性子,這種事他還真能幹得出來,放在蕭大俠那裡最安全不過,他們夫婦自然不會擔心,這幾年他們在江湖闖下赫赫名頭,也難為他們了。」

  郭芙笑了笑,點點頭,道:「是啊。」不再說話。

  武氏兄弟這才插上話,向郭芙問好,郭芙面色沉靜,無喜無怒,正式回禮,極為客氣,問道:「兩位武家嫂嫂呢?」

  十六年前,蕭月生刺殺蒙古汗,不告而別,郭芙軟纏硬磨,自黃蓉口中知道了他刺殺的事,心中便沒來由的擔心,寢食不安,宿夜難寐,幾日之間,憔悴得不成樣子,黃蓉問她,她也不說,但黃蓉心思玲瓏,郭芙每日必要問蕭月生的消息,她豈能還猜不到女兒的心思,只是心中感覺匪夷所思,自己女兒與蕭大俠只是短短見了幾次面,話還沒說幾句,怎會鍾情如此,但想想自己與靖哥哥也只是見了一面,便芳心暗許,心中便釋然。

  一個月後,蕭月生派人報平安,郭芙才放下心事,大病了一場,病好後,性子便些變了,變得沉靜寡言,對一切有些淡漠,讓黃蓉心中擔心不已,想找些事情讓她分分心,但郭芙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也只好由她去。

  對待武氏兄弟,郭芙變得越來越客氣疏遠,兩兄弟雖然心中難受,但他們二人實在不是什麼專情之人,氣苦一陣,自知與蕭月生比,相差太多,在奉師命到江湖中辦事時,結識了一對姐妹花,雙雙墜入情網,然後成家立室,如今各有一子,日子過得頗為美滿。

  幾人回到客廳,郭靖也從外面回來,這一陣子,襄陽城外蒙古精兵蠢蠢欲動,讓他不得不小心謹慎,每日定時檢查防禦狀況,黃蓉見到自己丈夫每日都要添幾根白髮,心中愁苦,卻又不能說,只有盡力幫助丈夫,心中才能舒服一些。

  一家人聚在了一起,郭靖拙於表達,心中雖對兒女極為掛念,卻不會說,只是用力拍了拍他們,笑了幾聲,笑容中喜悅之意感染眾人,大家都是歡喜不已。

  郭襄咯咯笑著把自己在觀瀾山莊的見聞說給大家聽,聽得郭靖黃蓉艷羨不已,她隨即又說起自己與楊若男如何在嘉興城內肆意玩鬧,黃蓉聽得津津有味,郭靖卻皺眉不已,郭芙瞧到爹爹的臉色,忙給郭襄打眼色,郭襄興趣盎然,興奮的滔滔不絕,沒有瞧見姐姐的眼色,即使瞧見,她也不見得會閉嘴不說,倒是黃蓉瞧見了大女兒打的眼色,悄悄的看了丈夫一眼,忙對郭襄道:「襄兒,你們在嘉興城裡胡鬧,就沒人管管你們?」

  郭芙笑道:「大伙看在蕭大哥的面子上,不理會她們罷了,換了別人,早被人狠狠教訓一番,嘉興城裡藏龍臥虎,有不少無名高手,我在城中轉了兩圈,就見了到數十名高手,很讓人費解。」

  郭靖馬上來了興趣,忙問:「他們長得何模樣?是不是武林中成名高手?」

  郭芙搖了搖頭,道:「他們也就是一般的小商販,與平常人無異,看起來他們住在那裡的時間不短,與周圍的人都很相熟,我仔細觀察,才發覺他們內勁紮實,身手極高,真的難以相信。」

  郭襄嘻嘻笑道:「大姐你說他們呀,嘿嘿,我知道他們的身份。」

  黃蓉笑道:「我們的小襄兒這般神通廣大,竟然知道?」

  郭襄對姐姐做了個鬼臉,笑道:「小若男說,這些人以前都是觀瀾山莊的僕人,後來蕭大哥給他們錢,讓他們自己做點小買賣,但暗中仍為觀瀾山莊做事,像暗中保護小若男啦。嘻嘻,這幫人呀,都受過孫大哥的指點呢,武功高得很。」

  「孫大哥,哪裡來了個孫大哥?」黃蓉問道。

  郭襄剛到開口,郭靖問道:「是叫孫子明吧?長相老實,身材高大。」

  郭襄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孫大哥叫什麼,人人都叫他孫老闆的,長得倒根爹爹說得一樣。」

  黃蓉轉頭問道:「靖哥哥,你知道他?」

  郭靖想了想,道:「蓉兒,你記不記得十六年前,英雄大會時,蕭大俠帶著一個僕人,好像叫孫子明,他是個絕頂高手,這些年在蕭大俠身邊,想必武功更強。」

  黃蓉拍了下手,叫道:「我想起來了,他還在陸家莊住了一晚,看著很老實。」

  郭芙笑道:「現在他變得極有氣勢,就像當年的蕭大哥一般,反而蕭大哥現在不像原來那般氣勢迫人了。」

  郭靖點點頭,道:「想必蕭大俠的武功更進一步,達到傳說中反璞歸真之境,所以氣質變得和熙,猶如利劍歸鞘,凶險更甚。」

  黃蓉笑了笑,歎口氣道:「真不知蕭大俠的武功到達何種程度,靖哥哥,在遇到蕭大俠以前,我一直以為重陽真人當年的武功有誇大之嫌,在我想來,一個人的武功再說,能同時擊敗爹爹四人,實在是不可能,遇到蕭大俠之後,才知道自己一直坐井觀天,太小看天下人了。」

  郭靖點點頭,嗯了一聲,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要刻苦不輟,武功低些也沒什麼,像蕭大俠,是幾百年難得一見的人物,我們也不必妄自菲薄。」

  黃蓉笑著點了點頭。

  提到蕭月生,郭芙的眼睛比平常明亮幾分,盈盈眼波,極為動人。

  黃蓉忽然笑道:「你們一直走路,有些累了,快回去歇息吧。」

  正在此時,僕人忽然來稟報,蕭大俠回來了。

  郭靖一愣,笑道:「怎麼這般快,這才幾天的功夫。」

  黃蓉笑道:「可能是湊巧趕上了八思巴吧,想想時間也能往返少林一次了。」

  郭芙忙問:「娘,蕭大哥是去找八思巴去了?」

  黃蓉站起身,跟著郭靖往外走,一邊說道:「丐幫弟子傳來消息,八思巴去了少林,蕭大俠就趕了過去,想必已經遇到八思巴了。」

  郭芙跟在黃蓉身邊,一起向外迎去。

  小玉小月都恢復了女裝,一襲白衣,傍在身穿青衫的蕭月生身旁,蕭月生氣質飄逸,兩女衣妝脫俗,望去如三位仙人蒞臨。

  冬日的黃昏來得早,此時斜陽映山,金紅的餘輝灑在襄陽城內,彷彿整個襄陽變成了一座金城,金壁輝煌。

  蕭月生三人也被金光灑身,在夕陽中恍如神仙中人,正從府內走出的郭芙看著站在那裡負手而立的蕭月生,眼中滿是迷醉之情,旋即心中幽幽歎息一聲,恢復平靜,神態自然的迎接他。

  郭靖把三人讓了進去,他們並未過多寒暄,接過僕人遞上的熱茶,很快談入正題。

  郭靖問道:「蕭大俠,可曾遇到八思巴?」

  蕭月生歎了口氣,道:「唉,在少林寺遇到,可惜結果不盡如意。」

  黃蓉一驚,問道:「怎麼,難道八思巴武功奇高?」

  蕭月生笑了笑,道:「那倒不是,這八思巴頗不簡單,見我即走,毫不停留,極盡進退之道,我本想逼他動手,迫他今生不再踏入中原,卻沒有機會。」

  郭靖歎息一聲,道:「這八思巴確實不簡單,如若歸順蒙古,必成大患,唉,近些年,中原以外英傑倍出,遠勝從前,難道真是天亡我大宋麼?」

  眾人皆緘默不語,郭靖此話毫不誇張,近些年來,中原以外,英傑倍出,大多投靠蒙古,忽必烈當初設招賢館,網羅無數高手效命,可惜他本人被蕭月生所殺,壯志未酬,而招賢館也因蕭月生的嫁禍之計煙消雲散,但那些蒙古高官早晚會發現,對付武林中人,還須武林中人,招賢館早晚會復立,那時,將又是一番劫難。

  蕭月生忽然笑了笑,輕輕吹了吹盞中的熱茶,笑道:「郭大俠,在下有一事相求。」

  郭靖一愣,忙道:「請講,郭某定當竭力而為。」

  蕭月生道:「我有兩名僕人,頗有報國之心,我想讓他們到郭大俠跟前做個護衛,增長些閱歷,歷練一番。」

  郭靖點點頭,笑道:「當然沒問題,郭某歡迎之至。」

  黃蓉笑了笑,明白了蕭月生的心思,想必那兩人的武功不低,能護得了自己丈夫的周全,她心下高興,暗鬆了口氣,對八思巴復來的擔憂盡去。

  大廳裡僕人已經上了燈,外面天色已晚,太陽盡落,月亮未出,是最暗之時,大廳內燈火輝煌,四周各有一個大炭盆取暖,將廳內烘得暖融融的,晚膳已經送上,熱氣騰騰的飯菜令人胃口大開,肉香菜香撲鼻而來,充滿大廳。

  餐桌是大圓木桌,很大,能容十幾人一席,他們坐在一起,恰好一桌,蕭月生坐於主賓席,下首郭靖夫婦相陪,武氏兄弟已經回家,最末坐是郭氏三姐弟。

  蕭月生對酒席經歷極多,應對裕如,幾杯酒下肚,談鋒甚健,郭靖喝點酒,口齒反而變伶俐許多,黃蓉以茶代酒,她心事放下,不必再為郭靖安全擔憂,極為高興,三人談笑風生,極為相得。

  小玉小月進大廳以來一直低眉順目,盡小丫頭的本分,但與郭襄他們坐在一起,就恢復了少女的活潑,郭襄本就不拘世俗,對身份之類不放在心上,在觀瀾山莊時,與小星小鳳相處得極好,對觀瀾山莊主不主僕不僕的樣子也知曉幾分,三人很快便嘰嘰喳喳的聊了起來。

  燈光下,郭芙更添幾分艷色,微酡的面容嬌艷欲滴,盈盈的雙眸秋波滿溢,似要流出,不時偷偷橫向蕭月生,芙蓉一般的玉面不時升起幾絲紅暈。

  郭破虜沉默寡言,只是悶頭吃飯,抬眼時被身邊大姐的美態驚呆,但郭芙此時心思全放在了蕭月生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弟弟的目光,郭破虜縱是再愚鈍,也知道了原來自己姐姐這些年鬱鬱寡歡,思茲念茲的人,竟是蕭大哥。

  順目望去,蕭月生正與郭靖夫婦談得愉快,哈哈大笑,說不出的慷慨豪邁,這份氣度,郭破虜羨慕萬分,別說是姐姐,即使是他,心下也不由折服。

  郭破虜縱使穩重寡言,仍是未成少年,頑皮未泯,他笑著道:「大姐,大姐!」

  郭芙正在偷偷看桌子另一端的蕭月生,心神俱醉,忽然聽到郭破虜的聲音,忙轉過頭,玉面染霞,輕聲叱道:「叫那麼大聲做甚?」

  郭破虜嘻嘻笑,盯著郭芙看,把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惱的踢了他一腳,狠狠瞪了他一眼,風情嫣然,動人之極。

  郭破虜也不在意,湊過頭,低聲道:「大姐,你剛才看什麼那般出神?」

  郭芙知道剛才自己偷看蕭大哥的情形被這個弟弟看在了眼裡,心下慌亂,忙道:「沒看什麼!」隨即狠狠的道:「好哇,竟敢管起姐姐來了!是不是皮癢了?」

  郭破虜縮了縮頭,郭芙大姐的餘威尚在,令他不敢太過放肆。

  郭芙心下暗鬆口氣,表情卻裝做狠狠的模樣,略略掃了郭破虜一眼,讓他心下一緊,忙低頭吃飯。

  過了一會和,郭破虜見大姐沒再發威,膽子又壯了幾分,湊過去,低聲道:「大姐,蕭大哥何時動身離開?」

  郭芙沒好氣的答道:「我怎知道,你不會自個去問!」

  郭破虜悶悶的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他在蕭月生面前話都說不出來,哪敢去問。

  郭芙知道弟弟發覺了自己的異樣,不敢再偷看蕭月生,只好認真的吃飯,心中轉著千萬道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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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第十四章 雪夜
  蕭月生主僕席罷留在郭府,分住兩間相鄰精舍,以便兩女伺候他。
  兩女本已是他的妾室,但在別人家,仍同室而眠有些張揚,該避嫌時還是要避一避的,起碼面子上得過得去。

  半夜裡,忽然下起了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揚揚灑灑,鋪滿一地。

  蕭月生半里夜即被雪花落地之聲驚醒,推開窗戶,看著簌簌落下的雪花,忽然興致大發,輕輕自窗戶飄出,也未招呼兩女,獨自向府外飄去。

  「蕭大哥!」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

  他早已知曉周圍有人,卻沒想到是她。

  天空沒有月亮,但並不能影響他的眼睛。

  一位姿態婀娜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精舍小路旁的梅樹下,天上灑落的雪花緩緩落下,落到她烏黑髮亮的雲鬢上,落到她如削的玉肩,如天女散花,繽紛如玉,少女恍如仙女下凡,她嬌艷的雙腮,微翹的小嘴,一泓清泉般雙眸,無不動人心魄,令人難以移眼。與她身旁落滿白雪的梅樹相映,冰清玉潔的氣質撲面而來,他心神恍惚一下,寂然的心湖忽然泛起幾絲漣漪,隨即被他強自壓下。

  此女正是郭芙,郭大小姐。

  「郭大小姐,你怎麼在這裡?」蕭月生經過一剎那的失神,清醒過來,忙問道。

  郭芙面色微紅,如水的目光輕輕掃了他一眼,玉蔥般的指頭輕絞,低聲道:「我看外面下雪了,便出來隨便走走。」

  蕭月生對郭芙的心意略有所覺,他雖然看似悠然自得,對一切都漫不經意,但周圍萬物莫不一一在他腦中呈現,郭芙偷偷看自己,他自然不會不知,那脈脈溫柔的目光,與完顏萍看他的目光極為相似,他不是一竅不通的魯男子,自然明白她的心意。

  郭芙是他見到除黃蓉小龍女外最美麗的女子,只是由於她急躁的性子,他不想接近罷了,如今看來,她並不是想像中那般驕縱,對楊過也沒那麼刻薄,想來是由於自己的介入,一切都有了變化所致吧。

  現在的郭芙,表情沉靜,一舉一動莫不穩重大方,極有大家閨秀之氣質,實在是良配,只是不知為何這些年過去,仍未嫁人,以她的容貌,以她的家世,嫁入一個好人家,易如反掌,這讓蕭月生有些困惑。

  看到她幽幽的表情,蕭月生心下一軟,微笑道:「我也是如此,正好,我們同去夜遊一番,如何?」

  郭芙按捺住心中的興奮,溫柔的道:「一切聽憑蕭大哥吩咐。」

  蕭月生心中一跳,他是經歷過現代社會之人,有過女友,談情說愛,雖不精通,但沒見過豬肉,豬跑也見得多了,女人的心思,也懂得一些,當女人說一切憑自己做主時,那自然是對自己死心塌地了。

  「那走罷!」蕭月生輕輕一笑,伸手微微躬身,示意她先走,後世女士優先的紳士風度令人耳目一新,郭芙怦然心動,芙蓉般的臉上微微泛紅,忙低下頭,向前匆匆走去。

  兩人並未施展輕功,只是慢慢的走,肩並著肩,默默的朝前走去,天空仍是飄飄灑灑的落著雪花,蕭月生特意撤去護身罡氣,讓雪花能落到自己的身上,調皮的雪花不時鑽入他脖子裡,很快化為冰水向下流去,他寒暑不侵,冰水並未讓他感覺寒冷,反而有幾分涼爽。

  雪越下越大,轉眼之間,竟已有腳掌般厚。

  兩人似有默契一般,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的體會著這份寧靜,靜聽雪花簌簌落地之聲,兩人踏雪發出的吱吱的聲音,在幽靜的夜空下,清晰可聞。開始時,還能聽出是兩人走路之聲,後來兩人腳步節奏一致,宛如一人在踏雪而行。

  很快,兩人離開了精舍區,出了郭府,走到了襄陽城內的大街。

  襄陽城連年戰亂,人們大多已經避難離開,只因朝廷大力彈壓,禁止襄陽城內居民外遷,方能有百姓居於此,而且連年征戰,城內的壯年大多戰死,剩下的多是老幼婦孺,背井離鄉,也多是凶多吉少,反不如死在自己家中,若不然,如今恐怕只會剩下軍隊駐紮於此了。

  此時已是午夜時分,街上沒有行人,寬闊的大街掛著幾個燈籠,暗紅的燈光時亮時暗,顯得極為冷清,空蕩寂寥,雪花如飄絮一般輕輕灑落,大街上只能聽到兩人行走時踩雪吱吱的聲音。

  蕭月生的心神從郭芙身上挪開,看著這冷寂的襄陽城,心下感歎不已,戰爭之害,其利無比,昔日繁華的襄陽城,如今已是十室八空,繁華不再,唯余寂寥。

  他曾想過做些什麼,但他更知道天下並不是一人之力所能改變,現今的宋朝,已經日薄西山,病入膏肓,即使是自己做了皇帝,也是難有做為,畢竟做事的還是下層的官吏,他們貪婪無能,況且他還有些自知之明,自己根本不是那塊料,中華官場之學,博大精深,自己武力尚可,其餘方面,卻不敢自傲,當皇帝,那也是需要天分的,武力並不能解決一切,自己難道能殺盡天下官吏嗎?與其如此,還不如建立個新王朝,唉,只是苦了那些百姓,要飽受戰亂之苦。

  郭芙默默的跟在蕭月生身邊,心中感到從未有過的寧靜,就這樣陪著蕭大哥靜靜的走,這多像一個甜美的夢啊,這樣的情景,曾經無數次出現在自己的夢中,如今變成了事實,讓她有些不敢相信,她默然不語,她怕自己一說話,變會醒來,又是自己孤零零一個人,她默默的陪著蕭大哥走,看著腳前兩人晃動的影子,彷彿能聞到他的氣息,自己全身被這股氣息包裹著,幸福甜美的熱流在心間流淌,真希望永遠這樣走下去啊。

