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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回到明朝當王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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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1 22: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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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番掙扎,肥松的綾褲蜷縮了一段,露出一截秀美的小腿,沐浴後地肌膚珠光玉潤,給人以光艷清華的極致美感。在楊凌的注視下,憐兒的眼睛變得水汪汪的,腿被一直舉著,她有點酸了,便向楊凌做了個討饒的表情,又縮了縮腳。

  楊凌呵呵一笑,放開了她的玉足,也挨著女兒趴在了床上。馬憐兒身子一顫,只覺一隻大手越過女兒的身子,已經撫上了她的翹臀。小蠻腰纖美柔韌,纖細的曲線至腰側收緊,至臀側又蕩漾開去。豐美翹挺的圓臀象灌漿的果實般緊湊而鼓帳,再向下是一雙白皙、修長、漸呈渾圓的大腿,柔軟光滑,令人愛不釋手。

  楊凌的鼻息有些熱了,他沉住氣對盼兒道:「寶貝兒啊,該睡覺了,今晚和楚玲姨姨睡好不好啊?」

  「不要」,盼兒一把攬住馬憐兒的脖子,嘟起小嘴道:「盼兒陪娘親睡」。

  「呃……,爹爹會打呼嚕的啊,會吵了小寶貝兒睡覺的」。

  「那………」,盼兒眼珠骨碌碌一轉,說道:「盼兒陪娘親睡,爹陪姨姨睡。」

  楊凌摸摸她的頭。「沉痛」地道:「真是好孩子,爹沒白疼你」。

  馬憐兒嬌嗔地瞪了他一眼,換上一副溫柔笑臉對盼兒道:「盼兒乖,你去陪姨姨睡。明天爹爹會給你捉兩隻捉青蛙,抓蟈蟈,陪你抓蟋蟀,一人指揮一隻,看誰厲害,那多好玩呀」。

  「真的嗎?」盼兒雙眼一亮,要妥協了。

  「對對對,當然是真的,爹爹給你抓一隻好厲害地蟋蟀,銅頭大將軍。妖怪都鬥得過」,楊凌一見有門兒,連忙繼續誘惑。同時使勁兒捏了把憐兒豐隆的翹臀以示讚賞。

  憐兒笑的象只小狐狸,她眼波輕垂,乘盼兒沒注意,飛快的嗔了楊凌一眼。楊凌一邊繼續哄著女兒,一邊輕輕撫摸著憐兒圓潤嬌嫩地臀。他的手已探進小褲,著手處光溜溜的幼嫩無比,如絲一般的光滑。楊凌的手指漸漸下移,留連在迷人的臀縫處。

  馬憐兒咬著唇,伸出手來,媚眼如絲的輕輕捶了他一拳,開始恐嚇女兒:「去陪姨姨睡,明天爹爹就給你捉蟋蟀玩,要是陪娘親睡,那明天就繼續連曲子,《將軍令第二段不練會。就不許吃飯喔」。

  「嗯!」盼兒馬上變乖了,很乖很用力地點頭:「盼兒陪姨姨睡,陪姨姨睡」。

  楊凌連忙縮回手,讓盼兒爬起來,然後一把抱起她,在她腮上親了一口,笑道:「盼兒好乖,明天爹爹捉一大罐蟋蟀給你,好不好」。

  「嗯,爹爹好」,像是要報復媽媽似的,盼兒攬住比媽媽更疼她的爹爹,親熱地吻了一大口。楊凌哈哈大笑,走到門口兒拉開房門喚道:「來人,來人」。

  側房內侍候的女婢忙走了出來,楊凌把盼兒遞給她,笑道:「把小小姐送去楚玲姑娘那兒」。

  他又對盼兒道:「盼兒乖,早點睡,要是睡地晚沒精神,明天鬥蟋蟀就贏不了啦」。

  「嗯嗯」,盼兒興高彩烈地點頭。

  一看她被抱走了,楊凌立即高抬腿,輕落步,跟只大馬猴兒似的蹦進房去,鬼頭鬼腦地插好房門,長吁口氣道:「我的媽啊,總算把這小靈精給騙走了。」

  憐兒已經坐了起來,一腿蜷一腿伸,笑盈盈地解著頭髮,淡雅恬靜而又媚艷入骨,宛若水中一朵俏美地睡蓮,她白了楊凌一眼,嬌嗔道:「瞧你,這麼騙女兒,還得我當壞人,嘁,狡猾透頂」。

  楊凌嘿嘿一笑,走過去坐在床頭,說道:「不哄走小傢伙,豈不壞了她老爹的好事。呵呵,你在看什麼書?」

  「啪」地一聲,馬憐兒打掉了楊凌又不規矩地撫上大腿的手,一雙一雙粉光緻緻的長腿重新暴露在燈光下:「我哪兒有空看書呀,還不是為了我的夫君,在絞盡腦汁地想事情」。

  憐兒嬌慵地伸了個懶腰,如花嬌靨,肌骨瑩潤,一抬手間寬袖滑下,露出白生生花枝似的手臂,動作如水之柔,燭光照耀下,瑩瑩如玉的肌膚隱隱透出艷艷暈紅,宛似姑射仙子。

  楊凌也上了床,攬住她輕輕一吻,憐兒地唇柔柔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香,少婦馥郁芬芳的體香異常誘人。兩個人和身倒下,並肩趴在床上,看著擱在枕上的書冊。

