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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回到明朝當王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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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7 22:16:05
第八卷 蜀中劫 第三百五十四章 借勢呼風

  焦芳捻著鬍鬚,微微溜了楊凌一眼,楊凌抄著手笑吟吟地一搖頭,他立即止住了步子。受到劉瑾的暗示,圍攏到王華和楊廷和身邊的官員越來越多,一個個情緒激昂,執意要求楊廷和王華代表朝臣向皇帝進諫,務必促使皇帝對今日大逆不道的行為公開道歉。

  楊凌此次回京,已決意開始對劉瑾發動總攻,他知道,如果任由劉瑾繼續猖狂下去,那麼他必死的理由也許會更多,要剷除他也更有把握,但是霸州之行,使他知道有些地方的吏治已經敗壞到了何等程度,如果朝中再有劉瑾這個大奸做亂,要有多少百姓家頗人亡。儘管現在出手,有一定的風險,甚至沒有必勝的把握,但是他已決意現在動手。

  要動手就得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政治鬥爭無論的最終目的是什麼,都必須有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一個能公開見人的理由,就像這些為了博取賢名、為了發洩亂憤、為了趁機抨機劉瑾的各路政客們,都擎起了「孝道、禮教」這面大旗一樣,他也需要一個堂皇的理由。

  這個理由,因為正德的一句錯話,因為百官趁機發難的場面,已經提供給他了。在政壇上已非吳下阿蒙的楊凌,也立即抓住了這個機會。順勢而動,以四兩撥千金,這場各懷目的的大議禮,誰是最後的贏家?洪流最終將衝向何方、衝向何人?

  楊凌正看的得趣,腳後跟忽然被人踢了一下,扭頭一看,只見一個小女子衝著他一努嘴兒。隨即姍姍行去。那女孩兒一身縞素,可人的臉蛋俏如一枝梨花。楊凌怔了一怔,才記起那是蜀王之女,如今貴為公主的朱湘兒。

  楊凌莫名其妙。四下瞧了瞧,遲疑未動,朱湘兒走到側殿角門旁,扭頭瞪了他一眼,隨即往殿時一擺頭,先行走了進去。楊凌疑疑惑惑地跟了過去,站在門口先向裡邊探了探頭,生怕朱湘兒從門後邊抽冷子蹦出來,當頭就是一棒,好在一探頭正看見她站在殿裡頭。楊凌這才放心地跟了進去。

  楊凌見殿中只有朱湘兒和站在殿角地兩個小宮女,便上前施禮道:「楊凌見過殿下」。

  自從楊凌揭發朱讓槿陰謀,保全蜀王一系令名之後。朱湘兒對他已無成見,可是那日永淳公主一番授受不親的話,卻在她的心中布下一道心魔,見了楊凌,這小妮子總有點兒不自在。尤其今日是要促使楊凌早些去看永福,朱湘兒更覺的不自在。

  她乾巴巴地道:「國公免禮,嗯……國公回京。還沒見過皇上和永福公主吧?」

  楊凌道:「是,我昨日下午回京,今日一早來祭拜太皇太后,還不曾單獨參見皇上和公主殿下」。

  朱湘兒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道:「嗯,這個……永福公主很關心白衣庵建造地進度以及費用的籌備,呃…皇姐聽說你已回京,囑你去皇庵見見她,要.……當面問問這些事情」。

  楊凌一聽。有些為難地道:「現在?沒有皇上的旨意,不太方便吧。既然如此,我先去見過皇上,請了聖諭便去」。

  朱湘兒一聽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些許笑意,說道:「不必了,昨晚皇上就下口諭了,本公主叫人領你前去便是」。

  朱湘兒喚過兩個宮女,囑她們領威國公去皇庵一行,楊凌見推辭不得,只好隨著兩個宮女去了,走出殿門,見一眾官員有的振臂高呼、有的慷慨陳辭、有的火發衝冠,楊凌不禁厭惡地皺了皺眉。

  他能理解正德皇帝那種既無奈又鄙視的心情,如果換了他是皇帝,恐怕他也要被這群混蛋氣的七竅生煙,起碼也得拖下去一半大棒侍候。至於嘛,這算多大點事,一個個激憤的好像國將不國了一樣,那些別有所圖的人本是趁火打劫,那也罷了,偏是那些說地聲淚俱下的腐儒,真是叫人惱不得,恨不得。

  此時聲浪越來越高,皇太后已經無法忍耐了,與皇后兩人沉著臉聯袂走出殿來,眾官員正在大講特講地議禮,見了兩代國母焉能不知禮,立即停了議論拜倒下去,隨即又向張太后痛訴皇帝的失德失行。

  楊凌站在側殿廊下,一拂袍袖,隨著兩個宮女去了。朱湘兒見他走了,趕緊趕回太后身邊,悄悄扯了扯永淳公主衣袖。永淳公主一直伴在太后和皇后身邊脫身不得,此時兩後正在安撫群臣,顧不上她,她忙悄悄退了幾步,然後低聲問道:「他去了麼?」

  朱湘兒鼻子一皺,得意地道:「本公主出馬,還不手到擒來?」

  永淳見母后和皇后正對一臉委曲、好似受了極大侮辱,以致哭得鼻涕眼淚一臉滂沱地鄭御使等人好言相勸,便道:「走,咱們去看看」。

  永淳姐妹情深,她冒傳姐姐的意思,結果太后指婚,選中了那個短命鬼黯夜,永淳一直內疚於心,覺得是自已害了姐姐。

  永福在太后面前公然表態喜歡楊凌欲下嫁而不可得,無奈之下選擇出家避嫁,從正德那裡知道了姐姐用意的永淳,儘管對於堂堂公主下嫁一個妻妾成群的人仍不以為然,卻還是決定成全姐姐,盡量幫她促成機會。

  楊凌坐在素淨的禪房中,一杯清茶裊裊,室中有股淡淡地幽香,不是茶香,不是脂粉香,說是檀香卻又淡了些。門外忽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到了房門前卻忽然慢了下來,靜了片刻,房門口出現了一個女子,一襲月白色的緇衣,秀髮簡單地束於腦後。

  楊凌急忙站起身來,躬身道:「見過長公主殿下」。

  永福地眸中有一道明顯的喜悅。她抑住了激動地心情,恬淡地一笑,柔聲道:「國公請坐,我雖尚未出家。卻也算是帶髮修行,俗世間的稱號尊榮都稱不得了,國公還是叫我修緣吧」。

  楊凌喃喃地應了聲是,永福款款而行,大大方方自他旁邊步入房中,她的緇袍是絲製的,輕盈純淨地月白色,緇袍很寬鬆,可是由於十分柔軟,走動間隨著身體擺動。時而貼身、時而分開,總能如驚鴻一瞥,映出她纖美的嬌軀曲線。宛如一枝搖曳的百合,空靈中透著婉約。

  兩個人在禪房炕邊坐下,中間隔著一個炕桌。永福輕聲道:「我在佛堂正為太皇太后誦經,聽說國公來了………國公是剛剛回京麼?」

  楊凌道:「我昨日下午回京,因時辰已晚。今日才進宮來。霸州查抄已畢,回來後我去看過皇庵,整體規劃已畢。主體部分正在築基,現在天色也暖了,建造也快,我想到了秋上,主庵就能蓋好……」。

  永福一邊聽著,一邊提起茶壺為楊凌續上茶水,又從炕桌下拿出一個玉製地玉製薰爐,親手放入香料,動作不急不緩。優雅美麗。

  做好了這一切,她就帶著淺淺的微笑,注視著楊凌的臉龐,傾聽著他說話,雖然楊凌講的都是些枯躁的事情,什麼查抄了多少財產,變賣折現後是多少銀兩,白衣庵現在規劃建造的情形等等,她卻似聽的津津有味,一雙寶石般地星眸澈如泉水,深深地望住了楊凌。

  絮絮地說著話,楊凌被那雙眼睛看得有些侷促不安起來,察覺了他的不安,永福也驚覺自已盯視人家太久,忙含羞移開目光,望著熏爐中淡淡繚繞而起的香霧,輕聲道:「秋天麼………秋天主庵就能蓋好……」。

  眸光一閃,猶如燭花一跳,永福好似從什麼思緒中剛剛跳醒出來,低聲道:「國公剛剛回京,你能來看我,我很開心。至於修庵、用度這些事,我也就是聽聽,你作主就好了』。

  那含情脈脈地一瞥,可不像個六根清淨的出家人,楊凌的汗毛忽然豎了起來,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可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侷促地起身道:「今日剛剛進宮,還未見過皇上,如果……如果沒有旁的事,我先告退了』。

  永福有些失望,可是又想不出借口留客,抿了抿唇,她乖順地點頭:「那……我送國公」。

  楊凌忙道:「不敢不敢,公主請停步,呃……修緣居士請留步,我………我……」,楊凌一拱手,忽地觸及袖底一物,聲音不由一頓,忙從袖中翻出那串手鏈,說道:「啊,我在霸州,發現這串紅玉珠子很是可愛,特意攜進京來,奉與殿下」。

  永福眸光掠過一抹不敢置信的驚喜,盯著那串紅珠,似欲伸手接過,卻又收了手,訕訕說道:「我……我現在是修行之人,要這東西做什麼?」

  楊凌忙道:「這個……這是一串念珠,楊凌無意間尋到,覺得與殿下最是相配,是故冒昧奉上,但願殿下不嫌棄。」

  永福聞言遲疑了一下,這才接在手中,輕聲道:「多謝國公」。

  楊凌忙躬身道:「不敢不敢,殿下留步,我告退了』。

  目送楊凌匆匆離去,永福公主幽幽歎了口氣,這才低頭打量那串所謂地念珠。這是念珠?分明是一串手鏈嘛,她掀起衣袖,把手鏈套上。纖巧白晰的手腕從衣下露出少許,宛如一管打磨晶瑩的美玉,那串彤紅地珠子一套在皓腕上,白的白紅的紅,都是一團粉潤,說不出的明艷。

  摩挲著腕間光滑溫潤的珠子,永福公主癡癡出神:秋天,秋天就要搬到楊凌的宅邸前去住了。唉,以前只愁兩人之間天淵之別,永遠沒有機會,可是如今似乎有了機會,但他不知自已的心意。又豈敢越雷池半步?剛剛的只多看了他幾眼,就把他嚇跑了,還身經百戰的大將軍呢,那點小膽。真不男人,被他氣死了。

  可要說他不懂自已地心呢,偏又送了自已這串珠鏈,要如何與他接近?楊凌啊楊凌,我朱秀寧為了你,可是連出家的手段都使出來了,這層窗戶紙還要我來點破麼?難不成……難不成還要我這小尼姑放下身份去勾引你?

  「啐啐啐」,一念及此,永福頓時面紅耳赤,為自已羞臊的無地自容。

  「姐姐在做什麼?喝茶喝到了茶梗麼?」永淳和朱湘兒冒冒失失地闖進來。正碰見永福公主想的忘形,含羞自啐。

  一見妹妹到了,永福公主更加害羞。忙道:「沒……沒,…」。

  「沒什麼沒?內務府好大地膽子,合著教訓還沒吃過,真當我姐姐出了家呢,供應的什麼破茶呀,居然有茶梗?」

  永淳公主火氣不小。方才和朱湘兒躲在外邊偷聽,姐姐溫吞水似的,明明愛煞了人家。偏就不敢說一個字,把她急的要命,結果楊凌好死不死地,居然送給姐姐佛珠,真是氣人,他還挺願意讓姐姐出家的呀?

  小妮子為此憤憤然的,結果一衝進來又以為內務府拿劣茶侍候姐姐。永淳公主撅著嘴兒正生氣呢,忽地瞥見姐姐腕間紅光一閃,定睛看了看。永淳不由驚咦一聲:「姐姐,你不是什麼首飾都不要了麼,什麼時候又配了串珠子………」』。

  朱湘兒抓住永福的手,仔細端詳的那串紅玉手鏈,嘖嘖讚道:「哇,晶瑩剔透,赤紅如血,是最上等的瑪瑙手鏈呢,好漂亮,難得粒粒飽滿圓潤,大小如一」。

  永福慌忙褪下衣袖,羞窘地道:「沒,…,這不是手鏈,這是……這是楊大人送我的一串念珠」。

  永淳呆呆地問道:「念珠?念珠是這麼戴地麼?」

  永福公主臉也紅了,脖子也粗了,像只跳進油鍋的蝦子,惱羞成怒地分辯道:「我說它是念珠,它就是念珠,要不然你們說,它是什麼?」

  永淳一見皇姐要抓狂,忙不迭點頭道:「念珠,念珠,這就是念珠!」

  朱湘兒也小雞啄米似地道:「對對對,分明就是念珠,呃,…楊大人送的念……念珠……」。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永福公主心裡怦地一動:念珠,念朱,楊大人念朱……,是這個意思麼?他是秀才出身,這些借物喻情、拐彎抹腳地手段他一定懂的。

  永福公主的心又怦怦亂跳起來:若非如此,明明是一串手鏈,他為何非要說是念珠,莫非……莫非他在向我暗示什麼,我卻沒有聽個明白?

  楊凌的話重又在耳邊響起:「這是一串念珠,楊凌無意間尋到,覺得與殿下最是相配,是故冒昧奉上,但願殿下不嫌棄。」

  念朱、相配、但願我不嫌棄,哎呀,他是一語相關麼?如果是那樣,我毫無表示,他必定要心中失望了,我……我真的是好笨!

  朱湘兒無意中一句話,永福公主浮想翩翩,一顆芳心患得患失地,又復懊惱起來。

  楊凌到了永福面前,不知是不是因為對她的境遇心感愧疚的緣故,侷促木訥,難以言語,一離開庵堂,頭腦卻又恢復靈活起來。楊凌不知長壽宮現如今情形如何,匆匆趕去一看,由於方才地議禮,祭拜活動徹底破壞,官員們都已不見了,楊凌向小太監打聽到正德現在西暖閣,便急急趕去。

  正德被這幫官員的無理取鬧氣的發昏,見了楊凌時還無精打彩的。楊凌好言寬慰一番,簡單介紹了下霸州情形,隨即請求告假幾天,順便把霸州詳細情細整理成冊。然後再繳覆聖旨。楊凌連大年都是在外邊過地,正德皇帝每有要事,常要楊凌在外奔波,心中也覺過意不去,自然並無不允。

  楊凌自乾清宮出來,繞到前殿,有意地往武英殿一看,焦閣老果然正在殿門口兒打晃,一見楊凌到了,才轉身往殿內走去。楊凌也不言語。腳步一轉,也跟了過去。

  一進武英殿,焦閣老就急不可耐地打發了小太監出去。然後焦灼地問道:「國公,今天的情形不對勁兒,一開始不過是幾個沽名釣譽的官兒被皇上斥責,有些惱羞成怒罷了,可是後來滿朝文武群情洶洶。分明是別有所圖。門下看到許多劉瑾的人也圍著楊廷和、王華,要求他們帶頭向皇上進諫,不懷好意呀」。

  楊凌每次來。焦芳都要親手為他斟茶,這次是真急了,憂心忡忡地,也顧不上這些禮節了。楊凌瞧他急地團團亂轉,不由笑道:「呵呵,我自然知道,這事都不用拿腦子想,劉瑾肯鼓動支持,還能是好事嗎?」

  焦芳奇道:「國公看出來了?那……您怎麼不阻止呢。以您的威望地位,若是出面安撫,再加上楊大學士和王尚書對您十分推崇,必定隨之應和,劉瑾的奸計怎能得逞?現如今那些人抬出來的全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楊、王二人正當其位、身不由已,明知是為虎驅祟,甚至陷身其中,也不得不答應下來。

  唉!依門下之見,劉瑾必是覬覦禮部尚書之位,這可怎麼辦呢?皇上正在震怒之中,李大學士還未趕回來,國公不能言政,門下孤掌難鳴。說不定劉瑾能一箭雙鵰,順道把楊大學士也一起拉下馬,清流派要是被徹底打垮,國公的大計來日就更難實現了』。

  楊凌坦然自若地一笑,說道:「閣老請坐,何須憂心?」

  他翻過茶杯,悠悠然為焦閣老斟上一杯茶,一邊推茶過去,一邊道:「何須來日?我,準備動手了!」

  焦閣老一怔,失聲道:「現在?李大學士還未回來,少一個助力,另外,總要一個契口突破,這時機,…」。

  他目光一閃,忽地說道:「國公莫非也要利用百官議禮,迫皇上下罪已詔的機會?」

  楊凌沉靜地一笑道:「正是!」

  焦閣老疑道:「皇上今日雖是一番好意,可是所言所行卻有悖於孝行禮道,百官以此為據向皇上施壓,目的各一,理由卻相同,理字在手,無往不利。

  然而當今皇上最恨別人挾據以制,愈逼愈抗,劉瑾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想利用九五至尊無上之權,來壓制百官掌握的禮,趁機把清流一派撤底打垮。

  國公,他們手中地利器,一個是禮,一個是權,國公要插手其中,要以何目的?如何以制劉瑾?門下……實實的想不通,這件事要怎麼做才能把火引到劉瑾身上?」

  楊凌哈哈大笑,說到:「閣老,我就知道你會有所疑問,怕你沉不住氣,才來知會你一聲。現在地朝堂,一場議禮,各懷目的,刮的是百官的八面風,燒的是皇上地無名火,這火是對著百官們去的,看起來似乎引不到劉瑾身上……』。

  楊凌起身說道:「閣老這幾天不妨冷眼旁觀,不鼓動、不阻止、不參與,讓那風刮的再亂一些,讓那火燒地再大一些,等我上朝覆旨的時候……」。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冷了下去,目光慢慢凌厲起來,一字字道:「那時,就是我和劉瑾,在這紫禁城中最後決戰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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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7 22: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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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之職,莫大於禮,禮莫大於孝,孝莫大於祭。

  而正德皇帝。正是不屑於這一點,觸犯了官員、士子們一直奉行不渝的宗旨,觸犯了他們心中的道德底線,百官正是抓住了天子不孝、有失人君之道這一條份量十足的理由。開始向皇上發難。

  諫議大夫舒芬對皇帝今日妄言妄行,猶不知悔改感到怒不可遏,回到府中便洋洋灑灑,寫就一篇《隆聖孝以答人心書》,公開上書指責皇帝,並和皇帝辯論孝道,天理,人欲。

  說起這舒芬,知者寥寥,可是提起他後來寫地一首詩:「千里捎書只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那就耳熟能詳了。

  這位仁兄不但才華橫溢,而且為人至孝,後來慈母病逝。竟憂傷成疾,因而辭世,孝字在他心中,實比天還大,如何能容忍皇帝如此蔑視孝道。

  舒芬是翰林院修撰兼諫議大夫。事實上督察院、翰林院許多官員本就是互相兼職的。舒芬這篇奏疏聯絡同僚崔桐等七人聯名呈上,所以不但宮裡宮外知道了,就是民間也廣為流傳。士紳學子爭相傳閱,擊節讚賞。

  正德皇帝根本不和他玩這種無聊的口舌之爭,舒大夫花了一晚上時間引經據典寫就地錦繡文章,正德只花了一彈指地功夫,就把它扔到牆角里去了。

  舒芬是那種執拗的書生脾氣,愈挫愈勇,繼續上書,言辭也越來越激烈,弄得正德皇帝頭痛不已。只要一見奏折封皮上有「臣舒芬」三字,他立即奏折一合,不屑地往牆角一扔。

  臣子奏折,天子也不可如此輕侮,否則起居錄上注上一筆,那就是千古難抹的污名,所以小黃門也練就了一身本事,這邊一扔,那邊立刻就像拾骨頭的狗,嗖地一下躥過去,趕緊的拾起來。

  舒芬對天子抗言直書,立即在士子間獲得了無上榮耀,眾翰林、御使紛紛效仿,強烈要求皇帝悔過自責,反省過失,同時大批的官員不斷向楊廷和、王華施加道德壓力,要求兩位大人帶頭上書,勸諫天子。

  這時,正德皇帝卻患了傷風,還挺嚴重。原來百官至長壽宮祭拜時,正德從溫暖如春的西暖閣匆匆趕來,穿的單薄了點兒,腦門上一層細汗被風一吹,著了涼,緊接著被那幾個不識好歹的臣子氣的夠嗆,回去還沒一會兒,又讓太后喚去委婉責備了一番,連憋氣帶窩火,就此昏昏沉沉,高臥不起。

  皇上這兒肢體酸軟,倦怠不起,言官翰林們可不知道皇上是真病假病,就算真病,一場傷風就能掩過回頭有悖孝道地事麼?天子之職,莫大於禮呀。

  奏疏持續不斷,正德皇帝下旨司禮監,這些奏折一概留中不發,劉瑾聞旨,又拖出那兩口大箱子來,興高彩烈地收廢紙,不過這回他卻沒有用些卡削各部用度的手段整治言官翰林們,因為他需要這些書獃子造聲勢,聲勢造的大了,身為清流領袖地楊廷和以及執掌禮部的王華就不得不出面挑起這場議禮之戰的大旗。

  言官翰林們本來就是碼字兒的,你留中,我再寫,權當練筆了。奏折越來越多,語氣越來越激烈,混水摸魚的、別有用心地官員在裡邊煸風點火,到處串聯,哄的那幫書獃子心甘情願地去打頭陣。

  楊廷和與王華並非沒有意識到其中包藏的險惡,可這卻是說不出口地理由,百官情緒越來越激烈,被劉瑾壓制許久的情緒,終於在佔得理字先機的情形下,向皇帝完全爆發了,他們揚眉吐氣、意氣風發,終於找回了失去已久的責任感,意識到自已對朝廷、對江山是多麼的重要,為了爭取下跪的權利,為了爭取做忠臣孝子的機會,他們拼了。

  楊廷和與王華承受不住日夜上門哭訴哀請的官員強大的壓力,道德風向已經不是他們地權力和個人威望能夠控制的了,兩人商量了一下,只好寫了一份措辭還算溫和的奏折,聯名呈於御前。

  正德皇帝真地苦悶之極。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讓他無可辯駁,可是他就是想不通,不就是看見百官們跪在冷水濕地上。好心好意叫他們以躬代跪麼,就為了這麼點事兒,至於說的如此嚴重,好像天就要塌下來似的?