  「郭大小姐--」蕭月生忽然開口道。

  郭芙心下一驚,魂魄歸位,忙道:「蕭大哥,您叫我芙兒吧--」

  蕭月生微微一笑,看了看一臉緊張之色的郭芙,點點頭,道:「芙兒,近些年襄陽的防守如何?」

  郭芙聽到他叫自己芙兒,心中欣喜萬分,忙強捺興奮,用心想了想,眨了眨清澈明亮的雙眼,沉靜的道:「自仲秋過後,蒙古攻城一次比一次猛烈,他們想在冬季前攻破襄陽,但襄陽城軍民齊心,再有武林中人的相助,每次都將他們擊退,冬季一到,這一場雪下來,估計城外的蒙古就要撤兵了。」

  冬季是最難攻城之時,襄陽城每到冬天,總是用水潑城,使之變成一座冰城,光滑難攀,攻城極難,再說冬天糧草輜重運輸困難,耗費比平時更多,確實非用兵之時也。

  蕭月生轉頭,看著郭芙朦朧燈光下顯得越發嬌艷的臉,他嘴上的兩撇鬍子揚起,微微一笑道:「那我們去城外看看這些蒙古兵吧?」

  郭芙被蕭月生的目光看得心跳加快,紅暈現於白皙潔淨的臉龐,聽到他的話,想都沒想,忙點點頭,道:「好啊,我也早想去看看,只是擔心自己武功太低,有去無回。」

  蕭月生輕輕一拉郭芙的衣袖,指了指左首,道:「往這邊走,我們出城!」說罷施展輕功,向前緩緩飄去。

  郭芙心中大感刺激,這些年寂然不動的心忽然活了過來,興奮的跟著蕭月生,向那邊縱去。

  兩人躲過巡察的兵衛,靠近高聳的城牆。

  襄陽城牆高聳堅固,甲於天下,牆內也被緊冰覆蓋,縱使是武林高手,也難以借力上縱,除非有郭靖那梯雲縱的絕頂輕功,郭芙看著在月光下閃著晶瑩光芒的城牆,有些沮喪,自己怎麼就忘了城牆是跳不上去的呢。

  習慣性的看了蕭月生一眼,見他面上帶著笑容,心中一喜,蕭大哥武功通神,城牆自然難不倒他了,自己純粹是瞎操心。

  蕭月生看了看如冰壁一般的城牆,這裡是被人用水從城牆上澆下,由於寒冷,很快就結冰,然後再澆,一次一次,將冰加厚,現在竟有三尺來厚,這般厚度,即使是陽光明媚,天氣和暖,也無法融化,這光滑可鑒的冰層,也算將城牆加上了一層鎧甲,攻起來更加困難。

  而這般城牆,毫無借力之處,對武林高手來說,更是如天塹一般,即使如郭靖一般的絕頂高手,也要費一番手腳。

  他看了看城牆,又瞧了瞧郭芙,摸了摸堅硬光滑的城牆,道:「芙……芙兒,我們上去吧。」

  郭芙雪白的面龐升起兩團紅暈,低低的「嗯」了一聲。

  蕭月生走到她近前,輕輕攬住她纖細柔軟的腰肢,他能感覺出郭芙身體正是輕輕的顫抖,竟有一股柔弱的氣息,讓人生憐,他心下忽然生出幾分柔情來,這般美麗的女子,任憑紅顏漸逝,卻仍無所歸依,豈不是一件悲事。

  心是暗自歎息,身體已經冉冉升起,彷彿踏著青雲緩緩飛騰,快到城上時,變得迅速無比,如一縷輕風掠過城頭,斜斜向下飄落,落到城下時,已經離城門很遠,城牆上的兵衛絲毫未察覺到有人越過城牆。

  襄陽城為守城之便,將城前的樹木全部砍去,平原幾百米,空曠無邊,一眼即能望到盡頭。

  蒙古大營離這裡有幾里遠,他卻一眼即能看到,兩人落地,蕭月生並未放開攬在郭芙腰間的手,低聲道:「兵甲太多,我們不能進大營。」

  郭芙早已經暈暈醉醉,無法思考,聞言不由問:「那我們別去了吧。」她現在已經沒有尋找刺激的心思,這想像現在這個樣子,一直下去。

  蕭月生點點頭,望了一眼遠處連綿不絕的蒙古大營,歎息一聲,道:「芙兒,你先在這裡等我,我去探探大營,既然有意來一遭,豈能空手而回!」

  郭芙心裡實在不願離開他,但見他神色堅決,她又說不出反對的話,只好慢慢的說道:「那,……那蕭大哥一定要小心,……我就在這裡等你。」

  蕭月生點點頭,順手拂了拂落在她頭髮上的雪花,微笑道:「我自會小心,你先在此處看看風景。」

  隨後,他手中憑空出現一件貂皮大氅,輕輕抖開,披到郭芙的身上,不理她羞澀中帶著驚訝的表情,在原地忽然消失。

  郭芙先是被他親密的動作弄得羞澀又甜蜜,見到他手中忽然出現一件雪白的貂皮裘衣,心中驚訝,不是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相信,這件大衣根本沒見到他拿,怎麼會忽然出現,她摸了摸披在自己身上柔軟光滑的裘衣皮毛,感受到它的真實,心中的驚訝仍未散去,蕭大哥到底是怎樣帶在身上而又看不出來的呢?想著想著,又回到了蕭月生親密的動作上,雪白如玉的臉上,兩朵紅雲升起,杏眼桃腮,嬌艷動人。

  她正沉浸在心中綺念之中,明眸朦朧,桃腮泛紅,微微含笑,像一朵醉人的海棠盛開,忽然耳邊聲音響起:「芙兒,想什麼呢?」

  郭芙忙抬頭看去,蕭月生長身玉立,正站在她身旁,帶著一抹笑意,笑吟吟的看著她。

  郭芙慌亂的搖了搖頭,忙道:「噢,蕭大哥你回來了?」

  蕭月生點點頭,道:「走吧,我們回去,看樣子雪會越下越大。」

  郭芙仰頭望天,天空中的雪花越發濃密,一眨間,十幾片雪花已經落到了她白裡透紅的俏臉上,她忙低下頭,拂去雪花,面露興奮,道:「哈,雪真的是越下越大,這次大雪,蒙古不退兵也不成了。」

  蕭月生笑了笑,道:「這次他們一定會退兵的,我們就等著好消息吧。」

  郭芙興奮的點了點頭,雙眸發亮,美麗異常,忽然轉頭向他問道:「蕭大哥,你剛才去做什麼了?」

  蕭月生收斂了笑容,歎息一聲,道:「剛才我進了蒙古大營,殺了幾個蒙古軍官,唉--」

  郭芙高興的雙手用力一拍,道:「好哇,殺得好!我也一直想這麼做,可惜自己武功低微,力不從心!」

  蕭月生苦笑著搖了搖頭,殺幾個軍官,於大局無礙,只是稍盡人事罷了,自己搜遍了整個蒙古大營,卻沒有找到大帳,可見他們是吸取上次教訓,已學會隱藏大帥,隱隱有奇門遁甲之風,在幾萬人中找一個不知是何模樣之人,無異於大海尋針,他擄了幾個軍官,利用搜神術搜索他們的記憶,卻也沒用,即使他們也不知曉自己大帥的所在。無奈之下,只能順手殺幾個軍官,也算是為慘死於他們鐵蹄之下的百姓討些利息。

  郭芙心情大好,看蕭月生的苦笑,嬌笑一聲,歪頭問道:「蕭大哥,你是有些不忍心麼?」

  蕭月生搖頭歎息道:「蒙古人殘殺我們百姓,惡行纍纍,死有餘辜,我只是感歎人力有時盡,沒有找到千夫長以上的軍官,實在可惜。」

  郭芙忙問究竟,他便仔細說了自己遇到的情況,兩人邊走邊說,很快回到了城裡。

  此時子時已過,明月不見,但大地被白雪覆蓋,倒也並非伸手不見五指,襄陽城內的大街上,幾盞紅燈籠在風雪中搖搖欲墜,燈光搖曳,影影綽綽,卻顯得有幾分陰森。

  郭芙見到這般景像,感覺更加寒冷,雖有內功護體,仍是有幾分難耐,忙緊了緊披在身上的大衣。

  蕭月生見到她有些冷,伸手將她柔軟冰涼的小手握住。

  郭芙微微顫了一下,想抽手有些不捨,不抽手又怕蕭大哥認為自己太過隨便,心下正在矛盾,忽然一股醇厚溫熱的內息從手掌傳來,順著胳膊的經脈迅速在體內流轉,很快經過全身,結於丹田,身上的寒意一掃而光,身體彷彿浸在溫熱的水中,舒服之極。

  知道是蕭大哥對自己的體貼,她的心中充滿了欣喜與甜蜜,任由他牽著自己的如玉的小手,在街上漫步。

  兩人並未施展輕功,只是一步一步的踏雪而行。兩人牽手的身影在雪地上拖得很長,郭芙看著地面上的影子,心裡滿是柔情蜜意。

  打更的梆子聲忽然在空曠而幽靜的城裡響起,越發顯得城中的幽靜,蕭月生牽著郭芙的手,緩緩而行。

  到了郭府大門,他們也不通報,縱身躍了過去,剛落到地上,四人迅捷的自牆下閃出,將兩人圍住。

  「咦,是大小姐?!」四人中一位身材消瘦,面容清秀的少年驚訝的輕呼。

  蕭月生早已知道四人的存在,並未有何異樣,藏拙也是必要的,他只是微笑著看著他們。這四人皆是青年俊傑,相貌或英俊,或清秀,或樸拙,或清奇,皆有一股不凡之氣。

  郭芙雪白的面龐微微泛紅,輕輕掃了一眼身旁的蕭月生,細聲道:「諸位辛苦了!」

  「不敢,大小姐這是……咦?」那少年正要問,卻被身旁那位身材微矮,相貌清奇的少年暗中打了一下胳膊,不解的看著他。

  「噢,這位想必就是蕭大俠吧,小子陸雲,對蕭大俠仰慕已久!」陸雲暗中瞪了他一眼,轉首對蕭月生一揖,懇切的說道。

  「陸雲?陸雲,嗯,想必是陸冠南陸大俠的公子吧?」蕭月生與陸冠南有過幾面之緣,雖沒有深交,對他英俠之氣仍是極有好感,與黃蓉閒聊中曾聽得她說過陸冠南有個好兒子,名為陸雲,天資聰穎,有乃父之風,子承父業,令人羨慕。蕭月生過目不忘,過耳不忘,聽到陸雲這個名字,腦中即想起。

  「家父正是陸諱字冠南,他老人家對蕭大俠也是敬佩不已,沒想到今日小子有幸見到蕭大俠,真是大幸!」陸雲興奮的眼睛發亮,炯炯有神,滿臉崇拜之神。

  他身旁的三人卻並不知曉蕭月生,畢竟郭靖當初遵從蕭月生的意願,並沒有對外人過多的說起他,但他身邊親近之人,總是能聽到他無意間對蕭月生的推崇,陸雲才能知曉有如此奇人。

  陸雲覺察身邊夥伴的困惑,忙轉身對三人道:「來,這位是蕭大俠,蕭大俠不喜名利,否則,早已是名滿天下,蕭大俠,這是夏侯傑,他是孫不平,還有他是王天放,我們四人一起負責門前這段暗哨。」

  「哦?名字好,人更是不凡吶,今日蕭某有幸,得見如此之多的少年英豪。」蕭月生拱了拱手,言語誠懇,隨和親切。

  夏侯傑三人拱手還禮,但心頭的疑惑並未散去。

  「夏侯兄,你不是對天雷神爪孫子明大俠素來敬佩嗎?蕭大俠是孫子明大俠的師傅。」陸雲見三人仍是半信半疑,便將自己得知的秘辛道出。

  「啊?」三人皆大驚。

  天雷神爪孫子明在如今武林中威名赫赫,聲名無兩,天雷神掌與九陰白骨爪獨步武林,至今無人能敵,隱隱與郭靖、楊過、周伯周等五大高手並列,實是了不得的人物。但孫子明平常是江浙一帶的首富,極少在江湖中現身,頗有神龍見首不見尾之風,武林中人鮮少人知這個江浙首富卻是威名無儔的絕頂高手,可謂是小隱隱於市了。

  在當今武林頂尖的高手中,孫子明與楊過夫婦年紀最輕,自然是少年英豪的心中偶像,倍受尊崇也是情理中事,夏侯傑三人對孫子明最是敬佩,聽到陸雲所言,心中實感難以置信,在他們想來,孫子明武功如此高強,其師傅必是與東邪、西狂、南帝、北俠、中神通這五絕並肩的人物。

  九陰真經雖是絕世秘笈,卻只在五絕之流中相傳,其餘人根本無緣聽聞,九陰白骨爪因已故桃花島弟子梅超風而名彰,方流傳於世,此爪能破人頭骨,爪下之人死狀極慘,武林中人聞之變色,被稱為天下至堅至利之爪,故有人猜測孫子明出自桃花島門下,但天雷神掌威力更甚,中者五臟俱焚,無人能活,與桃花島的陰柔明顯不符,使他的來歷更顯撲朔迷離,陡增神秘氣息,越發使得他高深莫測。

  忽然聽到眼前少年竟然是孫子明的師傅,他們心中不信,自是無可厚非。

  蕭月生修道之軀,已是半仙之體,不受歲月影響,十幾年過去,容貌並無變化,但他不想被人當做少年,嘴角便蓄起了濃黑的八字鬍須,與他沉靜的氣質相襯,渾身洋溢著一股儒雅與灑脫之氣,令人無法認為他是年少之人。但他的容貌確實是年輕,常人一眼望見,會以為是少年,夏侯傑三人自然是不相信這般年輕之人,卻是威名赫赫的天雷神爪之師。

  蕭月生輕輕笑一聲,道:「想不到子明如今也是有些名氣,我看四位少俠天資不俗,如若努力,前途無量啊。」

  「您真的是孫大俠的師傅?」夏侯傑目似朗星,緊緊盯住蕭月生的眼睛,問道。

  「怎麼,不像?」他呵呵輕笑著問。

  夏侯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身邊的樸拙青年王天放道:「真的不像,您如此年輕,孫子明大俠的年紀比你還大吧?」

  「是不是孫大俠是你的師傅呀?」那清秀的孫不平問道。

  「不平,不得無理!」陸雲忙喝止道。

  郭芙在旁看得抿嘴一笑,嬌艷若寒梅綻放,令四人目瞪口呆。

  自十年前蕭月生離開後,郭芙一直鬱鬱寡歡,離群索居,除了母親與弟妹,很少與別人說話,總是冷冷清清的模樣,拒人於千里之外,故四人雖司護府之職,卻很少與她說話,相互間並不熟悉,雖覺大小姐容貌美麗,卻絲毫不敢有一些褻瀆之心,更沒有見過她的笑容,如今一見她冰雪乍融的笑容,自然被其迷醉,感覺天地陡然明亮,世間無限美好,可見郭芙容貌之美。

  「蕭大俠,不平是魯直之人,請勿見怪。」陸雲回過神來,忙拱手向蕭月生說道,狠狠瞪了孫不平一眼。孫不平挭了挭脖子,極不服氣的模樣。

  蕭月生擺了擺手,笑了笑,道:「無妨,子明的年紀確實比我大,有這種想法也並不為怪,唉,這都怪我,為何收一個比自己大的徒弟。」

  「咯咯,蕭大哥,這話若是要子明聽到,定會傷心萬分。不過也難為他了,見著我總是要叫我師姑。」郭芙輕笑,讓他們四人又是一番心迷神醉。

  蕭月生呵呵笑了起來。講起輩分,他與楊過結拜,自然是低郭靖一輩,與郭芙平輩,孫子明自然要稱呼郭芙師姑,他如此人物,卻要叫她這個小女子為師姑,確實有些令人忍俊不禁。

  「大小姐見過孫大俠?」孫不平忙問。

  「嗯,見過兩次,怎麼?」郭芙點了點頭,見他急切的神情,略感奇怪。

  「那孫大俠是如何長相?真的是身形壯碩的虯鬚大漢嗎?」

  「咯咯,」郭芙嬌笑,道:「他怎麼會是虯鬚大漢?咯咯--」

  孫不平有些不敢直視她嬌艷的面龐,紅著臉,撓了撓頭。

  夏侯傑拍了他一巴掌,笑道:「不平總是認為孫大俠是英雄蓋世的人物,定然是虯鬚大漢。」

  郭芙感道更有意思,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她這一夜的笑聲,多過最近十年的總和。

  郭芙便描述了一番孫子明的相貌,讓四人聽得一陣神往,直歎無緣見識孫大俠的風采,令蕭月生心下暗笑,不過有徒如此,也算是頗為心慰。

  又說了一會兒話,幾人便分別,畢竟這是雪夜時分,非是談話的時機,何況四人又司暗哨之職,不容這般在明處說話。

  兩人到了內府便分開,大雪已停,明月升空,月光朗照,郭芙波光蕩漾的雙眸傳來的柔情讓他的心變得柔軟幾分,覺得眼前的女子變得越發的動人心魄。但他的定力非同小可,強抑把她摟在懷中的衝動,毅然轉身而去。

  郭芙心下依依不捨,剛剛渡過的這半夜,是自己所渡過的最美妙的時光,能在蕭大哥身邊,即使不與他說話,能這麼望著他,看他淡然瀟灑的笑容,心中就充滿著甜蜜歡喜,如果時間能永遠停止那該多好,唉,怎麼時間過得這麼快呀,她有些暗恨,郭芙回到自己的閨房,躺在床上輾轉難寐,心中思潮起伏,仍舊嬌美異常的面龐不時蕩起幾絲迷人的笑容,至三更時分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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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9 17:13: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十五章 兵退
  第二天,她尚未起身,就聽到房門被敲得呯呯響,郭襄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大姐,大姐!」
  郭芙的性格自上次蕭月生別後變得淡漠冷清,再加上絕美的容貌,頗有些當年小龍女的風範,平常人在她面前大都是小心翼翼,唯有郭襄在她面前肆無忌憚,喜歡逗她說話,喜歡惹她生氣。

  她掀開綢被,迅速穿起月白色的棉襖,美妙動人的身體一閃乍現,即被裹起,房內的溫度很低,牆角的炭火已經熄滅,定是翠玉這個小丫頭又睡過頭,忘了添火。

  「來了!又怎麼啦?!二小姐?!」她下床,去開門。

  門剛被她拉開門栓,郭襄就急急忙忙的推開,跑了進來。

  「你一個女孩子家,這般舉止,成何體統,被爹爹看到,定是要訓斥你一番!」郭芙無奈的關上門,轉身對坐在床上的郭襄道。

  「嘻嘻!」郭襄脫下靴子,鑽到了被窩裡,「真暖和呀--」她幸福的感歎,「大姐的被窩就是好。」

  郭芙也上了床,摸摸身旁郭襄通紅的小臉,有些寵愛的數落:「看你,臉都凍得通紅,起這麼早幹嘛?!」

  「我今早起來找小玉姐姐玩兒,忽然聽到一個好消息,大姐,你猜猜,是什麼好消息?爹爹與娘為這個消息都高興得不得了呢。」

  「我不猜,小襄兒,你又要惹我生氣!」郭芙皺了皺眉頭,自己的妹子總是喜歡捉弄自己,有什麼事,總是要拿三捏四,絕不會痛痛快快相告,而她的性子自來就急,自然是生一番氣,正中郭襄之懷,次數多了,她也就有了應對之法,裝做不關心,不想聽,郭襄反而著急,這般一來二去的鬥法,她的耐性也大有長進,不復原來毛毛燥燥的性子了。