  憐兒道:「這是綺韻姐姐從關外送回來的資料,奴兒干都司地域廣闊,人口稀少,雖然山東,河北地區已經去了大批移民,但是相對於地域來說仍然顯得稀少。

  想發展,人口少是個大問題,耕種、畜牧、漁獵、貿易、開礦冶煉、鑄造、造船等等,都缺人手,還有這些事情的配套人員,耕種需要有人製作耕具、漁獵需要有人制網、開礦需要冶練、鍛造人才,這些環節人手不足,都會嚴重阻礙發展。

  除了移民,關外的苦役、罪犯、甚至死囚全都派上了用場,仍然不敷應用。如今關內已經穩定下來,如果不能讓百姓盡快嘗到好處,難保他們不會返回關內,那就的話一切努力就全白費了。」

  楊凌翻身躺倒,長長歎了口氣道:「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地,一個好點子、好政策,真要具體實施起來,方方面面的問題。不知要耗費多大精力,用上多少時間才辦得到。

  這一次白衣軍大鬧北方,產生了大量衣食無著地農民,這才遷往遼東大批人口,否則的話還談什麼開拓關外?光是移民就不知道要搞上幾十年才有效果,那豈是出個點子、下道命令就辦得成的事?唉,憐兒,相公真的好累。」。

  憐兒合上書冊,溫柔地偎進他地懷裡,柔聲道:「憐兒知道。人人都看著你春風得意,可是誰知道你付出了多少辛勞?我這不是正在幫你想辦法嘛」。

  這樣側身而臥,寬鬆的衣領望下去。修長白皙的粉頸玉項,宛如天鵝般優雅,美麗的曲線滑過精緻細長的鎖骨之間,越過那小小的凹陷,直落在堆玉一般的嫩滑溝壑裡。甚是魅惑。

  楊凌的手不覺探進去,輕輕握住了一掌柔盈,憐兒滿臉紅暈地瞟了他一眼。輕聲道:「朝廷在其他地方也在招募移民,但是關外冬季酷寒,越往南來的百姓越不願去。楊慎有封信來,明兒你再看看吧,我已經看過了,他建議招募蒙古人、女真人做工。

  此外,女真人從朝鮮掠奪過來許多奴隸,倭國正在內亂,許多人家家破人亡。農民流離失所,還有許多半大的孩子,這些人都能吃苦耐勞,而且價錢便宜,楊慎已定制允許當地漢民用以物易物地方式買進這些人做耕農。

  北方極遠之地的羅剎鬼經常有小股部族流落過來,這些遊牧小部落的生活與野人女真還差,只消允許他們定居,就能成為大明子民地,不過這個就得得到朝廷允許了,。

  楊凌點頭道:「嗯,不過緩不解急呀,這又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吧?無論是招募女真人、蒙古人還是購買奴隸,接納羅剎國人,那是說一句話就辦得到的嗎?」

  隨著楊凌的愛撫,原本就峙立堅挺的玉雪雙峰更加豐盈挺翹,憐兒慾火漸升,玉乳變得盈碩豐腴起來,顫顫巍巍,乳蒂嬌紅。她似拒還迎地推著楊凌地手,最後卻握緊了它,把它緊緊按在自已的乳房上,扇弧形的眼簾半掩著星眸,嬌聲道:「別鬧,人家………人家還沒說完呢」。

  慵懶恍惚地眼波,媚得幾乎滴出水來,小衣已被楊凌解開,纖腰如柳,香臍如渦,馬憐兒的小腹白皙光滑,平坦而微微隆起,以極其圓滑優美的曲線延伸於胯股之間。楊凌瞧著眼熱,卻還是拉起衣衫,悄悄替她掩住,卻拉起她的素手,探進了自已的袍子。

  柔滑纖長的手指觸到一團堅挺火熱,先是一縮,卻又貪婪地湊過來握住,輕柔地套動起來,楊凌的難耐稍獲舒解,他舒服地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笑微微地道:「你說吧,難道還有辦法」。

  憐兒輕哼了一聲,卻不忍夫君難受,仍然輕柔地愛撫撩撥著他,低聲說道:「你說的不錯,招納女直、蒙古、羅剎人、購買奴隸雖是一個法子,這些事救不得急,我想來想去,倒是想起一件事來,這件事若辦成,不但遼東人口危機立即可解,而且夫君也算是做了一件大慈大悲的大好事,要說萬家生佛也是毫不誇張」。

  「什麼事?」

  「墮民、賤民」,憐兒地聲音低了下來,幽幽地道:「當年起兵抗元,後來又和太祖爭天下的張士誠、陳友諒、方士珍等人的部將、士弈、家眷,太祖得天下後全部貶為墮民、賤民,不許做官做吏,不許讀書識字、不許務農作工。

  他們生活在最底層,苟延殘喘地活命,女兒生的多了養不下,不是丟掉就是一生下來就溺水淹死,男人長大了只能做傭人、僕人、漁夫,永世不得翻身。他們都住在江南一帶,足足幾十萬人。百餘年下來,他們全成了目不識丁、老實巴交的窮苦百姓。