  天真地要『塌』下來了,大學士和禮部尚書進諫,代表著內閣和執掌禮的衙門也贊同百官們的意見,第一回合取得了階段性勝利,風向標至此完全明顯了,清流們圖窮匕現,上書從指斥皇帝有悖人倫禮儀、不守孝道。開始直接要求皇帝下罪已詔,反省已身,修正錯誤。

  正德皇帝病體稍愈還抱病上朝。此時身體漸好,卻拒絕臨朝,開始恢復他剛剛登基為帝時那種玩世不恭的態度,正德的態度激起群臣更大的憤怒,也給了他們更多的攻擊理由。

  恰好此時宣府巡撫陸完進京。他的轄地離的近,是奉令最先回京述職的一批巡撫。本來這些封疆大吏們還從來沒遇到過這種荒唐事,所以對劉瑾這項命令還有些不以為然。

  可是延綏巡撫不理會劉瑾地命令。拖延不行,劉瑾竟然派了錦衣衛直接把他下了大獄,陸完聞訊嚇破了膽,一路快馬進了京,到底還是遲到了。無奈之下,陸完只好在重禮之外又多備了一份,上門叩見劉瑾,劉瑾收了禮,又對他痛罵一番。開恩要他留職察看,稱為『代職』。

  這位老哥送完了禮,私事辦完了公事還沒辦呢,進了京總得見見皇上,可是皇上現在偏偏誰也不見,只好天天在朝房裡混日子,一來二去的,和六部九卿們都混的熟了。

  陸完並不知其中內幕,可是眼見京中情形如此緊張,六部九卿躍躍欲試地要跟著楊廷和及王華上書,以便博個好名聲,便出言勸道:」各位大人,皇上年少,血氣方剛,那是吃軟不吃硬地,群臣上書,皇上生病,這麼僵持著對朝廷諸多不利,各位大人此時上書,那不是火上澆油嗎?」

  六部九卿想想,也的確不能把皇上逼的太緊,劉宇和張彩雖已成為劉瑾死黨,但他們打的主意就是讓別人當出頭鳥,其他尚書們不出頭了,他們也就罷了手。

  劉瑾聞訊大火,找個由頭把這位壞其好事的巡撫叫去,又是一頓臭罵,把他罵地狗血噴頭,可憐的陸大人不知緣由,還當是送的禮劉公公還是嫌少,可是帶來地銀子全用光了,只好東家西家的借,然後陪著笑臉給劉瑾送去。

  劉瑾收了禮,也知道他是無心之舉,本打算就這麼放過他了,可是沒料到這位試職巡撫不放心,想想威國公那是宣府出來的人,本鄉本土的,還能不照顧一下,所以登門拜訪,又求托楊凌,萬一皇上要貶他的官,請楊凌代為說和。

  劉瑾就怕楊凌壞他的事,早派人盯著他呢,聞報陸完去走楊凌的門路,老劉又是大怒,難道我堂堂內廷首相,權傾朝野的劉公公,比不得他一個在野的威國公?

  陸完再次被劉瑾叫去,痛罵不休。這三罵下來,陸完皮了,快讓人搾成干了,他老劉還讓不讓人活了?反正京我是進了,遲到之罪已經免了,你還能把我怎麼樣?打不了罷官,老子不干啦!

  陸完做了這麼多年地官,當年一點書生意氣、士子血性早就磨光了,今日卻被劉瑾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給激出來了,老陸也不跪著裝孫子了,噌地一下站起來,脖子一梗梗,扭頭就走。劉瑾還沒見過這樣求人的呢,倒被他弄愣了。

  陸完回去就收拾包袱準備滾蛋,不料等了兩天,由於劉瑾摸不透他為什麼見過楊凌之後,態度突然變的這麼強硬,如今他正要對付王華,可不願節外生枝壞了大事,所以愣沒敢動他。

  堂堂宣府巡撫,摞下地方那麼多大事不管,走也走不了,留著又不知道還能不能做官,無所事事的,只好整天介在京裡窮晃。

  高層如此,還能維持表面平靜,但是低級官員卻無所顧忌,他們不像高級官員們久經官場老成持重。持政久了分得清孰重孰輕,知道迂迴委婉的鬥爭手段,這些從認字兒就捧著聖賢書灌輸了一腦子『禮義廉恥』的書生們,說理論頭頭是道。可是遠沒達到『入世』的水平。

  真理在自已手中,那還怕什麼?皇上不知禮、不守禮,為人臣子地此時不盡臣子之道,不表忠心,那什麼時候出頭?忠臣不怕死,怕死非忠臣。高級官員顧慮重重推諉不出,那我們自已出面。

  弘治十八年進士、刑部主事黃鞏,求閱狀元舒芬的疏稿後,感到尚未盡切,怕皇帝不夠覺悟。於是又獨奏一疏,給正德皇帝當頭來了一棒子,矛頭直指正德寵臣劉瑾。開始擴大打擊目標,他的這份奏折成為朝爭的導火線,議禮禮就此變成了議政:

  「如今天下只知有佞幸權臣,而不慮有陛下。寧肯違忤陛下,而不敢稍抗佞幸。禍本已生。陛下尚不知也,待禍變將起,恐陛下知之晚矣!為陛下計。請崇正學;開言路;正名號及綱紀法度;排除佞幸小人……,否則,恐國難已急至眉睫!臣自知此言必為奸佞所不容,斥臣為誹謗朝政,但臣寧死直言,諫請陛下勿為奸佞所誤。」

  黃鞏確是一片忠心,情知此折上奏,必受劉瑾打擊,罷官丟命也不稀奇。卻仍雄赳赳氣昂昂,慨然上書。車駕員外郎陸震,見此奏稿義正辭切,比自已文化水平高,就把自己地疏稿撕碎了,在後邊填上了自已的名字,其他位卑官員見狀,紛紛簽名,聯名上奏。

  這小官兒批評語氣之激烈,絲毫不下於後世著名的狂生海瑞寫給嘉靖皇帝的奏疏,正德一肚子火正沒處發呢,這封奏折出來,立即讓正德也抓住了把柄:「朕失禮違和?罷了,誰叫朕說錯了話辦錯了事呢,朕是自作自受,早知道這樣,跪死你這幫孫子!可是你現在扯的也太遠了吧?我就是沒讓你們下跪而已,怎麼嚴重到國將不國了?奸臣,誰是奸臣?」

  正德皇帝批轉劉瑾懲辦,劉瑾見折勃然大火,手敕刑部收黃鞏、陸震等五人下詔獄,逼其認罪。黃鞏慨然道:「人生仕宦至公卿,大都三四十年,惟立身行道,斯千載不朽之人。世之人,願以彼易此何耶!」

  陸震四人紛紛應和,劉瑾大怒,首犯黃鞏、陸震被拖去廷杖一百,罰跪五日,車駕員外郎陸震身子骨兒弱,打完了拖回獄中沒一會兒就死了,黃鞏居然咬著牙撐了下來,然後又跪足五日,收拾行李,罷官為民了。

  五壯士義舉風糜全城,士子們的敬仰尊重,讓更多的低階官員熱血沸騰了起來,各種條陳五花八門,居然還有人從議禮煞有介事地提到皇上沒有後嗣事,大談皇帝大婚兩年,一後二妃,卻始終不見有孕,萬一皇上不測,為禍不淺,憂心忡忡地勸告皇上早些立嗣,還暗示皇帝是否請個太醫看看,以免誤了大事

  這簡直是懷疑皇帝身體有病了,說他不行,是個男人就受不了,何況正德皇帝那毛驢脾氣,正德皇帝忍無可忍,奏折留中不發,關心皇上小弟弟的那位臣子,送進大獄挨板子,吃了頓『竹筍炒肉』,打的屁股開花。

  狀元舒芬意氣風發,現在是少壯派中的風雲人物,就此事又寫了一篇長篇論文,就議嗣一事經過細緻慎密地分析,得出一個結論:當今聖上如果不聽群臣們的意見,立即反省檢討,那就會得到五代時亡國之君或者建文皇帝那樣的下場。

  奏折呈上去,舒大人就料定自已必被廷杖致死,遺書寫好了,斂衣買回來了,棺材也訂了一口,準備給自已辦喪事,不料正德皇帝被他們天馬行空地離奇想法氣的怒極失笑,還以為這個書獃子有點人來瘋,腦子已經不正常了,居然放過了他。

  但是觀其動靜的文武官員可不知道皇上心中的想法,一見皇上打了兩撥人後,舒芬更為大逆不得的奏折呈上去居然沒事,還以為皇上開始服軟了,頓時勇氣倍增。

  兩天之內,六部、翰林院、大理寺、行人司、六科、十三道,都察院共一百多個中低級官員向皇帝呈送抗議和勸諫奏疏。語調一致,基本上都是說大明江山即將亡國,如果皇上再不悔改,恐怕死了想找塊埋屍體地地方都沒有。京城一時人心浮動。官員們無心政事,盡皆加入這場議禮,議政,繼而議嗣的莫名其妙之戰中。

  正德皇帝的無名火終於爆發了,連續多日不上朝地正德開大朝會,當庭怒吼,咆哮如雷,額頭青筋之冒,戟指群臣罵道:「朕躬身體欠安,迄今未癒,爾等不知體恤。整日聒噪,一班小臣誇大其辭、妖言誹謗,你們整日和朕講為君之禮。這就是為臣之禮嗎?一群混賬東西,你們不是要跪嗎?那朕就要你跪個夠!」

  上書的一百多個官員全部奉聖諭在午門罰跪,這些低階官員本來沒資格上朝,可是現在和上朝的文武官員一樣很光榮地每天早上到皇宮上班了。一大早,所司衙門的首領官員領著他們。排著整齊地隊伍趕到午門口,錦衣衛點名之後開始下跪。中午不管飯,但是允許家屬送飯。跪到傍晚再點名,由其衙門首領官員領回去,然後解散。

  內閣和六部九卿等官員不能再表示沉默了,紛紛上書請求皇上赦免,正德皇帝還是留中不發,緊接著又有幾位官員繼續上書求赦,包括王鏊等老臣,正德回復:「一起去午門跪著去!」

  先期被抓進大獄的官員們也帶著鐐銬加入了罰跪隊伍,這些官員白天跪在那兒互相聊天扯淡。晚上回家接著寫奏折,就是沒有一個屈服的。

  正德氣的腦門生疼,劉瑾察言觀色,一旁小心進言道:「皇上,您罰這些官員下跪,反思已過,可是他們根本不知悔改,一個個膝下藏了厚褥,跪坐在那兒聊天打趣,身旁居然還有茶水點心,真是成了大笑話。依老奴之見,不如對這些官員動用廷仗,吃了皮肉之苦,諒他們不敢再如此囂張」。

  「廷杖?一百多人同時廷杖……,正德略一猶豫,點頭道:「好,就好好教訓教訓這幫不開竅的東西,罰跪居然還有茶水點心,這班疲怠傢伙,讓他們吃些皮肉之苦也好!」

  劉瑾心中暗喜,連聲答應著,嘴角攸地閃過一絲陰毒地笑意。楊廷和夠奸,奉行中庸之道的王華更奸,這對老滑頭始終不當出頭鳥,害得劉瑾一直無法對其反動蓄謀已久的反攻,趁機奪下禮部,甚至把楊廷和哄出內閣,安插自已親信。

  在午門下跪的可沒有一個是自已的人,那全是清流派地中堅和未來的希望,如果一頓廷杖打死幾十個,就算明知前邊是火坑,楊廷和與王華也得硬著頭皮往裡跳,大事定矣。

  劉瑾一溜煙兒傳旨去了,錦衣衛,大漢將軍,東廠番子……,大隊人馬突然出現在午門外,前邊一排提著廷杖刑棍的大漢,跪在那兒喝茶吃點心地官員頓時一靜,片刻功夫,他們就看出,皇上要施廷杖了。

  這些低階官員的眼睛攸地亮了起來:廷杖!多麼榮耀!它代表著高尚忠貞,如果被打死,自已這個默默無聞的人將永載史冊。如果不死,今後走遍天下,都會受到朝野的尊敬。廷杖簡直就和『文正』的謚號、內閣首輔地官職一樣,是一個人臣畢生夢寐以求的待遇啊。

  行刑隊緊鑼密鼓地做著準備,『受虐狂』們吃飽喝足,該去方便的也都收拾停當,等著屁股挨揍了。內閣大學士、六部九卿聞訊齊趨御前求情,在此之前,兩匹快馬就飛馳出京,直奔西郊去了。

  楊凌一直在關注著朝中地一舉一動,正德被官員們攻童的焦頭爛額,他一清二楚。一些冒失的官員觸怒天顏,因而送命丟官,他也心中有數。他也急,但是時機不對,這一招攻出去就毫無殺傷力,不是因此把自已拖進去,樹為百官之敵,就是被劉瑾輕而易舉地化解攻勢,失去這個難得的機會。

  他必須像一個獵狐的獵人一樣,拿出最大的耐心等待,等待最佳的機會,等到皇帝和文武官員都感到騎虎難下,都感到矛盾難以化解,對方難以屈服,有心將其消彌卻無法抽身後退的時候,才能輕輕鬆鬆,以四兩撥千金。

  消息送到,楊凌正抱著兒子站在教堂角樓上看風景,一聽這消息,楊凌喜出望外,機會終於來了!

  正德皇帝此舉,已表明他決不會屈服,這種在一些官員們看的比天還大地事,在不守規矩的正德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世人雖然都認為正德荒唐,但是正德卻絕不干他自已認為荒唐的事,因為免予臣子下跪就下罪已詔,在正德眼中就是一件荒唐可笑的事情。

  然則事情鬧到這一步,一直站在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上,靜觀放任低階官員打前陣,以觀風色決定行止的高層官員,派流首領們必然也萌生了退卻之意,這頓廷杖打下去,將把官員徹底推到和皇帝對立的立場上去,他們做為領袖,也不得不赤膊上陣,硬著頭皮為小弟們討公道,結局唯有兩敗懼傷。

  雙方都出盡全力,又滿心希望能有個機會把自已和對手分開的時候,就是他威國公閃亮登場,扭轉大局的時刻了。

  楊凌抱著兒子大步流星趕回府去,趕到後花圓,叫起正手牽著手兒坐在假山後邊竊竊私語的大棒槌和雲兒,把兒子交到雲兒手上,對大棒槌高聲叫道:「棒槌,去,把本公爺的馬牽來,立即進城!」

  玉堂春聞聲忙從花廳裡走出來,撫著如雲秀髮道:「老爺,您要進宮?」

  楊凌威風凜凜,猶如要出征打仗的大將軍,鬥志昂揚地道:「不錯,快把我的奏本拿來,我要馬上進宮向皇上覆旨!」

  玉堂春急忙回到內書房,取出幫他整理豢清的一本冊子交到楊凌手中,楊凌拿在手中,輕輕一拍,心道:「京師整風,從今日始,這第一張大字報貼出去,不知是誰……先、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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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蜀中劫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一箭雙貂


  午門外,東廠番子、錦衣侍衛、大漢將軍們已按部就班,列隊整齊,就等著司禮監派人正式執刑了。就在這時,一隊健騎飛馳而至,馬蹄踏著青石板,轟聲如雷。

  錦衣衛千戶石文義聽見聲音,瞧見是一行快馬,立即帶著一隊侍衛迎上前來,手按刀柄,傲然挺立,高聲喝道:「前方是午門重地,文武官員,下馬落……」。

  剛說到這兒,他就看清衝在最前邊的是楊凌,僅落後半個馬頭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手執一根烏黑的鐵棒,前景歷歷在目,如何還敢囂張,石文義嚇的掉頭就跑,把跟在他身邊的錦衣衛官兵鬧了個一愣怔。

  石文義跑了幾步,聽見身後馬蹄聲越來越近,擔心會被快馬踹到,他急忙的往旁一閃,卻聽馬蹄驟停,扭頭一看,只見楊凌已在身旁停下,笑吟吟地翻身下馬道:「石大人,好久不見吶」。

  石文義見自已的士兵都一臉稀罕地看著他,不禁又羞又惱,可是對威國公又不敢失禮,只得忍著氣叉手施禮道:「卑職見過國公爺,國公爺一向可好?」

  楊凌當他是自已馬僮了,很隨意地把馬韁繩往他手裡一塞,熱情洋溢地道:「嗯,本公爺很好。咦?這麼多官兒跪在這幹什麼呢?旁邊這是………是要施予廷杖吧?廷杖又不是砍頭,最後都給頓好吃的,怎麼一個個還有茶有水的?」

  石文義這時已恢復了鎮靜,聞言有意譏諷道:「國公爺在家中納福。朝中的消息可就閉塞了些,回稟國公爺知道,這些官員觸犯龍顏,皇上罰他們午門長跪。自思反省呢,可是這些官員不知悔改,妄言上書,皇上震怒,要施予廷杖呢」。

  楊凌若無其事地點點頭,說道:「這麼不懂規矩,地確該打,不過行刑要暫停一下,本欽差正要進宮覆旨,稟告皇上的事是牽涉到這些官員的。你且聽候皇上進一步的?意吧」。

  石文義一呆:「欽差?國公爺您………欽差復旨?」

  楊凌眨眨眼,笑道:「是啊,本國公在野。是不知事。石大人在朝,看來倒是貴人多忘事啦,本國公赴霸州查抄黯府,是奉了聖旨地,這會兒正要進宮見皇上。回復聖旨呢」。

  石文義恍然大悟,卻疑惑地道:「國公查抄黯府復,與……與這些官員何干?何以要讓卑職暫停行刑?」

  楊凌笑容一冷。淡淡地道:「那……要不要本國公先向你稟告一番呢?」

  石文義慌忙道:「啊,卑職只是隨便問問,卑職不敢動問,不敢動問」。

  楊凌哼了一聲,漫聲道:「棒槌,在這兒看著,本國公沒有復旨之前,不得動刑」。

  石文義含忿道:「國公爺,對這些官員施以廷杖。可是皇上的旨意」。

  楊凌雙眼微微一瞇,說道:「本國公知道,皇上下旨也有一陣子了吧,你們還不是正在準備?如今本國公進宮復旨,事涉百官,多等一刻半刻算不得抗旨吧?」

  石文義微哼一聲,不冷不熱地道:「倒是不算抗旨,就算抗旨,國公爺一介侍讀身份時就抗過聖旨了,那也是不怕的。可是卑職不敢吶,一會兒劉公公就到,若是劉公公在此督刑,卑職一個小小的錦衣千戶,豈敢違背?」

  楊凌目光一閃,微笑道:「劉公公麼?呵呵,若是劉公公下令,本國公自然不好令你為難,你儘管執刑便是」。

  他這麼說,是因為眼珠一錯間,已看到劉瑾出現了,迅速想出了調虎離山的辦法。

  劉瑾一身湛藍繡蟒的袍服,腰間仍束著孝帶,領著一班小黃門,從角門兒出來,後邊的小黃門們有的搬椅子,有的端茶盤,看來劉瑾用刑,派頭和當年的范亭差不多,喜歡擺譜兒。楊凌微微一笑,扔下石文義,便低頭急急向角門走去。

  劉瑾興致勃勃出了宮門,正準備欣賞一出百臀怒放地好戲,忽見楊凌急匆匆走來,不覺有點詫異,忙迎上前來,皮笑肉不笑地道:「楊國公,哎呀呀,好久不見,上次國公入宮,祭拜太皇太后,咱家主持祭禮,也沒顧上向國公問候一聲,國公一向可好呀」。

  楊凌一驚,好像才注意到他似的,猛一抬頭,略帶慌張地擠出一絲笑容,拱手道:「啊!是劉公公,還好還好,公公也是康健如昔呀」。

  石文義遠遠地抻著脖子看著,嘴角噙起一絲冷笑:「這些官員口口聲聲奸佞奸佞,分明是指的劉公公,劉公公恨他們入骨,豈肯放過他們?嘿嘿,劉公公今日之權,那是一人之下,無人能及,公候將相,誰見了劉公公不是畢恭畢敬,今天讓你吃個鱉,灰頭土臉地滾蛋,從此曉得自已已是落翅的鳳凰,少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他暗暗地發著狠,倒還沒忘記馬僮的職責,手裡仍牽著楊凌的馬韁繩,

  楊凌和劉公公打完招呼,腳步不停,仍向宮門走去,劉瑾見他行色匆匆,直覺的感到有些不對勁兒,連忙攔住道:「噯,國公爺,這麼久沒見,咱們先聊聊啊,這是忙著去做什麼?」

  楊凌乾笑兩聲道:「啊,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本國公奉旨赴霸州查抄黯府事畢,今日要進宮復旨。呃……聽說那些官兒觸怒了皇上,公公要奉旨行刑是吧?你先忙,你先忙,本國公見了皇上繳了聖旨就沒什麼事了,哈哈哈,咱們回頭再細聊」。

  楊凌越是說沒什麼事。越是急著要走,劉瑾越是起疑心,一見楊凌腳下不停,甚至巴不得他趕快去拷打午門前地百官。劉瑾心中疑雲陡起:「這不是明擺著要支開我嗎?楊凌要幹嗎?」

  劉瑾捏著下巴核計核計,扭頭一看,只見楊凌到了宮門口,驗了腰牌都沒來得及揣起來,接在手中就往宮裡走,劉瑾毛了:「這小子一定有事,什麼復旨查抄黯府,這點事值得你見了咱家就慌慌張張的?嘿!想支開我,去告我的黑狀吧?門兒都沒有!」

  劉瑾一扭身就追了上去,旁邊司禮監地公公奇道:「公公。不是要宣旨行刑嗎?您這是去哪兒?」

  劉瑾頭也不回,擺擺手道:「不急不急,咱家進宮一趟。一會兒再宣?行刑。」

  前邊楊凌注意到劉瑾跟了上來,腳下頓時加快了速度,劉瑾見狀再無懷疑:「他急著進宮,肯定跟咱家有關,莫非張忠那裡還有咱家什麼把柄落在他的手裡?」

  劉瑾慌忙想了一下:「沒有啊。張忠一被抓,彼此之前有關聯的證據就全毀了呀」。

  他急忙高聲叫道:「楊大人,慢一些。慢一些,咱家可追不上你的步子」。

  楊凌悶頭直走,愣裝沒聽到,直到劉瑾扯開嗓子大叫了幾聲,楊凌才像剛剛反應過來似地,停住了腳步驚奇地道:「劉公公?你……你怎麼回來了?」

  老劉呼哧帶喘的趕過來,嘿嘿奸笑道:「啊……這個………是這樣,皇上說宮門外每個臣子廷杖三十,咱家到了午門一看。那官員有胖有瘦,有健有弱,有老有少,如果一律三十廷杖,如果一律三十杖,恐怕有些官員吃不消,所以想向皇上請旨,是否法外開恩,區別對待」。

  楊凌搖頭一歎,拱手道:「劉公,真是宅心仁厚」。

  劉瑾呵呵一笑,擺手道:「哪裡哪裡,內廷外廷,都是皇上的臣子,行個方便好見面嘛」。

  楊凌勸道:「這事兒還勞公公走一趟嗎?你派個司禮太監去請一下旨意不就完了麼?」

  劉瑾忙搖頭道:「這些人哪辦得了大事呀,還是咱家自已去穩妥些」。

  「公公公忠為國,佩服,佩服!」

  「哪裡,哪裡」。

  兩個人相視而笑,只是笑聲雖暢,眼中卻殊無一絲笑意……。

  瞧見楊凌一臉無奈,劉瑾心中更樂,便拉住楊凌,得意洋洋地一路東拉西扯,逕奔乾清宮去了。到了乾清宮,皇上卻不在西暖閣,一打聽說是皇上去了正殿,楊凌連忙趕去。劉瑾就跟連體人兒似的,你到哪兒我到哪兒,片刻不肯放鬆。

  兩人到了乾清宮正殿,一看殿上好生熱鬧,豈止內閣兩位大學士和六部九卿,青常有資格上朝議政的高官幾乎都到齊了,濟濟一堂,人聲鼎沸。劉瑾方才急著趕回司禮監傳旨調兵,還不知道這會兒功夫官員們居然全到了。

  其實六部本來就在一條街上,只要通知了一個,要這些官員們迅速趕到自然不難。這些官員中還包括張彩、劉宇、曹元等劉瑾一黨,他們倒沒打算真為百官求情,可要不來就太明顯了,跟來站在人堆裡起個哄,既不顯眼,幫不上忙,又不至於被人背後指責,何樂而不為?