  郭襄嘻嘻笑,看自己大姐的臉色不好,心下得意一番,便開口相告,對於火候的拿捏,她還是很在行的。

  原來,今天早晨天剛放亮,城上的巡防人員便發覺,一夜之間,襄陽城外的蒙古大軍竟然消失無蹤,讓他們目瞪口呆,心下惴惴,懷疑是不是蒙古韃子又要耍什麼詭計。

  郭靖聽到這個消息,哈哈大笑,心下大喜。

  他曾是蒙古金刀駙馬,任過征西大元帥,對蒙古人的戰法最是熟悉,況且又堅守襄陽城這麼多年,與蒙古大兵多次對峙而不落下風,絕非僥倖,他這些日子已經在算計蒙古何時退兵。

  蒙古出兵時所帶輜重不多,糧草多以劫掠為主,襄陽城四周被郭靖用堅壁清野之策變得荒無人煙,又何處尋得糧草?冬季對大草原上的人來說,最是難過,自己尚且難以溫飽,又哪來糧草供應大軍,故郭靖心中篤定,蒙古定會撤兵,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這一場雪下得恰是時機,攻城已變得不可能,他們唯有退兵,聽到蒙古撤兵的消息,他自然大喜過望,不過仍是吩咐下去,嚴加巡邏,城門緊閉,以防有詐。

  他多年嘔心瀝血防守襄陽城,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不知何時襄陽會失守,只是盡力而為,知曉又避過一劫,雖然性子穩重,也不免做輕狂之態,當即吩咐下去,要大擺酒席,宴請府內的門 客,郭襄聽到這個消息,忙跑過來告訴大姐,要一塊兒高興一番。

  郭芙心中也是興奮異常,感情的痛苦使她變得成熟,更加敏感,不復原來粗莽的性格,雖然郭靖平時鎮定從容,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之風,她卻常常看到爹爹在無人時長吁短歎,滿面愁思,每次蒙古圍城,他的頭髮就白幾分,看得她心酸不已,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無法為爹爹分憂。如今聽聞蒙古退兵,恨不能尖叫幾聲以宣洩心中喜悅之情。

  「蒙古為何退兵呢?」她問郭襄。

  「下雪了,沒辦法攻城,他們只能退兵了唄!」郭襄將手放在被窩裡,不屑一顧的說。

  郭芙搖了搖頭,想起昨晚與蕭月生在一起時的情景,蕭大哥去了蒙古大營,時間很短,他回來時,雖帶著微笑,自己卻感覺到他的笑容中透出令人心寒的冷冽,現在想來,想必是他殺了不少的蒙古軍官吧。

  近幾年,蒙古人對中原武林中人戒備異常,招攬不少武林高手坐鎮,想去刺殺,難比登天,今早見到死去的軍官,其震憾可想而知,面對無法抗拒的威脅,即使他們再勇猛,也會心怯。

  「走,去看看去。」郭芙聽到這個消息,再也坐不住,掀開翠綠綢被,去穿鹿皮靴子。

  郭襄在旁嘻嘻笑了幾聲,坐在那裡不動彈,看著大姐匆忙的收拾衣妝。

  「襄兒,你不去麼?」

  「嗯,剛從客廳過來,怪冷的,我要躺一會兒暖和暖和。」

  郭芙也沒強迫她,喊了聲翠玉,讓她添些火,收拾停當,便走出閨房。

  待她進入大廳,大廳內已是人頭湧湧,約有三四十人,人們皆是面帶笑容,高談闊論,氣氛熱烈。郭靖夫婦站在最裡頭,與幾人正在說話。

  「爹爹,恭喜爹爹!」郭芙上前,對郭靖說道。

  「芙兒,哈哈,你也聽說了吧,上蒼庇佑,又過一劫。」郭靖面帶笑容,大改往常嚴肅的模樣。

  郭芙嫣然一笑,對周圍人見了一禮,秋水般的雙眸掃了一眼大廳,如玉的面龐露出幾絲失望。

  黃蓉心思玲瓏,對女兒的心事也是瞭然於胸,注意到自己女兒的表情,心下暗笑,已知大概。

  「蓉兒,你蕭大哥不喜人多,我剛才派人去請,他不想過來,你去看看他吧。」黃蓉帶著莫名的笑意,對郭芙說道。

  郭芙見到她的笑意,為知為何,心下羞澀難當,兩朵紅雲爬上雪白的面頰,垂首低聲道:「不了,女兒想在這裡陪你們。」

  黃蓉笑了,她姿容絕世,雖已屆中年,仍秀色不減,這一笑,風情萬種,迷人之極。

  「娘--!」郭芙嬌嗔。

  黃蓉心下喜悅,自己的女兒多少年沒有這般小兒女之態了,這麼多年,看著她鬱鬱寡歡,孤苦清冷,自己的心都快碎了,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如今能再見到女兒的笑顏,比蒙古退兵更要令她高興。

  在女兒這件事上,黃蓉曾失算了一次。她一直以為,女兒是喜歡楊過,才受相思之苦,後來見她頻頻問起蕭大俠的下落,才發覺女兒戀上的竟是蕭月生,意外之餘,感覺也是情理中事。只因他們夫婦二人對蕭月生敬若天人,不自覺的以平輩相待,從沒想過女兒能喜歡上他。

  後來想想,再是正常不過。蕭大俠雖相貌平凡,但氣度森嚴,卓然不群,年紀雖輕,卻穩重幹練,實乃不世出的人物,這般奇人,女兒心生愛慕之意,也是情理之中。惜乎蕭大俠已有妻室,讓自己的女兒為妾,是萬萬不成,恨只恨天意弄人,人間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亦是無可奈何之事。現在見到女兒又露笑臉,她心中有些動搖,是讓女兒為人妾室,還是讓她孤苦一生?

  「娘?」郭芙見她精神有些恍惚,忙推了推她。

  「噢,我正想些事情,你快去吧,代你爹爹和我去陪陪他,別冷落了人家。」她正色道。心知這樣的表情,才能壓下女兒的羞澀之意。

  郭芙的心早就蠢蠢欲動,心中極度渴望,也顧不得羞澀,點了點頭,向眾人告辭,低著頭疾步走了出去。

  黃蓉看著女兒匆匆的背影,內心愉悅異常,這個大女兒就是自己的心頭肉,能見到她這般高興,是再好不過了。

  郭芙到了蕭月生的精舍,被告知,他去了後花園。

  後花園內,白雪皚皚,雪花銀樹,素潔異常。這裡也是郭靖夫婦練武之處。府內前庭有專門的練武場,供府內之人用度,但郭靖夫婦喜歡在花園裡練武,便在這個後花園僻了一處略微寬敞之地,周圍皆是花樹,確實是個好所在。

  此時有三人在這裡,蕭月生負手而立,輕皺眉頭,看著場內兔起鶻落、姿態嫻雅的小玉小月兩女。

  兩女面帶微笑,神色輕鬆,一招一式,莫不曼妙動人,嫻雅裕如,令人觀之陶醉。

  兩人沒見到蕭月生越發難看的神情,尚有些興高采烈的意味,但到後來,陡然感覺到一股浩然宏大之氣向自己壓來,心怦怦的跳得厲害,渾身好像被這股氣束縛住,動作變得直來越慢,一舉手一投足,皆費力異常。

  「夠了!你們給我住手!」蕭月生冷冷道。

  兩人忙停手,低著頭,站在那裡,不敢看他。

  蕭月生再未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兩人,無形的壓力讓兩女微微顫抖。

  「你們長能耐了呀,練功都當成玩耍了,真是有出息了!」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從他口中蹦出來,口氣滿是嘲弄。

  小玉小月不敢說話,知道此時說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郭芙恰好看到他發怒的一幕。

  她心下也被他怒火中燒的樣子嚇著了,沒想到平時溫和的蕭大哥發起怒來,竟這般嚇人,不過,更有英雄氣概了。懷春的少女,心思就是這般。

  「蕭大哥,她們怎麼了?」她走上前來,故做不知的問道。

  蕭月生緩和一個面色,和聲道:「芙兒來了,這兩個小丫頭,竟把練功當成兒戲,愚蠢至此,我怎能不生氣!」

  他平時雖不將心神外放,感知力大降,但百丈之內,仍是洞若觀火,早已知道郭芙的到來,但並不因此而壓抑自己的怒火。

  他見郭芙有些不以為然,苦笑道:「他們呀,實在是分不清輕重。」

  見三人都有些不服氣,拂了下衣袖,道:「算了,你們倆都過來坐下吧。」

  他身旁有兩排木椅,留作休息之用,昨晚大雪,椅上厚厚一層雪,被他揮袖拂去。

  小玉小月一躍而至,坐在了椅子上,郭芙也挨著她倆坐下。

  蕭月生坐在另一張木椅上,看了看她們,溫和一笑:「你們三人,其實算不得真正的武林中人。」

  揮手止住三人欲言之舉,他道:「且聽我說……,芙兒,你一直在郭大俠的庇護之下,人們看在郭大俠的面子上,都讓你幾分,否則,憑你當初的身手,對上二流高手也難有勝算。當然,現如今,你武功精進,實在是可喜可賀。小玉小月,你們兩人,一直在山莊內,或者在我身邊,不曾真正跟人決過生死,心志不堅,遇到真正的高手,實在是危險,別以為上次你們勝過八思巴,就是了不得的高手了,天下間臥虎藏龍,奇人異士數不勝數,就是你們公子我,也不敢說天下無敵,所謂學無止境,就憑你們那兩手三腳貓的功夫,還驕傲自滿,實在可笑!以此心態,實在再難有進境,我怎能不生氣?!」

  在她們眼中,蕭月生已如同神人一般,聽到他話中透出的謙虛之意,令她們心生慚愧,無語的低下了頭。

  「你們吶,唉--」他歎息一聲,搖了搖頭,起身甩了甩長袖,逕自離開了。

  三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無措。

  「蕭大哥常發這麼大的脾氣麼?」郭芙伸頭引頸,看他不見了人影,方才悄聲問道。

  二女搖了搖頭,小玉道:「公子以前從未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可能今天真的生氣了吧,都怪我們,惹他動這麼大的肝火。」

  「他也是關心你們,怕你們將來吃虧,才生這麼大的氣,他發起脾氣來,還真的嚇人!」郭芙自從見到蕭月生,漸漸回復了少女的開朗,氣質卻沉靜很多。

  兩個小丫頭伸了伸舌頭,心悸不已,想起自己那時像被無形的繩索縛住一般,實在有些嚇人。

  蕭月生坐在榻上,耳邊傳來遠處大廳裡的喧鬧,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難抑的寂寞與索然。前世的烙印卻無法抹去,仍在深深的影響著他,在這裡,他總無法找到那種歸屬感,與所處的這個世界,總是隔著一層薄膜,看得到,聽得見,卻無法溶入其中,只能孤伶伶的站在旁邊觀看,還好,在前世,他對金庸小說裡的人物異常喜歡與熟悉,所以與他們見面,彷彿見到多年老友一般欣喜,只有這時,心下的寂寞才能舒緩一些。

  現下,自己的修為已經神乎其神,縱是再精進,也是毫無意義。

  當初,他初修道時,對長生成仙還是抱著嗤之以鼻的態度,認為那只是傳說的境界罷了,但如今,他卻為當初的淺薄慚愧。

  上次閉關修煉他偷來的道家典籍時,竟達到了與天地同呼吸之境,天地間的元氣蜂湧而至,自己的身體與元嬰皆被湧入的元氣擠碎,而後重塑,已成半仙之體,天地之力如手如足,運用如意,排山倒海,易如反掌。到了這般意境,對力量的追求已經不再迫切,反而是一種寂寞。

  他對入定時的愉悅卻有些癡迷,這個時代的學問,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但道家仙法的奧妙,引領他進入了另一番天地,前世所學種種,毫無用處,這是另個世界,這裡有無窮的奧秘等待著自己去發掘,令他興奮不已。

  當生命不再短暫時,時間反而是最不珍貴的東西,用什麼來打發時間倒是一個問題,研修玄奧莫測的道家仙法成了他消磨時間的最好方法,並非他想要更強的力量,只是純粹有趣罷了,也正因為這樣的心思,才避免了道家仙術的反噬,無為而為,這樣的精神境界是道家的最高境界,達到這樣的心靈修為,一切有為法,皆是水到渠成,運轉如意。

  寂寞,縱是有溫柔如水的完顏萍,貌美如花的四個丫頭,也無法解去他心底的寂寞。

  他從床上下來,出了精舍,進了郭府大廳。

  寬闊的大廳內,豐盛的酒席已經擺上桌來,十幾張八仙桌,夾雜幾張大圓木桌,將寬敞的大廳變得有些擁擠。八仙桌是四個人一桌,圓木桌則人數不等,桌上酒菜齊備,熱氣騰騰,香氣飄蕩,令人聞之垂涎,猜酒划拳,敬酒拒酒,說笑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與外面冷清的大街相比,恍如是兩個世界。

  看著眾人發自內心的笑容,蕭月生忽然覺得自己昨晚的殺戮其實並非一無是處,一部分人的死,換來更多人的生,並非是賠本買賣。

  「蕭大俠!快快上座!」正在忙於對各桌敬酒的郭靖被身邊的黃蓉拉了下衣角,看到了蕭月生,忙迎上前來。

  郭靖光風霽月,心懷磊落,對蕭月生敬重並非他的武功多高,而是因他曾刺殺忽必烈,解了襄陽之危,阻擋了蒙古鐵騎,這點蕭月生也是知曉,在郭靖眼中,武功高低並不是判人的標準。

  「郭大俠,恭喜!」蕭月生對他很是敬重,拱手作揖,帶著淡淡和煦的笑容。

  「哈哈……,同喜!有蕭大俠在此,郭某心中有底,憂思大減,不曾想蒙古竟忽然退兵,真乃天祐襄陽,天祐我大宋啊!」郭靖將手中酒杯遞與黃蓉,雙手相扶蕭月生,滿面笑容,原本樸實平常的面容變得神采飛揚。

  蕭月生起身又對黃蓉拱了拱手,笑道:「也許是上蒼被郭大俠這般俠心所感動,特降此大雪,以解襄陽之危吧!郭大俠,郭夫人,你們實在是辛苦了!」

  這一句辛苦,令郭靖心中百感交集,心潮奔湧,這十幾年來,自己夫妻二人嘔心瀝血,全部心思都撲在了襄陽的守衛上,其中的艱難困苦,數不勝數,令自己心交力瘁,常有心有餘而力不足之感,有時真的想一走了之,攜一家人去桃花島,不問世事,逍遙渡日,但看到襄陽城中的百姓,想想蒙古人的殘暴,襄陽城破之時,必是屠城之日,他只能堅持下去。

  黃蓉見自己夫君怔然出神,面容帶著悲苦,心下也是一陣酸澀,做為郭靖最親之人,她最能感受到自己丈夫受多少的苦,每次蒙古圍攻襄陽,靖哥哥都是徹夜難眠,白髮陡增,雖然自己聰明絕頂,但畢竟是女人,心中軟弱,站在了靖哥哥身邊,心中便踏實平靜,他那厚實的肩膀,彷彿能撐起天起一般。

  「蕭大俠,來,坐在這裡!」郭靖回過神,忙拉著蕭月生到他身邊的位子。

  蕭月生身具各種大神通,觀心術對他只是彫蟲小技,即使不特意運用,周圍之人的心思他也能隱隱察覺,對郭靖夫婦的心情起伏,他能感受得到。

  「使不得!郭大俠,這可使不得,蕭某何德何能,怎能擅坐此席!」蕭月生掃了一眼,這一席皆是老人長者,右首尊位是一位鬚眉皆白的老和尚,其下依次是五位精神矍鑠的老者,見郭靖拉自己坐在這裡,忙搖頭。

  席上幾人望向他的目光也是帶有幾分疑惑,不知道郭大俠為何堅持讓這個相貌平常的年輕人在這一桌上落座。

  「各位前輩,容郭某介紹!」郭靖拉位蕭月生的手,不讓他走開,向座上的幾人說道:「這位是蕭月生蕭大俠,是嘉興觀瀾山莊莊主。」

  「觀瀾山莊?」幾人低頭沉吟,細細思索。

  「各位前輩,在下無名小卒一名,不值一提。」蕭月生躬身作揖,態度謙遜,他早已過了那種需要別人承認的心境,強者自強,何須別人的認同。

  「這位是少林達摩院首座無名長老,這位是……」郭靖將這六人介紹了一遍。

  少林達摩院,司職少林武學精研,乃是少林之樞紐,地位舉足輕重,無名在武林中的名氣尚不如羅漢堂的無色,並非是其武學次之,而是他一心精研武學,對世俗之事視之為空。況且少林面對武林中人的挑戰,僅羅漢堂已足以應付,根本不勞達摩院的大駕,在武功修為上,無名比之無色,尚要強上幾疇。

  蕭月生對少林從並輕視,像這種古老門派,能這麼長時間的興旺不衰,必有其過人之處,僅以此點,足以令人敬畏。況且少林是佛法武學並重,並非那些僅是武功門派可比,佛法無邊,佛法精深之人,往往能出大神通,武功與之相比,反而是小技了。

  嶺南方若海,天山丁辰,天南白不奇,北海趙一鳴,皆是武林耆宿,乃碩果僅存的人物,方若海的拳法,丁辰的劍術,白不奇的掌法,趙一鳴的劍法,皆是罕有對手,在武林中赫赫有名,雖與十年前的五絕相比大是不如,但這些年來五絕中人鮮少現身,已成傳說中的人物,漸漸被人們所淡忘。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英才出,自然是一代新人換舊人了。

  當今天下武林第一高手,自是非大俠郭靖莫屬,他集東邪、北丐、中神通三家所長於一身,且習有九陰真經,際遇之奇,世所罕有,造新了他高深莫測的武功。當然,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爭強好勝之心,武林中人比普通人更強,即使知道郭大俠的武功奇高,但沒有親眼所見,心中難免不服,認為憑自己的能力,只要努力練功,終能追得上郭大俠,報著這種心思,練武之人更加狂熱。