  受人欺壓、打罵,不當人看,連他們自已把這些都當成了理所當然。可是就算他們都成了愚昧無知的小民,也希望擺脫這種身份。不希望自已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注定一生苦難。

  夫君要是能勸說皇上開恩赦免了他們,條件是去遼東務農經商,就算再苦再累,對他們來說。都是天堂一般,這樣不但解了遼東漢人太少、開發不易的難處,也算是行了一件大善事」。

  「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地先人是什麼人根本就不重要了。我不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不過不管是為了朝廷,還是為了百姓,這件事我都會盡快去做的……,我的女菩薩,話說完了吧。現在……」,楊凌喘息著道:「你還是先救救我吧」。

  「啐」,馬憐兒滿臉暈紅。感受到他逾來逾堅挺地衝動,憐兒的眸子也愈發嬌媚清艷,異樣的媚惑從骨子裡散逸出來,無處不媚,顛倒眾生。衣衫重又被拉開。鼓帳起來的紅櫻桃,被楊凌吮進口中,憐兒呻吟一聲。閉上眼睛享受夫君的愛撫。

  曲線的最高峰,兩顆嫩紅的櫻桃輪番受著楊凌的吮吸,她的嬌軀被吸得一陣顫抖,小蠻腰不由自主地挺了起來,粉嫩的肌膚滑膩膩地蹭著楊凌地臉頰,一雙整齊美麗的眼簾微微合攏著,朱唇微啟,已經陶醉在愛撫之中。

  枕頭被墊高了,楊凌半跪在床上。托著她的香臀把她往上抬了一下,讓她半倚著靠在枕上,憐兒一直沒睜眼,就那樣掛著甜甜地笑,享受著楊凌的服務,不知不覺間,一雙手也情不自禁地撫上了自已赤裸、滾燙的胸膛。

  憐兒正舒服的瞇著俏眼,忽然感覺一柱火熱頂在香唇上,詫異地一睜眼,剛剛驚訝地一呼,朱唇稍一開啟,那令她又怕又愛的東西已趁虛而入,頂著她地雀舌登堂入室了。

  憐兒嗔怪地在楊凌臀上拍了一記,「啪」地一聲脆響,她才認命地抱住楊凌健碩的雙臀,口中發出旖旎動聽的唔唔啾啾聲。

  秀髮蓬亂,滿臉紅暈,憐兒上翻地俏眼似欲求饒地望著楊凌,偏那眼神又是無比的迷離,惹得人更是欲興勃發。

  俯仰動吟哦,黃鶯恰恰啼,紅唇破婉轉,雪項輕相依。一曲春江花月夜,一管洞簫寄良辰,……

  如此良宵佳夜,金陵城西清涼山下,一艘官船卻剛剛泊岸。丫環扶著一位年約四旬,風韻猶存的婦人上了岸,黑沉沉的山影,就連寺廟也隱在一片黑幕之中,只在這秦灘渡口的高桿上掛著兩串燈籠,映得水中紅光斂灩,波色鱗鱗。

  「時泰」,婦人喚著丈夫的字道:「叫你這老傢伙明日再行,你偏性急,這可好,夜色已晚,不但城禁,就連水道都關了,我們如何進城?」

  伍文定捧著一把大鬍子笑呵呵地迎了過來,說道:「是我記的岔了,原記得這裡有一處客棧,怎麼如何卻沒有?」

  碼頭的漢子笑嘻嘻地道:「老爺記的不差,這裡確有一處客棧,只是前些時日鬧匪,店東也跑回城去了,這兩日張羅重新開張,可還沒從開門兒呢」。

  伍文定眉頭一皺,說道:「這可如何是好,難道今夜就在這船上住宿不成?」

  伍夫人嗔道:「一路行程辛苦,現在還要在船上顛簸麼?睡一宿覺還不暈死了?」

  「老爺,那清涼寺下院,現在是接待外客地,而且還清靜,您可以去那兒寄住一宿,不過是要捐獻些香油錢的」。

  伍文定笑道:「那也無妨,便去寺中下院一住吧」。

  在妻子的埋怨聲中,伍文定只是捋鬚而笑,下人們抬箱扛籠進了寺院,這下院和主寺是分開的,中間一道門也鎖了,禪房中雖然簡陋,確實比住在船上要舒服許多。

  伍文人見了怨氣稍減,知客僧提著燈籠,陪著這位赴南京吏部報到的新任知府大人和夫人搖搖晃晃進了西廂,含笑道:「這裡安靜些,也沒什麼外人,旁邊屋子住了一對小夫妻,也是朝廷裡的人,安全是不成問題的。施主和夫人且請早些安歇,貧僧告退了。」

  老僧把燈往牆上一掛,慢悠悠地出去了,伍文定還沒適應目中光線,他舉起燈籠正要看個仔細,忽聽旁邊房裡一個年輕女子聲音喚道:「小伍,算了,這又不是正經客棧,還要洗浴什麼,待明日進了城再說」。