  百官跪在地上與正德皇帝僵持著,正德被那群蹬鼻子上臉地官兒氣的發瘋,鐵了心要整治他們,官員們卻擔心這一來惹得官吏和皇上更加對立,甚至影響到朝政,所以執意懇請皇帝收回成命。

  正德坐在上邊一言不發,就是不鬆口。皇上不開恩,文武百官就是不起來,兩下裡正僵持著呢。楊凌和劉瑾肩並著肩衝了進來,滿堂都是跪著的官兒,就這麼兩個站著的,誰還看不見。一道道目光刷地一下集中在這兩個人身上。

  楊凌俯身施禮道:「臣楊凌見過皇上」。

  劉瑾忙也施禮道:「老奴劉瑾見過皇上」。

  正德和百官正嘔著氣,一見自已最親近的兩位臣子到了,心中頓覺喜悅,忙道:「青身,兩位愛卿何故一同上殿?」

  「呃……」,劉瑾哈著腰兒,瞄著楊凌,一臉「我看你意欲何為」地得意笑容。

  卻見楊凌深施一禮道:「臣的事說來比較繁瑣,還是劉公公先說吧」。

  「我?」劉瑾一呆,見正德已移目向他看來。只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吃吃艾艾地把對楊凌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正德蹙了蹙眉,心道:「不是你勸我動用廷仗地麼?怎麼又發起善心替他們求情了。百官們真地如此不經打?」

  正德沉吟一下,說道:「既然如此,那麼………朕准了,你酌情用刑便是」。

  劉瑾忙跪地道:「皇上仁慈」,嘴裡說著心裡卻暗暗盤算:「無論如何。總得打死幾個,不然王華和楊廷和必然還會繼續做縮頭烏龜」。

  他叩頭起身,卻不立刻下殿。而是悄然退到殿側,等著楊凌說話。

  正德又對楊凌道:「愛卿上殿所為何事,哦………可是為了查抄黯府來復旨麼?」

  楊凌忙道:「正是」。

  正德看了眼殿下跪俯的百官,曬然一笑,說道:「愛卿,你說吧」。

  楊凌忙道:「是!」,說著從懷裡掏出一份奏本,開始滔滔不絕地念起來。這一念可不得了,楊凌事無鉅細。講的那叫一個詳細,一開始正德和百官聽了黯東辰一個小小的司庫官竟貪墨如此多地財產,還感到驚心不已,可是後來對那一串串的數字,添油加醋的描述已經開始厭倦了。

  ……,不知什麼時候,正德皇帝打了個哈欠,張開眼睛一看,見楊凌剛剛又翻過一頁,不由歎了口氣。托著下巴地手有點發酸,他又換了一隻。

  劉瑾在側旁柱下聽的也是一頭霧水:「這就是他的要緊事?楊凌什麼時候變成碎嘴婆子了,這些亂七八糟地細賬,用得著跟皇上說嗎?」

  焦芳老早就在那兒東張西望,眼見皇上執意不肯鬆口,文武百官又一直為宮外即將受刑的同僚求情,心中暗暗焦急不已:「送信的人早派出宮去了,怎麼威國公還不到呢?」

  直到楊凌出現,他才放下心來,此時眼見楊凌拖地皇上和群臣人困馬乏,耐心漸失,焦芳不由暗笑,又聽了兩句,他忽然清咳一聲,起身說道:「威國公,查抄黯府,不過是一件小事,只須向皇上稟明查抄的數目,折兌的銀兩也就是了,現如今皇上和群臣正在商議一件大事,國公可否簡短一些?」

  「轟」,一陣無聲地騷動,殿下百官的精神頭兒一下子回到了身上,誰不知道焦芳是楊凌地人,現在跟他唱反調?什麼意思,老焦投靠劉瑾了?

  劉瑾也愣了,眨巴眨巴眼睛提起了精神。

  楊凌似乎怔了一怔,反問道:「正在商議要事?」

  「是啊」,焦芳立即接口,然後順勢把事情緣由從頭到尾簡略說了一遍,焦閣老口才極好,言語雖短,雙方矛盾、爭論焦點卻點的清清楚楚。

  楊凌聽罷,不以為然地道:「百官長跪於此,我還以為是為了祭拜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事,原來是這個原因,這有什麼好爭論地,一件很簡單的事,卻弄得過猶不及,真是小題大作,用得著百官齊聚,大動干戈?」

  正德一聽來了精神頭兒,連忙挺起身子,說道:「正是這話,小題大作,故弄玄虛,實是莫名其妙,朕惱火正是為了這個原因,。

  焦芳忙擺手道:「威國公此言差矣,天子一言一行,關乎江山社稷,群臣因此慎重。縱然嚴苛,履臣子本份罷了。

  楊凌詰問道:「為人子孫者,當以何為本?」

  焦芳言道:「盡孝!」

  「為君之臣者,當以何為本?」

  「盡忠!」

  「楊大學士、王尚書。諸位大人,啊!劉公公也在,你們以為然否?」

  群臣連聲應是,劉瑾見他東飄一拳,西踢一腳,半天功夫還沒弄明白他的真正用意,所以心裡面提著小心,可這句話並無過錯,實不能不答,他又怕入了楊凌的圈套。一個字都不敢多講,於是頜首道:「是!」

  楊凌接口道:「皇上體恤臣子,發乎於心。動之於行,此謂之仁。言語失措,不過是小節,何必揪住不放?現在當以何事為重?何事為急?

  太皇太后停靈久矣,該當風光大葬。送靈至昌平,與憲宗皇帝合葬,此人子之禮、人子之孝。然而百官揪住皇上一言之失,攻殲不斷,議禮、議孝,已經嚴重影響到朝廷政體運行,使皇上不能盡孝、臣子不能盡忠,國事虛浮一旁,人皆沉糜於賣弄口舌之利,這不是捨本逐末嗎?」

  群臣聞之默然,正德皇帝大大地出了口氣。眉尖兒輕鬆地挑了起來,臉上也有了點笑模樣。

  楊凌俯身道:「依臣之見,群臣請皇上反躬自省,皇上亦當從善如流,親自扶靈,鄭重出喪,扶柩至昌平,以彰顯皇上孝行。至於罪已肅政麼,臣奉至霸州,采拮民聲,正有一件事情要稟明皇上」。

  楊凌將霸州貪官、神棍、響馬、山賊四大害官匪一家,坑害百姓的人詳細說了一遍,說至親眼目睹艾員外一家正月十五全家被逼上吊地淒慘情景,百官為之動容,正德皇帝也驚訝憤怒起來。

  劉瑾掂著腳尖兒站在柱下,身子緊張地弓了起來:「楊凌果然借題發揮,這是要藉機整治我了麼?」

  他握著雙拳,聳起雙肩,一邊飛快地盤算著說辭,一邊等著楊凌說到正題。

  劉凌於是將四害罪行述畢,又講到皇上下旨,令其清肅地方吏治,禍害盡除,並將霸州響馬賊招安,委以官職,霸州因此平靖的事情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介紹完這一切,他才又繞回當前的朝爭之事,說道:「皇上要罪已肅政,臣以為可以從肅清吏治入手,霸州一地如此,焉知其他地方沒有百姓為此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如此這般,皇上採納了臣子忠言,彌補了一言之失,百官也可以安心理政,於國、於民,大是有益」。

  楊凌高高抬起,輕輕放下,面子給了百官,台階給了皇上,要皇上為太皇太后風光大與,扶靈昌青,以盡子孫孝心,這也就證明皇上知道有錯,彌補了那一日輕視禮法的罪過。

  要他因此反省?行,這不也反省了嗎,整肅吏治,懲辦貪官,例來都是朝廷治理江山地不二手段。李世民治天下有兩天法寶,其一就是清吏治,誰敢說這麼重大的行為還不是反省體悟,並付諸行動了?皇上認了錯,也有了實際行動,誰再繼續鬧事,那不是胡攪蠻纏,譁眾取寵麼?

  至於皇上這邊,正德皇帝最氣憤不過的,就是他明明是一番好心,頂多就是用喻不當,群臣說的象天塌地陷一般,非逼著他下罪已詔,正德抹不開這個面子,寧可鬧個一拍兩散,就是不服這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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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7 22: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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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要他扶靈昌平,他身為皇孫,本來就該為皇祖母送靈的,現在不過是提高規格,路上時不時的走下乘典,身穿孝服,親自扶著棺槨走兩步,這算什麼呀,孫子給奶奶扶扶棺材,也沒什麼掉價的。讓他反省改過,這兒也改了,改到了清除腐敗、肅清吏治上,正德自然能夠接受。

  正德雖然不怕那些官兒的威脅,可是這事僵在這裡,偏偏話柄落在人家手裡,心裡也早煩的不行了,一聽這法子還可接受,不禁龍顏大悅:「還是楊侍讀有本事,要是百官都這麼說話,不急皮酸臉陰陽怪氣兒的,朕能跟他們翻臉麼?」

  正德連忙道:「愛卿所言甚是,朕允了。諸位愛卿還有何話說?」

  群臣面面相覷,雖然這樣做沒有達到各自目地。不過事情鬧到這份兒上,能圓滿解決也不錯,就算為了搶救宮門外那一百多個屁股,也不能不識時務。繼續和皇上頂牛了,於是群臣紛紛應聲道:「皇上英明」。

  正德總算換上了一副笑模樣,和氣地道:「眾卿青身!」

  劉瑾也放下了心:「原來不是告我的黑狀啊,不過讓他這麼一攪和,禮部尚書可倒不了台了。

  劉瑾遺憾之餘,忽地想到整肅地方吏治,心眼兒裡忽然又熱乎起來:「這可是一件肥差啊,肥地全身流油呀,整肅天下吏治,這差使要是攬到我手上。那我得收多少禮,安插多少親信、整多少人吶?」

  劉瑾立即從柱子旁邊閃了出來,高聲說道:「皇上,楊國公此言。老奴深為贊成。說到整肅吏治,老奴蒙皇上寵信,執掌司禮監,下設三廠一衛,偵緝遍於天下。正合當此重任,老奴願為陛下分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常聽大臣們說這幾句話,老劉一激動,居然也拽了幾句文。

  正德皇帝笑瞇瞇地正要點頭,楊凌急忙搶上一步,說道:「皇上,臣地意思,整肅天下吏治,目前不宜大動干戈,而且派員斟查。曠日持久,治標不治本,實非上上之策」。

  一聽劉瑾自告奮勇,楊廷和、王華等人就急了,正欲進言阻止,一見楊凌出面,心中暗喜,便停下了腳步。

  正德對這個未來妹夫現在是越看越親近,正德為人做事全憑感性,他喜歡你那就怎麼都好,他看你討厭,你就是個雞蛋,他也能挑出根骨頭來。

  一見是楊凌反對,正德不以為忤,問道:「楊卿有何良策,儘管說來」。

  劉瑾斜眼瞄著這個壞其好事的冤家,恨得牙根癢癢。

  楊凌不理他,繼續說道:「皇上,霸州官吏如此腐敗,簡直是糜爛不堪,闔府官吏大半貪污,神棍盜賊橫行,在京戍附近州縣中,恐怕很難找出這樣的地方了,是霸州風水不好,天下地貪官污吏全集中到霸州去了?顯然不是!

  究其原因,臣以為有二,一是鎮守太監張忠乃霸州最高官員,上樑不正下樑歪,他帶頭貪墨,敲詐百姓,自然上行下效,官員們有樣學樣」。

  正德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這個張忠,禍害一方,實是罪大惡極,若不是依著楊卿從快從簡、安撫民心之策,朕一定將他五馬分屍,豈會輕饒了他!」

  說著他瞧了站在一旁的劉瑾一眼,責備道:「劉瑾,司禮監擇派鎮守,當謹慎挑選,像這樣品行不端、貪婪兇惡之輩,放到各府道不免為害一方,你任人不當啊!」

  劉瑾暗罵:「到底把事兒扯到我地頭上了,就憑這想扳我?」

  可是面對著皇上,他還不敢露出絲毫不悅,急忙跪下道:「老奴知罪,老奴知罪,老奴打點司禮監,上上下下諸事繁雜,那張忠青素又乖巧溫順,老奴沒有慧眼,識人不明……」,

  正德皇帝聽了不禁失笑,斥罵道:「慧眼?你要長什麼慧眼?夠了夠了,以後用心便是」,一句話,這罪過便揭過去了。

  「是是是」,劉瑾連忙起身,帶著一絲得意的挑釁斜睨了楊凌一眼。

  楊凌道:「其實這事也怪不得劉公公,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一輩子都讓人看不透呢。張忠在皇上身邊時,懾於宮中規矩、皇上威嚴,畏於律法,自然循規蹈距,不敢行差步錯。

  到了地方一家獨大、無人敢管,原本不貪不惡的人,也會漸漸滋生貪心惡意。這就是從善到惡地轉變,張忠原來並不是藏著惡狼的爪子,只是那時他還沒有長出可供為惡的利爪,劉公公又不能預知過去未來,如何會預料到他一旦大權在握,就為非作歹呢?」。

  劉瑾感覺汗毛有點兒豎了起來,口蜜腹劍這詞兒他也聽說過,楊凌會說他的好話,幫他開脫?就是太陽從北邊出來,他都不信!

  正德連連點頭。說道:「愛卿所言有理,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整肅吏治呢?」

  楊凌說道:「聖人教化,不捨律法;佛祖慈悲。也有金剛怒目。嚴肅法紀,至關重要。但如何施法?臣以為,治不如防,以霸州為例,如果張忠還有在宮裡時那般畏法怯律之心,何至於此?

  正因為失去了約束監督,才造成官吏腐敗。如果對天下官吏僅以酷法制裁,傷筋動骨,卻難以根治。新任官吏獨攬地方大權之後,唯我獨尊。失去畏懼之意,懷抱僥倖心理,還會前赴後繼。繼續貪污,那樣貪官是殺之不絕的」。

  這番說辭不但正德聽了點頭,就是文武百官也不禁頜首。

  太祖皇帝以嚴法治天下,貪污六十兩就剝皮塞草,豎在衙門口兒為後來官吏警戒。他們不還是照貪不誤?這些官員們也怕皇上真地搞起一場血腥恐怖地肅貪大戰,攪得天下大亂。

  楊凌頓了一頓,語出驚人道:「所以。臣以為,官員肆無忌憚,貪污腐敗,是監察官員之責,如果六科十三道、督察院、翰林院、巡察御使等等能各司職守,那麼象張忠之流就會時刻擔心所作所為上達天聽,他的劣跡將在皇上面前無所遁形。

  言官就是皇上執法地耳目、肅貪地先鋒,所以欲清吏治,先理根本。先清查出這些衙門或庸碌無為、或貪污受賄、或為虎作悵之徒,使他們能夠真正發揮作用,則海靖河晏、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正德大樂:「好個楊凌,這是幫我出氣呢!這群垃圾官,整天找朕地毛病,這個法子好,你們不是讓朕罪已反省、認真改過麼,那朕就罪已、就反省、就改過,查查你們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傢伙到底有多少清官、多少髒官,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你們活該!」

  可是群臣們想地卻沒有這麼簡單,整肅六科十三道、督察院、翰林院、巡察御使們?這些衙門正是楊廷和與劉瑾拉鋸戰的主戰場,雙方勢力犬牙交錯,有的衙門口劉瑾地勢力佔上風,有的楊廷和的勢力佔上風,不過所有的衙門都有對方地人馬,膠著不下,如今還分不出個勝負。

  要說他們最近還真沒什麼作為,隨著楊、劉兩位大佬在朝中你射枝冷箭、我放一冷槍的明爭暗鬥,這些言官衙門隸屬於彼此陣營的官員,經常被對手尋到些把柄打擊彈劾從而落馬。官員們全在鬧內訌,哪顧得上言官、監察之責,今天聯起手來彈劾皇帝,還是他們之間大半年來頭一回休兵罷戰呢。

  這樣敏感地時候、這樣複雜的局勢,楊凌卻突然提議整頓科道,他要幹什麼?

  劉瑾和楊廷和立即都提高了警覺,楊廷和上前一步正要想辦法制止,一直站在那兒像是打瞌睡地焦芳突然動了,老傢伙一個箭步搶在楊廷和前邊,躬身施禮道:「皇上,老臣以為不妥。吏治腐敗,溯本求源,老臣也以為當從科道查起,科道不清,何以清官吏?但是這個……施行起來雖比全面整束天下官吏容易,仍是頗多顧忌呀」。

  正德皇帝饒有興致地道:「顧忌?有何顧忌,焦閣老說來聽聽」。

  「老臣遵旨!」焦芳雙眼一瞇縫,捻著鬍鬚道:「皇上,科道言官負有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冤獄的重責,乃是督查官員之官。現在要查他們,誰去查?如果讓科道官自查,彼此袒護、互相照顧,則全然失去了整肅的用處。

  若從朝中擇派官員去查,那就是受督查地官兒反過來去查負責督查的官員。這麼些年來,官吏一直是受言官督查的,一些官員難免有些私怨,現在反過來讓他們去查科道,科道官員必生忌憚,也很難保證派去清查地官員能否完全秉正、不挾私怨。

  此例一開,從此科道官就會擔心被他們督查的官員隨時會反過來查他們的案子,彼此忌憚,出於一已之私考慮,必然互相開脫,導致綱紀敗壞」。

  此言一出,眾官員深以為是。如果因此導致言官不敢言,確實堪虞呀。

  正德皇帝也深知那些言官雖然討人嫌,經常拿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窮折騰。可是太祖皇帝設下科道言官自有其存在的道理,至少目前還找不出比他們更合理的官員監督方法。

  所以正德也不禁猶豫道:「科道言官,開朝廷言路,勘百官言行。干係重大,卻不可輕觸,此事……』。

  早已得到楊凌暗授機宜地可不止焦芳一個,楊一清也早憋足了勁等在那呢。楊凌雖不能清楚預料到今日情景,但大致的方法、策略是早就定下的,只需略略更正一下說辭罷了,這點事自然難不到楊一清。

  見此情形,兵部左侍郎楊一清就知道該自已出馬了,於是咳嗽一聲,趨身一禮道:「皇上。科道言官,開朝廷言路,勘百官言行。確實幹系重大。也正因科道言官干係重大,所以科道萬萬腐敗不得,否則如何起到開言路、勘百官、肅朝綱、明律法之責?

  臣以為,楊國公所言極是,焦閣老所慮也甚是。其實只要用之得法,便可達到楊國公所倡議地目地,又可避免焦閣老所擔心的結果」。

  楊廷和這人才學橫溢。也忠心為國,唯獨心胸不夠開闊,與楊一清剛剛入朝為官時,因彼此脾氣稟性不和,又年輕氣盛,結下了嫌隙,二人都是心高氣傲之輩,又自恃才學不肯向對方低頭,所以竟然成了對頭。

  此時一聽楊一清故弄玄虛。楊廷和立即出言相譏,冷笑道:「用之得法?楊侍郎侃侃而談,說了半天,百官要聽的正是想知道你如何用之得法,可惜,還是不得而知」。

  群臣中立時傳出一陣低低竊笑,劉瑾也看樂了:今兒可好,焦閣老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和楊凌唱起了反調,楊廷和、楊一清又起糾葛,你們鬧吧,你們儘管鬧,鬧得越亂越好,亂了咱家才好混水摸魚兒」。

  楊一清微微一笑,說道:「並非下官懵懂無知故弄玄虛,如何用之得法,皇上睿智英明,早已心中有數,也早已做過類似之事,是以下官才沒有多費唇舌」。

  皇上早已心中有數?群臣聞言,頓時驚奇地望向正德,正德正聽的一頭霧水,一聽楊一清說罷,文武百官一齊望來,驚奇中透著崇拜敬仰,腰桿兒不覺挺了挺,身姿也正了正。

  挺直了腰桿兒,端正了身姿,心中的數兒還沒出來,不過這倒難不倒他,能在白登山上把朵顏三衛和女真三部的酋長們唬得一愣一愣的,還騙不過這幫臣子?

  正德皇上咳嗽兩聲,故作神秘地一笑,說道:「唔……,楊愛卿所言甚是,這個……朕的確是想到了,呵呵呵,看來眾位愛卿還不明白呀,你就說給他們聽聽吧。」

  楊一清微微一笑,躬身道:「臣遵命」,然後轉身面向群臣道:「諸位同僚都知道,錦衣衛專司重大不法之事,可是為了限制錦衣衛,防止他們縱權枉法,又成立了東廠監督錦衣衛,隨後又有西廠監督東廠,當今皇上登基之初,又成立了內廠來監督東廠,環環相扣,相互約束,防止一家獨大,擅權獨行。

  現如今百官司權治民,科道監督百官,如果互相監督,勢必會因有所忌憚而互相縱容。可是如果再另設監督科道言官的人員,而不隸屬於朝中百官,那麼就不會產生這種蹩病了。

  比如從勳臣功卿之中,挑選德才兼備、聲名卓著的人員,專司督查科道,他們不在朝為官,與科道、百官皆無關聯,地位超然。

  此外,百官、科道常設,而奉旨督查科道地勳臣功卿隨時抽取,人員不定,辦差完畢就繳旨自歸,下次如有需要,挑選的人員又不一定,這樣可以防止他們干涉朝政,從中漁利,當可秉公而斷。

  我大明勳臣功卿不得在朝為官,但是例朝以來,皇帝常常從中鱗選人員,擔任特定職務,比如剿叛、稽案、出使等等,事畢繳,仍然不涉政務。也從未亂政。整肅科道,也是特例,從勳臣功卿、皇親國戚中鱗選人員,可為恰當人選。也不算違了祖例。」。

  焦芳做恍然大悟狀,撫掌讚歎:「原來如此,老臣愚鈍,皇上英明,此議甚妙。」

  王華隨之出班,拱手說道:「皇上英明,臣附議!」

  人群中立即跟出一批官員,一一拱手道:「皇上英明,臣等附議」。

  正德一看,欣欣然道:「眾位卿家既然也贊同這個方法。你們看皇親國戚、勳臣功卿之中,何人可以奉旨辦差呀」。

  這套迷蹤拳打的,劉瑾眼花繚亂。到現在才看出點門道兒來。張彩、曹元卻比劉瑾還早了一步,意識到焦芳、楊一清這個雙簧暗藏地殺機,兩人立即向劉瑾連打眼色,不料劉瑾正盯著楊凌,滿臉狐疑地揣測著這些人的真正用意。根本沒有注意他們地眼色。

  張彩見皇上也允喏了,知道事情已無可挽回,心中一急。來不及再徵詢劉瑾意見,慌忙出班奏道:「皇上,既如此,臣舉薦成國公,成老公爺年老德昭,威望卓著,可堪此任」。

  勳卿之中也只有成國公的威望、人脈能和楊凌抗衡,提出他來,才能堵別人的口。況且這位老公爺深諳保身之道。從不輕易得罪人,他就算再看不慣,也不會冒著得罪劉瑾地風險大肆整治劉瑾一派地人,如果只是抓出幾個人來敲打敲打,應付差事,那就傷皮不動骨,沒什麼大礙了。

  劉宇這時也反應過來,了悟了楊凌的動機。楊凌費了偌大地力氣,不但連消帶打,化解了午門百官受刑的危險,而且利用百官要求皇上罪已改過的機會,反將了一軍,這是要趁機打壓劉公公在科道裡的勢力呀。

  劉公公趁著楊凌代天巡狩不在京師的機會,又請旨著吏部考核官員、盤查府庫、整治貪污,十八般武藝幾乎全拿出來了,才在一直以來堅定地站在內閣一邊的科道裡擁有了一席之地,使得科道陷入癱瘓,再無作為。