  但這些年郭靖夫婦投身於襄陽城的防守,無法分心於武林中事,沒有了絕對的權威,武林中又出現了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盛景,林林總總的門派幫派如雨後青筍一般,爭相冒頭,新的秩序正在形成。

  這四位老者,卻並非這些新成立的門派中人,反而屬於一些古老家族或者門派。

  方若海是嶺南方家,丁辰乃屬天山派,白不奇卻是無門無派,家傳絕學無風掌,北海趙家的家長是趙一鳴。

  那些大的家族存在已久,有些甚至比當今朝廷存在時間還長。它們能不被時間所湮滅,自然是有其獨到之處,而培養武林高手,也是維護自身利益的必要手段。

  蕭月生曾暗中瞭解過幾家,感歎古人也不可小覷,這些長久存在的家族已經有了很強的制度性,雖然不能稱之完善,但世間本就沒有完善的東西,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經是令人歎服。

  幾聲久仰,算是寒暄,也是客氣,蕭月生的名字,他們可能聽都沒有聽過,但見到郭靖如此推許,心裡也不敢輕視。

  坐上幾人,都是老得成精的人物,絲毫沒有因為蕭月生的年輕與無名而慢待他,幾人談起了武林中事,講了講神雕大俠與小龍女夫婦的俠行義舉,又講起了武林中的幾個後起之秀,談得最多的還是天雷神爪孫子明,這天雷神爪武功奇高,性格孤傲,到底師承何處,至今仍是個謎,就是他們,也是好奇得很。

  蕭月生聽到他們也是談論孫子明,心裡暗笑不已,孫子明這個小子,在他面前低眉順目的,沒想到在外人面前卻傲氣得很,回頭一定要取笑他一番。

  孫子明性格孤傲,根源還是在蕭月生身上。孫子明一開始修習的就是九陰真經,在他的幫助下迅速修至最高境界,然後又修習專門為其創製的天雷劫心法,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際遇是如何驚人,九陰真經即使當年的五絕,也爭得頭破血流,華山論劍也是為了爭這九陰真經。

  孫子明雖然受了些苦,但也沒覺得有什麼難的,天雷劫心法已經不能算是武功心法,九陰真經本是道家心法,修至大成,自然完成了道家修煉的築基層次,天雷劫算是正式的道家修煉之術了。

  什麼東西,得來容易,便不知其珍貴,再說他的武功再高,在蕭月生面前還是小孩子一般,還一直被蕭月生罵笨蛋,稱其為井裡的青蛙,三腳貓的功夫,還時不時的叫訓他一通,打得他鼻青臉腫,他有自己武功差勁的錯覺也是自然。

  到了後來,見識了武林中人的功夫,才知道自己被師傅騙得很慘,自己哪裡是什麼井裡的青蛙,明明是森林裡的老虎嘛。

  他飽漢不知餓漢饑,自己武功得來容易,便不知別人練功是如何艱辛,便覺得別人是如何笨不可及,孤傲一些,自然是免不了的。

  郭靖見幾個前輩不停的討論孫子明,有些尷尬,看了看蕭月生坐在那裡,聽得津津有味,更是有些坐臥不安,深怕他們說出什麼詆毀孫子明的話。

  黃蓉也知任他們這麼討論下去,終是不妥,輕笑一聲,風姿嫣然:對無名神僧道:「長老,你們想見孫子明大俠的師傅,卻也不難!」

  「哦-?」坐上幾人目光齊聚她身。

  「郭夫人知道?」方若海忙問,雪白的鬍子上沾著幾片蔥花,令慈眉善目的他增了幾分好笑,但其餘人只是露出迫切的表情,誰也沒看到。

  黃蓉掃了眼正泛起苦笑的蕭月生。

  「咳!」蕭月生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了,與其別人說,還不如自己說。

  看了看眾人不解的目光,又掃了眼郭靖夫婦,他掛起淡淡的笑容,道:「孫子明正是劣徒!」

  「什麼?!」方若海鬍子抖了抖,卻正好將沾在上面的蔥花抖掉。

  「孫子明,天雷神爪孫子明,是你的弟子?」面容俊逸,氣質瀟灑的白不奇緊聲問。

  郭靖看眾人多是遲疑的神色,忙道:「這個郭某還記得,當初孫子明大俠曾隨蕭大俠去大勝關的武林大會,不想這些年過去,他已經闖下了如此大的名頭。」

  黃蓉大有感慨的笑了笑:「記得他還是很低調的一個人吶,不曾想如今已經是威名赫赫的高手了。」

  武林中講究達者為先,弟子比師傅歲數大的很常見,有了郭靖夫婦的保證,眾人不能不信,對眼前這個相貌平常卻氣質脫俗的年青人,都帶了幾分敬佩。

  接下來的話題,就是一些武功方面的探討,他們幾人皆是一生沉浸於武功中,方若海修習的是少林的大金剛拳,丁辰本是天山派弟子,年輕時有奇遇,得到一本無量劍譜,修練的是無量劍,白不奇是天南白家人,修的是白家心拳,而趙一鳴號為北海釣客,喜歡盪舟海上,悠然垂釣,觀看海浪潮汐變化,自創滄海訣。幾人武功沒有什麼交集,但更利於坦誠討論,不講具體招式,只講武學原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有時別人的幾句話,能令自己恍然一悟,豁然開朗。

  蕭月生對門戶之別持中立態度,既不鼓勵,也不反對,見到別人問,也就回答,也不管自己的話是如何字字璣珠。

  對於武學,他已是達到「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之境,任何武學,他一眼即能看透,其運行原理,優劣之處,益處害處,一覽無遺。對於他們各自的武功,他給每人的話只是寥寥數句,包含的卻是其各自的武學總綱與修行方向,其珍貴之處,難以估計。

  與君一席話,勝練十年功哇!他們心裡不停感歎,敬佩之餘,更是感激得無以復加。

  說了幾句,他就以不勝酒力而離席,留下兀自入神的幾人。

  從大廳中穿過,身邊喧鬧的氣氛卻難以壓制心中的寂寞,格格不入的感覺令他有些慚愧,道家所謂和光同塵,需要的就是一個融入世俗之心,自己無法做到,自然是境界尚差幾分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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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9 17:14: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十六章 得償
  年關將至,大雪紛紛。
  一夜之間,天地變了顏色,盈尺厚雪將萬物都壓在身下。

  距離蒙古退兵已有一個月,蕭月生住在郭府,已有思家之念。

  「砰砰」敲門聲響起。

  「進來。」蕭月生盤膝坐在榻上,睜開了雙眼,雙目中金光乍顯即逝,回復深邃幽清,古井無波。

  門被緩緩推開,門口俏生生的站著個絕美的少女,一身月白的裌襖襦裙,將如玉的面龐襯得皎白無瑕,不沾一絲俗氣,恍如月宮仙子,正是小玉。

  她將放在腳下熱氣騰騰的一盆水端了進來,「公子,洗臉吧。」

  蕭月生將掐著子午訣的雙手鬆開,雙臂自兩旁撐上,又自中宮順下,做收氣式。

  「小月呢?」他坐在榻沿,任由小玉蹲在地下給他穿靴子,沒見到小月歡快的影子,便順口一問。

  小玉站起身,給他整理衣服,理順衣襟袖口,細心的撫平他腰間衣上的褶皺,口中笑道:「一大早郭二小姐就跑過來,拉著我們去堆雪人,我不太喜歡,就讓小月去了。」

  「你呀……」蕭月生笑著搖了搖頭,大手不老實的摸上了她飽滿的胸。

  「公子——」小玉雪白如玉的臉騰的就升起了紅雲,聲音帶著幾分嗔意,身子微微顫抖。

  蕭月生淺嘗輒止,輕輕揉了兩下,就放開了手。

  小玉卻如同被抽去了力氣,身體發軟,靠在他身上,嬌喘聲急促而粗重,紅暈自杏腮蔓延至柔美的頸部,直到衣領處。

  這個小玉,實在是敏感得厲害,他心下感歎。

  小玉她們四個,既是他的妾室,又是他的婢女,這也是當時南宋社會極為普遍的現象。

  對小玉,他是極喜愛的,端莊秀麗中帶著嫵媚,性格賢淑,很有做姐姐的氣度,像眼前這次,讓小月去玩,自己卻留下侍候自己,沒有一句怨言,就殊為難得。

  「小月這個丫頭,你也別太寵著!」他將她扶住,笑著囑咐。

  「嗯。」她低著頭,不敢看他,羞澀不堪。

  蕭月生看她垂頭看地,手腳都不知放到何處的模樣,感覺她是說不出的可愛,便想將她摟在懷裡,好好憐愛一番,但知道她面皮薄,也就不為已甚。

  洗漱完畢,待小玉收拾好,兩人便向後花園的練武場行去。

  「唉,也不知家裡那邊下沒下雪。」蕭月生沿著已經清掃過的青石板路踱步而行。

  「怕是下不了雪,……這麼多年,那邊還沒下過幾場雪呢!……雪真美啊——」小玉跟在他身後,看著銀妝素裹的世界,興奮不已。

  他點點頭,嘉興位於南部,氣候溫暖,即使是冬季,也並不寒冷,下雪反而是難得之貴。

  等兩人來到了後花園,那裡已經很是熱鬧。

  練武場地已經清掃出來,郭靖夫婦,郭芙三姐弟及小月都在。

  郭靖夫婦與郭芙正在練功,而郭襄郭破虜與小月卻正在旁邊花叢裡堆雪人,郭襄與小月兩人嘰嘰咕咕討論怎樣堆,而破虜則負責搬雪,將周圍的雪搬到她倆跟前,忙得不亦樂乎。

  郭靖一直將勤能補拙當做準則,奉行無違,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無論颳風下雨,從未間斷,雷雨天不宜修習內功,他便以外功代之,絕不停輟。

  黃蓉本沒有這般恆心,但受丈夫影響,陪著他,也形成了每日必練的習慣。

  待他與小玉走進後花園時,兩人剛開始對練,黃蓉揮著一根青竹棒,吃力的應付郭靖的雙掌。

  郭靖的武功,極為博雜,江南七怪的武功,全真派武功,他皆精通,降龍十八掌,更是爐火純青,一雙鐵掌,當真是所向披靡,難有敵手。

  而黃蓉也是家學淵源,桃花島武功本是絕頂品級,更學得神妙無雙的打狗棒法,雖限於女人體質,無法與如日中天的郭靖相比,卻也並非毫無招架之力。打狗棒法最擅以巧破力,再加上她機變無雙,兩者相得益彰,威力倍增,竟能在郭靖的降龍十八掌下支撐不倒,令蕭月生大歎果然然不虛傳。

  郭芙身穿青緞武士服,腰間一束,將她的胸部凸顯得直髮飽滿挺拔,腳下踏著鹿皮蠻靴,提著根青竹棒,芙蓉一般的玉面一臉冰霜,在旁凝神觀戰,秋水般的雙眸緊盯著兩人,細細思索其中細微精妙之處。其專注蹙眉的模樣,說不出的嬌媚動人,蕭月生忽然發覺自己的目光像鐵屑遇磁石一般難以從她身上挪開。

  郭芙性格沒變以前,飛揚浮躁,而郭靖又不會教徒弟,故雖她家學淵源,卻眼高手低,武功不高。

  但自從性格大變後,將一腔心思都寄托在了武功上,相思之苦,會令人痛不欲生,為了不讓自己亂想,便瘋狂的練功,帶有幾分自殘的態勢,經過黃蓉的悉心教導,現在的郭芙,武功雖比不上其母,相差亦是有限。

  「芙兒!」黃蓉有些吃力,招式漸漸散亂,忙招呼郭芙。

  「爹爹,我來了!」她看到母親有些吃力,心下早已躍躍欲試,聽到母親招呼,忙緊了緊竹棒,踏入戰圈。

  「好!」她手拿竹棒,使出的卻是劍法,凌厲的一刺,神氣完足,隱隱有宗師風範,令郭靖心懷大慰,讚歎一聲。

  打狗棒法,代代丐幫幫主親傳,不能外傳,郭芙自然無法習得,但黃蓉是何等聰明,結合打狗棒心法,與桃花島武學相融,在黃藥師與郭靖的幫助下,創下了一門新的棒法,稱之碧落棒法。

  此棒法端得是精妙絕倫,威力宏大,比起打狗棒法,更勝幾分,招式中劍棒相雜,變化無方,實是集東邪北丐之大成。

  有了郭芙的加入,黃蓉壓力大減,郭靖再也不能如開始般揮灑自如,郭芙棒法凌厲,專攻其必救,更兼與黃蓉默契十足,令他生出手忙腳亂之感。

  蕭月生心下大是驚異,有些難以置信,郭芙,郭大小姐,武功竟能達到如此程度,記得當初的她,可是三腳貓的身手。其進步之大,用雲泥之別方可形容之。

  雖然與小玉小月她們相比,她還差得多,但這並不能相比。小玉小月她們,能有如此高絕的武功,全是他的原因,以雙修之法提高她們的修為,易筋洗髓,再灌以強大無匹的內力,讓她們很快就成了絕頂的高手,比當初孫子明還要來得輕鬆。有了絕頂的內力,再學起招式來,便有水到渠成之感,容易得多。

  但如蕭月生這般能化天地之力為已力之人,當世絕無僅有,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一般武林中人,能拜得明師,再憑自己的苦練,天資好一些的,武功自然提高甚速,很快能揚名立萬,得償所願。

  可武林中,又有幾個明師?而這些明師,又大多擇徒甚嚴,資質不佳者,難入其法眼,大多數人,只能拜入一般的門派,通過苦練,以期有自保之力,再進一步,能在同儕中展露頭腳,則是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了。

  像郭芙這般,名家子弟,家學淵源,已經算得上是天之驕子,只要努力一些,遠超同儕,等閒之事爾。

  郭芙資質平常,沒有繼承母親的絕頂聰明,但比起父親來,還是要強上不少,郭靖懂得的武功,她盡學得,郭靖不懂的,她也學會,她練功的勁頭,比起郭靖,更是強上幾倍,所以如今武功如此之高,也是情理之中。

  「小玉,你來看看,他們的武功如何?」他拉住了想要跑到小月那裡的小玉。

  「嗯,招式很精妙!……但速度不夠快!」小玉止住了腳步,仔細看了看,平靜的道出自己的觀點。

  「嗯,那你去玩吧,瞧那邊,小月正招手呢!待會兒,你也不必跟著我,玩夠了就自己回去。」他點了點頭,隨口放小玉離開。

  小玉答應一聲,興奮的跑著向那邊去了。

  蕭月生輕笑,不管她是如何的舉止端莊,也畢竟是個小丫頭,難免有強烈的玩心,先前能強行克制,堅持伺候自己,更是難能可貴。

  他心裡又暗自思量武功的本質。

  內力的強弱,最主要的表現方式是兩點,一是力量,二是速度。

  內力強,則力量與速度水漲船高,招式的威力自然越大,精妙的招式雖可彌補其差距,但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這些都沒用。像黃蓉郭芙,她們的招式再精妙,在他的眼中,卻慢如蝸牛,走不過一招。

  但內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招式的精妙程度,卻有決定性的作用,所以招式的作用絕不能輕估。

  而他在教習她們武功時,便有輕視招式的傾向,想到這裡,心裡凜然一驚,自己的心態有些失衡了,過於依賴力量,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過度依賴力量,長期以往,難免會形成極端的想法,自己的思維能力便會逐漸退化,對於常人,可能沒有多大的影響,但自己一身力量太過強大,這種想法便很危險。如同把吹毛斷髮的利劍,極易傷人。

  邊走邊想,來到了正在劇鬥的三人面前。

  郭靖逐漸放開了手腳,掌掌力重千鈞,勁氣四溢,逼得兩人衣襟飄風,秀髮揚起,她二人如同狂風中的樹葉,飄飄蕩蕩,卻總能迎風而上,手中青竹棒如同兩條青蛇,迅捷無比,向郭靖兩掌空隙處鑽,逼得雙掌變招迎擊。

  蕭月生在旁看得喝彩不已,三人的招式精妙異常,難得一見,令他眼界大開。

  驀得,場中郭芙的招式陡然變得散亂,不復開始吞吐如蛇的狠辣,如同走路時,忽然步伐不對,亂了節奏,怎麼也跟不上。

  郭靖壓力大減,氣勢如虹,掌掌如五丁開山,一掌重似一掌。

  降龍十八掌乃極陽至剛之武學,掌掌皆有降龍伏虎之力,但最忌運行時內息不暢,憋悶無法發力,不傷人,便傷已,其反噬極為厲害。

  黃蓉自然知曉其弱點,所以並不與其硬拚,避其鋒,搗其隙,運疱丁解牛之法,方能支撐下來。

  本來兩人已經隱隱克制住郭靖的掌法,但郭芙這麼一散亂,聯手之勢立刻瓦解,郭靖便如困於九地之下的蛟龍,一朝得勢,飛騰於九天,霸氣凌雲。

  降龍十八掌揮灑開來,內息流暢,發力之際,竟隱隱發出嘯聲,聲勢奪人,黃蓉二人感覺身體周圍的空氣忽然變得粘稠厚重,自己每動一步,比平時費力許多,而手中的青竹棒,再也無法捷如閃電,棒上如同負有重物,凝滯晦澀,本是衝著對手弱點而去,卻總是被其鐵掌候個正著,兩掌下來,棒上傳來的巨力使她雙手酸麻,竹棒即將脫手。

  「停!」黃蓉輕喝一聲,跳出一步。

  郭靖父女皆停了下來。

  郭芙微微有些氣喘,高聳挺拔的胸部劇烈起伏,皎白的面龐兩陀紅暈如嬌艷的玫瑰,映得如一泓秋水的雙眸越發澄澈明亮。

  蕭月生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兩眼,目光有些放肆,令郭芙紅雲滿面,不敢看他,目光盯著不遠處正忙著堆雪人的四人看。

  黃蓉氣息也有些粗重,光潔如玉的臉頰帶著淡淡的紅暈,如同少女一般,在她身上,真的是歲月無痕。

  她看到正盯著自己女兒狠看的蕭月生,又掃了一眼正強裝著沒見到他的女兒,心下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的女兒為何忽然發揮失常。

  郭靖也看到蕭月生失態的模樣,心下大喜,與黃蓉遞過的目光碰了一下,微微含笑。

  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大女兒的心思,這些年的痛苦,他是看在眼中,痛在心裡。

  內心來講,三個孩子當中,他最疼的還是大女兒。

  郭芙出生時,他還正是無憂無慮的年紀,見到自己與蓉兒的孩子,心中的喜悅,像要炸破胸膛一般。

  每天他都要陪著妻子逗女兒玩一陣子。小時候的郭芙,嬌小可愛,如粉團兒一般,長大些,如冰雕玉琢,可愛得緊。他與黃蓉都把她成了心頭肉。

  雖然他不善於表達,但心中的疼愛並不比黃蓉對女兒的差半分。

  而後兩個兒女出生後,他的心思全放在了襄陽城上,再也沒有心思去照顧他們。內心的感情,自然沒有對大女兒的深厚。

  他本是不善表達之人,情深情淺,也沒有什麼兩樣。但生活在一起的兒女們,還是能有所察覺,但郭芙是大女兒,受爹爹器重,郭襄與破虜也沒什麼疑議。

  而這個自己深愛的大女兒卻深重相思之苦,令他這個父親看著傷心不已,數次張口,卻總被郭芙叉開,數次提起一些少年英豪,卻總被女兒冷淡以對,他也感覺無奈,這些少年英傑,比起蕭月生,確實是雲泥之別,無怪女兒眼光太高。

  可是,通過他的觀察,蕭大俠對自己的女兒好像沒有什麼別的心思,其一舉一動,好像對自己這個美貌驚人的女兒視若無睹,令他沮喪無比,難不成要自己逼著他娶自己的女兒?