  然後另一個聲音似乎剛剛進屋,聲音由遠而近:「不妨不妨,我給了火頭僧一些散碎銀子,水已經燒上了,你小聲點兒,院子裡剛住進一位過往官員呢,莫吵了人家」。

  聲音漸漸弱了,老伍兩眼直了:「這…………這聲音不是我兒子嗎?兒子這是和誰呀,此時夜深,他們顯是住在一起,連女子洗浴的私隱之事他都攙和,這……這……」

  老伍想到這裡,頓時眉毛與眼皮齊飛,轉眼去瞧娘子,卻見娘子一動不動,伍大鬍子急忙提起燈籠照照,才見一向彪悍的夫人也是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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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白衣天下 第401章 埋恨

  清晨,伍知府的人把行李搬回船上,官船順水而下,駛向南京城內的秦灘河,他們將在桃葉渡上岸,然後先去吏部報到,再剋日赴安慶上任。

  伍漢超鬼鬼祟祟地跟到碼頭,看著官船順水而下直向南京而去,這才匆匆返回,對宋小愛道:「沒錯沒錯,真的是我爹住在隔壁。我昨晚取水的時候就覺得院子裡晃過的那個家丁像是府上的人,幸虧我閃的快,萬幸啊,要是被我爹發現咱們尚未成親便住在一起那就麻煩了」。

  宋小愛瞪了他一眼,嗔道:「有色膽沒賊膽,當初你那能耐呢!咱們也快走吧,你爹既然到南京了,咱們得趕在他前頭,好讓國公爺有個準備,國公答應替咱們擔待的,我可不想再讓你爹吹鬍子瞪眼的攆著你跑」。

  楊凌聽說宋小愛有了身孕後,儘管時日尚短,可是楊凌也不敢讓她繼續在軍中奔波,以騎兵追擊趙瘋子所部入南直隸時,便讓他們停在河南,徐徐趕來。兩人來的算快了,一聽說南直隸大捷,殘匪逃離,便立即啟程趕赴南京,想不到在清涼山下恰巧遇上了赴江南上任的父親。

  昨夜伍漢超和宋小愛在房裡談笑了一陣,又伺候她洗了澡,端了娘子的洗澡水出去時,恰巧看到一個家丁從廚房方向出來,廚房有燈,廊下卻沒有,伍漢超看到了那家丁模樣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回去對宋小愛說了一遍。雖說尚沒看太清楚,伍漢超不敢確認,但是再也不敢出去了。小兩口兒提心吊膽過了一夜,直到天明由伍漢超監視著老爸離開,兩個人這才趕快上路,抄小道趕往南京城。

  船上,老伍趴在船艙裡的小窗戶上,一手托著大鬍子,一手把窗簾兒掀開道小縫偷偷地看著外邊,直到船搖晃了一下,在前邊拐了道彎兒,他才長吁了口氣,拍著胸脯坐回椅中道:「幸甚,幸甚,幸好沒被兒子看到我們,否則就慘了。我從小就教他禮義廉恥,現在他做出這樣事來,若是碰了面你說我倒是揍不揍他?」

  「揍?揍誰呀?你的兒媳婦可是當朝二品的總兵官。當今皇上侍衛親軍的統領,還是廣西壯家的大頭人,哼!她現在可是懷著你伍家的種呢,要是惹得她一怒之下回了老家,把你孫子改成宋姓當壯家頭人,你就哭去吧」。

  伍大人眉毛一揚,粗聲道:「官兒大也不能和她老公公擺譜兒啊。要是真撞見了,不管麼,有失我為父的尊嚴、有負我一向的教誨。管麼,小愛那孩子要是哭天抹淚的,豈不傷了我的寶貝孫子?唉,害得我這一宿提心吊膽的,呼嚕都不敢打,就怕兒子聽出來」。

  伍夫人「噗哧」一笑,說道:「我看你是開心的吧?老伍家人丁稀少,都幾代單傳了,這香火飄呀搖呀看的人揪心。嗯……我當初瞧著小愛那孩子,就像個能生養的,這下子高興了吧?」

  老伍坐回椅上,抻了抻懶腰,捋著大鬍子道:「高興是高興,這糊塗還得裝著,家醜不可外揚呀,這次到了南京,還是給他們趕快把喜事辦了吧,要不媳婦肚子大了,讓人家知道了,咱這門風、家教、名聲,不全毀了?」

  伍夫人嗔道:「怨誰呢?還不是你整天在孩子面前板著臉,什麼禮教呀門風呀,嚴父慈母呀,害得孩子不敢和你親近,有了事也不敢說,還得躲躲藏藏的?」

  老伍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坐在那兒想了想,扭了扭屁股又自顧樂起來:「呵呵呵,還別說,咱兒子還真本事,說有就有了,呵呵呵,真不愧是我伍文定的兒子,虎父……無犬子啊!」

  「我呸!老王賣瓜!」伍夫人絲毫不給面子。

  *********

  今天江彬心情還可以,那天血氣翻湧的感覺一下去,回頭想想他也覺得自己太衝動了,錦衣衛那是誰都能惹的麼?雖說自己在威國公麾下,又隸屬於皇帝親軍,可是這樣的厲害角色,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畢竟那錢寧是從響馬盜手裡得到王滿堂的,又不是從自己手裡搶的,談不上深仇大恨,王滿堂本來就不是黃花閨女,又在強盜手裡屢遭侮辱,還差多了他一個錢寧?