  李東陽,楊廷和現在拿劉瑾毫無辦法,甚至一直示弱退讓,就是因為科道已無法形成一致的典論,無法再對皇帝產生影響,楊凌這是要藉機會整頓科道,驅趕劉派呀。

  朝中權力一向掌握在兩股勢力之中,一個是控制著官員定級、考核、授銜、封賞的吏治系統,一個是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冤獄地科道系統,如果被楊凌得手,科道重回李東陽,楊廷和之手,那他們就可以和劉公公分庭抗禮了

  劉宇改投劉瑾門庭後,一直有些心虛,不大敢和楊凌朝面,可是想到這裡,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急忙出班奏道:「皇上,這個辦法很好,臣覺得成國公威望雖著,但年老體衰,未必合適,壽寧侯張鶴齡身為皇親,可做合適人選」。

  監察御史王良臣聞聲反對道:「若用壽寧侯,莫如委駙馬都尉蔡震為欽差了了!」蔡震娶地是英宗的三女兒淳安公主,輩份非常高,正德皇上還得叫他一聲姑祖父,為人也是剛正耿烈,自然可用。

  劉瑾恨地直想罵娘:「這幫蠢材、廢物,幫著出什麼主意呀,用什麼人都不如讓皇上收回成命的好,你們倒是出面反對呀,你們一反對,咱家立即幫腔贊成,說不定就勸得皇上回心轉意了。你們這一推薦人選,此事不就成了定局麼?若派勳臣功卿,怎麼可能少得了楊凌?混帳,全都是一群混賬!」

  其實他倒委曲了這班手下了,楊凌一提出這個建議,他們就想出面反對了,可是萬萬想不到一直為楊凌搖旗吶喊的老焦芳先蹦出來唱反調了,焦芳是內閣大學士,李東陽不在,焦芳就是內閣的老大,地位比他們高的多,總不能和焦芳搶著說話呀,只好先看看焦芳為啥『窩裡反』。

  焦芳說出地理由十分有力,連皇上都動搖了,哪還用他們出面?可誰知道楊一清又蹦出來了,這個讀書人的敗類,一個大兵痞子真比焦芳還損,一開口先故弄玄虛說是皇上想到了辦法,然後才替皇上說出來,皇上都承認是他的主意了。哪還有膽子反駁呀,事到如今,只有拚命補救了。

  楊廷和冷眼旁觀,已經看地明明白白。他也受夠了劉瑾的氣,早就希望抬出楊凌制衡劉瑾,對此當然不會反對。所以雖然對楊一清非常不爽,還是出班奏道:「皇上,目下就有一個合適地人選,又何必捨近求遠呢?臣舉薦威國公楊凌查勘科道」。

  禮部尚書王華、工部侍郎李傑、禮部侍郎李鐸、刑部侍郎魏紳等一批官員立即一窩蜂地響應道:「臣附議!」「臣等附議!」

  在正德心中,楊凌自是最佳人選,楊廷和等人的舉薦正合他的心意,正德看了眼一直束手靜立在旁的楊凌,有點過意不去地說道:「楊卿。既是眾望所歸,你就勉為其難吧。

  朕知道,你正月裡還在外忙碌。著實辛苦了些,現在又負責皇庵事宜,這樣吧,皇親國戚、勳臣功卿,你儘管挑選。多找幾個幫手,就能輕鬆一些」。

  楊凌淡淡一笑,斜睨臉色鐵青的劉瑾一眼。長揖道:「食君之祿,為君為憂,是臣子的本份。臣必盡心竭力,整肅科道,請皇上放心!」

  鴛鴦繡枕疊在一起,楊凌高躺於上,雙手枕在頸下,滿臉愜意地笑容。這是玉堂春的閨房,公爺府經過重新修繕整理後。取消了兩間房子中間的儲物室,房裡大了,繡床也換了張更大的。

  玉姐兒身著一襲雪練般的白羅輕裳,肩若削成,腰繫絲帶。她正蹲在床邊為楊凌洗著腳,人蹲在那兒,薄如蟬翼的輕紗內,淡色抹胸的邊緣墳起兩痕誘人地脂玉,玉腹平坦細窄,香臍渾圓淺顯,纖腰不堪一握,玉腿修長潔白。

  剛洗淨了的身子,櫻唇粉嫩,兩頰雖未塗抹胭指,卻淡淡如煙霞、如粉蕊,一頭濕潤的烏髮青絲鬆散地披下來,更映得那俏臉柔媚可人,呈現出一種嬌艷欲滴地艷色。

  這樣的絕世尤物、這樣的滿室春光,旁人修得幾世也未必有緣見到,楊凌的雙眼卻癡癡地盯著帳頂,全然沒有注意。

  終於拉開了大戰的序幕,楊凌心中有股莫名地興奮。可能不管多麼沉穩平和的了子,心中隱藏著一種好戰的因子,初戰得勝,令楊凌如飲醇酒,如醺欲醉,那種快感絲毫不亞於擁著玉堂春這樣地美人兒興雲布雨,共赴巫山。

  今日一箭雙鵰,先是避重就輕,順利救下午門百官。繼而因勢利導,奉旨查勘科道言官,打響了向劉瑾發動總攻的第一槍。或許還沒有意識到自已的真正目的吧,就是意識到了,他也來不及去彌補那麼些漏洞。

  利用整肅科道的權力,打擊劉瑾安插在科道中的勢力,只是第一下,他們的供詞和罪狀,將把更多的貪官污吏拉下水,那時大量的證據、證詞呈送御前,鐵一般地事實將使任何人也無法阻止單純的整頓科道擴大為整個京師的官員清查。

  隨後,一條條線索、一件件證據,都將指向最終禍首——劉瑾,整頓科道貪腐之風的烈火將全部席捲向劉瑾,那時,自已的聲勢也越來越大,隨著整個清查過程,加入進來的盟友也會越來越多。劉瑾,你還不倒嗎?

  要說因之產生的好處自不待言,利用此事,挑選一批有影響、有勢力、背景複雜、人脈寬廣的皇親國戚、勳臣功卿加入自已的陣營並肩作戰,將從此建立起自已在這兩個特殊勢力群體中的特殊地位和人脈關係。

  劉瑾作的惡太多,得罪的人也太多,到那時他還如何翻身,楊凌仔細思量半晌,都想不到劉瑾死裡求活的機會,唇邊的笑也越發的輕鬆起來。

  用柔軟地絲巾拭淨了老爺腳上的水滴。玉姐兒偷偷瞄了他一眼,老爺唇邊的笑好壞,壞的叫人心跳,他又想到什麼『整人………家』地法子了麼?玉姐兒的俏臉不覺更加紅潤起來。

  端走了銅盆。脫了合歡鞋子,輕輕爬上了床,偎依在楊凌懷中,玉姐兒含羞帶怯、妙目含情地輕喚了一聲:「老爺,什麼事兒這麼開心?」

  楊凌撫著她胸前一團柔軟,下肢和她柔腴動人的大腿輕輕摩挲著,笑道:「當然開心啦,你家老爺很久沒有過五關斬六將,嘗嘗連番大戰的滋味兒了。可是今天呢,我就威風凜凜、一箭雙鵰。嘿嘿嘿………,人生得意須盡歡,春風得意馬蹄疾呀」。

  「原來老爺又在打這主意」。玉姐兒風情萬種地輕啐一口,眼波盈盈地一笑,嬌聲道:「老爺過五關斬六將的本事自是有的,不過那得等憐兒姐姐回來,而且還要夫人和文心姐姐願意再成呢」。

  「呃?………我過五關斬六將礙著她們什麼事了,楊凌一怔。詫然向玉堂春望去。

  只見玉堂春妙目含春,俏臉飛紅,向他柔媚地笑道:「不過這一箭雙貂呢。倒是容易』。

  她柔若無骨的身子軟綿綿地傾倒在楊凌身上,噴在他耳邊的呼吸急促而熾熱:「我家老爺英明神威、妾身弱質蒲柳,難堪伐撻,還巴不得老爺一箭雙貂呢」。

  「英明神武?我還文成武德咧,她在說什麼呀,她……是不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楊凌有點兒回過味來。

  卻見玉姐兒春情上臉,眉梢眼角儘是媚態,卻翹起香唇,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然後揮起拳頭,在粉牆上咚咚咚地敲了幾下,夜深靜寂,力氣雖不大,聲音也不見得就小了。

  楊凌正納悶兒,卻聽玉姐兒嬌聲喚道:「不知羞的小妮子,莫要聽了,老爺喚你過來呢」。

  「嘎?」

  片刻地功夫,「吱呀」一聲,門扉一響,一個嬌俏的人影兒閃了進來,繞過了屏風才站定了身子。楊凌定睛一看,只見雪裡梅也不怕冷,只穿著小衣,懷裡抱著個枕頭臉紅紅地站在那兒,露著一身艷光灼灼的雪臂玉股。

  燈光映在吹彈得破地雪嫩肌膚上,閃耀著熠熠的生輝。那件貼身的水淺色褻衣,繡著一雙雙在花叢中翩然起舞的蝴蝶,胸前椒乳凸起的一掌渾圓撐出了美好嫵媚地曲線,正頂在一處嫩黃花蕊處,一隻蝴蝶張著雙翅站在上邊,似欲振翅而起。

  盈手可握的雪白小蠻腰,和那筆直渾圓的大腿纖細玉潤、膩滑如酥,讓人看了頓時心生延想心蕩神馳。

  楊凌見狀連忙掀開被子喚道:「瘋丫頭,快進來,小心著了涼」。

  雪裡梅「喔」了一聲,踢踢踏踏地跑過來,把枕頭往裡一扔,像只小雪貂似地嗖地一下跳上了床,很靈巧地鑽進被窩,香軀縱體入懷,隨即雙手便摟住了楊凌的腰肢,兩個美人兒一左一右,搶著將他環抱了起來。

  「好一個一箭雙鵰,原來是一箭雙貂」,楊凌又好氣又好笑,兩具香噴噴嫩滑如酥的胴體將他擁在中間,楊凌的身子也急然熱了起來。

  他張開雙臂自兩個美人兒肋下穿過去,在兩具同樣翹挺柔潤的宛宛香臀上輕輕撫摸著,盯著她們粉嫩的唇瓣,色瞇瞇地笑著,一語雙關地道:「嘿嘿,玉兒,老爺我教你個乖,就咱們三個,一樣可以過五關、斬六將的……」。

  楊凌抬腿一踢,在兩個小美人兒的嬌呼聲中,繡衾「呼」地一聲,一朵雲般飄了起來,再落下時,已將三人頭臉全遮在其中,無限春光只如驚鴻一瞥,隨即,被翻紅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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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7 22:18:06
第八卷 蜀中劫 第三百五十六章 風滿京城


  百官為求一跪,鬧得君臣失和,國家大事都陷於停頓。而性情日漸成熟沉穩的朱厚照再一次顯示出了他的犟驢脾氣:我不認為自已錯的,天塌下來也休想我認輸。

  其實低級官僚這麼折騰,他們的上司、領袖,這些高級官員並非不能利用自已的影響和派系勢力進行阻止,只不過讓這些小弟出頭,本來就是高級官員慣用的手法,這樣才能及時根據風向調整自已的戰略,從過早暴露自已的目的,才能進退自如。

  現如今此事已告一段落,朝廷重心也放在了即將開始的科道整頓上,而鬧事的本來就是以科道官為主,這一來頗有點玩火自焚的感覺,大家都安份下來,開始準備應付整肅,自然就沒人鬧事了。

  劉瑾和張彩、劉宇等人緊急磋商了一番,現在楊凌是攻,他們是守,陣地就是科道,彈藥就是科道官們是否有把柄,所以他們也趁這機會開始加緊張羅,叫手下的科道官們小心戒備,千萬不要有什麼把柄落在楊凌手中。

  然而,楊凌作戰,一向講究欲做籌謀、胸有成竹了才公開宣戰,查證官員的事情早已緊鑼密鼓地展開了,因為一開始的大意,輕視了下野之後楊凌的能量,劉瑾的亡祟補牢之舉有多少用處,殊未可料。

  目下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安葬太皇太后,出葬時用轀輬車載奉靈柩,周圍陳列著鑾輅、九旒、黃屋、左X、羽葆、鼓吹、班劍、虎賁等各種儀仗,送喪的人數多達上萬。公卿百官與嬪御六宮都排班執引,素服舉哀,排隊跟在靈柩後面。

  靈車所過之處,皆設有路祭。皇親駙馬、公侯伯卿、文武大臣及命婦各設祭壇。楊凌的夫人們也全身縞素,設壇拜祭。憲宗純皇帝朱見深與於昌青茂陵,大明帝后是要合葬的,所以皇帝要帶領親信百官送靈至昌平。

  御林軍、御馬監等負責皇宮警衛地禁衛軍護侍,皇親國戚、三品以上文武官員,再加上外國駐節使臣,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綿延三十里,一路哀鍾不絕,直趨昌平。

  下葬、掩擴、迎靈轎至享堂,在陵墓前的葬禮廣場再舉行最後的追悼儀式。正德皇帝在司禮監和禮部官員的指引下。在靈前哭拜、磕頭,然後焚香禱告,至此葬禮才算結束。

  正德還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一路上扮孝子賢孫還挺像那麼回事,結果喪禮辦完就故態復萌,聽劉瑾說昌平有銀山塔林、溝崖、虎峪、白虎澗、碓臼峪等風景名勝,馬上就興沖沖地去找楊凌,要帶著這幾位親信微服去訪游一番。

  楊凌滿腦門都是事。正緊著張羅呢,見皇上突然跑來找他,不知道有什麼要緊大事。結果一聽這個吃虧沒夠地惹禍精又出妖蛾子,鼻子都快氣歪了,也顧不得君臣大禮,瞪了他一眼愣是沒吱聲兒。

  正德皇上一見楊凌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連忙灰溜溜地逃走了,半道上又碰上永淳和湘兒,二人聽了氣憤不已,追在屁股後邊直到他的行宮。

  永淳可不管他是不是君,叉著小蠻腰指著大哥的鼻子好一通數落。朱湘兒不敢罵他,卻不在乎劉瑾,杏眼圓睜地罵劉瑾也臭罵了一通,這下正德算是安份了,老老實實按照禮部安排的行程,料理完全部喪禮過程,然後擺駕回京,總算沒弈出一件百官再次發瘋的大事來。

  直接對皇帝負責,無須經過通政司、司禮監上奏的『皇家廉政公署』成立了。它的名字就叫」皇家廉政公署』,楊凌取這個名字,一則是想不出什麼更氣派威風的名字,二則是他知道正德的脾氣,帶上皇家二字,會讓正德產生一種親近感,把它視為自已地力量,就像他收了外四家軍總兵官為門生,於是對這支部隊就特別親近照顧一樣。

  這個衙門權力雖重,卻不是常設機構,只有在皇帝認為有需要查考時才臨時成立,而且也沒有任何薪水、俸祿,全是從皇親國戚、勳臣功卿中抽調的人馬,所以連個辦公地點也沒有。

  正好諸王館現在閒著沒用,楊凌為永福公主擇選駙馬時見那裡寬敞空閒,便請?把這裡當成了臨時辦公地點,並認真挑選了一批王侯世家,要他們派人參與查考。楊凌挑選這些人並不考慮他們的辦事能力,實際上每個王侯世家都是子孫眾多,他也不能硬性指定派誰來,他考慮地是這一家的社會關係、人脈勢力,要的就是世家這塊招牌。

  真正查證科道官員的,全是楊凌手下精幹的情治人員,也就是柳、楊兩位千戶一直精心培訓地那些內廠精幹特務,這些人原本就游離附屬於內廠設立於各地的衙門,一個明一個暗,互相配合,不過這些人的花名冊都是單獨設立地,是內廠真正的精英。

  內廠一交出,這支力量立即脫離出來,他們負責的本來就是暗中查證,然後交給公開設立的內廠機構抓人、調查,所以沒有了內廠這個公開的旗號,並不影響他們的行動能力。

  一大早,楊凌就趕到諸王館,今天是各路公卿世家派人成立廉政公署之期,一到諸王館,就見車水馬龍,絡繹不絕,比上次公主招駙馬還熱鬧。

  上一次人數雖多,驅趕一下自已還進得去。這一回不是馬就是轎,楊大官人眼巴巴地等在外邊,直到五城兵馬司巡城御使親自帶人趕來指揮交通,又經過楊凌指點。設立了路卡,前後左右四道門、四條街道實行單向行駛,這才解決了交通問題。

  楊凌心裡也納悶兒:一共才招了八十人,怎麼擁擠成這副模樣?

  等進了諸王館他更是一奇:今兒是成立廉政公署,又不是再次招駙馬這……這些小朋友都是幹嗎來的?

  只見廳堂中足有六七十個錦袍玉帶、油頭粉面的小伙子,或坐或站,嘻嘻哈哈,旁邊几案上茶水點心、果脯肉乾一應俱全,這些人大的不超過十八歲。小地也就十三四,一個個細皮嫩肉,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兒。

  這是要組織效游嗎?楊凌看的兩眼發直。腦子停頓了那麼一剎那的功夫,才反應過來:王侯世家家大業大,子孫眾多,誰沒點私心?誰不為自已地將來打算?楊凌得罪不得,可是眼下看。劉瑾那是更加的得罪不得,兩人的朝爭誰輸誰贏還說不定呢。

  派些孫子輩的毛頭小子來,就應付了楊凌的差使。如果查考過程中真和劉瑾結點過結兒,一旦楊凌失敗了,那麼長輩就可以出面,以此說明自已根本沒有支持楊凌的意思,再送上一份厚禮,把小孩子叫來給劉瑾磕個頭,當他面罵兩句,大家哈哈一笑也就完了。

  楊凌看的又好氣又好笑:「王侯世家的這幫老爺們,也不是省油的燈啊。倒小瞧了他們,幸好我壓根就沒指望憑著他們去查考科道,要不然就憑這幫少爺秧子?不過你們想置身事外,那是不可能,來一幫毛頭小子正好,世家子弟目高於頂,脾氣暴燥,全是在家慣得不成樣的小太陽,想讓你們真心幫我那還不容易?想玩見風使舵?小傢伙都綁在我身上了,就不怕你們老地不出頭!」

  衙門成立非常簡單,楊凌只是簡單講了講話,告訴他們直接歸屬於皇帝,調查的是一些品秩不高的貪腐科道官員,打了打氣兒,這個表面上混亂不堪,內下裡卻另有一套嚴密組織構成地衙門就此成立了

  廉政公署太廉政了,沒有任何經費,沒有統一服裝下發,只給他們分司設衙,成立了調查、拘押、審訊等等不同環節的部門,從中挑選家世較好、年紀稍長者為官員,然後又把從刑部衙門要來的水火棍、枷鎖鐐銬等東西都發了下去。

  這些少爺們生來就有爵無職,被委個某司主事、某司堂官,一個個倒興沖沖的十分新奇開心,穿著身錦繡衣裳,身材單薄的跟豆芽菜似地,手裡卻提著根水火棍,玉帶上別著副鐵鏈子,別人看著十分可笑,他們卻連走路都打橫兒,自覺威風的不得了。

  楊凌見狀微微一笑:亂拳打死老師傅,有這幫不按套路出牌的大少爺,北京城就等著被我這個大掃把掃地塵土飛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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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23:25:44
第八卷 蜀中劫 第三百五十七章 你戰我戰


  朝堂上楊慎、黃景唇槍舌箭,寸步不讓,文武百官看的津津有味。不過正德皇帝卻坐在上邊,臉拉的長長的,氣色說不出的難看。

  今天要集中力量攻訐楊凌,劉瑾托辭生病,在自已府中,壓根沒來宮中。司殿當值太監是那個憨厚老實的杜甫,杜太監見皇上臉色越來越難看,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禁也換上了一副苦瓜臉。

  楊慎、黃景好像壓根沒看到正德的表情,兩個人越吵越凶,正德也越來越不耐煩。無論是黃景指責楊凌擅權專斷、昏匱無能還是楊慎指責劉瑾貪墨成風,搜刮民財,正德皇帝都不願意聽。那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最信任的人。

  「楊凌在外邊幫他打江山,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今年兩次祭告太廟,風風光光,那種榮耀如果不是楊凌,能這麼揚眉吐氣嗎?

  父皇臨終,只給了朕這麼一個可伴終生的股肱之臣,楊卿也爭氣,盡給朕長臉了,從來沒有他辦不成的事,而且用不了多久那就是朕的親妹夫了,他昏庸無能?你找個能的來朕瞧瞧。

  至於劉瑾,那是從小侍候朕的人,要說他佔點小便宜,朕信,其他的這些,什麼買官賣官,什麼搜刮民財、什麼索賄百官,可能嗎?楊慎的哪件事都和錢挨著……,唉呀,朕這兩年手頭緊吶,全仗著劉瑾給朕張羅,別是因為這個才招人恨的吧?這些科道官,一向嘩言取寵。一粒芝麻在他們的嘴裡也能說成西瓜!」

  尤其是,黃景為了博得百官同情,把那些少爺兵、太子黨說成了土匪,而科道官則成了無辜的受迫害者。那番慘景描述出來就像他親眼看見地一般,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偏偏正德是自從一上任就被科道整得狼狽不堪的荒唐皇帝,越聽越高興,這回可算是解了恨了。

  他正想把這倆鬥雞似的給事中給攆下去,殿上忽啦站出一片,張彩、劉宇、曹元等劉派大臣同聲應和,指責楊凌破壞科道,以致天下士子失心,請求皇上嚴懲。

  焦芳瞇著眼睛一看。就知道大決戰開始了。老頭兒吸了口長氣,心中暗道:「老夫都八十了,也沒幾年好活。夾著尾巴做了一輩子受氣官,我招誰惹誰了,可就連劉健、謝遷都擠兌我,要不是楊大人,哪有我今日揚眉吐氣?

  大兒子現在做著官呢。小兒子、大孫子還沒著落,憑楊大人的本事,什麼地方安排不了。至少去四川做著官。蜀王爺肯定庇護他們。行了,沒啥牽掛了,砂鍋子搗蒜,我一錘子買賣,大肚子走鋼絲,我鋌而走險。要是楊大人倒了,我就是背鍋翻觔斗,兩頭不落實,常言道士為知已者死。成不成地就今個兒了。」

  老焦做完了戰前總動員,一拂長長的白鬚,噌地一下躥了出去,高聲喝道:「皇上,據老臣所知,吏科給事中楊慎所言,句句屬實,臣請我皇嚴查,懲辦國之大賊,以正朝綱、以清吏治、以撫民心!」

  王華、楊一清、李鐸等官員就等他的信兒呢,一見老頭直指劉瑾為老賊,分明是圖窮匕現的最後關頭,立即應聲而出,蟄伏已久的楊派官員全體登場,開始反擊。

  正德看的兩眼發直:昨兒不還好好的嗎?這是為什麼呀,怎麼兩個小小的給事中吵架,蹦出這麼多幫腔的?滿朝文武,幾乎全出來了,唔……還好,還有一少半沒動彈。

  正德正暗自慶幸,楊廷和若有深意地看了眼站在最前邊的兒子,心中深深一歎:「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道楊凌有了多大把握,現在就敢和劉瑾決戰,可是這一戰如果輸了,就再也沒有翻身地可能了,已經無法做伏兵了,哪怕為了兒子,現在也只能赤膊上陣了』。

  楊廷和終於也一步邁了出來,俯身道:「皇上,臣也彈劾劉瑾,劉瑾納賄自肥、專權亂政、一手遮天、飛揚跋扈,皇上應予嚴懲」。

  楊廷和一站出來,原本就躍躍欲試的清流派立即一擁而出,呼啦一下全跪了下去,同聲應和領袖的理由,這一下朝堂上站著地就沒剩幾個了,全是混吃等死的糊塗蟲,這些人左看看、右看看,大家都跪著,自個兒站著不太好看,於是也悄沒聲兒地跪下了,也不言語,誰也不知道他們是贊成哪一派的。

  正德真的傻眼了,滿朝文武全部下跪,一夥人吵著要求罷楊凌,另一夥吵著要求除劉瑾,這下可不能再裝糊塗了,這下怎麼辦?正德瞪著眼瞧了半天,也不知是該查楊凌還是辦劉瑾,正發懵的時候呢,一個小黃門匆匆入殿,高聲宣道:「李東陽大學士上殿見駕!」

  李東陽回來了!