  如今,看到蕭月生看女兒的目光,他內心忽然生出一些希望來,自然是喜悅滿懷。

  雖然蕭大俠已經有了妻子,但現在的社會,三妻四妾實屬平常,能解女兒的相思折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總比讓她孤苦一生來得好。

  蕭月生自然不知道郭靖夫婦的心思,看了郭芙幾眼,才省起自己有些失禮,忙收回目光,向他們躬身做揖。

  他沒有誇郭靖武功高強,反而贊郭夫人棒法精妙,郭大小姐的武功更令他驚艷不已。

  郭芙已經安定下了心思,理順了心情,強壓下自己的羞澀,跟他打招呼,但看到自己父母眼中的笑意,再也按不住心底的羞意,落荒而逃,去看郭襄與小玉小月她們堆雪人。

  郭靖夫婦看著郭芙的身影,其目光中蘊含的慈愛,令蕭月生有些感動,這樣的眼神,他現在再也無法享受得到了,在那個世界,自己已經離世,想必這些年,自己的父母已經被時間治癒了傷口吧,但願如此。

  「蕭大俠,……」黃蓉開口。

  「叫我觀瀾即可,大俠不敢當。」蕭月生忙道。

  觀瀾是蕭月生自已取的字,當時乃南宋文風鼎盛,男子弱冠即冠以字,平輩以字相稱,長輩稱晚輩亦如是,帶有親近之意。

  蕭月生已經糾正了多次,但郭靖夫婦總是以蕭大俠相稱,實因對他做下的驚天動地之事敬佩異常。

  但今時不同往日,關係到女兒的終身大事,也顧不得別的。

  「好吧,觀瀾,你看我這個大女兒如何?」黃蓉光潔如玉的臉上帶著幾分笑意,又含著幾絲急切。

  沒想到她這般痛快就改口,與平常大為相異,而又提起了她的女兒,蕭月生心思一動,差點忍不住就要用觀心術。

  好在強忍住,觀心術能不用則不用,否則形成依賴,必使智力退化,再說,什麼事都洞悉無遺,活著也是無趣。

  「郭大小姐?」他看了看正在與小玉談笑的郭芙,問道。

  「如何,小女還堪入目吧?」

  「郭大小姐貌美無雙,恍如天仙,令小子目眩神迷,慚愧慚愧!」他臉色微紅,為剛才的失神羞澀一下。

  「觀瀾謬讚了,小女也只是資色尚可罷了,比起蕭夫人,還差得遠。」

  郭靖不知自己妻子為何忽然叫蕭大俠的字,實在有些不敬,正想開口說,卻被機敏的黃蓉搶嘴,壓下了他的話,見到黃蓉的眼色,正是她貫常使花招的樣子,知道自己不夠機靈,便聽之任之了。

  「哪裡,哪裡,……,內子容貌尚可,但比起郭大小姐,還是差一些。」

  提起自己的妻子,他還真的有些思念,眼前彷彿見到完顏萍楚楚嬌弱的嬌軀,正輕聲曼語的跟他說著話,開解他心中的煩悶。郭芙如同一朵冷艷絕俗的梅花,完顏萍則如溫潤解語的海棠,實在是難分高下。

  「如讓小女侍於觀瀾榻前,觀瀾是否稱意?」黃蓉仍是輕笑細語,說出的話卻如石破天驚,驚天霹靂。

  就是早有此心的郭靖尚且被嚇了一跳,何況是毫無準備的蕭月生了。

  雖說蕭月生對郭芙對自己的心意早已心知肚明,但他對時間的觀念已經很淡薄,雖有娶她為妻之念,心裡也不甚急。

  他甚至還有幾分故意遲緩的意願,相戀的狀態,比之結婚,其中滋味還要迷人,所以他遲遲不表示什麼。可苦了癡心的郭芙,被他若有若無,似遠似近弄得神魂顛倒,不知方向為何物。

  沒有郭芙在,襄陽兵退後,他自然應該離開,返回觀瀾山莊,黃蓉一世聰明,自然洞悉其因,正是心中篤定了他對自己的女兒有意,再加上這一個月來,他天天與女兒在一起,兩人神情親密,頗有如膠似漆的味道,才敢這般直顏開口,逼他表態。

  蕭月生看了郭靖一眼,他眼中滿是急切與期盼,又看了看微笑的黃蓉,肅容道:「固所願爾,求之不得!」

  輕風拂過,吹落樹上幾枝雪花。不遠處,郭芙的笑聲如同盤滾珠,順風送來。

  黃蓉心口大鬆了一口氣,與歡喜的丈夫對視了一眼,目光流動中,交換著彼此的喜悅。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郭靖終於開口,聲音微微顫抖,心頭的大石終於放下,插在心中的一根長刺,也終於拔了出來,自己的女兒,終於能得償所願,以慰相思了。

  但這個時候,婚嫁過程中,媒人這個角色是必不可少的,需要媒人上門提親,他自己提親,是不合規矩的。這一點,他也懂得,並不是每個人都像自己的二弟夫婦一般,無父無母,想成親,就成親,倒也是自由。

  「嗯,……」

  他忽然不知道到底如何稱呼郭靖夫婦,仍叫郭大俠,顯得太過生分,叫岳父大人,操之過急,有輕浮之嫌,其中火候拿捏,實在太難。

  「郭大俠,……我決定明日離開,盡快回到觀瀾山莊,派人前來提親,不知可否?」這聲郭大俠叫得實在勉強,說完後,他臉色略紅,微顯尷尬,不復平日的灑脫自如。

  黃蓉在旁看得有趣,聽到他緊著嗓子說出的郭大俠三字,再也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郭靖遲鈍,不知道她笑什麼,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她,正容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蕭月生機敏,自然知道這個未來的岳母大人是笑他,卻也惱怒不得,今時今日,世道不同了,自己已經矮了一輩。

  黃蓉又是撲哧笑了一聲,看著丈夫莫名其妙的憨樣,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這個早晨,自己的丈夫就會說這幾個字,笨嘴拙舌的模樣,實在笑人。

  這次蕭月生也有些不明白了,於是這兩個男人,愣愣得看著笑得前俯後仰的如花女子,遠處,濃眉大眼,衣亂帽歪的破虜,正被大姐揪著耳朵,挨著訓斥,其餘三女,笑矜矜的看著笑話。這一幅花園初雪的畫面,說不出的動人,充滿著勃勃的生機。

  這個消息,郭靖夫婦並沒有讓郭芙知曉,深怕萬一事情有變,那時希望化成失望,這十年來積鬱的感情,一旦爆發,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思量再三,還是忍住,先不告訴她為好。到時經她一個驚喜,想想那時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黃蓉暗中頑皮的思量。她少女時調皮刁鑽,到中年仍帶著幾分。

  第二天,天氣晴好,陽光明媚,冷冽的白雪氣息,若有若無,隨著輕風飄蕩。

  郭靖一家子,一直將蕭月生主僕三人送到了襄陽城外。

  蒙古兵退後,襄陽城人煙陡增,不復戰時冷冷清清的狀況,從郭府一路行來,街上巡邏的兵甲,路上的行人,見了郭靖夫婦,都是尊敬的行禮,恭敬成分。

  郭靖為人不重身份,對別人一視同仁,不停的還禮,沒時間跟蕭月生說話。

  蕭月生與郭靖夫婦走在前排,身後是郭芙三姐弟與小玉小月,再後面跟著兩個少年,是蕭月生與郭芙出去那晚在郭府當值暗哨的其中兩人,陸雲與夏侯傑。走動時,兩人滿臉警惕,唯恐有人上前對郭靖夫婦不利,目光閃爍時,精光四溢,算得上是少年高手。可惜手中牽著的三匹健馬將他們的形象破壞無遺。

  蕭月生暗中退了半步,不想接受眾人對郭靖夫婦的大禮。

  郭芙面無表情,冷若冰霜,緊抿著飽滿的雙唇,明亮的雙眼盯著腳前的地面,讓本想說話的郭破虜不敢靠前。

  倒是郭襄與小月手拉著手,低著頭,不停的嘀嘀咕咕,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看郭芙的樣子,蕭月生明白她並不知曉她父母的決定,想了想,也只能順著岳父岳母的決定,暫時不告訴她。

  到了襄陽城門外,眾人止步。

  依蕭月生平時的性子,他早就擺擺手飄然而去,奈何今時不同往日,不能太過無禮,而現在的身份又有些尷尬,說起話來束手束腳,說不出的彆扭。

  他硬著頭皮,與郭靖夫婦話別完畢。

  走到郭芙面前,「芙兒,暫且告辭,相信很快我們自會相見。」

  「蕭大哥……」郭芙顧不得他口中的稱呼太過親暱,只是癡癡的望著他,心口彷彿壓著一塊大石,難過得透不過氣來。

  蕭月生看著她蒼白的面龐,心下憐意大起,極想就這樣將她帶走。

  而此時郭芙的心中,也是恨不得能跟蕭大哥一起走,再也不分開,沒有他的日子,整個世界忽然沒有了色彩,想想都覺得可怕。

  他強打精神,給她一個溫柔的笑容,抬頭看了看郭襄與郭破虜,對小玉小月道:「走罷!」

  小玉小月離開郭襄身邊,對郭靖夫婦行禮,然後接過遞過來的韁繩,跟在蕭月生身後。

  行雲流水的上了馬,左手輕拉韁繩,三匹雄健的棕紅色高頭大馬身子回轉,面對郭靖眾人。

  「告辭!」三人在馬上拱手作揖,然後一拉韁繩,兩腳輕磕馬腹,馬蹄翻飛攪起一團碎雪,踏著厚厚的積雪,向遠處奔馳而去,越行越快,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芙兒,回去吧。」黃蓉看著呆呆而立的女兒,輕聲道。郭靖已經帶著郭襄他們往回走。郭芙卻一句話不說,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裡。

  緊抿著雙唇,她癡癡盯著蕭月生遠去的方向,淚水猛得湧出,看著一臉慈愛的母親,再也忍不住心頭的苦楚,緊遮玉面,放聲而哭。

  黃蓉憐惜的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輕聲罵道:「這個蕭月生,真是禍害,讓我的芙兒受這麼多苦!」

  「娘——……」處在熱戀期的女人,對自己愛人的名字最為敏感,聽到自己的母親這般說,覺得她有些強詞奪理。

  「好了好了,我不說他的壞話了!」黃蓉一看女兒的模樣,知道適可而止,卻忍不住感歎一聲:「這女人吶,一旦喜歡上了別人,就再沒有自己了!真是癡兒!」

  哭出來後,心口壓著的大石好像輕了許多,好在周圍沒有什麼人經過,只有城門口一小隊兵士正檢查排隊進城的行人,顧不得注意這邊。

  「你們很快就會再見的,來,我們回去罷。」黃蓉拉著女兒的手,想想很快就要把女兒嫁給別人,心中忽然生出濃濃的不捨。

  郭芙的心被遠去的蕭月生給帶走了,無心聽自己的母親說些什麼,回頭又望了一眼已經沒有人煙的雪地,一步步跟自己的母親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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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神雕 十七章 論雄
  吉安府 映泉樓
  臘月初一,天氣剛暖和沒幾天,這會兒又變了天,刮了一上午的大風,剛偃旗息鼓,清靜下來。洋洋灑灑的小雪花悠悠的從天上飄落,落在地上,很快就覆上薄薄的一層。

  陳二是映泉樓的夥計,長就一付好身子,眉清目秀,身形挺拔,做個夥計,倒有些屈才。

  他安頓好一個行客的馬匹,從樓旁的馬廝出來,跟站在樓前迎客的夥計打了個招呼,便低頭往樓上走。

  映泉樓是吉安府知名的大酒樓,地處府北區,位於吉安府東西南北兩條大街的交匯處,有三層高,在全府之內,除開那些風景之地,也算是極高的建築。上寫著一個大大的「酒」字旌旗掛得比酒樓還高,迎風飄展,這標新立異的掛法,使得行人很遠處就能看見,其效果自然奇佳,生意興隆,人氣極旺,可見這酒樓的掌櫃的也是頗有一些心思。

  陳二剛走到一半,就聽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從遠至近,飛快的來到樓前。憑著這兩年干夥計的經驗,他閉著眼睛就能斷定,這是兩匹產自西北的高頭健馬,蹄聲沉鬱,速度快如閃電。他轉身往下看。

  兩匹黑得發亮的雄壯大馬停在了樓前,兩個前蹄各有一圈白毛,此時卻一動不動,令陳二一看即喜歡上了,有這種沉凝氣度的馬,自然是靈性很強,久經訓練,是難得的好馬。

  「這位道長,這位女俠,樓上請,三樓有雅座伺候!」狗子清亮的聲音抑揚頓銼,極是好聽。狗子專門負責迎賓,嗓子好,但更重要的,是眼力極好,對於來酒樓的人,一眼能辯出其身份高低,富貴貧窮,引入相應的樓層。二樓屬於大眾消費,三樓則是專為有身份的富貴中人準備。

  陳二這才注意到馬上的兩人。

  一位身穿寬大道袍的女道士,未挽道髻,黑亮的長髮披散,用一根素白的粗布條輕攏,瓜子臉,兩眉修長入鬢,丹鳳眼,挺直秀氣的瓊鼻,薄薄的嘴唇,整個人清麗脫俗,冷若冰霜。

  他正看得入神,感歎這位女道長的容貌比自家莊主夫人們也差不多少,此時一道清澈的目光掃了他一眼,他感覺彷彿落入暖泉中浸泡了一番,說不出的清涼舒服,立刻,他對這個清冷絕麗的女道士心生親切之感。

  眼睛掃過另一名女子,她是一個與女道士年齡相若的美貌女子,也是美貌過人,只是此時在他眼中,自然是比不上那令他心生親切的女道長了。

  他忙跑到樓上,挑了間靠近東面閣窗的雅間,飛快的擦好桌子,將兩人引到其中坐定,然後跑前跑後,端水上茶,遞送菜譜,慇勤無比。

  「師傅——,我們幹嘛這麼急嘛?!那些蟹兵蝦將,沒什麼大不了的!」剛喝了兩口茶,身穿杏黃英雄裝的少女便開始抱怨。

  女道士姿態優雅,輕輕放下青瓷茶盞,神態說不出的雍容沉靜,她並未說話,只是用澄澈的目光輕輕掃了少女一眼,將桌上的菜譜拿起,慢慢的地翻看。

  「師傅——,師傅——!」少女輕扭健美纖細的小蠻腰,暱聲對師傅撒嬌。

  「你呀,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瞪了少女一眼,對站在身旁的陳二說了幾個菜名,合上菜譜,遞還給他。

  「怎麼了,難道徒兒說得不對?就憑他們那三腳貓的武功,來再多的人我也不怕!可憐我們的小黑二黑,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少女掃了一眼恭敬站立的陳二,不服氣的說道。

  目送陳二悄悄退開了,女道士轉過頭來,秀麗清冷的臉沉下來,頗有些威勢,看到自己弟子身子縮了縮,才開口道:「冰兒,你這種心思可要不得,江湖險惡,須得小心謹慎,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武功並非殺人的唯一手段!」

  「是,徒兒謹遵師傅的教誨!」冰兒看師傅拉下了臉,不敢放肆,老老實實。

  女道士看徒弟老實了,緩了緩低沉的臉色,緩緩的道:「小黑二黑寄養在那戶人家,等過了這陣,我們再去取來,這個時候,騎他們太慢了!冰兒呀,你那點小心思,師傅明白的很,別忘了,師傅也做過你師祖的徒弟!能理解你的那些想法,可是——!」

  她頓了頓,又喝了口茶,才接著道:「可是,一山更有一山高!且別說師傅我的武功,就是你師祖,在武林中,也並非全無敵手!」

  「哦?師祖的武功,不是最厲害的?!」冰兒大是驚訝,在她的心面中,自己的師祖,武功通神,天下無敵。

  女道士搖了搖頭,轉頭往窗外遠眺,表情朦朧,眼睛迷離,彷彿陷入了回憶中。

  窗外,雪花漸大,飄落愈急,天地間已經是白茫茫一片,恍如遮上一幔白幛。

  冰兒看到師傅這個模樣,知趣的不說話,低頭輕輕一小一小口的品茶。

  師傅的這幅模樣,她自從記事以來,看到過無數次。

  每個月,師傅總會有幾天情緒低落,心情煩躁,對她很凶,像變了個人似的,讓她很害怕。

  經過幾次後,她總結出一個規律,每當師傅出現這幅模樣後,隨後幾天,她的心情就會變得不好,容易發脾氣,看什麼都不順眼。

  即使是師祖,這個時候,也是躲避著師傅。

  陳二敲了敲雅間的門,打斷了女道士的失神。

  菜在陳二的督促下,很快就上齊。

  「師傅,你說還有什麼人比師祖厲害呢?」冰兒吃飯的儀態很優雅,頗具幾分女道士的韻味,上身端凝,雙手悠緩,顯得從容淡定。

  將口中細嫩的豆腐嚥下,袖中的雪白絲帕輕輕拭嘴,她曼聲道:「你師祖的武功,雖不能說天下無敵,不敵者卻也只是寥寥幾人,能數得過來。」

  「哦?跟徒兒說說,都有哪幾個人吶?」冰兒跟她師傅一樣,優雅的拭了拭嘴,臉上興奮,好奇的追問。

  女道士覺得自己的徒兒也該知道些武林中事,免得出去時孤陋寡聞,將來吃什麼虧。

  「那好,我就細細給你說說。二十幾年前,武林中的五絕……」

  「徒兒知道,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再加中神通嘛,這個我早就知道了!」冰兒飛快的搶過話頭。