  江彬「呸」地吐了口唾沫,不斷用各種理由說服著自己,總算把心頭的疙瘩解開了,一大早他就雇了頂小轎去接王滿堂回來,自己在這兒等著。

  他在南京沒有房子,就在一家客棧租了個小跨院兒,要了幾道小菜,坐在院中石桌上正自斟自飲著,兩個錦衣衛隨著四個轎夫把小轎抬進院來,那兩個錦衣衛向江彬拱拱手,趾高氣昂地道:「江游擊,您的愛妾,咱們送回來了」。

  江彬倒沒想到錢寧還派人給押送回來,他拱拱手,僵著臉笑了一聲:「多謝!」

  兩個錦衣衛古里古怪地一笑,說道:「不敢當,不客氣。人已送到,我們兄弟告辭了」。

  兩個錦衣衛大搖大擺地去了,江彬走過去站到轎前,氣哼哼地掀起了轎簾兒。他這人一身毛病,不過做事倒是有擔當,知道王滿堂一介弱女子,除非肯尋死,否則一再受辱實非她所能抵抗,所以也不想難為了她。不過在夫子廟相遇時,江彬曾見她和錢寧巧笑取媚,極盡奉迎,現在見她回來,想起了此事,江彬自也沒有好臉色給她看。

  不料轎簾兒一掀,瞧見王滿堂臉色,江彬不由大吃一驚,失聲道:「你……你怎麼這般模樣?」

  只見王滿堂面色憔悴,雙眼無神,倚在座椅上有氣無力的,見了江彬嚶嚶而哭,既不出來也不說話。江彬急得直跺腳,怒吼道:「老子又沒死,你他娘的哭什麼哭?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呀」。

  王滿堂又是搖頭。又是哭泣,兩串淚珠兒沿著慘白的雙腮直滾下來,哭得梨花帶雨,江彬見了心頭一軟,那股子火氣被她哭得蹤影全無。他跺跺腳,惡狠狠罵道,:「哭他娘什麼哭,見了老子就會哭,對那姓錢的就笑的那麼騷!」

  罵歸罵,他還是伸手去攙王滿堂出來,這一扯膀子,王滿堂疼的哎呀叫了一聲,江彬一看,卻見王滿堂雙手拇指被一道牛筋綁在一起,這是差人捕捉輕犯或婦人時用的刑罰,可以綁縛雙手,而且不易打開。

  江彬見了不覺一怔,心知其中必有蹊蹺,江彬先掏了銀子支走了四個轎夫,才領著王滿堂回到房中,從腰間掏出一柄鋒利的小刀,小心地割開她雙手間的牛筋,這才問道:「怎麼這樣,他為什麼綁住你的雙手?你是我的人,還要像人犯一樣押回來嗎?媽的,我找他去!」

  王滿堂卟嗵一聲跪在地上,抱住江彬地雙腿,嗚嗚痛哭道:「老爺,我一再失節,水性揚花,不值得老爺為我如此,我只是一個卑賤無恥的女人,不值得你憐惜」。

  王滿堂哀哀而哭,這回她是真的傷心了。由於自小父親縱容,她就像男孩子一般走街串巷,結識了些不三不四的紈褲子弟,對於貞操本沒什麼概念,原本就是個風流成性的女子。當初跟了江彬,也是求條出路,並非對他情真意切,所以被男人們,被官被匪們搶來搶去的,只求能保住性命,至於陪的是哪個男人,她並不在意。

  錢寧官職高於江彬,又在富甲天下的江南為官,和江彬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且比江彬會說甜言蜜語,當初隨了錢寧後,她自覺攀上了高枝,還不免自鳴得意,尤其是在夫子廟見了江彬頰上兩道肉疤,較之以往凶悍醜陋,心中更加不喜。

  可是錢寧此人稟性卑劣的很,而且喜歡玩陰的,他得罪不起楊凌,國公出面說情,他不敢不給面子,但江彬當眾與他叫板,他又覺得自己堂堂南鎮撫司鎮撫使,被這樣一個小小軍官威脅,如果就這麼低聲下氣,今後實在無顏見人,思來想去,他把一腔怨氣都灑在了王滿堂身上。

  回到府中後,錢寧對她再無一絲溫柔,這女人馬上就要不屬於他了,他還有何憐惜,不但粗暴地蹂躪了她一番,興盡之後又把她賞賜給幾個親兵甚至府中的親信下人玩弄,就是誠心羞辱江彬,把自己當眾丟的顏面找回來。你不是跟老子叫板麼?你的妾連我身邊侍候的人都玩過,我看你以後怎麼見人。這三天她還是我的人,我願意賞誰賞誰,你不怕丟人就鬧去。

  不但如此,他為了刺激江彬,還在王滿堂身上動了手腳,為了讓江彬有苦吃不出,無法把這醃瓚事去向威國公告狀,甚至不好意思對人宣揚,他這羞辱人的法子用在了王滿堂的秘處。

  王滿堂實未想到這錢寧看起來和和氣氣,比江彬那樣的粗漢要溫柔體貼的多,一旦發起狠來如此陰毒,對她一個弱女子就如此絕情,心中實是傷心欲絕。

  江彬見她只是痛哭,急得他臉紅脖子粗的,抓著王滿堂只是喝問經過,他手勁奇大,又不知輕重,捏得王滿堂臂骨欲裂,她受逼不住,只得含羞忍辱把經過說了一遍。江彬聽了她的訴說,慢慢鬆開手直起身來,嘴裡絲絲地吸著氣兒,半晌不發一言。