  劉派一驚:這下子可又多了個對手了,平時李東陽對劉瑾那也是恭恭敬敬,有閒空地時候還請他喝頓酒,可是官場上整天一塊兒喝酒的也未必是朋友,楊廷和公然站在楊凌一邊,李東陽還跑得了嗎?

  清流派和楊派卻是心中一喜,又來了一個重量級人員,自已這一派說話更有影響力了。

  李東陽這一路悠哉悠哉的蹭時間,即便收到太皇太后病逝地飛馬快報了,還是裝作身體衰弱,快行不得。一天幾十里的晃,因為他還摸不準京裡地情形,不知道楊凌到底何時動手。他是內閣首輔,如果回去早了。很多事就要首當其衝,對於一個有經驗的官場老油條來說,最不利的局面就是過早地把自已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讓人明白自已的目地和言行,哪怕他不是唱主角的。

  直到他派往京師的家人傳來消息,楊凌開始整頓科道了,李東陽才突然加快速度,日夜兼程地往京師趕。別人都猜到楊凌這是借力打力,趁機把科道重新從劉瑾手中奪回來,李東陽卻看出了他更深一層地含義:舉火燎原。人人勢危!

  當人人都陷入危機的時候,無論他們出於什麼目的,需要領袖出來承擔一切是必然的結果。這一次。是楊凌和劉瑾的最終決戰了,勝負在此一舉,做為一位托孤老臣,他豈能置身事外?

  正德被這種滿朝文武全部參予的大決戰場面嚇呆了,如果換一個被彈劾的大臣。他不會這麼失措,然而現在要他斬去一條手臂,那是一種什麼心情?就在這時。李東陽到了,正德大喜,竟然一下子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高聲道:「宣,快宣李愛卿!」

  李東陽上殿一看,也嚇了一跳,這場面……,所有地官員全跪在地上,滿臉激憤。一如當年劉健、謝遷和自已三人率領滿朝文武向皇帝逼宮,要求誅殺八虎時的情景,不同的是,那時滿朝文武是一條心,就連一向倔強地正德也幾度動搖,險些真的殺了八虎。而這一次,其中卻有不少是劉瑾的人,上一次一邊倒的局面,殺不了劉瑾,這一次呢?

  所有的官員都微微扭頭,看著一步一步穩穩前行地李東陽,正德站在龍書案前,也興奮的沒有就坐。李東陽在眾人注視之下,一邊前行,一邊緊張分析著眼前的局面。

  老眼微微一掃:兩個正主兒都沒露面。想起楊凌,李東陽心情稍稍放鬆了。上一次八虎未死,是因為楊凌秘密回京,以雷霆手段攻下東廠、智取司禮監,把內廷、十二團營一夜之間掌握在手中。這一次楊凌和劉瑾之戰,可以預料地是三廠一衛外加十二團營,都決不可能幫助任何一方用武力打擊對手,就看這兩人如何鬥智鬥力了。

  李東陽走到最前方,面色從容,行禮如儀地道:「臣李東陽叩見吾皇萬歲!」

  頓了一頓,有關太皇太后病逝的事他沒有提,畢竟喪禮已畢,朝堂上現在劍拔弩張的,他這一邊一問候,皇上那邊就得答,配著這氣氛不倫不類的。做為托孤老臣,三朝元老,少不得一會兒得去後宮祭拜靈位的。

  正德皇帝迫不及待地道:「愛卿請起,快快請起,愛卿一路勞頓,真是辛苦了。朕現在正有一件難決,李愛卿是內閣首輔,還望愛卿能為朕分憂解難」。

  正德這話一出口,李東陽頓覺一道道目光自左右向他射來,眼睛微微一閃,只見右邊焦芳、楊廷和、王華、楊一清目光灼灼地正瞪著他,再往左一看,張彩、曹元、劉宇等人也不錯眼珠地緊盯著他,身後……,

  如果那些目光是箭,李東陽將是一支最偉大的箭靶。李東陽長長吸了口氣,躬身道:「老臣剛剛回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請皇上垂詢便是」。

  正德將雙方的衝突重複了一遍,然後說道:「李卿,你是三朝元老、先帝托孤重臣,老成持成,威望卓著,你看朕該怎麼辦?」

  李東陽略一沉吟,不理左右那道道目光,拱手說道:「皇上,所謂無風不起浪,滿朝文武各執已見,事情恐怕不會是空穴來風那麼簡單。今日時辰已晚,依老臣之見,不妨於明日宣召威國公、劉公公和機要大員,當面說清楚的好。」

  一件大事,做為一個臣子,你精心籌備,再三盤算,哪怕準備了多少年,能否成功,可能只在皇帝一念之間,君王的無尚權力,決定了這條遊戲規則就是如此,現在皇上被百官衝擊地情緒已在激動之中,給他一個緩衝,他可以靜下心來。也更容易思索、更容易接受意見。

  昔日三位托孤老臣,劉健、謝遷全都倒了,只有李東陽屹立不倒,就是因為他的從政風格與那兩位截然不同。百官逼宮。要殺八虎時,他是內閣裡唯一一個建議流放而不殺的人,就因為這,激進地劉健、謝遷被驅逐,劉瑾卻沒動他。

  現在百官之爭已經逼得皇帝必須正視這個問題,他就沒有必要現在表明態度了,楊、劉二人在皇帝心中的位置遠非他可以相比的,他現在表態,皇帝仍然不過是把二人召來質詢,不會因為他一句話就把劉瑾下了大獄。既然如此,莫不如保持中立,立場超然。隨機應變的機會才多些。

  要想河邊不濕鞋,永遠離河兩三尺,這棵政壇長青樹深諳左右逢源之理,倒不是他不辨是非,而是他地性格決定了他的政治鬥爭手段謹小慎微。預留餘地。這也不是生來就有的本事,也是在一次次政爭中逐漸形成的。

  正德最希望就此息事寧人,一筆揭過。可是見李東陽也這麼說,不禁失望地坐回椅上,沉思片刻道:「明日內閣、大九卿、小九卿,及督察院、十三道御使、六科一眾官員,於中和殿開午朝會。退朝!李卿,隨朕到乾清宮去。」

  群臣俯首:「恭送陛下!」

  正德一言不發,默默離開寶座,楊廷和等人雖然急欲上前與李東陽攀談。可是張彩等人虎視耽耽的,李東陽既然沒有明確表態站在他們一邊,必然用其用意,在皇帝即將單獨召見之前與他交談,不免會貽人話柄,所以他們只是望了李東陽一眼,便默默退出了大殿。

  張彩等人眼看著李東陽向後殿走去,彼此對視一眼,立即心急火蟟地出了大殿,急著去給劉瑾送信。宮中講究禮儀,不得奔跑快行,這些官兒拉著架子一步三搖,心中卻急如油煎。剛剛出了午門,他們就提起袍裾,一溜小跑地奔向自已的官轎,直奔劉府去了……

  「如今局勢明朗,誰也無法後退半步,有關劉瑾貪污亂政的罪證,我已收集齊全,現在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好再預作準備了,閣老先回去休息,明日便大開大闔,正面決戰了』。

  「是!門下告退,門下回去再拜訪李東陽、楊廷和、王華等人,大家敲定個一致的調子,配合國公行動」。焦芳瞥了眼坐在牆角的成綺韻,拱手告辭。

  「有勞閣老」,楊凌起身送客,成綺韻也從牆邊椅上站了起來,清眸如水,黛眉如煙,娉娉婷婷,風情萬種,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楊凌將焦閣老送出宅去,逕自回到內書房,剛一進屋,成綺韻已翩躚飄至,兩條翠袖玉臂環住了他地脖子,灼熱的雙唇緊緊啜住了他的嘴唇。

  楊凌也下意識地擁住了她結實而充滿彈性地小蠻腰,指尖向下觸處,是腰窩兒一陷隨即攸然賁起的曼妙曲線,那下邊是渾圓結實、豐潤中透著厚重彈性的隆臀。

  懷裡的美人兒暱喃著思念之情,噴出的呼吸都是灼熱地,可是她的身姿和神情仍然給人一種水一樣的美感,儘管,那是一汪沸水。

  江南女子地美,美在水一樣的風情,這種風情決定了她無論是豐滿一些,還是贏弱一些,都像小池流水,靈秀婉約。

  兩個人就這麼吻著,走著,輕快的步伐竟然奇妙地契合著,彷彿曼妙的舞步,一直走進內書房裡的小房間內,這裡幾乎已經固定變成了成綺韻每次登門時的住處,也成了兩個人偷情的快樂天地。

  柔軟平坦的小腹隔著幾層衣衫,都感覺到了楊凌下腹的火熱和堅挺,小妖精滿意地笑了,唇邊溢著蜜一樣地甜意,輕輕分開了身子:「大人。分開這麼久,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可是不知怎麼地,見了你還是想問一遍。好多好多話兒……」,。

  這時的成綺韻,完全拋開了機心,純淨的如同一個未諳世事的小女子,那種妖媚魅惑地風情也一變如水般純淨。在她豐碩圓潤的翹臀上一拍,楊凌笑道:「可是你的舉動,我卻一點也不知道,快說說,內廠分離後,咱們的人手安排的怎麼樣,江南一切都好麼?」

  成綺韻撇撇嘴道:「人家才不信呢。科道幾十個官員落馬,有的是遠在千里之外的罪行,有的是幾年前的舊帳。你沒動用咱們的人手?可是動用地是哪一組人馬,我居然一點兒也查不到呢」。

  楊凌呵呵一笑,拉著她在椅子上坐下,讓她坐在自已腿上,攬住了她的纖腰。一邊上下其手,恣意品嚐這絕世尤物的銷魂滋味,一邊貼著她地耳朵低聲道:「別忘了。內廠是我一手創辦,要調動人手容易的很,也自然有我的門道。

  不過要瞭解你的動向,那又要安排一批專門的人手,你沒有消息送回來,我就知道你那邊安然無恙了,何必監視你地一舉一動呢,需要告訴我的,你自然會說給我聽。是不是?」

  成綺韻的身子一僵,然後忽地轉過身來,緊緊抱住了他,柔滑地臉頰貼著他的胸膛,一句話也不說,過了許久許久,她才緩緩抬起頭來,眸子裡閃著瑩瑩的淚兒,恬靜婉然,柔聲說道:「大人,人家真的為你粉身碎骨都甘心,真的,哪怕為你去死,人家心裡都是甜甜的」。

  楊凌知道她語出真誠,也為這女子的癡心所動,他不願兩人相見這麼傷感,忙換了語氣道:「咱們的人手脫離內廠後佈署的如何了?江南是內廠財富地重要來源,脫離內廠後生意經營,必然要受些影響,不過我們已經有了基礎,再加上江南吳濟淵、徐經等世代豪商的加盟,應該能很快運轉正常吧?」

  「嗯………」,成綺韻又像貓兒似的偎進他的懷裡,輕聲把內廠真正的勢力脫離開來後的部署安排,給楊凌詳細敘述了一遍。楊凌聽了微微有些疑惑地道:「我是叫你重視遼東,畢竟,朝廷只要一安定下來,再加上韃靼內亂已生,平定北疆適在必行,可是………咱們的人才、財力是不是投注的太多了點兒?」

  「不算多啊」,成綺韻軟綿綿地偎在自已男人的懷裡,任由他的大手探進自已的褻衣,在光滑如緞的肌膚上摩挲著,舒服的秀氣的雙眼微瞇了起來,呵氣如蘭地道:「劉瑾掌控著三廠一衛,雖說三廠一衛的首腦對他只是虛應了事,但是劉瑾卻把三廠一衛中一些投機取利之輩拉攏了過去,為了以防萬一嘛.……去!」

  她羞笑著打開楊凌毛燥的大手,那手已探進她的胯間,觸到了細嫩如豆脂的大腿內側肌膚,那裡變的滾熱,一股濡濕滑膩使她羞得不願讓楊凌知道她迫切的需要。

  眉梢眼角一片春情,水汪汪的眼神勾了楊凌一下,卻不敢繼續惹火,因為她發現楊凌的眼裡也在起火。她繼續說道:「這樣,我們的勢力部署必然得遠離中原,以免為劉瑾察覺,影響你的除奸大計。我的意思是南北呼應,北在遼東,南在夷洲(台灣),中間江南。

  遼東有大明,朵顏三衛,女真,還有韃靼的一些部落,勢力錯綜複雜,是牽繫各種勢力的重要所在,有利於我們在那裡發展壯大。夷洲是各地移民散居,沒有官府治理,現在不過是幾個豪紳富商,倚仗財勢維持當地基本的秩序。但是那裡與泉州、福州等地來往密切,在那裡設置重要據點,發展壯大,既不會引起朝廷注意,也可以隨時根據需要移駐內地。

  至於中間……,那就純粹粹是大爺您的金銀山囉,那裡主要是做生意,而且現在開海通商,只要經營得法,可謂財源滾滾,現在阿德妮和憐兒在江南主持大局,這兩個人,一個善理政、一個擅理財。而且生意開始全面向海外經營發展,這可是暴利。一船船貨物運出去,載回來的可都是真金白銀」。

  成綺韻吃吃地笑:「沿海一帶從北到南,谷大用、閩大人、韓武、彭小恙、嚴嵩、何總兵、王美人全對大人您奉若神明。這樣的關係我怎能不用?一出了海,在琉球、朝鮮和滿刺加你的影響也無人能及,至於日本也不用說啦,那位唐大才子倍受禮遇,簡直是樂不思蜀,有他在那,你地生意一路暢通,所以現在咱們是最大的海商,找咱們合作的富紳豪門打破頭的往裡擠呢」。

  楊凌微微一笑,文化傾銷是長遠、最見效地侵略。他也知道許多不得志的江南才子現在紛赴日本傳經授道,中飛庫華文化風糜一時。他還準備等劉瑾一事了結,讓青城狂士盧士傑帶動一批川陝才子再赴日本呢。要徹底改變深埋那些人心底的劣性,說不定立體化、全天候的『孔聖大軍』攻擊,遠比刀劍更加有效。

  聽到成綺韻不拘於一時一地,如此開闊長遠的安排,楊凌心中還有些暗暗稱奇:這個妮子。老是給他驚奇。旁人不知道,他卻知道這幾個地方無論是從經濟上還是戰略上的重要性。東北各種原始資源最是豐富,簡直拖出森林就是錢。或者迅速轉化為戰備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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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23:2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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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維繫南北,且是大明糧倉,天下稅賦十之六七出於此地,經濟地位無處可比,如今開海通商,那裡更是萬舸運集、商賈如雲,商機無限的所在。

  至於夷州,說實話,那裡現在還沒有發展起來。無論農業、工業、商業都還很脆弱,在當地更是無錢可賺,可是這個地方如果佔據下來,海運成本就將大大降低,。做為一支龐大的私人海運組織,如果要在官府之外私設一定的武裝護航,夷洲將來……」。

  楊凌心中忽地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閃目向成綺韻看去,只見她懶洋洋地躺在懷中,滿臉甜蜜和滿足,仔細想了想,饒是她聰明絕頂、見識非凡,也決不可能有這樣長遠的謀劃、大膽的設計,這個丫頭,怕是一心撲在賺銀子上,自已因為預知未來,不免有些疑神疑鬼了。

  注意到他地凝視,成綺韻微微抬起翦翦的水眸,嫣然道:「在想什麼?」

  楊凌忙收懾心神,笑道:「喔,沒什麼,我在想……憐兒帶著孩子,又從沒經商經驗,至於阿德妮,對大明又不熟悉,她們能承擔得了這麼重大的責任麼?你也真是的,就放心全交給她們了』。

  成綺韻格格一笑,說道:「你放心吧,就憑你在江南沿海乃至海外的關係,派個傻瓜就能坐在家門兒裡收錢。更何況………憐兒和阿德妮,不但不是傻瓜,而且個個都精地跟九尾狐狸精似的,有吳老先生、徐經公子等人指點,這些事他們勝任有餘」。

  楊凌輕輕歎息一聲,道:「憐兒、盼兒,真有些對不住她們娘兒倆,等劉瑾事了,我就把她們接進京來。以前在朝為官,怕有人以此大作文章,攪了朝廷正事。現如今我只是一個散秩的國公,什麼德行有虧,願意說說去,總不成因為這點事兒罷我地爵位」。

  成綺韻俏生生地坐直了身子,嗔道:「就知道向人家問這問那,現在才曉得說劉瑾?你現在發動攻擊,可已有了取勝的把握?說出來讓人家幫你參詳參詳,要不這心裡總是放不下」。

  楊凌象逗弄小妹子似的親暱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成綺韻微微皺起鼻子,雙眸一潭春水,剎那間竟有一種少女嬌憨的稚美,楊凌看的不由一呆,成綺韻有種被寵的幸福感,羞笑說道:「人家明明比你大著幾歲,老拿人家當小孩子」。

  楊凌雖知她對自已死心踏地,可那種驚世駭俗的故事也不敢說給她聽,便嘿嘿笑道:「韻兒,在江南的時候,好像有個可愛地小女子,就像小祟羔兒似的,不只一晚上顫瑟瑟的叫人家『輕些個兒,好哥哥………好哥哥……,唔……言猶在耳,怎麼歲數又比我大了?」

  「啐!」成綺韻紅暈上臉。星眸含暈,羞不可抑地瞪了他一眼,卻被他撩撥的春情蕩漾,只覺下體濡滑如油。不由夾緊了大腿,抑制著被他挑逗起的騷癢滋味,嬌聲嗔道:「你快說嘛,可有把握對付劉瑾?」

  「楊凌能掐會算不成?咱家今日先發制人,突然襲擊,他竟然也能早有安排,焦芳那個老賊帶人公然跟咱家打擂台?還有楊慎!該死地楊慎,這幾日都是他值殿,咱家都沒在意,怎麼就忽視了這個小兔崽子。壞了咱家大事!壞了咱家大事!」

  劉瑾怒不可遏,張彩等人噤若寒蟬,盧士傑眼珠一轉。說道:「公公,楊凌既有早有準備,必定真憑實據在手,恐怕……他抓捕科道官員的那些罪名,都是給公公您看的。真正的目地,是想要您不法的證據啊。事已至此,公公何不現在入宮。立即去見皇上表述一番忠心,皇上重情,只要有了先入為主之念,明日或可有驚無險」。

  劉瑾眼睛一亮,忙道:「對呀,對對對,百官逼宮要害咱家性命時,咱家還不是一哭扭敗局?我馬上回宮」。

  張文冕被劉瑾在六部裡委了差使,不過品秩還不夠上殿站班的資格。所以知道消息最晚,這才剛剛趕到,所以知道一些散朝之後的事情,忙道:「公公,現在怕是來不及了,李東陽進宮見駕之後,聖諭就出來了,提前宮禁,今日皇上誰也不見」。

  劉瑾一呆,繼而大怒:「李東陽這隻老家賊,咱家還當他是好人,原來也是繞著彎兒整人,一定是他建議的!一定是他建議的!李東陽老賊,焦芳老賊,楊廷和老賊、王華老賊、楊一清老賊……統統都是老賊!」

  劉瑾正罵著,羅祥急匆匆地趕了來,一聽劉瑾正慷慨激昂地聲討滿朝老賊,嚇的也沒敢言語,連忙站到了一邊兒,劉瑾罵完了,看看羅祥,眼圈兒一紅,忽然哭了:「一群餵不飽的白眼兒狼啊,羅祥,人皆稱咱們是八虎,可誰跟咱家一條心吶,就你還肯來看我。」

  羅祥摸著鼻子心道:「這是出了什麼事兒了?我來……我來是要銀子的啊,內廠的生意又虧了,還得公公先給墊上,這.……這是誰那麼本事,居然把劉公公給氣哭了?」

  羅祥也不敢說來意了,只好含糊地哄道:「公公莫要生氣,總有法子地,總有法子的」。

  劉瑾抹了一把眼淚,哽聲道:「老羅啊,爺們不是生氣,也不是害怕,爺們傷心啊。你說說,咱們算是什麼人吶?皇上身邊一個奴才,陪著小心、看著臉色過日子,做什麼還不都為了哄皇上開心,咱們做奴才的就開心?

  皇上從太子爺一天天長大了,做了皇帝了,咱們也熬出頭了,比他們十年賽窗哪兒容易了?咱們就想著享點福,跟著萬歲爺揩點油水,老了有個好日子過嗎?咱們幹什麼了啦?他們外臣是治理朝政、為君盡忠,咱們做奴才地不就是應該陪著皇上玩、哄著皇上樂呵,這才是盡忠嗎?有什麼看不慣的呀,你有本事你也進宮侍候皇上啊!」

  旁邊張彩、劉宇等人一臉的糗樣,默默站在那兒一言不發。

  劉瑾拍著桌子罵:「咱們吃苦的時候誰看著啦?太子夜生病的時候,咱們沒白天沒黑日地站在床邊侍候的苦誰看著啦?怎麼剛享點福就有人眼紅呢,把咱們罵成妖魔鬼怪似的,逼著皇上殺了咱們。老羅,你說,當時要不是爺們領著你們七個去哭求皇上。還能等到楊凌回京?咱們早被人剮了。」

  羅祥連忙點頭道:「是是是,可不是地嘛,要不是公公您……」

  劉瑾抬起手來,『啪』地給了自已一個嘴巴。把羅祥嚇的一趔趄,差點兒沒趴下,曹元等人驚叫道:「公公,您………您……」。

  劉瑾這一巴掌抽地真重,臉上頓時紅了一片,劉瑾目露凶光,咬著牙根兒笑:「我***多餘,當時死了就算了,救了一輩子畜牲!受外廷欺負的時候,都把咱家拱出來。咱去哄皇上,咱去得罪人,現在外廷聯起手來整我。他們一個不見了,別人不說,馬永成呢?他是大內總管,宮禁之前派個人出來報個信兒總成吧?」

  張文冕莫名其妙地問道:「公公,您讓馬公公出來報什麼信兒呀?能知道的咱都知道了。皇上和李東陽密議了什麼,馬公公也不可能知道啊」。

  劉瑾也是一愣,光顧著生氣這幫人不幫著自已。倒忘了這碴兒,他擦擦眼淚,嘴硬道:「那他,……也能派個人出來,看看咱家吧,不是我,他能當上大內總管?」

  張彩悠悠歎了口氣:「這位爺全部地權力和本事,都來自皇帝,有皇帝在,他無往而不利。任你大智大慧、當世高賢,也休想和這個老太監抗衡,因為他掌握著生殺予奪的權力,不管說的多麼冠冕堂皇,真正決定高下勝敗地永遠是權力,那才是真正一擊必殺的實力。

  這份權力交給一個廢物,他都能威風八面,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無所不能,世上就會認為這個人睿智聰敏、心機深沉,城府如何了得,隨便一句話、一個舉動,大家都以為有莫大含意,把他看的與眾不同。

  一旦奪去他的權印,罩在他身上的神光立即一掃而空,比個普通人還不如。劉瑾不正是這樣的人麼?現在皇上還沒說要辦他,就這麼張惶失措,不趕快想辦法,只會怨天尤人」。

  劉宇也不耐煩了,看看劉瑾這德性,再想想原來追隨的楊凌,他實在無法想像楊凌捶桌子摔凳子,一臉鼻涕眼淚破口大罵會是什麼樣子,這就是自已改投地門庭?劉宇開始暗暗後悔了,緊要關頭,許多事也忽然想明白了:

  劉瑾有什麼本事?在君權至上的天下,一步登天、權傾朝野靠的是皇帝地信任,沒有這份福氣的人,才需要爾虞我詐的官場上步步小心,互相傾軋,利用智慧、人脈和本事來打拼,楊凌和劉瑾都是洪福齊天的人,直接跳過了這一步,是皇上的寵臣。

  這兩個人要麼不爭鬥,要鬥地話,皇上的寵信就可以互相抵消,倚靠的就是他們各自地能力,一如反璞歸真,要靠智慧心計,人脈本領來分個高下,這方面劉瑾能跟楊凌比?跟錯了人、跟錯了人啊!