  「嗯,這十年來,五奇已經淡出了武林,中神通英年早逝,其餘四人,極少在武林中現身,這四人,你師祖是敵不過的。」輕聲細語,聲音柔和,說不出的好聽。

  她托著光潔的青瓷茶盞,清冷的表情變得舒緩,光潔的面龐與清亮的青瓷茶盞相映,恍如散發著朦朧的瑩光,不似凡間中人,

  冰兒聚精會神的盯著她,用力的點頭,五絕的大名,她是如雷貫耳,師祖敵不過他們,也是理所當然。

  「近十年來,也出了幾位絕頂高手,大俠郭靖,定是勝過你師祖的,丐幫幫主黃蓉,可能與你師祖相差不大,南方武林中天雷神爪孫子明,神雕俠侶楊過與小龍女,他們三個,是在你師祖歸隱後方才崛起,估計也能勝過你師祖。」

  「師傅,郭大俠我知道,她與黃幫主是夫妻,一塊兒守襄陽,我最佩服他們了!」

  女道士點點頭:「不錯,郭大俠實無愧於大俠的稱謂,沒有他,襄陽早已失守多年!」

  「師傅你見過郭大俠麼?」冰兒急切的問。

  「呵呵,見過,怎麼,冰兒也想見見?」女道士臉色舒展開來,帶著幾分笑意。

  「嗯!」冰兒用力的點頭,「冰兒想看看郭大俠,看他是如何的英雄了得!」

  「會有機會的,待日後有閒,師傅帶你去拜訪他們夫婦。」她輕笑,恍如雪蓮花開,天地乍亮,心下卻有些苦笑,不知這個許諾到底能不能實現。

  「好呀好呀。對了,天雷神爪是什麼人?我聽過神雕俠侶的大名,卻沒聽說過什麼天雷神爪。」

  「天雷神爪孫子明,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據說武林實在高得可怕,至今未逢敵手,只是他為人低調,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少有人見過。」

  「有趣有趣,這些武功高強的人,聽起來都有些怪怪的,是不是,師傅?」冰兒忽然笑了起來,為自己得出這個結論高興不已。

  「你倒也聰明,不錯,這些武功高絕之人,大多都是特立獨行之輩。」

  「那神雕俠侶真的很讓人羨慕喲,據說他們男的英俊,女的美麗,是極為相配的!師傅你也見過他們麼?」冰兒臉上更是興奮,身子扭動。

  女道士輕輕點了點頭:「見過。」

  「呀,師傅你真厲害!冰兒佩服死您了!」冰兒有尖叫的趨勢。

  「噓,小點聲!……其實,神雕俠侶夫婦,與你也是大有淵源,算起來,你應該叫他們師叔祖的。」

  「什麼?!」冰兒迷惑。

  「神雕俠楊過的妻子小龍女,其實是你師祖的同門師妹。」

  「啊——!小龍女是我的師叔祖?怎麼沒聽師傅與師祖提過呢?」冰兒驚奇的快跳起來,鼻豐眼圓的俏臉滿是不可思議。

  女道士又將快要見底的茶盞緩緩端起,輕輕啜了口茶,盞中的熱氣裊裊升騰,使她清麗的瓜子臉上帶著幾分朦朧,她長長歎息一聲:「唉——,說來話長,這其中的恩恩怨怨,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為師就長話短說吧。」

  「好啊好啊,師傅你快說嘛!」冰兒忙不迭的點頭,她好奇心極盛,一聽能知道一些秘聞趣事,她比做什麼都興奮來勁。

  「你師祖與小龍女都出自終南山古墓派,只是你師祖後來因故被逐出師門,才在武林中闖蕩。」

  「逐出師門?」冰兒終於跳了起來,尖聲叫道。

  「坐下!一驚一乍,有何大驚小怪的?!」女道士皺眉叱責,她蹙眉的模樣,卻帶著幾分柔弱,惹人憐惜,氣質變化間,轉換自如,卻皆令人著迷。

  冰兒乖乖的坐下,心下卻有些不服氣,逐出師門,在武林中其實是了不得的重罰,必是犯下大錯,才會受此處罰,有的甚至要被廢武功,實在無異於死刑。

  「其實古墓派自創派以來,從未在武林中顯名,你師祖也只是被逐出派,武功並未被收回,哪成想,古墓派的武功,實是武林中頂尖的絕學,你師祖一身武功,竟幾乎無人能敵!」

  「真的,我們古墓派真的這般厲害?」冰兒又故態復萌,聲音清脆,神情興奮。

  女道士沉靜如水的面容此時也帶著幾分興奮,輕笑一聲,道:「說起古墓派,就得說起創派祖師婆婆林朝英女俠,她可是位奇人,據說當年本是全真教創派祖師王重陽的情侶,武功與之相當,後來不知何故,兩人鬧翻了,於是王重陽出家做了道士,祖師婆婆就從他手裡奪了古墓隱居,潛心創下了專門克制全真武功的玉女心經。全真教你知道吧,被謂之武林正宗,其武功博大精深,宇內聞名。」

  「克制全真武功?哇,真的很威風呀!玉女心經,聽這個名字,我就喜歡!師傅你練過玉女心經麼?」

  「沒有,玉女心經,只有你師叔祖練成,唉——!若論起劍法,你師叔祖小龍女恐怕是當世數一數二了。」女道士搖頭,歎息一聲。

  女道士看徒弟可惜的表情,伸出蔥蔥玉指,輕點一下她挺直的瓊鼻,輕笑道:「別說你師傅我不會,就是你師祖,也是無緣習得。玉女心經的修練極為艱難,先得將本門武功精通,再習全真武功,兩者合併,方能修練玉女心經,本門武功你還差得遠,就別想玉女心經了!」

  冰兒鬱鬱的答應,心底卻總是不大舒服,本門有這般強大的武功,卻不能修練,實在讓人心癢難耐。若是能見一見也好哇,不知道小龍女師叔祖在哪裡,若能見著她,定要讓她教自己玉女心經。少女心中轉著天真的心思。

  「對了,師傅,小龍女師叔祖據說是武林第一美女,是真的麼?」她心思來得快,去得也快,清靈的眼珠轉動間,又有問題。

  「唔,雖有誇大之嫌,卻也差不太多,她自小生長在古墓,很少見陽光,兼之我們古墓的武功有養顏之效,使得她長得雪膚玉肌,容光若雪,如同神仙中人。」女道士點點頭。

  「那神雕俠楊過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能配得上師叔祖這般人物,真想見一見吶,對了,師傅,你見過他們倆麼?」冰兒兩手托腮,滿臉神往。

  「小二哥,續茶!」女道士輕輕放下茶盞,清冷卻柔和的聲音傳出雅間。

  「來嘞——!」陳二在不遠處的樓口招呼客人,聽到叫聲,忙應聲而來。

  等陳二輕手輕腳的將茶續上,女道士也不嫌燙,輕輕啜了一口,輕閉雙眸,輕聲道:「他們倆,為師也曾打過交道。」

  冰兒滿是崇拜神情,望著師傅:「師傅,你真厲害!這些高人你都見過,冰兒好羨慕你!……對了,師祖當年在武林中也是大名鼎鼎吧?」

  女道士清麗的瓜子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你師祖麼?當年確實是威震武林,難有敵手。」

  「那為何師祖歸隱了,還那般刻苦的練功?天下間根本沒有幾個人是她的對手,況且天下之大,很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那幾個人的!師——傅——,徒兒真的不明白!」冰兒確實很迷惑,這個問題她藏在心裡很久了,現在終於有機會問出來。

  「砰!」光潔的青瓷茶盞被重重頓在桌上,女道士直身而起。

  她轉身站到窗前,怔怔的盯著遠處的茫茫大雪,光潔如玉的瓜子臉上,表情變幻不定,心底那淡然瀟灑的身影又漸漸浮起。

  見師傅這般模樣,冰兒知道師傅的心情又變差了,暗怪自己多嘴。

  她不敢打擾師傅的神思,乖乖坐了一會,見師傅仍未回神,便偷偷吃起了桌上的菜,一看即知,是被她師傅寵壞了。

  「冰兒!」女道士望著窗外,靜靜而立,此時忽然開口說話。

  「嗯?師傅?」冰兒手忙腳亂的放下竹箸,拭了拭嘴。

  「當年……,以你師祖的武功,遇到五絕中人,即使不敵,也可安然退去。可是,……她現在為何仍在苦練武功呢?」聲音平平淡淡,不帶一絲波動。

  冰兒與師傅生活這麼長時間,深為瞭解,越是平淡的聲音,表明自己師傅的心情越不平靜。

  茫茫的大雪越下越大,鵝毛般的雪花簌簌而落,在她明亮澄澈的眼睛中投下絮絮的影子。她身材苗條,在寬大道袍的包裹下,反而更顯玲瓏。樓內,越來越多的人湧進,人聲漸起,變得有些嘈雜喧鬧,越發顯得這間雅間的幽靜。

  「為何呢?」雖知自己師傅心情不靜,卻仍克制不住自己長久以來的好奇。

  「為何?呵呵,為何?呵呵……全是因為一個人!」雖笑了幾聲,聲音裡卻殊無一點兒笑意,令冰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個人?是什麼人?」冰兒急聲問,久藏心底的疑問終於要解開,她急切得不得了。

  女道士轉過身來,輕撫一塵不染的道袍,靜靜坐下,面容恢復了清冷沉靜。

  「唉——!這麼多年來,你師祖當年對我說的話,我仍記得清清楚楚。」她一豎玉手,止住冰兒的提問,接著道:「你師祖說,『凌波,別管他是什麼人,今後見著他,一定要躲得遠遠得,最好是別遇到他!』。」

  「為什麼,師傅?」冰兒問。

  女道士忽然笑了起來,清冷的面龐上升上了幾絲紅暈,顯得越發清麗動人。

  冰兒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師傅笑容,是很正常的笑,更是摸不著頭腦,不知師傅為何發笑。

  女道士好好笑了一陣,才止住笑意,用力喘了口氣,平定心神,聲音仍帶著幾分笑意:「你問的,跟我當年問你師祖,一模一樣,一個字都不差!真不愧是我的弟子!」

  「師——傅——!你快往下說呀!」冰兒心裡的好奇心把她急壞了,本想自誇一番,卻耐不住好奇,扭了扭小蠻腰,帶著撒嬌的語氣催促。

  「好好,往下說。」女道士收住了笑意,聲音有些低沉:「你師祖跟我當時很狼狽,她很生氣,拿著路邊的樹木發了一通脾氣後,對我說,『你遇到他,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還問為什麼!』」

  「生死由不得自己?」冰兒歪著腦袋,帶著不信的表情:「真的這麼厲害?」

  女道士,即洪凌波微笑一下,但笑容卻有些僵硬,極不自然:「師傅騙過你麼!記住,切記不可在你師祖面前提起,否則,又是一陣狂風暴雨。」

  「那他的武功比當年的五絕還厲害了?」雖知道師傅不會騙自己,但冰兒心裡還是有些無法接受,不由問道。

  「唉,對他來說,五絕又算得了什麼呢?你師祖與我,在他面前,無異於三歲孩童。他的武功,根本不是人能練成的,神仙一般。」洪凌波輕聲道,眼神漸漸迷離,又陷入回憶當中。

  她失神的樣子,被對面的冰兒看到,冰兒忽然有些恍然大悟,都是這樣的表情,師傅反常的行為,是不是與那個人有關呢?

  洪凌波忽然失去了說話的興致,拿起竹箸,專心的品嚐飯菜。

  冰兒也是滿懷心思,心中不停的想著師傅說的那個人。

  那個人,到底是怎樣個厲害法,能讓師祖與師傅變得這般模樣?他人長得什麼樣子?是老是少,是醜是俊?他是怎樣練得這般厲害?

  無數的疑問在她心底生起,強烈的好奇心蠢蠢欲動,恨不能馬上見到這個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師傅,這人叫什麼名字?」

  「噢,什麼?名字?……他叫蕭——月——生——!」洪凌波吃飯時,神思已遠,聽到弟子的問話,頓了頓,低低說出了蕭月生三個字。

  「是哪位在叫在下?」清朗平和的聲音忽然在她師徒兩人耳邊響起。

  「誰?」冰兒大驚,忙左右張望,卻不見人影。

  看看師傅,卻見師傅怔怔的坐在那裡,又變成了那模失神的模樣。

  難道是自己的幻覺?根本沒人?

  「師傅,你剛才聽到什麼人說話了麼?」冰兒小心翼翼的問。

  「聽到了,聽到了,……,是他,是他的聲音!」洪凌波喃喃低語,心底夢牽魂縈的聲音終於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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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9 17:15: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十八章 暫逢
  
  「什麼人?!出來!」冰兒有些驚慌,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她從遇過如此離奇之事。

  「冰兒,坐下罷。……是蕭公子麼?」冰兒的話將洪凌波驚醒,忙按住徒兒,輕聲向空中問道。

  「正是在下,咦,是凌波仙子,區區正在樓下,稍後拜訪!」清朗平和的聲音又在她們耳邊響起。

  冰兒伸了伸舌頭,不敢說話,看了看師父,她正強抑著從心裡透出的喜悅之意,竭力擺出一幅清冷的表情,但與平時清冷中透出雍容相比,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如果剛才的人說得是真的,那也太過驚世駭俗,站在樓下,他竟能聽到這裡的話,蕭公子?蕭公子,咦,難道是剛才說的蕭月生?難道他真的在樓下?

  不過,他的聲音很好聽,聽了讓人心生好感,小女孩的心思總是轉得莫名其妙。

  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冰兒起身到了窗前,透過茫茫雪花,往下邊望去。

  她忽然省起,自己根本就不認識他,又怎知是不是他。

  她探出頭,大片的雪花爭先恐後飄落到她烏黑髮亮的長髮之上,卻擋不住她好奇心。

  是有人正在樓下,但這間酒樓極大,在窗戶離樓前很遠,根本看不清人的容貌,好像是三個人,正牽著馬,兩人穿著雪白的貂皮裘衣,戴著皮帽,將面目遮得嚴嚴實實,無法看清面容,中間一人穿的卻是黑色裘衣,三人正站在大雪中,正在跟樓下的迎賓夥計說著什麼,然後,將三匹馬交給夥計,穿黑衣的在前,緩緩上樓。

  「是他們麼?」冰兒猜測,但心下更是惴惴,這裡離樓下實在很遠,連人都看不清楚,何況聽到說話聲。

  冰兒正要縮回頭,正在上樓梯的三人忽然停了下來,那穿黑裘衣之人慢慢轉過身子,她只覺一道亮光射入眼中,彷彿烈日下的兵刃反光,她忙閉上雙眼,眼前卻現出一張笑臉,溫和的笑臉,溫潤如玉的臉上,那兩撇鬍須格外顯眼。

  她大驚,那張笑臉彷彿憑空出現在自己的腦袋裡,而自己剛才卻是閉著眼睛的,忙張開眼,向那三人望去,卻見那三人已經走到二樓樓口,彷彿能見到自己的目光,那身穿黑裘衣之人往後擺了擺手,極像是向自己揮手,透著一股瀟灑的韻味。

  她縮回頭,顧不得頭上的落雪,小手努力拍著高聳的胸脯,喘出一口長氣,道:「師父,真是見鬼了!剛才——」

  「別說了,你見到的就是他了。」洪凌波瞑目靜坐,面容已經回復清冷平靜。

  「哦——。」冰兒不甘心的答道,心裡又開始猜測師父怎麼知道自己看到的是那個人,師父到底猜得對不對呢?

  「篤篤」,敲門聲響起。

  「請進!」洪凌波猛得睜開雙眸。

  門口立著三人,一前兩後,站在前面的,身穿黑亮裘衣,相貌普通,嘴唇上方的兩撇黑鬚,卻令他有股瀟灑的氣度。

  「你!」冰兒驚叫一聲,指著一臉微笑的黑衣人。

  「小姑娘,我們見過了。」他溫和一笑,向她眨眨左眼。

  「蕭公子,請進!」洪凌波起身,身穿道袍,卻斂衽一禮。

  「呵呵,故人相見,喜不自勝呀!凌波仙子,我們好久不見了!」蕭月生拱拱手,瀟灑的跨入雅間。

  身後的小玉小月跟著進入,小月須手將門關上,本來有些空蕩蕩的小間,忽然充實很多。

  洪凌波清冷的面龐帶著一絲矜持的微笑,肅手將蕭月生讓入席中。

  「來,來,都坐下,都坐下!凌波仙子也不是外人!」看小玉小月並未坐下,仍站在自己身後,便招手讓她們入席,倒像是他是這裡的主人。

  在家裡他們可以尊卑不分,但在外面,她們的身份卻是她的侍女,行為也頗為規矩。

  冰兒好奇的盯著小玉小月她們看,驚歎於她們的美麗,實在難以想像她們竟只是婢女,兩女皆是膚色若雪,容光照人,一身雪白的貂皮裘衣,更將她們映襯得如神仙中人,不沾一絲煙火氣息。

  小月看對面冰兒好奇的眼神,心中大生親切之意,答應一聲,坐到了冰兒身邊,小玉則伸手將蕭月生身上的裘衣脫下。

  「公子,我們在這屋吃飯麼?」她將裘衣掛在門旁,問道。

  「自然,凌波仙子歡迎吧?」蕭月生望向對面清冷的面龐。

  「歡迎!凌波深感榮幸!」她平靜的注視著蕭月生,神情沒有一絲波動。

  蕭月生雖不用觀心術,但對周圍人的心理感知仍是極為敏銳,洪凌波強抑自己內心波濤洶湧,絲毫瞞不過他,讓他的興趣大增,倒想弄個究竟,對面這個更加美麗的女子,為何面對自己時,心情這般激動?