  王滿堂抬頭一看,只見江彬額頭青筋賁起,如同一條條青色的蚯蚓,臉孔紅的直欲噴血,兩顆眼珠子瞪得溜圓,腮上因箭傷簇成的兩團內陷的疙瘩肉突突直跳。他嘿嘿怪笑一聲,厲聲道:「他,……讓府上親兵、下人奸你身子?」

  王滿堂一見他這模樣,不禁駭然向後爬了幾步。還以為江彬惱羞成怒要宰了她,卻聽江彬又道:「他在你身上做了手腳?什麼手腳?」

  王滿堂抱住雙臂顫聲道:「妾……妾被綁在椅上,實不知道,隨即就被他們縛住雙手,讓錦衣衛押了回來」。

  江彬獰笑一聲,一把把她扯了起來,王滿堂高挑豐盈,怎麼也有百十斤重,在江彬手上卻輕的就像一隻小貓。她驚叫一聲被丟在榻上,江彬便開始撕扯她的下裳。王滿堂心中害怕,哭喊掙扎。江彬怒道:「你全身上下,哪裡爺不曾看過?再吵鬧一聲,爺便扇你一個耳聒子」。

  王滿堂這才不敢掙扎,雙手掩面只是啼哭,江彬一把扯下她的下裳,瞧見豐腴白嫩的大腿根處,雙眼不由一下瞪的老大,他摁住王滿堂渾圓白嫩的雙腿,愕然看了半晌,臉上血紅的顏色漸漸變的青紫,瞧著都有點兒發黑了。

  白嫩的大腿和隱秘的私處繪著一副圖,圖是用墨汁繪出的,看得出繪圖的人筆力不凡,雖是淺淺勾描,竟也栩栩如生。隱私處繪成了一道山城,溝壑之間自然就是城門,右邊大腿上繪了一串小人兒,隱約看出挑擔的、騎馬的、坐轎的,拄棍乞討的,三六九等各式人物,正在爭相進城。

  左邊大腿上雪白的肌膚上繪著一個武士,手舞雙刀,威風凜凜,瞧那神態舉止根本就是江彬,他站在城門前充做了一個把門的衛兵,得意洋洋地擺著架勢,卻一個人也不去阻止,任由他人進出。

  江彬一看,一股濁氣上湧,他踉蹌退了兩步,只覺胸中血氣翻湧,噗地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王滿堂拿開雙手瞧見江彬臉色慘白,嘴角含血,不由驚叫一聲。江彬眼前發黑,他定了定神,轉身就去桌上抄起了雙刀。王滿堂駭得在榻上倒爬兩步正欲躲閃,忽地想起自己自負美貌,可這數年來命運多舛,飽受欺凌,一時萬念俱灰,她又爬前兩步,跪伏在床上,伸出纖秀的頸子,淒聲道:「老爺要殺,這就殺了妾吧。妾活著,實在也是了無生趣。」

  江彬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鮮血,獰笑道:「殺女人算什麼本事?你自打水把它洗掉,不要讓我再看到它。我去尋錢寧那狗雜種!」

  王滿堂怔怔地看著江彬出去,好半晌才省起看看錢寧在自己下體動了什麼手腳,這一看不禁羞忿欲絕,這個從來不把貞潔當回事兒的女人,頭一回生起了強烈的廉恥之心,只覺像自己這樣活著,實在毫無做人的尊嚴,平素自以為年輕貌美,男人們都垂涎不已,殊不知在他們眼中始終不過一個玩物。

  她又想起江彬,此人決不是個完人,更不見得是個好人,可他儘管毛病有的是,卻是唯一一個不嫌棄自己、受了侮辱受了氣不遷怒自己,肯為自己拚命、流血的男人,想到這裡,王滿堂又恨又悔,伏在床上哀哀而哭,心痛不已。

  經此一事,王滿堂大徹大悟,從此洗盡鉛華,謹守婦道,此後伴隨江彬一生,始終侍他至誠,再不曾有過二心。再說江彬,他扛著雙刀大踏步走在金陵街頭,行人但見他手提雙刀,虎著一張臉,一雙凶晴殺氣逼人,都不由駭的退到兩邊兒去。烈日當頭,江彬行處卻如帶起陰風,森森然讓人毛骨怵然。

  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恰見一行車隊經過,幾個皂役吆喝著道:「行人閃開、迴避,新任安慶知府伍大人到」。

  這些官兒出門都是旗牌、儀仗一應俱全的,不過伍文定剛剛赴任,沒有儀仗,他去吏部拜見,隨後要趕去拜見威國公,同時見見兒子,應天府尹便遣了一隊衙差暫為其儀仗。

  江彬今日穿的是尋常軍中便服,不掛職銜,也沒人知其品秩。他默不作聲的走到這兒,人家叫站住,他也便站住,等到伍文定的車隊過去,他想了想,卻不住前走了。

  經過這一耽擱,他忽然省起,錢寧如此激怒自己,他的府中豈能沒有準備?就這麼提刀而去,只怕一進門就給他射殺了,給他殺了都是冤死的,那時就連國公爺也不便說什麼了。

  再把部下拉去和錦衣衛打群架?錦衣衛是幹什麼吃的?這是他們的地盤,大隊人馬不等拉出來,恐怕他就收到消息溜了,這動靜兒一傳到國公爺耳中,我怎麼說?