  劉宇正在痛心疾首,曹元忍不住了,忙道:「公公,咱不能坐以待斃呀,怎生想個法子,就算不能扳倒楊凌,也不能敗在他的手中啊」。

  張文冕長長吸了口氣,說道:「公公,楊凌一黨全面發動進攻,朝中許多牆頭草也倒了過去,聲勢不可謂不大,咱們是不是該動用那個密匣了?」

  劉瑾聞言,精神一振,說道:「不錯,爺們還有個殺手鑭,他未必就整得倒咱」。

  盧士傑目光一閃,問道:「公公有何妙計?密匣又是何物?」

  張文冕想要阻止,可是一想要用密匣,消息必然得傳出去才有效,那時盧士傑也一定知道,此人現然是公公面前的紅人,倒是不可得罪,便笑道:「這是小可為公公出的一個主意,也算不得什麼大計,說出來讓公子您笑話。」

  盧士傑微微一笑道:「但說無妨,在座諸公都是劉公心腹,咱們心中早有準備,才能安撫軍心,同仇敵愾以抗強敵嘛」。

  「你看,這樣證據夠不夠?」楊凌把自已掌握的情況娓娓道來,隨著說話,成綺韻已衣衫半裸。髮釵橫亂,圓滑的香肩上拂著幾縷烏黑的秀髮,豐滿地乳房起伏的也越來越急劇。

  「別………別……」,成綺韻氣喘吁吁地撥拉著越來越讓她難以抵抗地大手。仍然認真的思索著:「不行,還不夠!」

  「嗯?」握住豐乳地手頓了一下,楊凌吃驚地道:「這麼多證據,夠他死一百遍的,還不夠?」

  「不夠」,成綺韻姿態美妙地搖頭:「如你所說,當今皇上最重情誼,其他的反在其次,這些罪過若是換一個皇帝,早就把他砍了。可是貪墨?以皇上對劉瑾的情意,是不會處罰他的,況且大明財政緊缺。朝廷又是用兵,又是接連幾樁大典,全靠劉瑾張羅,他若說貪墨的錢有一些用在了朝廷和皇室上,皇帝更是諱之不及」。

  「還有亂政。陷害忠良,買官賣官,攪亂地方」。

  「這些。若是證據確鑿,能免劉瑾之職,卻難及殺頭之罪」。

  楊凌輕輕歎了口氣道:「若非劉瑾這麼多罪孽,而僅僅是朝爭之戰的話,我是很反對對政敵窮追猛打,必欲置之死地而後甘的,像宋朝那般就很好,朝爭失敗,失敗者流放外地為官。很少迫的對手抄家滅門,為政者就要一定一手血腥嗎?這種風氣很不好,如果只是罷職,也未嘗不能接受」。

  「唉,把對手打的死不能翻身,何嘗不是血地教訓?大人呀,忘了谷大用不成?」

  「谷大用?」

  「不錯,激起邊軍嘯變,皇上一怒罷職,結果今日還不是東山再起,大人怎知道劉瑾若是垮了台,就不會捲土重來?劉健、謝遷那般人都是垂垂老朽,你以為他們就真的心狠手辣,必欲置對手於死地?

  那是不得已而為之呀,你也好,劉瑾也罷,只要不死,必有東山再起的一天,這才是他們與你們為敵時,必欲置你們與死地地原因。你一動,牽扯到多少人的前程和身家性命?行不得婦人之仁呀,我的大老爺。劉瑾若說有取死之道,那就是皇上的信任,就因為皇上對他存有情意,所以,他不得不死!」

  楊凌悠悠一歎,說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連殺人也是這樣。那麼,依你之見,如何一擊置之於死地?」

  成綺韻蹙起秀眉,又認真思索起來,配著她髮絲凌亂、酥胸半裸的風景兒,可真夠瞧地。楊凌不禁「噗嗤」一笑:「韻兒一思考,有人就發毛。只是.……你想著怎麼害人時,模樣還是那般好看」。

  成綺韻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沉吟道:「大人四川之行,兇手迄今沒有找到。何如把此事栽在劉瑾頭上?傷害皇上至信至親,就是觸了他的逆鱗,劉瑾雖也得皇上寵信,可是貪髒枉法之外,要是再加上這一條,就足以置之死地了。」

  「不可!」楊凌立即搖頭:「坑我兩千軍弈,此事我早晚要查個明白,還這些冤魂一個公道,此罪置於劉瑾身上,那就結案了。再者,蜀王府查過好久,楊廷和去四川,又查問過,硬指是劉瑾所為,恐為他們懷疑。現在雖是盟友,但是留個把柄在他人手中,那便睡不安枕了。

  而且你可不要忘了,我的乖乖小韻兒,謀殺政敵,傷及兩千官兵,罪名雖大,總得要人證,物證,劉瑾使謀地鐵證,這些東西一個安排不慎露了馬腳,就會自蹈死地為對手所製,殺人的絕招變成自殺了,不可取、不可取」。

  成綺韻嫣然一笑,在他頰上「啵」地一吻,嬌滴滴地道:「大人越來越了得了,我看很快就用不著人家給你出謀畫策了,。

  楊凌這才明白她的用意,不禁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就喜歡比呀斗的,快說你的主意,想跟我鬥?一會兒老爺我就鬥得你哭爹喊娘叫哥哥……」。

  成綺韻臉紅紅地地道:「嘁。那你試試看啊」,一見楊凌真要動手,她立刻換上一副討好地笑容哀求道:「別別別,說正事。人家說正事嘛。若要殺劉瑾,還有一策,而且根本不需要人證、物證」。

  「什麼辦法?」

  「謀反!告他謀反!搜查劉府,必是廠衛。而廠衛,原本就是大人您的派系,劉瑾倒台,對您更是死心踏地。現在滿京城對你和劉瑾之爭都在拭目以待,到處都是有心人的耳目,大人且不必急。

  明日午朝時,對關係他們前程的這件大事。廠衛必派親信探聽消息,大人只要暗示一句,無論是苗逵、戴義還是牟斌。搜查時都會歡歡喜喜地給劉家捎點兒東西,捎點兒足以要他腦袋地東西,他還能不死?」

  「這個………」。

  「既成生死對手,臨戰切勿留情!」成綺韻笑的甜美,說的話卻帶著堅逾鐵石的冷酷。隱隱透著一股殺伐血腥。隨即她又環住楊凌的脖子,撒嬌似的道:「大人若再猶豫,就等著一家老小。還有傾心依靠,對您百依百順的韻兒被拉去砍頭算啦!」

  「啪!」

  「哎呀!」

  一聲嬌呼,豐臀挨了一巴掌:「好!殺伐果斷,用計用謀,我知道孰重敦輕,不會再對能置我於死地的對手留情了。」

  成綺韻乜著杏眼嬌嗔道:「討厭!你表白你的,打人家屁股做什麼嘛?麻酥酥的,一定打紅了』。

  「嘿嘿,青竹蛇兒口。毒蠍尾上鉤,我摸摸你地屁股上有沒有鉤子呀」。

  成綺韻蠻腰一擺,長腿錯落,臉上溢出一股說不出的柔媚。媚眼如絲,笑得又妖又甜:「那你再好生摸摸,看看人家那裡有沒有鉤子」。

  還要鉤子幹嗎?只這一雙眼睛,就把人的七魂六魄全鉤走了,楊凌因為這一番計議商量,久久壓抑地慾火頓時蒸騰而起,蠻腰兒一摟,成綺韻呀地一聲輕呼,已被楊凌按倒在書桌上,裙擺一揚,褻褲便被扯了下去,耷拉在兩條欺霜賽雪的腿管兒上,露出兩條修長筆直的大腿和一盤明月。

  成綺韻看似纖瘦,實則豐腴,雙腿並擾,中間合絲攏縫,緊的連一根小指都塞不進去。成綺韻絞著一對粉光緻緻的美腿,扭過頭來,眼波流轉地嬌吟道:「冤家,你……你想在這要了人家麼?」

  那美麗,真是一顧一盼都是風景風限,楊凌拉起她月色地襦裙縵衫,掀上來把她的頭臉上身都罩在裡邊,成綺韻眼不能視物,雙手罩在裙內,不由緊按著桌面,嗚呀道:「做什麼,做什麼,大人……。」

  楊凌穿的長袍,那時又沒內褲,只解開玉帶,一扳成綺韻地雪臀,成綺韻空有一身風月本領,看不見人,動不了身,盡施展不了。被他一按,只好塌下腰肢、垂下粉頸,認命地俯在桌上,火熱的胸膛壓在涼潤的桌面上,不盡銷魂滾滾來…….

  無邊春色,卻只有楊凌一人得見,成綺韻整個上身被包裹了起來,只能感覺楊凌的勇猛強大。她被衝擊的頭暈目眩,雙手無力地一劃拉,硯台、筆桿、書冊稀里嘩啦灑了一地。

  成綺韻陡生一種徹底臣服的快感,檀口中不由發出一聲嬌吟,縱然不見春光俏面,僅那嬌吟勾魂攝魄,亦無愧江南花魁、當世尤物:「大人,你溫柔些兒,輕些個兒,好哥哥…………」。

  「這………這是什麼?」

  劉宇、曹元、盧士傑圍著桌子,桌上一隻匣子,裡邊放著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紙單、貼子,這叫什麼密匣。這些玩意兒就能反敗為勝?

  劉瑾得意地一笑,為了安撫手下軍心,主動解釋道:「這是咱家擔任內相以來,朝臣外官、皇親國戚們平日拜謁的名刺、饋贈的禮單、來往地書信、請托辦事的條子。還有宴請吃酒的柬貼,朝臣七七八八,就連李東陽,楊廷和也在裡邊。

  他們告我不要緊,就看安插個什麼罪名。輕了,不痛不癢的,咱家不在乎。重了,那就是與我勾結相交地證據,想不受牽連、想要自保,唯有站在咱家一邊,替咱家脫罪!」

  劉瑾一臉狂意:「咱大明的連坐之法可是厲害呀。他們不想出現太祖時候滿朝公卿過半被屠的情景,就得惦量惦量辦。退一萬步講,就算皇上肯開恩不罪及他們。有這麼一堆堵心的東西擺在那兒,他們以後還想陞遷?還想受到皇上寵信?嘿嘿嘿嘿……」。

  劉宇等人見了面色十分難看,有了這堆東西固然心中一輕,可是他們與劉瑾交往那是最密切的,劉瑾既然留了這些東西。他們的肯定也在其中,劉宇圓剛本來有點動搖,打算一離開劉府就去楊凌那裡痛哭流涕。倒戈相向,這一下也徹底死了念頭。

  殺手鑭,誰知道這個老王八蛋的殺手鑭不是整治楊凌的,而是拖人下水,玩法不責眾的呀。這裡邊還就沒有楊凌的貼子,楊凌壓根兒就沒那習慣,來了叫人通報一聲就得了,可是這些科舉出身地官員全都講究一個禮字,來拜過劉瑾的人。沒有一個不拿拜貼的。

  更何況劉瑾氣焰熏天,就連內閣首輔李東陽寫給他地書柬都客客氣氣,語多恭維親近,其他的官員寫的有多肉麻可想而知,雖然那都是一堆馬屁,可是不出事那是馬屁,出了事兒就是要命的鍘刀。要是給他安排個大罪,這些人能脫得了干係嗎?

  想不到張文冕這麼陰,居然給劉瑾想了這麼一個法子,這絕對是一道利器,正如劉瑾所說,就算皇上不搞株連,那些恭維親近的書信落到皇上手裡,從此以後看你也一定是怎麼看怎麼硌癢,你說整天被皇上翻著白眼看你,那日子還怎麼過啊?

  盧士傑暗暗心驚:「威國公想一擊必殺,利用真憑實據,加上百官聲勢,迫使皇上認真對待,屏棄私情嚴懲劉瑾,僅憑貪腐一條是扳不倒他地,必然羅列重罪,可是有這些東西在手,可要投鼠忌器了。而且劉瑾把這消息傳出去,但凡有點私心,那些官兒就的維護劉瑾。

  就是李東陽那種明明只是敷衍奉承的書柬,一旦把內容傳揚出去,被士林曉得,他堂堂首輔,大明名士,為此氣節喪盡、名聲敗壞,丟不起這人吶。怎麼辦,得趕快想辦法通知國公,否則若是明日全力出擊,百官忽然倒戈,便自陷危地,甚至一敗塗地了,。

  盧士傑心中焦灼,又不能現在便走,只得和劉宇等人面露喜色,讚譽一番。劉宇等人雖然寬了心,可是想想把柄在人手中,也是說不出地彆扭,心中五味雜陳,到底是何滋味,也只有自家知道了。

  劉瑾和張文冕,都是一副偏激個性,張文冕心知劉瑾得罪人甚多,而且又不會交朋友,八虎日漸疏遠,雖然權柄日重,難免不會有一天因為樹敵太多,遭受群攻。

  他思忖劉瑾除非失了聖心,否則普通罪名很難奏效,如果百官羅織重大罪名,眾口爍金之下,劉瑾怕是要寡不敵眾,於是便想了這個『火燒連舟』的法子,迫使百官榮辱與共,利害同攸,所以這些東西都是平時收羅以備不時之需的。

  有些官員來往不多,只是簡單一張名刺,沒有太大說服力,劉瑾還裝作附庸風雅,硬向人家討要親筆的詩詞歌賦,若贈詩詞,哪有寫些不相干的東西之理?自然要極盡讚美歌頌,表達自已仰慕擁戴之情,如今可就都成了劉瑾挾制自保的武器了。

  劉瑾見幾個心腹焦急擔憂的神色已經消失,知道軍心已定,不禁哈哈大笑,吩咐親信家丁把信匣又收了起來。張彩幾人臉色略有些不自在,他也明白其中原因,平時也不想鬧的這麼難看,如今沒辦法,既然已經撕破臉皮,他也不在乎了。

  劉瑾意氣風發地道:「滿城公卿都在觀察行色,彼此來往商量進退的官員必定也不在少數,張彩、劉宇,你們幾人馬上回去,再安排些心腹,把書信一事悄悄透露於那些當事人知道,叫他們曉得其中利害。

  明日楊凌不使絕招便罷,咱家就跟他推來攮去地扯皮,他要是想給咱家來個狠的,那就一拍兩散,大家完蛋,除非我劉瑾穩當當兒的,否則,誰也別想好過!」

  「謹遵公公吩咐!」張彩幾人總算有了點兒笑模樣,把柄在他手裡就在他手裡吧,反正自已追隨劉瑾,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要不然劉瑾倒了霉自已一樣好不了,現如今不過是等於簽了賣身契,想轉場也沒了機會罷了。

  事已至此,還能怎麼樣?認命吧,就在老劉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得了。

  盧士傑見張彩等人走了,忙也拱手道:「公公既有後著,那我也放心了,這便告辭!」

  劉瑾說道:「不忙不忙,盧公子且留下,咱家這記殺手鑭,是撕破了臉皮的無奈之舉,此時一公開,文武官員縱不敢動我,恐怕以後也會心存疏運,唉,這也是沒有辦法,反正他們奈何不了我,隨他們去吧。

  只是,如果楊凌不使狠著,咱家這一計就用不上了,那些尋常的罪過總還得搪塞一下,你是當今才子,腹有經綸,且幫咱家想些說辭,以便應對」。

  盧士傑一愣,見張文冕站在一邊正看著他,不敢有絲毫猶豫,忙道:「好好,那麼在下就和文冕一起為公公謀劃一下」。

  「呵呵呵,好好,來人吶,備酒。還有,把客室拾掇好,今晚士傑、文冕都要在府上過夜」。

  盧士傑一聽,暗暗叫苦:「這可怎麼辦?劉宇等人走訪那些當事人去了,但願國公能因為他們的異動有所察覺,只是.……這樁醜事,哪個人聽了會說與旁人?國公啊國公,但願你吉人天相,千萬不要偷雞不乘,反被人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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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23:26:54
第八卷 蜀中劫 第三百五十八章 進退兩難


  劉瑾上朝,盧士傑趁機告辭。他不敢直接去楊府,好在平素和楊凌互通聲息早有秘密的消息渠道,到了胡同口一家古玩店,盧士傑把店東喚出來,裝模作樣的看了一陣,等他挾了張條幅字畫出了古玩店,上車直奔玄明宮的時候,消息已從後門飛報威國公府。

  劉瑾暗中放出風去,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告發劉瑾貪髒亂枉法、以權謀私,那麼這些交往過密的柬貼就毫無效力,百官也不忌憚劉瑾,因為從來沒有因為一個官員貪污搞株連九族的。

  可要是把罪名說大了,給他扣上結黨亂政、甚至扣上篡位造反的必殺罪名,劉瑾密匣在手,百官就人人自危了,很難說在公義和私心之間,他們會做出什麼選擇,如果楊凌帶頭衝鋒,殺進敵營忽然發現處處伏兵,連帶進來的人都有一半是人家的部下,那就全軍覆沒,永無翻身之日了。

  因此,在瞭解百官心態、在無法估量這些信柬到底產生多大作用之前,是萬萬不可冒失急攻,自蹈險地的。這一條,盧士傑看的很清楚,所以告訴那古玩店老闆,這條消息,無論如何必須送到楊凌手上,否則大廈之傾,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

  快馬到了威國公府,楊凌早已上朝去了,探子知道事關重大,急得滿頭大汗,只得拜見兩位當家主母,說出這條消息的重要性。可是皇宮大內豈是隨便進的,朝會期間,小官又不能擅入宮廷傳遞文件。尤其是一入中和殿。百官議政,縱然消息送進宮中,又有哪個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去通知楊凌?

  韓幼娘聽了消息心急如焚,卻不知該如何為相公分憂。有心讓唐一仙去,可是雖然滿朝文武都知道唐一仙是天子至愛,可她至今未嫁,豹房是正德私邸,出入無妨,要是去皇宮大內那就逾禮了。

  高文心也想不出辦法,正自愁腸百結,忽想起家中還藏著個女諸葛,立即便拉著幼娘去見成綺韻。成綺韻知道今日是楊凌與劉瑾決戰之期,不過以昨日所定之計,經過反覆思量,都料定此罪一出,百官應和,則至少皇帝會先收押劉瑾,抄家確認,那麼廠衛入府,神不知鬼不覺的丟下些證據,大事定矣。

  所以今日雖是決戰之期,成綺韻倒不緊張。也不知是修習內功心法體質日漸強健必倒。還是她在江南日夜切磋,傳授給楊凌的房中秘術越來越高明,昨兒被楊凌弄得暢美異常、骨軟筋酥,成大小姐春睡遲遲,此時剛起,正在慵懶梳妝。

  陡瞧見韓幼娘和高文心,儘管成綺韻比韓幼娘歲數大得多,可是『妾』見主母,還是有點心虛。人只有特別在乎一些東西的時候,才會患得患失。

  可憐內廠的女魔頭、詭計多端的成大檔頭,昨夜剛和楊凌顛鸞倒鳳的,忽見了當家主母跑來,就像老鼠見了貓,怯生生站起來,滿臉暈紅,只當大夫人是有心為難她來了。

  成綺韻心中正自忐忑,一聽韓幼娘說明來由,心中也是一驚:朝爭勾心鬥角,滿朝公卿俱涉其中,成敗基於早作綢繆、決於頃刻之間。內廠密探四布,想不到今日差點不知已不知彼,糊糊塗塗敗於陣上。

  此時艷陽高照,而且今日百官矚目的就是劉楊之戰,早朝時不會有人拿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去扯淡,恐怕此刻早朝會已經結束,皇帝稍做歇息,就得開午朝會,劉楊當堂對質了。此事刻不容緩,成綺韻緊張思索片刻,忽的瞧見韓幼娘一臉焦急,大眼睛裡都盈滿淚水,忽的計上心來,雙掌一擊道:「有辦法啦!」

  韓幼娘大喜,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急道:「姐姐有何妙策,快快說來聽聽」。

  「哎呀呀,夫人好大力氣,疼呀疼呀」,成綺韻吸著涼氣兒直叫喚。

  韓幼娘雖是女流,練的卻是剛猛霸道的功夫,學的氣功都是硬氣功,那力氣可不小,忘形之下,小手一握,成綺韻纖纖玉腕已青了一塊。韓幼娘忙放開手,連連致歉。

  成綺韻道:「夫人,速著誥命袍服進宮,你是國公夫人,與夫同禮,大人安危,就要著落在你身上了。」

  高文心也知道宮廷禮儀,聞言一怔道:「可是幼娘既沒有牙牌,又未經宣召,而且是一介女流,以何名義進宮?」

  成綺韻道:「那也無妨,夫人速去裝扮,其餘的事我來安排!」

  韓幼娘聞言急忙回去,取出誥命袍服,裝扮整齊,門口已備好了馬車,成綺韻見她出來,立即拉著她同上馬車,星馳電掣直奔京城。

  車子急行,顛簸不已,成綺韻與韓幼娘並肩而坐密授機宜:「夫人,咱們直接去西門,西門宮衛、太監有屬下的人,到了西門就說國公夫人有要事求見永福公主殿下,讓他們進去傳稟,夫人進宮後速去皇庵,馬上把事情告訴她,讓公主殿下無論如何要想辦法把消息通知國公。

  如果國公已當殿指斥劉瑾干法亂政、蓄謀造反,而百官因私退卻,不敢應和,使國公陷於險地,那也要通知國公,就說有準確消息,請皇上查證,以免當堂治罪」。

  說到這裡,她停了一停,心道:「尋常官員爭戰,勝敗不過是官職而已,到了大人這一級,卻是全部身家。滿朝文武牽涉在內的大案,可不是找個尋常代罪羔羊可以解決的了,如果大勢已無可挽回,我便盡量把一切攬在自己身上吧,大人或可因此脫難」。

  韓幼娘見她說了一半,忽的兩眼出神,不由急道:「姐姐,我……求見公主,她肯見我麼?」

  成綺韻回過神兒來,微笑道:「夫人只說是西郊皇庵築造事宜,管它理由合不合。只要消息送到,殿下必然見你,若非她現在是修行人的身份多有不便,親自相迎也是可能的」。

  幼娘有些詫異,不過她多次聽相公誇獎過成綺韻的急智機警,她和相公的事幼娘其實也心中有數,所以對成綺韻很是信任,聞言便點了點頭。探目窗外,只見一棵棵新芽綠樹掠過,車馬漸多,人聲漸起,前方已近城門,馬車也不由慢了下來。幼娘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到宮中,成綺韻亦於此時一掀轎簾兒,向外嬌叱道:「侍衛前方開路,不得片刻遲延!」

  *******************

  早朝會現在的確已經散了,今天有一桌豐盛的宮廷大宴要開席,誰還吃煎餅粿子墊肚子呀。所以早朝時幾乎沒有人奏本言事,虛應了事一番,皇帝就回中和殿,先吃些點心茶水墊肚子。

  朝中文武候在殿外等著開午朝會,一個個心神不屬,神色各異。那些匆匆聽說劉瑾竟然挾有自己手書的官員,心中雖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是此時把柄在人手中卻也不免忐忑不安,畏首畏尾起來。

  把柄被人持於手中,任何人都不會舒服。劉瑾原本以權柄治人,也不願亮出這張底牌。他也知道這件事一說出來,必成眾矢之的,不但死忠於他的人會離心離德,那些被迫受制的人更會恨他入骨,只要找到機會必會反噬,可是就算是飲鳩止渴,現在也顧不得了,他必須先應付了眼前的危機。

  張彩劉宇等人並不傻,像李東陽,楊廷和這一類重量級的人物,他們是不會通知的,因為他們才是政爭的真正主力,其他的人不過是搖旗吶喊的嘍囉,嘍囉多了就連皇帝也不能等閒視之,他們要威脅、爭取的正是這些嘍囉。

  如果直接給李東陽這一類的人物送封恐嚇信去,以這些人的政治閱歷,官場人脈和眼光,決不會束手就縛,雖然這一次可能會打消他們一舉擒下劉瑾的念頭,讓他們鳴金收兵。他們也必然會通知楊凌,把這個唯一可以克制劉瑾的人保全下來。

  所以李東陽等人尚不知情,雖然看到百官神色詭異,氣氛壓抑,好像有些不同尋仇,可是他們還以為這些人是由於今日之決戰的緊張,所以並未深思。

  此刻,正德皇帝正在中和殿用膳,可是心情奇差,正德也吃不下幾口。或許這位端坐在中和殿中,手握天下生殺大權的小皇帝不是一個合格地皇帝,但他卻是一個最合格的朋友。

  儘管年歲漸長,正德,還是那個看到在病重父皇身邊拿著皇冠玩樂的國舅,怒不可遏,提劍追殺的朱厚照;還是那個兵發大同時,和士兵們擠在一輛車上,在滿是馬糞和汗臭味兒中嘻哈打鬧的朱厚照;還是那個剛剛繼位、毫無根基,卻寧可與滿朝文武對抗,也不願誅殺身邊幾個奴才的朱厚照;還是那個一身戲子緋衣,聽說楊凌未死,喜極忘形,以帝王之尊爬牆相見的朱厚照。

  今天,沒有人逼宮,沒有人逼他做什麼事,但是被文武百官抬上檯面打擂台的是他至親至信,倚為左膀右臂的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個在內廷,一個是勳卿,都不是平時可以上朝站班的大臣,可是卻是滿朝公卿為之矚目、可以左右政局的幕後重要人物,現在這兩個人要互相參劾,正德的心情怎麼能好?