  小玉已經出去,蕭月生知道她是去張羅飯菜,小月則已經成功與冰兒接上了話,兩人腦袋靠得極近,低聲嘰嘰咕咕的說個不停,時不時捂著小嘴發出咯咯的笑聲。

  蕭月生靜靜的坐在那裡,面龐帶著幾分笑意,盯著對面恍如雕像一般的洪凌波。

  洪凌波強自鎮定,對面傳來的溫潤目光彷彿帶著沉重的壓力,令自己有些喘不上氣來。

  「凌波仙子,我們好久不見,這些年過得好嗎?」語氣親切,彷彿是多年的老朋友再次相見。

  其實,蕭月生與她僅見過兩面而已,可他對李莫愁師徒,有一種特別的感情,總是想戲弄她們一番,對這個與李莫愁性子不同的洪凌波,他卻是滿懷好感,跟著那麼個心狠手辣的師父,心腸卻仍舊很軟,簡直就是異數,不能不佩服。

  「……還好!」洪凌波竟然緊張的說不出話,好不容易,才擠出了兩個字,兩朵紅雲卻爬上臉頰,更增幾分麗色。

  蕭月生看著她羞澀的模樣,心裡覺得她說不出的可愛,也不忍再逼迫,指了指正與小月頭靠頭的冰兒,笑道:「這個小姑娘是你的徒弟?」

  洪凌波點點頭,拉了拉正說得歡快的冰兒:「冰兒,還未給蕭公子見禮,恁沒禮貌!」

  「唔,是——,師父!」冰兒忙答應一聲,站起來,斂衽一禮,道:「見過……,咦,師父,我該叫他什麼啊?」

  「呵呵,你就叫我師伯吧。」蕭月生笑咪咪的說道。

  「冰兒見過師伯!」她看了看師父,見師父沒出聲反對,便甜甜的見禮。

  「蕭公子,這……」洪凌波有些遲疑。

  「凌波仙子,說起來我們還是大有淵源的,楊過是我二弟,冰兒得跟他叫師叔,叫我師伯,有什麼不對麼?」

  說著,從袖子裡拿出一把短劍,墨綠色的劍鞘,兩面各嵌有七顆閃閃發光的藍寶石,華美異常。

  他把劍遞到冰兒面前,笑道:「倉促之間,我這個當師伯的也沒備什麼能拿出手的見面禮,這柄小劍,還算得上鋒利,你拿去玩吧,禮物以後再補上。」

  「蕭公子,這太過貴重,萬萬不成!」洪凌波急忙阻止,她一見劍鞘,僅是這十四顆寶石,已是價值不凡,如換成銀兩,足可保一生衣食無憂。

  「你也甭跟我客氣,我送出去的東西,還從沒有收回來的!來,冰兒,拿著!一柄破劍,你師父還較真兒!」

  「師父……」冰兒看了看師父,表情帶著幾分躍躍欲試。

  「還不謝過師伯?!」洪凌波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謝過師伯,嘻嘻,真好看!」她還是小女兒心性,全不知這把便是如何貴重,看蕭月生輕描淡寫,不屑一顧,真的以為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是被華美的劍鞘吸引,才心生喜歡。

  「呵呵,有徒若此,你也是好福氣!」禮物收下,師伯叫完,兩人的關係陡然變得有些親近許多。

  「蕭公子……」

  「你也別叫我蕭公子,太過生分,既然冰兒都叫我師伯了,我就托大一回,你就叫我大哥吧,我叫你凌波,如此豈不更好?!」蕭月生不愧是在現代商場摸爬滾打過的人物,面皮之厚,非同凡俗。

  「這……」羞澀的洪凌波如何是他的對手,一下便敗下陣來。

  「是不是太過委屈妹子了?也是,像妹子這般天仙人物,我這個凡夫俗子豈配有你這個妹子。」他話意雖是說不配,卻滿口妹子的亂叫,著實皮厚無雙。

  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禮物都收下了,她也滿是無奈,況且,她內心深處,隱隱還有幾分欣喜。

  「凌波見過蕭大哥!」洪凌波站起身,再次向他行禮,臉上雖仍清冷如故,眉梢間卻透出幾分喜意。

  「毋須多禮!」

  洪凌波只覺一股柔和之力輕托自己,竟蹲不下,知是這個蕭大哥搞的鬼,也就不為已甚,重新坐定。

  蕭月生呵呵笑了兩聲,心下喜悅,卻也沒安什麼好心。

  實因洪凌波清冷自若的面容,自有一股奪人的美麗,令他有股衝動,極想剝下她清冷的外殼,奪得其芳心,看看將會是什麼樣的模樣。

  這也是強大的男人遇到冷艷女人時共通的心理,也只是一時衝動之舉罷了。

  「公子,菜上來了!」小玉推開門,輕輕走進。

  「小玉,這是我剛認的妹子,你們就叫她姐姐吧。」

  於是小月小玉一番重新見禮。

  「對了,我這個當大哥的還未給你見面禮呢!」吃了一會兒飯,蕭月生忽然省起。

  洪凌波的飯量極小,見到蕭月生以前,就吃得差不多,這會兒慢條斯理,優雅從容,一小口一小口的進膳,但並非全是素菜,顯然沒有忌口吃素。

  蕭月生心下暗喜,看來洪凌波只是穿著道袍,並非真正出家。

  聽到蕭月生的話,洪凌波停下竹箸,輕搖頭:「剛才給冰兒的禮物就太過貴重,凌波已經愧不敢當,如何能再收禮物!」

  「洪姐姐你別客氣,能讓公子送禮物的機會可不多,不可錯過喲——!」小月咪著眼笑,替洪凌波著急。

  自己的公子平時吝嗇得緊,很少送別人東西,但每送出一件,卻都是了不得的東西。

  剛才那把短劍,外表看起來華美,極像是有錢人拿來賞玩之用的飾劍,只是裝飾之用。

  但那把劍,對常人來說,卻是把神劍。

  這把短劍的劍鞘極重,劍身卻極輕,拔出來,只能看到一泓亮光,看不清劍身的模樣,彷彿這把劍總在放著光,將人們的目光拒之於外,人們只能看到劍身的輪廓,朦朦朧朧,透著一股神秘。

  且不提其吹毛斷髮的無比鋒利,最奇異之處,當拿著這把劍練習劍法時,非但不消耗內力,反而增加內力,絲絲縷縷的氣息從劍柄處內嵌的藍寶石傳入經脈,溶入體內,源源不斷的增加,很快就能感覺內力充盈,週身俱強。

  那劍鞘,十四顆寶石排列奇異,卻是一種引靈陣法,能吸收天地間能量,佩劍之人練功之時,自然處於陣法之中,功力增強比平時快上幾倍。

  當時小月垂涎不已,有了這把劍,內力的增強是易如反掌,比自己修煉都省心,這樣的寶貝,聽都沒聽說過。

  小月很貪玩,很怕練功,練功能偷懶就偷懶,現在有了這麼一個能偷懶的寶貝,她當然想據為已有。

  但當小月厚著臉皮開口向自己的公子索要時,卻遭到了拒絕。

  蕭月生笑咪咪的對她說,她的內力,深厚已夠,凝練不足,這柄劍根本用不上,況且這把劍太過鋒利,她笨手笨腳,弄不好,怕要傷著她自己,是萬萬不能給她的。

  說完那通話,將短劍收了回去,讓小月鼓著嘴,生氣了半天。

  但後來她見過的神奇寶貝多了,這柄神劍,在她眼中與凡鐵無異,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倒是頗為同意自己公子的說法:「一柄破劍。」

  聽到小月的勸告,洪凌波仍舊搖了搖頭,清冷的面龐綻出一絲微笑,「蕭大哥饋贈太厚,反讓凌波心中難安!斷斷不能再收禮物!」聲音柔和,卻透出一股堅決之意。

  小月著急的直想跺腳,心中實在難以理解,為何她竟這般堅拒公子的禮物,這樣的情況下,接受禮物不是應該的嘛,真是難以理解!

  蕭月生怔了怔,實在沒想到洪凌波竟如此堅決,心下微轉,笑道:「即使如此,我也不再強求,對了,凌波你們師徒這是從何而來,向何而去呀?」

  小玉自進來以後,極少說話,只是默默吃飯,與正與冰兒嘀嘀咕咕的小月動靜相反,其實她在暗中仔細觀察對面的清麗女子。

  洪凌波能如此堅辭自己公子的禮物,也讓她頗為意外,但也是好感大生,不貪有度,是極為難得。

  「我看洪姐姐衣衫單薄,是從南面而來吧?」小玉開口,溫柔嬌媚的臉上帶著微笑。

  洪凌波點點頭,向小玉微露一絲微笑,長歎一聲,瞪了一眼跟小月咬耳朵正歡的冰兒,道:「我帶著冰兒去臨安遊玩,去惹上了大麻煩,只好往這邊逃。」

  「哦?臨安?什麼麻煩事?」

  「在臨安城外,我們見到一幫人強搶民女,冰兒氣不過,失手將那紈褲子弟殺了!沒想到那是臨安城南山幫幫主之子,那南山幫人多士眾,我們只好換了好馬,往北逃,路上還遇過幾次攔截刺殺,好在這幾天已經不再見人,可能已經出了南山幫的勢力範圍。」

  此時的臨安,是南宋都城,繁華異常,景色極多,確實是遊玩勝地,只是天子腳下,她們也敢殺人,蕭月生只能苦笑兩聲。

  臨安的紈褲子弟大多是些有背景,有身份之人,恐怕拿出一個,都是非富即貴,不能輕易得罪,看來冰兒倒是極有俠義心腸,衝著此點,其魯莽也可以原諒。

  可因為強搶民女,就把人給殺了,就是有些過火了。不過,引舉倒是有幾分李莫愁之風,心狠手辣得緊!

  這個亂世,尤其在武林中,殺幾個人,實在平常,哪一個武林成名人物,手中沒有沾滿鮮血?如果真按朝廷的律法行事,將這些武林成名人物全拉出去斬了,幾乎沒有一個是冤枉的。

  但區別就在於,所殺之人,名聲如何,身份如何。無名無權之人,殺了就殺了,但踢到鐵板,也只能怪自己運氣不佳,大不了一死而已,人在武林,腦袋早就提在腰帶上,對這種情況也早有心理準備,人死不過碗大一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沒有這種勇氣,是闖不了江湖的,定會被早早淘汰。

  「小玉,你怎麼看?」蕭月生皺了皺眉,轉頭問正靜靜坐在身旁的小玉。

  「南山幫?公子……」小玉有些遲疑的看了看洪凌波,她面無愁容,清冷如故。

  「說吧,……有什麼說什麼!」蕭月生擺了擺手,示意她大膽說,放開了說。

  「依小玉看來,洪姐姐她們是惹了個大麻煩!那南山幫勢力極大,只恐不會善罷干休!」她一臉嚴肅,神色沉重。

  「唔,南山幫?有點印象。背後是不是有姑蘇慕容家摻著一腳?」蕭月生放下竹箸,手指在桌上輕輕敲動。

  「姑蘇慕容家?」洪凌波輕聲問。

  「呵呵,姑蘇慕容,沒聽說過吧?」看洪凌波迷惑的樣子,蕭月生笑了起來。

  「聽蕭大哥的意思,好似慕容家不簡單?」她確實沒有聽說過慕容家。

  「呵呵,小玉——」蕭月生輕笑。

  「是!公子!……洪姐姐,姑蘇慕容,家族歷史悠久。」

  她頓了頓,將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拉著道:「一百五十年前,對武林中人來說,那是個神話的時代,是最輝煌燦爛的時代,各種奇功絕學紛紛現世,武林中豪傑輩出!高手層出不窮。」

  說到這裡,她如彎月的玉臉露出一絲神往,「在高手排序中,有北喬峰、南慕容之說,謂之一南一北兩大頂尖高手,北喬峰指的是當時的丐幫幫主喬峰,南慕容指的是姑蘇慕容世家的慕容復。慕容家本是北燕皇冑後裔,一直心懷復國之志,因而與喬峰結怨,最終以慘敗收場,自此姑蘇慕容日漸勢微,變得默默無聞!」

  屋裡極為安靜,陣陣的笑罵聲自樓下傳來,聲浪時高時低,顯得熱鬧非凡。

  窗外大雪絲毫沒有停歇之意,仍在不停的籟籟下落,下得很急,彷彿能看到屋頂上的積雪正一點一點變厚增高。

  這間小雅間中,坐著四女一男,人數極為合適,既不空曠,又不擁擠,蕭月生坐在中間,聞著空氣中飄蕩的幽幽香氣,有些醉了。

  「一百年滄海桑田,如今,輝煌無比的姑蘇慕容已被武林中人遺忘!但慕容家代代皆以復國為念,其家底豐厚,豈是外人能料?!」說到這裡,她有些激動,聲音激昂,先前兩個咬耳朵說話的人也盯著她,豎著耳朵聽她講。

  其實,一百五十年,兩三代人過去,那時候的武林軼事早已經被人遺忘,真假也無人得知。

  在觀瀾山莊,蕭月生有時候感覺無聊,便把完顏萍與四個丫頭召集到一塊兒,聽他講故事。

  在現代,蕭月生讀過金庸的書,便把天龍八部當故事講給了她們聽,博得了不少眼淚與喝彩。

  後來,他靜極思動,便想去查查天龍八部到底是不是真的。

  別的不好查,姑蘇慕容家倒是容易得很,找到了慕容家秘密山莊,然後偷偷進了密室,翻看慕容家的族譜,慕容博慕容復赫然在列,再有密室裡的多派武功秘笈,便知道自己的推測不錯,一百五十年前,恐怕真有天龍八部裡的那些事發生。

  他對密室裡堆積的珠寶沒有什麼興趣,倒是把那些他不放在眼中的武功秘笈印到了腦子裡,以待將來無聊時翻著玩玩。

  他仙道已成,識海無窮,不想忘記的東西,便不會忘記,況且,他還可以用玉簡當硬盤用,把內容用神念刻入,感覺比在現代用計算機硬盤還要方便,容量極大,還是加密的,外人根本無法進入其中讀取。

  「據我們所瞭解,近些年來,姑蘇慕容家,並非已經衰亡,其實一直深藏不露,臨安城的南山幫,蘇州城的楓葉劍派,都是由他們暗中扶植。」小玉喝了口茶,抑制自己激昂的心情,平靜的說道,其說話的神情,與剛才溫柔如水的氣質迥然不同,眉宇間透出幾分英氣,有幾分指點江山的豪逸之氣。

  「楓葉劍派?它的名氣倒是很大!」洪凌波雖然在武林中很少走動,但對楓葉劍派的大名還是有所耳聞。

  近些年,武林中出現了百家爭鳴的氣象,各種幫派林林總總,如雨後春筍,紛紛破土而出,熱鬧非常。

  這個楓葉劍派,就是這批新興幫派中的一員,且是其中皎皎出群的一個。

  楓葉劍派,自然是以劍聞名,其劍法,以快為主,招式簡潔,殺氣極強,追求一擊致命,威力極大。

  小星那丫頭嗜武如命,曾追問蕭月生對這派劍法的看法,蕭月生給出了評語:「不要命的劍法,沒前途的劍法」。

  其它的,他就不再多說,讓小星自己琢磨。

  不管蕭月生的出神,小玉看了看冰兒,又看了看洪凌波,略帶沉重的道:「南山幫勢力大,人數多,大多是些販夫走卒之流,魚龍混雜,高手不多,但卻極為難纏,你們殺的是幫主之子,據聞南山幫的幫主宋思飛只有一根獨苗,他豈能不報仇?估計會請楓葉派的高手幫忙。你們可得小心!」

  蕭月生呵呵笑道:「小玉也別大驚小怪,你可能還不知道凌波的師父是誰吧?」

  「唉呀!」小玉一拍自己光潔的前額,忽然笑了起來:「我真是白擔心一場,說不定,那宋思飛要是知道了洪姐姐的師父,就不敢再出手了!」

  小玉這才忽然省起為何冰兒為何叫自己的公子為師伯了。

  自己那小叔楊過夫婦,他們古墓派人丁單薄,只有他兩人,至今未收弟子,何來有人叫他師叔?只有那被逐出古墓的李莫愁一脈了。

  小玉四女有兩重身份,即是蕭月生的妾室,又是婢女,在家時,是妾室身份,出門,則充當婢女,也並不衝突。在觀瀾山莊,楊過見著她還得叫聲嫂嫂。

  自己的公子提醒一句,眨眼間,她就想到了其中糾葛,反應不可謂不快。

  那李莫愁,當年人稱赤練仙子,殺了不少人,是隨心所欲的殺人,魔頭之稱當之無愧。

  但一直無人能夠阻止她的殺戮,可見其武功之高。

  殺人前夜,先顯血印,一印一人,恐怖之極,跟何沅君三個字搭上邊的,被她殺了很多人。赤練仙子之名,在江南武林,令人聞之心寒。

  十年前,不知何故,她忽然遁跡江湖,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如果南山幫知道洪凌波的師父是李莫愁,想必也沒有膽子找她的麻煩,定會先想方設法弄清李莫愁的情況,只有確認李莫愁死了,才敢找洪凌波師徒的麻煩吧。

  蕭月生忽然古怪的笑了一下:「嘿!還真讓你先前說著了!楓葉劍派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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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19 17:15: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神雕 第十九章 楓葉
  
  「哦?真的是楓葉劍派的人來了?」小月問,帶著幾分興奮的神情,少女天性未泯,很喜歡看熱鬧。

  「趕緊吃飯!只有吃飽飯了,才有力氣打架!」蕭月生知道小月的飯量不小,這一會兒,恐怕還沒吃飽,再說,她光顧著與冰兒說話,飯倒沒吃進多少。

  他一直有午憩的習慣,飯後一小睡。

  所以每次吃完午飯,自然就會發困,現在,他就有些發困,於是忽仰身軀,倚到椅子後背,輕輕閉上了雙眼,一幅閉目養神的模樣。

  小玉也忙低頭吃飯,她也還未吃飽,說了這一陣子的話,又有些飢餓之感。

  「楓葉劍派……」洪凌波低聲輕念,她忽然感覺有些煩躁,輕輕立起,轉身站到閣窗之前,冷冽的風撲面而至,讓她的頭腦為之一清。

  很長時間沒有在江湖中行走,自己的膽子倒是變小了。

  當初跟在師父的身後,何曾這般狼狽過,只有她們追殺別人,還沒人有膽子追殺她們,如今,自己竟然被人追殺,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她心中苦笑一聲。

  可能真的是像師父說的,自己太過心慈手軟了。

  前面幾批人,被自己打得落花流水,卻沒有下殺手,饒過了他們,那南山幫卻不識趣,仍派人過來,難道還真以為身為李莫愁弟子的自己是軟柿子麼!看來,真的該學師父,需行雷霆手段了!