  難道去對國公說,他錢寧玩我的女人,連他府上低三下四的下人都玩了我的女人。還在她的私處繪了圖來羞辱我?要不要把王滿堂叫來做人證,要不要再找個穩婆去驗證?

  要是那樣,她不羞死我都羞死了。我江彬可不是個下三濫,如今好歹也是個游擊將軍,這樁醜事說出來,一輩子別想抬頭挺身做人了。

  江彬拄著雙刀,盯著太陽下自己的身影,過了半晌忽然仰天打個哈哈,扛起雙刀來施施然地轉身離去,瞧那輕鬆模樣倒像閒著沒事逛大街的兵丁。

  只是江彬形體、相貌太過引人注目。沒有人注意他眼中若有若無的那一絲怨毒和嘴角牽起的一抹邪笑:「我江彬堂堂七尺男兒,受此奇恥大辱,豈能效那婦人小兒,去告你一狀了事?我是要留守金陵的,來日方長,你喜歡玩,那咱們就慢慢玩,你糟賤我的女人三天,早晚我玩你的女人三年!」

  **********

  「伍大人一路奔波。辛苦了」,楊凌啜了口茶,微笑著道。

  「哪裡哪裡,國公爺用兵江南,日理萬機,才是真的辛苦。」伍文定瞧瞧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的兒子,說道:「小犬自幼在山上習武,行伍行軍、官場規矩不甚了了,追隨國公身邊,沒有給您惹麻煩吧?」

  兩下裡已經客套了半天了,堂上沒有外人,除了伍家父子,就只有一個楊凌。楊凌看看伍漢超,笑道:「漢超對我助力甚大,在軍伍之中久經歷練,現在也是一名合格的武將了」。

  他看看侷促不安的伍漢超,說道:「漢超,許將軍送來的花名冊,你著人送回去吧,叫他清點明白,按實際傷亡人數和在冊官兵報呈撫恤和封賞」。

  「是!」伍漢超知道楊凌這是要為他向父親挑破宋小愛有孕的事了,急忙答應一聲,匆匆退了下去。

  楊凌猶豫了一下,看著這個威風凜凜的大鬍子文官,躊躇說道:「伍大人,我知大人對令郎寄望甚深,希望他能為國效力,趁著年輕多建功勳,漢超也不負你的教誨和期望,自入仕途屢次戰功,兢兢業業。不過,呃……」。

  伍文定緊張起來:「國公有話請講,小犬有何不對地地方,國公儘管責斥教訓,無需客氣。」

  楊凌掩唇咳了一聲,對人家父親談這些事情倒有些不便啟齒了,他鎮靜了一下才道:「如今戰事方息,餘波蕩漾,正是用人之際,令郎本是個得力的人手。不過再過幾日本國公回京,想將他留在江南,正好伍大人來此赴任,就為他把婚事籌辦了吧。」

  「籌辦婚事?」伍文定一呆,心中緊急思索道:「國公這是什麼意思,是他知道了漢超幹的好事,還是漢超瞞下媳婦有孕的事卻向他求懇托媒?」

  楊凌乾笑兩聲道:「不瞞伍大人,令郎和小愛姑娘兩情相悅,每日裡朝夕相伴,難免……,所以他們已經成就好事,現如今小愛姑娘還有了身孕……」

  「什麼?」伍文定一聽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又驚又怒」地道:「這個逆子,傷風敗俗、大逆不道,我伍家詩禮傳家、門風謹然,怎麼會出一個這麼有辱門風的東西。國公,這……這真是愧煞老夫了。在國公身邊做事,那是多大的福分,還不知自愛,不懂得謹身自好,循規蹈矩!這個小畜牲,國公放心,下官回去,一定對他嚴加管教,家法懲治」。

  老伍吹鬍子瞪眼睛,就差擂胸脯寫血書了,要知道在古代未婚先孕那是極為失德的大事,而為官做人,又最重一個德字,國公要是因此起了厭惡,那兒子的前程就毀了。兒子成了親,也可以進京為官。可國公卻有意要把他留在地方,豈不是已經有了這份心思,變相流放?老伍一念及此心中豈能不緊張。

  楊凌一見他如此反應,果然不出伍漢超所料,連忙開口勸道:「哎,伍大人勿要如此,我也覺得漢超此事做的太不穩重,不過他與小愛姑娘早已定下名份,也算不得有礙家風門望,依我看伍大人還是放他一馬吧,再說這事兒不宜張揚,早早成親,也便遮掩下來了。」

  伍文定痛心地道:「國公的胸襟氣度令下官汗顏,唉,這是私事,唯今之計也只有這麼做了。下官只是痛恨那小畜牲不識好歹,能有機會在國公麾下做事,卻不知自省,如今惹得國公厭惡,也是他咎由自取,下官……下官慚愧之至,小兒實在有負國公厚望啊」。