  「唉!」幽幽一歎,正德拋下手中一塊點心,立起身道:「撤下去,朕沒胃口。宣文武百官上殿!」

  身旁侍候的太監不是劉瑾。劉瑾正在司禮監做『打擂熱身運動』,而且這個緊要關頭他也不便露面,便派了一幫子心腹在皇帝身邊,對他的一舉一動,神情氣色隨時回報,以便做到心中有數。

  那太監正要躬身出殿,外邊忽的搶進一個小黃門兒來,趨前見駕,跪倒在地道:「啟奏皇上,安國侯、建昌侯求見」。

  正德一怔:這些王侯公卿都是勳爵散秩,除了宮廷有重大禮儀活動,根本不需要他們上朝,他們來做什麼?」

  兩位侯爺同時求見,也不好推卻,於是又做了下去,說道:「宣他們進殿!」

  此時,韓幼娘和成綺韻剛剛衝出高老莊,還沒拐上進城的官道……

  *******************

  殿外百官正等著大決戰。楊凌爵位最高,蟒袍玉帶,站在最前邊領袖群倫,三位大學士也得退後半步,劉瑾準備停當也帶著緊張地心情來到了中和殿外,往楊凌旁邊兒一站,兩個未發跡時的好友彼此一望,眼中儘是冰雪……。

  中和殿內,正德皇帝苦笑不得,原本挺緊張的心情,被這兩位侯爺攪得煙消雲散。殿外眾臣抻著脖子,就是不見皇帝宣召,卻見無事不登門的兩位侯爺急匆匆趕了來,被正德召進宮中,不禁有點莫名其妙,這兩位仁兄斜刺裡殺將出來,在這種緊要關頭,他們幹嘛的啊?

  中和殿內,只見養尊處優、細皮白肉的洛老侯爺絮絮叼叼還在那兒講:「皇上,老臣世受國恩。安享朝廷俸祿,子子孫孫,與明同榮,對皇上,老臣是忠心耿耿啊,聽說皇上要成立廉政公署,肅貪清吏,老臣年邁,怕誤了皇上差使,便派了臣子有為前去,希望他能有番作為、為皇上盡忠。

  誰知道昨日給事中黃景黃大人當廷指斥,痛訴小兒驕橫跋扈,欺凌言官,皇上,小兒確是年少不懂事,可是老臣家教頗嚴,小兒真的不敢胡作非為啊,若有過激之舉,那也定是……定是受了威國公唆使,或者那官員劣跡斑斑,小兒嫉惡如仇,為大明江山出此敗類而痛心疾首才有違規之舉,皇上啊……」。

  「好啦好啦,朕知道你公體為國,一片忠心。黃景所言,安國侯不必往心裡去,朕不會追究他的責任,你且安心回府吧」。

  「謝皇上,謝皇上,既受給事中大人彈劾,老臣想要小兒辭了廉政公署的差使,回家閉門思過,以謝皇上寬宏之恩」。

  「呃……好吧,朕允了」。

  「謝皇上,謝皇上」安國侯一塊大石落了地。他正妻只生兩女,沒有兒子,等到娶了小妾,從二十歲起,兩年納一房,卻一個也生不出了,老頭兒今年六十八歲,直到十八年前,第十六妾才給他生了個寶貝兒子,洛家的香火兒全指著這個寶貝蛋傳繼下去呢。

  現在劉楊大戰,戰火所及,誰知道兒子會不會受牽連,就劉瑾那種心胸氣度,一旦得勢不整治他們才怪。安國侯也知道給事中黃景的一番話不會使皇帝追究這些王孫公子們的責任,而且黃景只是在擴大聲勢,製造楊凌狐假虎威的印象而已。但他要的就是黃景一句話,借這個機會徹底退出戰圈,免受殃及罷了。

  安國侯剛剛謝恩,抱著同一心思地建昌侯又出來了,他剛張嘴說話,小黃門又進來稟告道:「啟稟皇上,成國公朱剛、駙馬都尉秦雲珮求見」。

  中和殿外文武百官站的兩腿發酸,眼見得青日難得一見的皇親國戚、勳臣公卿們就跟土撥鼠似的,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一撥撥的進殿見駕,最後正德皇帝也不耐煩了,下旨不許再放他們進來,但有問起一概問答『廉政公署解散,概不追究責任』,免得這幫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跑來窮折騰。

  隨即司禮太監出殿,高聲宣道:「皇上有旨,宣百官進殿」。

  「咚,咚咚咚咚咚咚,……,猶如一陣戰鼓,每個人的心都急跳起來。關心國事的、擔心丟官的、準備發言的,一個個緊握雙拳,喉頭發乾。由於站了太久,這一緊張,還有幾個急著想去方便方便的,高高在上的大員們,剝去權力織成的神聖光環,與普通百姓也沒有什麼兩樣。

  就在這時,後宮中有兩位衣著華美的俏麗小姑娘急匆匆的向中和殿跑來,後邊跟著四個宮女、八個小黃門兒,他們倒不是速度跟不上,只是不敢超越在那兩位姑娘前邊,這兩位姑娘就是永淳公主和湘兒公主。

  成綺韻真猜對了,永福公主費盡心機,不惜戴發修行,自奪公主封號,就為了嫁給楊凌。雖說公主身份尊貴,可楊凌對幼娘之愛天下皆知,她想嫁楊凌沒可能不討好幼娘。要是聽說韓幼娘求見,如果不是現在是修道者的身份,不親自迎出來才怪。

  饒是如此,不明韓幼娘來意的永福公主也是芳心亂跳,站在庵門兒眼巴巴的瞅著,不知這位楊家第一夫人到底有什麼事來找自己。「莫非皇兄對楊凌言明了自己心意。韓夫人才來相見?」想到這裡朱秀寧不禁臉紅耳熱,心中忐忑,可是又覺得皇祖母剛剛過世。皇兄雖然荒唐了些,也不致如此離譜。

  這兒正想著,已見韓幼娘大紅禮服,冠帶整齊的急急走來,由於是為國母戴孝期間,可命婦禮服又是紅色的,所以在腰間額外繫了條白綾。

  兩人一見面,韓幼娘見禮參拜,隨即按照成綺韻吩咐。開門見山說明危機,永福公主聽說心上人有難,怎肯讓他踏入陷阱,可一個空門中人,忽然跑去前宮找男人,那也實在太不像話了,情急之下,永福立即命人立即把妹子叫來。

  此時,永淳公主和朱湘兒正在練習宮廷禮儀,因為內宮最長者是太皇太后,本該由她主持朱湘兒的冊封典禮,由皇帝加冠頒發金冊,不料太皇太后一直病臥在床,這典禮始終未成。現如今太后是後宮之主,準備下個月舉行冊封,兩位公主穿著公主參加典禮的全部行頭,正在那兒演習呢,忽聽姐姐急事相召,兩個好姐妹就一起趕了來。

  永福公主又把消息說與她們,要她們無論如何,得給楊凌送上一句話。二人聞言馬上擺駕中和殿,永淳走到半路越想越急,她已壞了姐姐一次大事了,如果楊凌這次再出事,那姐姐的終身怎麼辦啊?有得吃總比吃不到好啊。

  一念及此,反正有皇兄『宮奔』在前,小公主一提裙子,也顧不得小淑女的模樣了,撒開雙腿就跑,她跑朱湘兒便跟著,後邊一幫子宮女太監,遠比上次正德在夜間女裝狂奔更拉風。

  跑著跑著,永淳公主由於奔的太快,一下子崴了腳,痛得她蹲在地上眼淚汪汪兒的,朱湘兒忙扶住她問道:「怎麼啦?要不要找太醫看看?」

  永淳扁著小嘴兒抹抹眼淚,說道:「你不要管我啦,快去找楊凌,要是誤了姐姐大事,我一輩子都不願諒自己,快去快去,快些點呀」。

  朱湘兒猶豫一下,對追上來的兩個宮女道:「快找人,抬永淳公主回宮,請太醫!」

  說完一提裙擺,又撒開兩條腿狂奔起來,跑到中和殿前,正看到文武官員要進殿見駕,朱湘兒又喜又急,也忘了這是皇宮大內了,忘形尖叫一聲:「楊凌!」

  在宮裡頭居然有女子尖聲大叫,還直呼威國公之名,這是何人?

  「唰」地一下,數百道目光聞聲望去,楊凌、劉瑾剛剛準備走上丹陛,立即止住步子扭頭回望,只見一個小姑娘提著裙子飛快地跑來,跑的釵橫發亂,看袍飾竟是公主身份。

  公主屬內命婦,重大典制時的禮服同皇后相差無幾,也是鳳冠霞帔,只是珠冠雖叫鳳冠卻不飾九龍四鳳,只有大花小花、珠翟花釵,由於大禮服太厚,內穿褘衣,配素紗中單,鼥領,朱羅,縐紗,袖端,襈裾,蔽膝,外邊還有霞帔,宮裙等等,小公主跑的一身大汗,俏臉通紅。

  她頭上珠冠早就歪了,還不時去扶上一把,冠上流蘇搖來擺去,霞帔如兩條彩練,胸前所繫的那粒金玉墜子隨著她的奔跑在已具弧度的酥胸上不時的跳躍著。由於殿外百官雲集擋了去路。她直接跳上丹陛,順著廊道衝了過來。

  青絲纓絡結齊眉,可可年華十五時。朱湘兒天生麗質,本已令人矚目。再見此時這番舉動,真令文武百官瞠目結舌、大開眼界。

  朱湘兒也顧不得了,她在巴蜀時,也就是只在父親面前裝裝相,平素在府中本就淘氣隨意之極,此時重任在肩,哪管別人臉色,這一通急跑,跑得她心跳膝軟,奔到楊凌面前又急叫一聲:「楊凌!」

  隨即自己先尖叫一聲,然後嬌軀撲了過來,把怔愣在當地的楊凌一下子和身撲倒,重重的摔在地上。鳳冠飛出老遠,假髮套兒也掉了,那張小嘴兒正好吻在楊凌的右頰上。楊凌傻了,都忘了後背硌的有多疼,溫香暖玉在懷,愣是沒一點兒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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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23:27:06
  中和殿前鴉雀無聲,文武百官全成了泥雕木偶。

  原來,公主穿的是尖足鳳頭高跟鞋,鞋底後部有一個長圓底跟,這一路百米衝刺,小公主體力縱好,一雙粉腿玉肌也有點兒打顫了,尤其那種鞋她平時不常穿,掌握不好高低深淺,跑下丹陛時一腳踏空,整個身子直撲了出去,就造成了現在這種場面。

  靜,好一陣靜,然後成大字型倒下,被另一個嬌小的大字型壓住的畫面改變了。朱湘兒臉色紅的快沁出血來,慌慌張張從楊凌身上爬起來,也顧不得淑女形象了,反正也沒啥形象了,小姑娘往旁邊一坐,就開始放聲大哭。

  還是一片寂靜,楊凌坐起來,右頰上赫然一個紅嘟嘟的唇印。他很無辜的看看文武百官,文武百官也很無辜的回看著他,楊凌再看看哭天抹淚兒,比誰都無辜的小公主朱湘兒,只好乾笑兩聲道:「公主殿下,不知有何要事喚住在下?」

  「你去死,你怎麼不去死?」朱湘兒惱羞成怒,兩隻粉拳沒頭沒臉的打將下來。

  楊凌好歹是個威國公,地位不比公主低多少,而且堂堂男子漢,豈能讓一個小女子打得鼻青臉腫、折了威風?楊凌當機立斷,馬上抱頭鼠竄。

  朱湘兒讓他害的丟死了人,氣沒出夠豈肯甘休,跳起來就追,那只鞋後跟斷了,一瘸一拐的不好跑動,發起狠來的刁蠻小公主把兩隻鞋都踢了下來,光著腳丫子追。

  文武百官列隊觀看,公主赤足追殺國公,真是何等壯觀!

  跟著司禮太監傳旨的兩個小黃門兒就是那日聽說皇上要和楊凌攀親家的兩個小子,一瞧這光景兒,八成皇上要許的就是這位公主,難怪的大老遠從四川調進京城,又加封公主,原來如此啊!終於瞭解了事情『真相』的兩個小黃門匆匆跑進殿去稟告皇上,正德聞訊急忙跑了出來。

  此時楊凌已抓住了朱湘兒的皓腕,苦笑連連的道:「公主殿下,你自己摔了跤,與我何幹哪?你說我這冤的……」。

  「就怨你!就怨你!」一看到楊凌臉上那個唇印,朱湘兒就無地自容,哪肯承認是自己倒霉。

  正德皇帝站在丹犀之上,提足了丹田氣,兩膀一較力,舌綻春雷、大喝一聲:「統統住手!」

  哪有統統?全都一動沒動,打人的統共也就那麼一位而已。朱湘兒終究不是皇帝的親妹妹,不敢太過放肆,聽見皇上來了,氣焰頓時便消了,氣一消也想起自己跑來丟人的目的了,小姑娘猛的抽回雙手,溜起杏目,狠狠剜了楊凌一眼,低聲說道:「你夫人傳訊,今日萬萬莫提結黨、謀逆等大罪,切記!切記!擦擦你的臉!」

  「呃?」兩件事,楊凌一件沒聽明白。

  正德皇帝站在台階上也覺著納悶兒:今天天氣好啊?人真夠齊的,文武百官來了,平時不露面的皇親國戚來了,後宮怎麼也來人了?

  他看看穿著一雙白襪,一身狼狽的站在那兒的御妹,皺皺眉,很威嚴的擺出大哥架子道:「怎麼搞的,跑出後宮,毆打大臣,還這般失禮?」

  「我……我……」,朱湘兒喃喃無語,就在這時,永淳讓兩個力氣大的宮女架著。一隻腳懸在空中也來了,一聽皇兄問話立即答道:「沒事沒事,皇兄你忙你的,是皇妹聽說楊大人進宮了,想囑他,……囑他在西效皇庵後殿蓋一處靜室,皇妹有暇想去陪伴皇姐,靜心養性」。

  正德一瞧這個妹妹的德性也不比那個好多少,沒好氣的冷哼一聲道:「這事兒至於鬧的這麼大陣仗?靜心養性,哼!朕看你們是該靜心養性了,太失禮了。自去皇后面前領受處份,去吧」。

  永淳見朱湘兒光著兩隻腳,一副狼狽模樣。不知是怎麼搞的,忍不住的直想笑。聽見皇兄吩咐她也不怕,皇后由於宮中寂寞,現在和她們兩個小姐妹好著呢,能怎麼罰她們?她強忍著笑意答應一聲,衝著朱湘兒直擠眼睛。

  朱湘兒算是丟人丟到了家,她憤憤然的看了眼楊凌,又急急囑咐一句:「切記莫提結黨謀逆,擦掉你臉上的唇……唇印!」

  這句話說出來,剛剛白淨下來的小臉蛋又熱如火焰,兩個小黃門乖巧,一人拾了只鞋,捧到她的面前,朱湘兒忍著羞意把鞋穿上,一隻腳長一隻腳短,悶著頭走過去拉住永淳就走。兩位小公主一位單腿蹦,一個高低腳,把皇家體面丟了個精光。

  楊凌這才明白為什麼不提結黨謀逆還得先擦擦臉,他跟猴子洗臉似的,緊著一邊臉使勁蹭了半天,對滿朝文武乾笑道:「呃……小公主率性活潑,在四川就是這樣的,一直這樣的,呵呵,呵呵……」。

  眾官員雖狐疑不已,只是心中轉動的念頭千千萬萬,卻沒一個會想到後宮裡跑出來的這位冒失小公主真正的目的。

  正德皇上抖摟抖摟袖子,轉過身道:「文武百官隨朕進殿!」說完當先走了進去。

  楊凌連忙臉色一正,正氣凜然的站到隊伍前頭,昂然進殿,心中同時緊張思索:勞動兩位公主,這般急切跑來告訴我這個消息,到底出了什麼事了?為什麼不能提結黨、謀逆這樣的大罪?莫非韻兒想到了什麼致命的破綻會為人所趁?」

  楊凌陷入進退兩難之中,準備許久破釜沉舟的一戰要是變成了小打小鬧,士氣大落,劉瑾也因此提高了警覺,還會有第二個機會嗎?

  文武百官魚貫而入,左右分班站下,楊凌抬眼一看對面陰陽怪氣,卻似有所恃地劉瑾,眉心微微蹙了起來:不提足以扳得倒他的滔天大罪,如何能治這個愈加跋扈,為害天下的權閹?」

  劉瑾雙眼微翻,盯著楊凌冷笑,一場短兵相接,即將開始……

  ***************************

  「大哥,朝廷不講信義啊!他娘的,當初招安的時候怎麼說的?這才幾天的功夫就算舊帳了,十二萬兩白銀?我們奉他當老大,再當響馬盜去得了!」封雷虎目圓睜,厲聲罵道。

  「就是!比我們做賊還狠!大哥,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咱們現在是官吶,張忠雖狠,還知道拉攏官吏,可這梁洪老賊,剛剛上任就拿咱們開刀,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邢老虎也憂心忡忡的道。

  張茂臉色陰沉,悶頭又狠灌了一口酒。他的酒量甚大,但是現在已經明顯喝多了,兩隻眼珠通紅。張茂幽幽一笑道:「你們懂什麼,就因為咱們做過賊,和那些官員們不是一路人,地方的豪紳財主們又恨咱們入骨,梁洪這才拿咱們開刀,整咱們,沒人給咱們出頭啊」。

  劉六沉吟道:「大哥,你表弟江彬是霸州游擊,又與威國公交情深厚,找找江彬,讓他出面說合不成嗎?」

  張茂嘿嘿一笑,道:「你當我沒找過?沒有用。梁洪是劉瑾的人,張忠也是劉瑾的人,張忠是被我表弟給坑了的。梁洪現在沒拿我表弟開刀就不錯了。威國公的面子?威國公在這兒,爵高位顯,又是正欽差,梁洪不敢不給他面子,可是人家楊凌拍拍屁股回京了,梁洪還把誰放在眼裡?」

  他緩緩說道:「聽說威國公現在在京裡頭和劉瑾斗的正凶,以整治科道的名義想對付劉瑾。劉瑾是什麼人?那是省油的燈嗎?梁洪摟錢,打的幌子是為皇家蓋宮殿,咱們是一夥盜匪出身,朝裡的官有誰看得起咱們。威國公?無親無故的,他肯為了咱們這些人得罪皇上、給劉瑾送整治他的借口?」

  出獄不久的齊彥名由於久關獄中不見天日,臉色有些蒼白。他想了想,一拍大腿道:「罷了,在人屋簷下,怎能不低頭?要不然.……那就給吧。可是兄弟我已被抄了家,你們是主動招安的。我卻是牢裡放出來的,現在無錢可拿呀」。

  劉七沒氣兒的道:「有錢拿又如何?說實話,當響馬錢是來的容易。可今兒不知明日死的人,誰還攢錢?家業是置辦了些,但揮霍的更多,十二萬兩,那不是大風刮來的呀。我看,我們幾兄弟把現銀全搜羅出來,也就五萬兩,再多就得賣房子賣地了。大哥倒是家財豐厚些,可那是幾輩子攢下來的。大哥你甘心給他?」

  張茂抓起酒壺,張開大口,暢飲起來,一壺酒喝光,「砰」的一聲頓在桌上,五指一合,一把錫壺就像稀泥似的,在一陣刺耳的聲音之中被捏成一團,他冷笑三聲道:「若是花錢買平安,我也認了!可我兄弟去替我說合時,你們猜怎麼著?」

  他嘴角噙著冷笑說道:「梁洪陰陽怪氣兒的,不但把我兄弟損了一通,還說太皇太后病逝,劉公公主持大禮,風光大喪,花的銀子不計其數,各地鎮守都有表示,他才剛來,還沒有家底兒,希望咱們識相點,看那意思,這筆銀子掏了,還有一出呢」。

  封雷一聽火了,狠狠一捶桌子道:「這不是劉瑾老賊和各地鎮守借太皇太后之死撈銀子麼?那老太婆是送到昌平和皇帝合葬的,又不用重建一座地宮,能花多少錢?打著皇家的幌子,吸咱們的血,***,老子一向只敲打別人來著,這做了官,到被人敲打了!」

  劉六臉色沉了下來,四下一瞥道:「鐵公雞讓張忠給逼的全家上了吊,那是他窩囊。咱們哥幾個是響噹噹的漢子,站著一根、躺下一條,讓個沒卵蛋的孫子就這麼欺負?要我說,反了他娘的!」

  張茂一驚,猛地瞪住他道:「反了?」

  劉六斬釘截鐵地道:「對!反了!能成就成,不能成也是轟轟烈烈!再說了,彌勒教在陝西也造過反,這都多少年了,還不是安然無恙?聽說前陣子朝廷抓住了李福達的二兒子,還大張旗鼓的宣揚了一通,可見朝廷也沒什麼本事。

  朝廷用盡天下之力,這麼多年才抓住一個。咱們反了,萬一不成就他娘的學李福達,隱姓埋名一走了之,天下之大,何處不可藏身?要不然拼了命掙來的房子掙來的地,梁洪一句話,咱們就乖乖的雙手奉上,憋屈也憋屈死了!」

  封雷吼道:「對,大丈夫就當轟轟烈烈,咱們一幫響噹噹的漢子,讓個沒卵子的太監給吃的死死的,笑話死天下人。咱們反了,這裡要呆不住,就去太行山找楊虎,一塊做山大王」。

  張茂倒底老成持重,瞪了眼這個矢志不移,以做山賊為終生夢想的呆瓜兄弟,質問道:「拿什麼反?嗯?我問你們,我們還有什麼本錢造反?咱們的兄弟全在官府留了案底,家裡也分了薄田房產,他們還能捨了老婆孩子跟咱公開造反?就咱們這幾個人?」

  劉六唇邊勾起一抹陰鷙的笑意,說道:「大哥,那有什麼不可能的?對咱們的兄弟說,朝廷誘降,現在要算舊帳,馬上就要派人把咱們的兄弟全部以造反之罪抓起來了,我們不甘為虎作悵,害了自己兄弟,官不做了,我們造反,你說他們是你我的,還是會跑去官府問個明白?」

  張茂驚道:「什麼?你……這不是拖人下水?」

  「正是拖人下水!」劉六理直氣壯的道:「咱們要是反了,梁洪會放過他們?那不是害了他們麼?叫他們預作準備,咱們一起反,霸州百姓被官府坑的苦了,這麼短的時候,他們是不會對朝廷重新產生信任和好感的。咱們只要散佈消息說梁洪要大施馬政,按丁抽取重稅,那些沒了活路的百姓就會投靠過來。」

  張茂左右為難,總覺得這樣有點對不住那些兄弟。可是劉六說的也有道理,除非自己不反,只要一反,那些兄弟就算不反也必受株連。

  見他沉吟不語,劉七急促地道:「大哥,我哥說的有道理,咱們反了吧!」

  張茂前思後想,越想梁洪所為心頭火氣越大,藉著一股酒意,他猛的把手中錫球往牆上一擲,「嗵」的一聲濺得粉塵四起:「好!反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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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13 23:27:57
第八卷 蜀中劫 第三百五十九章 禍從天降


  紫禁城中即將爆發一場大戰,這場大戰雖無硝煙戰火,卻比揮動千軍萬馬更加激烈、比攻佔數城數府的得失更加強大,因為今日之戰決定著整個大明朝廷今後是誰來左右政局。

  與此同時,一場看起來無關緊要、似乎對朝廷大局不會有什麼影響的造反也在霸州開始了,最初的人數不過區區數百人,就像無邊枯原上的一點點火光,毫不起眼…….