  思忖間,一股冰冷的氣息從她身上散逸,久蘊於內的殺氣已經蠢蠢欲動。

  蕭月生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塊圓形玉珮,巴掌大小,青翠溫潤,瞧來極為光滑細膩。他微閉雙眼,如老僧入定般沉寂,玉珮時而在他指間翻動,進而被貼在手心摩挲。

  小玉小月不以為異,這是她們公子的老習慣,冰兒則不時偷偷往他身上看,感覺這個師伯真是個特別的人。

  「來了!」小月輕聲道。

  眾人未動,蕭月生閉目入神,洪凌波怔怔瞧著窗外,背對著他們,小玉仍低頭吃飯,猶如未聞,只有冰兒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緊盯著房門。

  小玉早就聽到有人進得樓來,在打聽見沒見過一個道姑與少女,又聽他們嘴裡說些什麼「點子扎手」,「你我須小心」之類的話。

  過了一會兒,「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來了!」冰兒猛的站起身,緊了緊手中剛得到的短劍。

  小玉放下碗筷,從容的起身,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一高一矮兩個削瘦的中年漢子,高個一張瘦長臉,面容清矍,矮個則圓臉,眉宇間滿是愁雲,似內心有什麼化解不開的心事。兩個皆身佩長劍,雙手修長纖細,目光銳利,精芒隱隱。

  「你們是……?」小玉溫和地問。

  「咳,打擾了,我們找人!」那高個漢子拱了拱手,溫和有禮,頗有儒雅之氣。

  望向小玉時,眼神中的驚異一閃而逝,迅速收回目光。

  小玉心中暗讚一聲,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如何,別人乍見之下,幾乎皆是神魂動搖,無法自已,需很長時間方能克制望向自己的目光,眼前此人竟能一觸即收,定力之強,著實難得!且其目光柔和,眉宇間並無煞氣,顯然極少殺戮,心下難免有了些憫才之意。

  「老二,看看是不是她們!」他目不斜視,對另一人說道,眼睛緊盯著小玉雪白皓腕,暗含戒備。

  「嗯?哦!」那矮個漢子這才自小玉絕美的容顏中醒來,臉上暗紅,忙自懷中拿出兩個長卷畫軸,一手一個,在面前垂下打開,掃了一眼,又看了看屋裡。

  「窗口的道姑與身旁杏黃衣服的小丫頭,是她們倆!」

  「好……」

  「哼!無禮!」小玉俏臉微沉,重重一哼。

  「嗡……」面前的兩人只覺耳邊似有黃銅大呂陡然撞擊,宛如天雷轟頂,腦門似要炸開,又疼又暈。

  「撲!」兩人精芒銳利的目光漸漸暗淡,再也壓不住胸口的疼悶,忍不住張開嘴,一口熱血噴出。

  有些委頓的兩人對視一眼,能清楚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

  「哼哼,你們楓葉派的人,膽氣越來越盛啦!告訴葉重,老實一點兒!」小玉語聲婉轉柔和,音量很小,似說悄悄話一般,說的話卻老氣橫秋。

  楓葉劍派的掌門人叫葉重,劍法精絕,為武林一雄,近年來在武林中名聲大噪,一時無倆。

  小玉輕扭細腰,轉身看了看屋裡,只有小月與冰兒正緊張的望著這邊,一個神情興奮,一個充滿緊張。

  自己的公子仍閉目端坐,手裡把玩著那塊玉珮,嘴角卻帶著一絲笑意。

  看到公子的神情,她心下大定。

  小玉又看了看洪凌波,她恍如不知這邊有人,仍靜靜站在閣窗邊,玉面向外,輕風帶著幾片雪花飄進,吹起幾綹她鬢旁的長髮,有幾分飄飄欲飛之態,極美,怪不得自己的公子心動,又是送禮物,又是認妹子的。

  那兩人用心調息一番,張口說話:「芳駕是……?」聲音帶著幾分嘶啞乾澀。

  小玉扭回頭,嫣然一笑,道:「我叫小玉,是小星的姐姐,葉重自然知道。別打擾我家公子休息,你們去罷!」說罷,晶瑩如玉的小手輕輕擺了擺,示意他們走人。

  他二人怔然而立,眼睛無法從她的臉上挪開,她剛才的一笑,宛如太陽乍然破開烏雲,陡然間光明大放,令他們神為之奪。

  小玉看他們的呆樣,也不再理會,轉身關門,心下決定,回去讓小星再去楓葉派一趟,再好好的教訓教訓葉重,算做他門下弟子有眼無珠的小懲。

  他二人心中又是震驚又是沮喪,兩人天資絕佳,年輕時拜入楓葉劍派門下,他們的師父即楓葉劍派的掌門葉重英武不凡,一身劍法神妙無雙,劍敗無數高手,在江南武林幾近無敵,那時楓葉劍派尚寂寂無名,他們是親身見證了楓葉劍派的日漸強大,聲名日隆,心中充滿自豪與驕傲。

  憑他們的資質,已經學得師父七八分的本領,本以為憑著一身劍術,在武林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師父派自己兄弟二人截殺兩個女子,雖知兩人頗為棘手,但南山幫那是群烏合之眾,他們的話做不得準,心中也滿是手到人除的自信。

  沒想到,天下間竟有如此高手!還是一個這般美貌如仙的妙齡少女,心中實在難以置信,心下不禁有些懷疑,這是不是在做夢,暗中捏了自己一下,劇烈的疼痛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

  帶著滿心的驚疑與失落,兩人踉踉蹌蹌的離開了映泉樓,其落寞索然的身影,令人觀之心酸。

  小星極為嗜武,聽到楓葉劍派的名聲,便跑去那裡,強迫掌門人葉重跟她比試,結果自然是將葉重揍得不輕,但揍完人,她還是會指點他一番,讓他萬般滋味在心頭,聞小星二字而色變。

  「公子……」小玉站到蕭月生身旁,輕聲叫道。

  「哦——,呵,好困!」蕭月生睜開眼,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透著一股慵懶灑脫的意味。

  小月滿肚子的問題要問,但看小玉姐跟公子在說,也只好先憋著,冰兒仍懵懵懂懂,雲裡霧裡,渾不知為何那兩人雷聲大,雨點小,竟然沒衝進來。

  「好小玉,你倒是菩薩心腸!」蕭月生輕輕笑道,手中一直把玩的玉珮忽然憑空消失。

  「謝公子誇獎!」小玉從心裡透出喜悅。

  洪凌波是李莫愁之徒,李莫愁當年在武林中只有寥寥幾人能制,這麼多年,洪凌波的武功恐怕已經不下於當年的李莫愁,楓葉劍派的武功,根本不是對手,如果讓他們過來,憑洪凌波散發的殺氣,不難斷定,那兩人非死即廢,小玉打發走那兩人,卻是一片好意。

  「小月,去取些溫水,讓公子洗把臉!」小玉在他身邊坐下,見小月正想開口說話,便吩咐下來。

  「噢,好嘞——!」大姐的話,她是言聽計從,遵從無違。

  「小玉師叔,他們是來對付我們的麼?」冰兒有些不自在的發問,聲音嬌脆,心裡卻有些鬱悶,怎麼這裡的每個人都比自己大上一輩,就沒有一個比自己小的人了,真想做一回長輩呀。

  「是呀,他們手裡拿著你們倆的畫像。」

  「那你怎麼知道他們是楓葉劍派的呢?」

  「他們衣襟處繡有一個楓葉,這是他們楓葉劍派弟子的標記。」

  「小玉師叔,你的眼睛真尖!冰兒就差遠了!」

  「嘻嘻,這些都是積累的經驗,一學就會,一點就透,現在冰兒不就知道了麼!每個門派弟子都有其標誌,大多都刺在衣服上,像楓葉劍派是在衣襟上繡楓葉,南山幫繡大山,風雲幫繡雨傘,只要注意看,就能發現,很簡單的喲。」小玉見到冰兒天真嬌憨的模樣,心中喜愛,語氣柔和親暱。

  洪凌波這會兒轉過身來,看向自己徒兒的目光滿是寵溺,她充小玉微微一笑,道:「多謝小玉小姐,剛才替我擋住麻煩。」

  小玉忙道:「小玉不敢當!那種武功不入流的角色,不敢勞煩洪姐姐出手,小玉擅自處理,還望洪姐姐不要見怪!」

  「哪裡……」洪凌波搖頭,正要再說,門被打開。

  「水來嘍,公子,洗臉吧。」小月端著個熱氣騰騰的木盆,擠開門走進來。

  蕭月生點點頭,洗臉,接過毛巾,小玉又給他理了理頭髮,整了整衣袍,動作熟極而流,每個環節進行得環環相扣,一絲不亂,極有默契。

  這完全是富家公子的派頭習氣,洪凌波何曾見識過這般,看得暗暗皺眉,極不習慣。

  她與師父李莫愁還有冰兒三人一塊生活在道觀中,沒有僕人,平常什麼事都是親歷親為,自力更生。她對富家子弟沒有什麼好感,自然對他們的生活作風也存反感,見到蕭月生這番富貴習氣,即使是心中藏著愛意,也是有些看不順眼。

  她的這般表現看在蕭月生眼中,他卻不在意,只是心中微笑,環境影響人,改變人,觀念是可以改變的。

  飯已經吃好,一陣小風波也已經過去,外面的大雪已經停住,他們就要趕路。

  蕭月生邀請洪凌波師徒去觀瀾山莊過年,洪凌波心裡掙扎一番,終沒答應,要回去陪師父,然後答應了過完年去觀瀾山莊遊玩的邀請。

  蕭月生並未勉強,他時間觀念淡漠,並不感覺著急。

  酒樓外,大雪初晴。

  蕭月生接過夥計陳二遞過來的韁繩,看了他一眼,笑道:「今年就回去過年吧!」

  「是!……叩謝莊主!」陳二乍聽之下,有些發呆,隨即激動得聲音發顫,眼睛微潤,就要倒身磕頭。

  「不必!……要好好幹,莫墜我山莊之名!」他暗拂長袖,阻住陳二的身勢。

  「陳二,你先回去吧。」小玉在旁輕聲提醒。

  「是!夫人。」陳二恭聲回答,忽然省起莊中規定,極快的擦了下眼睛,轉身離去。

  觀瀾山莊的規定,很大程度上帶著蕭月生身世的烙印,僕人實行積分考察制度,達到一定分數,即可以外放,在外實習三年基層生活,然後可以向山莊申請貸款創業,或者到山莊下屬產業中工作。

  而在外磨礪期間,不能與山莊有任何聯繫,遇到山莊的人,也須裝作不識,有生命危險時,方可向山莊之人求助。

  對陳二而言,觀瀾山莊就是他的家,兩年來一次也無法回去,心中思念得苦,想念隨和的莊主,天仙化人的夫人們,還有親密的兄弟姐妹,而遇到了莊主與兩位夫人,卻不能上前相見,讓他難受異常,卻不敢違背山莊的規矩,沒想到莊主竟然開恩,讓自己回山莊過年,大喜之下,眼淚怎麼也無法止住。

  「這個小傢伙,倒也是根好苗子。」蕭月生笑著對身旁的小玉說。

  小玉抿嘴輕笑,那邊幾步遠處,小月正忙著跟冰兒說話,仔細的跟她解說那把短劍的神妙之處,惹得洪凌波師徒陣陣驚異,對這邊的情形沒有留意。

  蕭月生看了看天,這頓飯時間花得有些長了!他笑道:「小月,說完了沒有?……就你的話多!」

  小月忙加快語速,匆匆說完,跑了過來。

  蕭月生一拱手,笑道:「凌波,我們就此別過,來年再在我莊內長敘!」

  「蕭大哥一路順風!」洪凌波心中忽然難受異常,相見時難別亦難,乍見又別,萬般滋味上心頭,好在很快就到年關,過了年關,就去觀瀾山莊坐客,她心中下定決心,也顧不得女兒家的矜持了。

  「師伯再見,冰兒明年一定會去看望師伯的!」冰兒也有些依依不捨,她自小沒有父親,沒得到過父愛,見了蕭月生,感覺到他對自己的關愛,孺慕之情油然而生。

  「那師伯我就等著冰兒來。好好照顧你師父!……走了!」蕭月生長笑一聲,轉身躍上駿馬,一提韁繩,打了個轉,三騎縱馬而去,很快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師父,我們也走吧。」冰兒提醒仍呆呆站著的師父。

  洪凌波轉了轉晶瑩透澈的眼珠,目光從遠處收回,看了一眼冰兒,有些黯然的點點頭:「我們也走吧。」

  她們剛跨上馬背,忽然聽到身後一陣急促沉悶的馬蹄聲響起,她心中莫名的一喜,轉身回望。

  厚厚的積雪將使馬蹄聲比平時小了很多,聽起來不夠脆亮,有些沉悶。

  小玉縱馬而來,蹄下亂雪紛飛,攪起一團雪霧,眨眼間來到她們身前,輕盈的跳下馬背,遞上三塊圓形玉珮。

  這三塊玉珮比蕭月生手中把玩的小一些,一塊墨綠,兩塊泛黃,皆晶瑩剔透,光澤鮮亮,隱隱泛著瑩光,極為好看。

  「洪姐姐,這是公子送與你與冰兒的護身玉符,兩塊黃色是遁符,滴一滴血到上面,能將持有人瞬間送出十里之外,可以多人用一個,但效果成倍減弱,兩個人只能傳送五里,三人則只有三里,公子囑咐你切記隨身佩帶,以便危急關頭用以脫險。這塊綠符是訊符,將來你們到了嘉興,只需滴一滴血到玉符上,則公子自然會知道你們所處的位置。」

  「小玉師叔,怎麼都得用血呀?!」冰兒把玩著手中的玉珮,愛不釋手,聽到小玉介紹的使用之法,吐了吐舌頭。

  「咯咯」小玉咯咯笑了起來,「本來是用內力的,但恐內力不足,用血也可以,簡單也更保險一些,否則,內力不足,無法使用,豈不危險?」

  「你這丫頭,毛病真多!這等奇物,還嫌這嫌那的!」洪凌波笑罵一聲,道謝一番,

  她心中滿是甜蜜,這兩塊玉符,其珍貴得無以復加,有此玉符,等於自己多了幾條命,他如此慷慨,顯然是對自己極為關心的,與這份心意比起來,玉符反而份量輕了很多。

  小玉看洪凌波怔怔的想心思,抿嘴輕笑,掉轉馬頭,踏著白雪,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

  待再次上路,洪凌波心裡好受許多,輕撫著纏在手腕處的玉珮,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安定感,這塊玉珮說不定以前常被那個人放在手中把玩,想到這裡,彷彿玉珮帶有幾分他的氣息,握著它,就像身邊伴著他一樣,心裡說不出的安寧愉悅。

  自離開吉安府,蕭月生的臉色就開始陰沉下來。

  蕭月生性子有些喜歡安逸,喜歡享受,趕路從不騎馬,總是坐馬車。

  躺在舒適的馬車裡,或喝酒、或彈琴、或作畫,附庸風雅一番,自得其樂。

  對於做詩,他實在沒有天分,因為喜歡自由無拘,受不了那種格式的束縛,但琴棋書畫,還是想學一學,目的不是別的,打發無聊的時間罷了。

  這些都沒有什麼挑戰性,在他遠超常人的靈智之下,很快便得心應手,揮灑自如,無一不精,他曾對自己夫人說,自己這般全才,不去科場一顯身手,實在有些可惜了。完顏萍便淡淡的談起做詩之道,頓時讓他偃旗息鼓,罷了這番心思。

  這次回家一改平日習慣,騎馬趕路,一是嘗嘗鮮,二是給兩個小丫頭一些苦頭吃,讓她們知道走江湖是不容易的,免得心裡蠢蠢欲動,總想出來玩。

  剛離開洪凌波,心中尚在心中想了一番她的清冷美麗,想想她明年就會到自己府上,那還不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只要自己一亮出手段,憑著現代社會的泡妞經驗,還不是手到擒來。

  想到這裡,他忽然歎了口氣,想起了自己的夫人。

  平常她雖然溫柔動人,善解人意,但自己再娶別的女人進門,一定是會傷了她的心,這可如何是好?真是頭疼!

  「駕!駕——」他用力拍了下跨下的駿馬,再次加速。

  放開護身罡氣,清冽的寒風衝擊自己的面頰,他想讓冷風吹去自己的愁緒。

  小玉小月兩人也催馬加速,追在他的身後,兩人嬌美的身子隨馬起伏,渾然一體,長飛飄揚,說不出的優美動人。

  「小玉姐,公子有些不高興啊!」呼呼的寒風並不能阻擋兩人的談話,她們將聲音凝成一束絲線,直接對準對方的耳朵,這也是傳音入密的法門。

  「嗯,可能是剛跟洪姐姐分開的緣故吧!」小玉向自己前面有些沉默的公子爺看了一眼,低聲道。

  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對將要面對的事情也是心存憂慮。

  公子想娶郭家大小姐的事,蕭月生已經告訴了她,讓她為自己出出主意。

  自己是個丫頭,只需好好伺候公子即可,能侍於公子榻前,是自己的榮幸。對公子爺風流的性格,她也沒有什麼反感,畢竟現在富貴中人,皆是三妻四妾,嘉興城中的那些有身份有地位之人,哪個不是妻妾成群?妻妾少了,反而令人看不起,謂之能力不夠。

  就是那憨厚老實的孫子明,其妻妾數目也遠遠超過他的師父——自己的公子爺。

  近幾年,夫人一直為不能有所出而鬱鬱,雖然公子安慰開解,說並非她之過,而是自己的原因,他自己身為修道之人,不想生有後代,牽掛太多,有礙道基。

  但夫人心中總有歉疚,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能生育,已經構成休妻之條。

  於是她便開始張羅給公子爺納妾,公子爺也未拒絕,看了一些女子,只是說那些庸脂俗粉,不堪入目,有礙他的眼,便未納成。

  鬧了一陣子,夫人也就忘了這碴,拖到如今。

  如今,自己的公子要娶妻,並非納妾,不知夫人能不能同意,唉,真讓人擔心!

  小玉歎了口氣,甩了甩頭,不再去想這些煩心事,自己的公子無所不能,他自然會解決的,自己只需要在後面跟著就行。

  女子修道,一旦有成,則玄牝之門頓關,無法生育。但並不是蕭月生無法令完顏萍生育,只是他確實不想有什麼後代。

  對自己的妻妾,他有能力通過陰陽雙修之法提升她們的道行,對別人,提升功力尚可,但想強行提升道家層次,卻沒有辦法。

  如果有了後代,他或她根本不可能修練到長生不死的境界,那麼,終有一天會黑髮人送白髮人,他親眼目睹過自己父母由於自己的死所遭受的打擊,那種毀滅性的痛苦,他自忖無力承受,與其如此,還不如沒有後代,無牽無掛,自己與妻子們逍遙的生活,豈不是樂事!

  但世上有些事情,用嘴是說不清楚的。

  將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說給完顏萍聽,只是將自己是現代人的事情隱去,把時代變成這個時代。

  完顏萍雖然相信他的話,心中的疙瘩卻仍無法完全除去。

  女人不能生孩子,就是一種罪過,這是近千年的文化形成的觀念,人是無法消除所處環境施予其身的影響的。

  現在蕭月生不想要孩子,但並不能表示將來也不想要孩子,人的想法是會除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的,萬一哪天他又想要孩子呢?

  蕭月生也無能為力了,世上並非每一件事都能幹乾淨淨的解決,這些問題就交給時間吧,反正自己的時間多得用不完……

  一腔心思中,時間過得比平時快上許多。

  終於回到了觀瀾山莊。

  騎馬不停的跑了五天,他們終於回到了觀瀾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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