  正德皇帝剛剛申明六科給事中倡起、百官響應對楊凌和劉瑾兩人的彈劾,要求兩人當廷自辯,劉瑾就哀嚎一聲,猛地衝前兩步,跪倒在御案之前,大放悲聲道:「皇上,老奴為皇上分憂,殫精竭慮,從不敢稍有疏忽啊。然而老奴是內臣,素為外廷忌憚鄙視,必欲除之而後快。

  皇上可還記得,您登基秉政之初,老奴只是皇上跟前奔走以效犬馬的卑微之奴,並無職權,又有何滔天大罪了?可是劉健、謝遷等一眾奸黨挾百官之威以逼宮,硬要皇上殺了老奴等人啊。前事歷歷在目,今日不過是舊事重演,不同之處是,劉健謝遷已去,換成了楊凌焦芳罷了』。

  劉瑾說到這裡,涕泗橫流地抬起頭來,指著楊凌道:「楊凌奉旨考察科道,帶領一幫無知少年,蠻橫無禮、擅權專斷,以致監察癱瘓,百官們人人自危。黃給事中具折上報,乃是他的本份,不知怎麼,楊慎卻反咬一口。指說老奴為試圖轉移目標為楊凌脫罪。

  皇上,誰不知道楊慎出於楊凌門下,兩人有師徒之誼、舉薦之恩,楊慎必是受楊凌指使。誣陷老奴,請皇上明查。」

  楊凌瞧了劉瑾一眼:「這傢伙說的聲情並茂,看來昨晚上一定沒少背功課,上次劉健謝遷等人給他們和自已安排罪名無數,那時劉瑾確實談不上什麼大惡,不過是做為奴才,想盡法子給小主人找點樂呵罷了,結果說的禍國殃民、其心極惡,皇上想起舊事,對他今日這番話必有同感。」

  看看正德皇帝。果然面露同情之色,楊凌記著朱湘兒地囑咐,不敢直搗要害。原先準備的犀利說辭全都用不上了,只得斟酌著說道:「皇上虛懷若谷,善納忠言。引百官所諫,反省已過,為肅清吏治。正科道本源。臣不勝惶恐,受此重任,豈敢不盡忠職守?」

  「臣查肅科道貪官。大量證據指向劉瑾,劉瑾身為內相,手握『批紅』大權,且掌百官查考任免之權。臣查出的貪墨官員,多與劉瑾有染,劉瑾歪曲監察本意,任意安插私人,科道在京官員不過百五十人,其中過半有罪。劉瑾枉縱為惡。昭然在人耳目。他是因此惶恐,故而反咬一口!」

  楊凌想先抓住貪墨一事,看看風頭再說,張彩一聽楊凌提及吏治和官員任免,那他是絕對脫不了干係的,不禁出班辯解道:「皇上,查考科道整肅吏治,本是一件好事,但是一旦大權在握,酷法嚴律及於諸臣,致使眾心洶洶,人人自危。臣對此甚感憂慮,有些話不得不說。

  皇上,集於科道者,皆為士林精英。內中或有貪髒枉法,以權謀私者,然而威國公株連過半,現在還在糾查,大有要一網打盡之勢,難道這些官員就沒有忠君愛國、忠直清廉之人了?楊凌此舉,致使科道官噤若寒蟬,不敢作為。

  皇上,太祖皇帝設立科道,令其風聞言事,就是為了監察吏治,而科道官地選拔,必須進士出身,難道這些進士們自幼所受聖人教誨全都蕩然無存了,何況有皇上親裁、內閣及吏部任免、內廷查考制度,其中能有多少庸臣貪官?如此下去,豈不使言官再不敢言,天下官員失去約束嗎?事關江山社稷,臣不得不犯顏直諫:威國公查抄科道當止矣!」

  劉瑾會哭,哭得皇上心軟。可要是論口才,還是張彩會說,說的人心動呀。劉瑾派精神一振,立即伸長了脖子看向楊凌:瞧你小子怎麼說!

  楊凌沒說,因為楊慎先蹦出來了,有些撕破臉的話,哪怕只是反唇相譏的,官位高的人說出來,就會有人說你修養不夠,小弟出馬就好,說對了那就年輕有為,說錯了那叫年輕氣盛。反正不管咋說,都是朝氣蓬勃,看人要看發展嘛。

  楊慎長揖一禮,彬彬然地道:「張大人此言差矣,下官以為……」。

  劉瑾恨死這個老給自已搗蛋的小傢伙了,再說他哭跪了半天,皇上忘了讓他起來,兩腿也麻呀,一見他跳出來了,立即趁機站起來,戟指道:「大膽,吏部尚書與威國公爺君前言論,你一個小小的六品都給事中,也敢插嘴妄言?」

  楊慎心平氣和,向他微揖一禮,有點害羞地笑了笑,只說了四個字:「我、是、言、官!」

  劉瑾頓時語塞,何謂言官?言官是監官和諫官之合,又稱台諫,通稱言官。官職雖小,卻是代表天子監察各級官吏的官吏,在查官的官,而且對天子的過失可以直言規勸甚至封還聖旨地人。皇上都能當面直言相勸,旁人還拿什麼架子?

  劉瑾老臉通紅,恨恨地退到一邊,楊慎一拂袖子,像是撣撣灰塵似的,恭聲說道:「張大人說,科道官之選拔出於進士,皆為士林精英,久受聖賢教誨,道德品性自無不妥。然而若是進士出身便是品性保證,朝中百官十之八九又何嘗不是進士出身,品性自然足以自律,何必再設科道監察?」就是科道之內,三品以上都察官員要自糾自省,還要接受吏部查考,其餘監察官員也有定期考核制度。不就是為了防止出現公室之豺狼、私門之鷹犬嗎?

  現在皇上整肅吏治之源,如果真的查出貪腐官員無數,恰恰說明這條路是對地,恰恰說明霸州那樣人人貪污的情形正是由於科道官員自身腐敗。已失去耳目喉舌地作用所致。以雷霆暴雨清潔了科道,何愁吏治不明,天下不靖呢?」

  這個口才也好!楊凌派的人也是精神一振,目光刷地一下又移到張彩身上。一些已經聽說劉瑾以自已請托的書信、饋贈地字畫為關係密切地依據,脅迫自已不要參預攻訐的官員又恨又怕,自已不便再出頭,可是看著楊慎這般說話,也覺十分解氣。只要攻訐地不是十惡不赦之罪牽累自已,恨不得他多幾個難堪。

  張彩跨前一步,雙眉一剔,森然道:「楊給事中所言裡。誰是公室之豺狼、又是誰門之鷹犬呢?」

  張彩身材偉岸,丰神如儀,相貌極是英俊。雖年逾四旬,更顯成熟氣質,乃是京師有名的美男子,楊慎內秀,論相貌威儀、尤其久居官場上位者熏陶出的那種氣勢。自然不及。

  彈劾劉瑾,那是以上犯大,不管是否正確。都不輸氣節,現在讓他點名道姓指出自已的科道同僚誰拍了劉瑾馬屁、誰投了劉瑾門下,有打小報告之嫌,楊慎不禁猶豫了一下。

  他正思如何委婉回答,楊凌已接過了話題道:「張大人,本國公奉皇上旨意,查考科道官員,發現一些涉及劉瑾的積案檢舉皆被扣下,經審問才知道這些科道官同劉瑾勾結。貪污錢財、敗壞綱紀之事實。」

  他上前一步,拱手說道:「皇上,臣查考科道,發現許多事情涉及劉瑾,本欲一一清再奏明皇上,今日既公堂對質,臣便將已經審清的案子奏與皇上」。

  文武百官中聽說他要檢舉劉瑾,不禁都有點緊張起來,不知他要控告劉瑾什麼罪名。

  劉瑾專權後非常敬業,內事外事一把抓,官員們無論公事私事,想行個方便都得求到他頭上去,得他點頭才行。所以紛紛門狀啟禮,往相奉迎。

  這樣的事並不代表就是一路人,給領尋送禮的未必就是他地親信,有些還是暗中和他對著干地呢,這是兩碼事,古今同理。所不同的是,古時候連坐之法太厲害了,尋常地貪腐是沒關係的,但是結黨亂政動搖國本、廣交黨羽且於叛逆,如果皇上疑心到這兩條上去,那是必受株連。

  劉瑾善拍馬奉迎,也喜歡享受別人的拍馬奉迎。這些官員為了投其所好,雖元臣宿將,必自稱晚生、門下生,他的心腹們自稱劉瑾為恩府、恩主等等。

  比如正在殿上的刑部侍郎朱恩,是被劉瑾在這次政考中提拔上來地,朱恩感恩戴德,凡是寫給劉瑾的拜帖,下款不寫「拜上」,而寫「頂上」,意思是自己正跪在地上,頭頂拜帖。

  朱恩在今年劉瑾生日時,送了賀禮,寫了賀貼,腦子一熱,更是犯了大忌,他竟稱劉瑾為千歲,雖有兩喻之意,比如正因過壽,恭祝他長壽千歲,可他本來玩的就是暖昧,哪裡說地清啊。

  類似他這樣的官員不在少數,文武大臣是最瞧不起內宦的,可是劉瑾之勢大到什麼地步?以昔日王振、汪直之氣焰,朝中文武大臣,見王振而跪者十之五,見汪直而跪者十之三,見劉瑾而跪者十之七八。

  舞文弄墨,頌揚讚美的更不在少數。劉瑾耗費了大量民脂民膏正在修建的玄明宮,明明是禍國殃民之舉,但是以李東陽身份之尊,為了劉瑾在朝政上少給自已找麻煩,都不得不虛與委蛇,替他作了『碑記』,歌頌他的功勳,其他人可想而知。

  楊凌道:「皇上,臣查考科道,發現被扣下的地方官員檢舉貼子,劉瑾要天下軍民府庫,將庫存解送京師,使郡縣積儲為之一空。一旦發生旱澇災害,不能及時賑災救濟,後果堪憂。更甚者,錢糧解送至京,竟然耗損過半。實則是落到劉瑾個人囊中。各府道押解糧銀,非是一人可為,知情者甚眾,此事只須追查下去。必可真相大白。

  劉瑾收受賄賂,將京師百餘名地痞無賴,授予錦衣衛的官職,強行安插於北鎮撫司,意欲何為?另有翰林張駿等人,給劉瑾送去賄金,劉瑾誣指原來的翰林纂修官抄寫不恭謹,令這些人重新抄寫,然後越級提升。就連裝潢這本書地工匠竇瑁等人,也都升了文思院副使。

  朝廷官職。成了劉瑾待價而沽地一件貨物,豈不令人髮指?還有……」

  他看了眼臉色有些蒼白的劉瑾,說道:「創瑾貪污受賄、任用私人。枉法亂紀之舉不勝枚舉,臣手中有確鑿證據,且向皇上試舉一二。有一個罪人溺水而死,他便硬指是御史匡翼之的過失,趁機罷黜。換上了自已的親信。

  翰林學士吳儼剛正不職,不肯行賄,他便找個機會罷了他地官。還把自已家奴的女婿委派為山東學政,與當時的山東鎮守畢真狼狽為奸,敗壞地方,幾乎弄的山東河決魚爛。

  已退侍的御史錢鉞等幾名官員,當初曾彈劾劉瑾,也被他尋釁抄家,而且一家犯法,竟連鄰里均受牽連。錢御史居於河左,就連河右的人家也被搜刮了一遍……。」。

  楊凌歷數劉瑾秉政後的種種劣跡。從貪污、賣官、鹽政、稅賦各個方面一一談起,包括錦衣衛楊玉、石文義助紂為虐,安插罪名,抓人索賄的事:平江伯陳雄不送賄賂,被劉瑾誣為貪污,指使楊玉等人抓捕,奪了先朝賜給的免死誥券,最後削爵抄家,全家被發配充軍。

  至於張彩、劉宇等人,楊凌思及現在把他們暴露出來,遠不如控告劉瑾結黨亂政、蓄謀造反時更有振撼力,所以故意漏了過去。反正他剛剛已經先申明了今日稟報的是已經查清、查明地罪過,那麼來日再有新的罪名也不稀奇了。

  眾官員見楊凌所述始終不離劉瑾貪污受賄、以權謀私的罪名,暗暗定下心來,創瑾和張彩等人卻有些奇怪甚至失望,劉瑾故作惶張,甚至涕淚橫流,就是希望楊凌一股作氣,拍馬衝殺過來,給他安排個天大地罪名,趁機把他打壓下去,怎麼楊凌……

  難道自已高看了他?政壇對手,猶如生死之敵,此人循規蹈矩,不能心狠手辣,縱然得民心、有威望,又受皇上寵信,又有什麼成就?張彩曹元等人失望之餘,不免鄙夷萬分。

  正德皇帝聽得臉色難看,卻又有些難堪。劉瑾所為,許多是打著他的幌子,也通過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稟奏過他的,比如押解天下府庫錢糧積於京師,說是為了方便集中調動、統一管理,還有犯官罰米,抄索錢財以彌補財政緊缺,確實是他點過頭的,也確實解決了朝中無銀地大問題。

  另外一些事,他倒是沒聽說過,劉瑾從這些事情裡到底撈了多少,又有多少是用來為他辦事,正德實在心中無數,要他當眾質問劉瑾,他是萬萬不肯的,一個不妥,可能就把自已堂堂天子也陷進去了。

  可是楊凌所言有憑有據,時間地點、指名道姓,自已豈能不聞不問?正德皇帝侷促不安,坐在龍椅上如坐針氈,他正不知該如何含糊過去,曹元出班啟奏,開始指斥楊凌喜行冤獄酷刑,迫供株連。

  然後分析霸州貪官決不致如此之多,科道中庸吏決不致人數過半,這全是楊凌屈打成招,並舉出楊凌訊案之法,所用的那些王孫公子不循律法,侮辱斯文,令士子失心,動搖國本。

  他這邊剛說完,焦芳又應聲出班,只是主帥還未觸及要害,沒有發出總攻命令,他們也不能貿然出招亂了陣腳,不過只是見招拆招,舌辯指責,就已激烈萬分,中和殿內頓時硝煙瀰漫。

  中間是一個深坑,一個足以埋人地大坑,雙方或有意地或無意的,都在圍著它走。一個攻訐對方貪污受賄以權謀私,一個攻訐對方破壞科道酷法株連,個個妙語如珠,慷慨激昂。

  這種戰況看似激烈。卻像兩隊人馬隔著一條大河,箭下如雨地互射不休,戰鼓擂的震天響,卻沒有一兵一弈的實質性接觸。

  論戰變成了群戰。主角反而成了配角。劉瑾和楊凌站在御案兩邊沉默不語,下邊群臣爭的是面紅耳赤。楊凌地心已經飛出了大殿:「萬萬不可提起亂政謀逆等必殺之罪,到底出了什麼事?這個問題不弄明白,怎麼可能傾力一擊?」

  劉瑾也在揣度楊凌的用心:「這些罪名扳得倒我?許多事我都是打著皇上的旗號做的,其中有多少用在了皇差上,有多少揣進了我自已地腰包,這筆糊塗帳除非我倒了,你才查的清。可你不查清,又如何扳得倒?

  楊凌啊楊凌,你費盡心機。原來也不過就這麼大點能水,咱家還真是高看了你。所謂楊大掃把天殺星,嘿嘿。不過如此!」

  一些知道了消息的官員見李東陽,楊廷和等大佬似乎還不知情,便趁亂悄悄耳語幾句,兩位大學士這才明白楊凌銳氣盡失出於何故,已方既然已經不能一心,在此事解決之前就不宜孤注一擲做生死對決。

  「先想辦法除去後顧之憂!」一念及此。兩位大學士立即很熱情地加入進去,沒有公開表態所以地位超然的李東陽,更是更適時,很方便地往這鍋宮廷雜燴菜裡又加了許多枝節爭議。

  忽然之間。大決戰變成了扯皮戰……,

  正德終於也看明白了:「枉我擔心的吃不下飯,滿朝文武…………這都是閒的啊!」

  劉六、劉七、劉惠等人又換上了那套土灰色的勁裝,頸下一抹紅巾,還未蒙上面去。長柄馬刀斜背於肩後,紅纓拂擺,煞氣凌人,面前是一排排身軀強健的漢子,人人勁裝,手牽烈馬。

  「大哥。已經通知了兄弟們了,大傢伙兒摩拳擦掌,都準備和不守信義的官府大幹一場呢。我把咱們的人手集中起來,馬匹都是自家現成地,只是武器已被收剿,現在來不及去弄,你和封雷、老虎回緝盜營,召集咱們在軍中的人手,趁夜砸開軍械庫,我等衝進去,分發了武器,立即夜襲霸州城」。

  張茂站在前邊,一隻隻火把獵獵,映紅了他的臉龐和那雙黑黝黝地眸子,眸中彷彿有兩團火焰在跳躍:「好!就憑咱們兄弟,天下大可去得。對了,我表弟現在城北的披甲營駐紮,我想派人尋他一起起事,你們看如何?」

  封雷一呆,說道:「大哥,他可一直是官吶,肯跟著咱們幹嗎?」

  張茂道:「我信得過他,我兄弟也是條義薄雲天的漢子,現在官逼民反,何況他也受那梁洪的氣,心中早有不忿。不瞞你們說,我剛被抓起來時,表弟就想劫牢救了我一走了之,如果知道我反,表弟必來投我」。

  邢老虎想了想道:「大哥,天色已經黑了,而且今夜起事,咱們要的先襲緝盜營,取了兵器就奪取霸州,你表弟遠在披甲營,就算他肯投你,也得先整頓內部,然後再領肯追隨他地人來投,需時太久。而且這是掉腦袋的大事,還是小心一些好」。

  劉六沉吟一下道:「大哥,老虎說的有理,依我之見,咱們還是按計行事,取了霸州,先弄到兵馬錢糧,如果你表弟有心投你,聽了消息自會做出決斷,反正小小一個緝盜營,我們也不需要幫你,你看如何?」

  張茂想了想道:「好!就這麼辦!我現在回營,先結果了童守備,你們只見火起,立即馬踹連營,取了兵器咱們直撲府城!」

  張茂帶著劉卉七回了緝盜營。劉廿七是他手下大盜,是追隨多年地心腹。也是張茂最信任的助手。軍中不許飲酒、不許留女人,可是由於緝盜營就駐紮在城外不遠,來去方便,童守備卻不管這些。此時。他的大帳內不但有酒有肉,還有個體態妖嬈地女人,正坐在他的大腿上,用嘴做杯,往他嘴裡渡著酒。

  童守備上下其手,正在得趣兒,忽地帳簾兒一掀,一個高大的身影哈著腰兒走了進來。那女人啊地一聲尖叫,就想跳起身來,童守備一把扣住了她的纖腰。嘿嘿笑道:「寶貝兒莫怕,這座軍營,數我官兒大。你呀,就安心地侍候老爺」。

  童守備說完,一板臉道:「是張百戶,什麼事兒呀?這麼晚了也不通報就進來,還要不要規矩啦?」

  張茂一身整齊地軍裝。魁梧英俊,比形容瘦削的童守備可要高大地多了,張茂笑吟吟地道:「大人教訓的是。下官今兒回了趟家,瞧見軍中生活清苦,大人您為國操勞,生活清苦,下官十分感動,特意揣了二百兩銀子回來孝敬您」。

  他一邊說,一邊走近過來,童守備一聽,頓時換了臉色。眉開眼笑地道:「哎呀,張大人,客氣什麼嘛,呵呵呵,你看看………茫唔………要不要坐下喝一杯」。

  「不不不,大人您忙您的,屬下馬上也要回營歇著了,您知道我在城裡親朋友故舊多,呵呵,這應酬嘛……」。

  童守備會意,一雙眼睛卻緊盯著他揣在懷中的手,此時張茂已走到面前,他知道這童守備看以瘦削,一身功夫卻不弱,霸州民風彪悍,本來就尚武,此地緝盜營官佐焉有不通武藝的?

  軍械庫的鑰匙在童守備身上,軍中忠於童守備的官兵佔了大半,不先殺掉他,要順利襲占緝盜營,可就要有許多麻煩了。

  張茂的手從懷中掏了出來,一錠金燦燦地元寶,閃著誘人的光芒。那個妓女頓時兩眼放光,一雙美目緊盯著那錠金子。童守備卻一呆,疑惑地抬起頭道:「張大人不是說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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