  「厭惡?厭惡什麼?」楊凌莫名其妙,心道:「你個老夫子氣兒子不守規矩,我跟著生什麼氣啊?」

  他疑惑地道:「此為小節,豈能因小失大?我是這樣想的,漢超跟在我身邊不過是鞍前馬後的差事,在兵部做個散職的驍騎尉要再圖發展也難。我準備請旨將他外放為衛指揮,扼守江南要隘,在軍伍中容易發展,又可與你父子就近相見,你看如何?」

  伍文定一聽心中大定,驍騎尉那是虛職,衛指揮卻是實權,如此看來國公並未怪罪漢超,他忙換了一副表情道:「國公待犬子實是恩德厚重,伍文定感銘於心,如此,就依國公之言,下官一上任,便先為這畜牲把婚事辦了,介時,還請國公大駕光臨。」

  楊凌呵呵笑道:「如果我在江南,那是一定去的,這幾日做好江南善後事宜,本國公就要回京的。畢竟國事要緊,如果時間上來不及,那本國公也要遺憾得很了。」

  「那是,那是,國事要緊,呃……下官一定盡快籌辦。」

  躲在門外偷聽的伍漢超,一聽到這裡不禁眉飛色舞,下邊的話他也無心再聽下去,攸地一轉身,手舞足蹈地找宋小愛報喜去了。兒子急,老子更急,伍文定哪裡還有心思在南京多待,告辭回去刻日便趕赴安慶赴任去了。

  七天後一封喜柬送到了楊凌府上,楊凌在書房翻開信柬一看,見是伍文定恭請國公參加兒子喜宴的請柬,時間定在三天之後,不禁對剛剛捧茶過來的馬憐兒笑道:「這伍大人倒是急性子,風風火火,全無一點文人的穩重氣質,從赴任到成親,再去掉來回路上的時間,我估計才三天的功夫他就差不多全搞定了,還真有他的」。

  馬憐兒眼波盈盈,媚目一橫道:「當然不能和你威國公比,你的女兒都快兩歲了,這成親的事還沒搞定,我呀,偏偏遇上你這慢性的郎中」。

  楊凌笑嘻嘻地攬住她柔韌圓滑的小蠻腰兒,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貼著耳朵低笑道:「不知羞的丫頭,你是那急病人了,嗯?有多急呀」。

  那順著渾圓大腿上下移動,不斷撩撥要害的手,弄得憐兒釵橫鬢亂,嬌喘吁吁,她忽然反手勾住楊凌的脖子,剛剛將櫻唇湊上,就聽外屋中堂上大棒槌叫道:「國公爺,京中特使欽差到了!」

  憐兒嗖地一下從楊凌身上跳下來,掠了掠鬢邊凌亂的秀髮,低聲道:「還不快去?」

  要說聖旨、中旨、密旨、特旨,楊凌這兩年接的簡直比別的官兒一輩子接的都多,就是聖旨也見慣不怪了,所以倒沒怎麼大驚小怪。

  楊凌笑吟吟地捏了捏憐兒的香腮,這才一撫袍子出了書房,只見一個中官懷抱著聖旨站在那兒,四個飛魚服的錦衣衛按著腰間繡春刀昂然立在他的後面。

  楊凌一瞧,認得是正德面前慣常行走的太監張止水。楊凌笑道:「原來是張公公出的皇差,一向可好啊?」

  張止水忙陪笑道:「承國公爺動問,奴婢聖旨在身,不便行禮,還望國公爺見諒」。

  「呵呵,不必客氣」,楊凌說著走到他正前,撣了撣衣袍,正了正帕巾,張止水刷地斂了笑容,清咳一聲道:「威國公楊凌,接旨!」

  楊凌跪下聽旨,正德皇帝允他所奏,總兵許泰留駐金陵任總兵,節制南直隸兵馬,江彬為南京中衛指揮使、副將銜。馬昂為南京左衛指揮使、參將銜,伍漢超任江南道游擊將軍,彭鯊魚率輕艦水師入駐南京外的長江口岸,加強陪都安全防衛。

  楊凌一聽大喜,至此,李森駐湖廣,何炳文轄福建、廣東,白重建控浙江,許泰、江彬、馬昂、伍漢超扼守陪都和北上要道,控制著整個南直隸,又有水師防於長江,寧王除非不動,一動則四面八方頓時合圍,困得鐵桶一般。這些將領皆是善戰武將,又素忠於朝廷,楊凌就不信,那位寧王爺在這種情形下還敢發彪。

  三呼萬歲接了聖旨,楊凌站起身來瞧著張公公,他已經習慣了,正德有和他做筆友的習慣,在經內閣正式頒布的聖旨之外,一向喜歡單獨用尋常語氣再發他一道密信的,果不其然,張公公又向袖中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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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白衣天下 第402章 回程

  張公公果然從袖中又摸出一封信來,畢恭畢敬雙手呈上,說道:「國公,這是聖上的中,要您親自拆閱的」。

  楊凌點點頭,接過了密信,問清張公公所住驛署,著人準備了幾項禮物和兩錠赤金,送了張公公出去,然後他才回到書房。

  馬憐兒帶著一股清香輕輕偎在他身旁,楊凌展開皇上的密信,只見正德皇帝寫道:「愛卿啊,這兩年戰事不斷,有愛卿之助,朕是接連報捷,戰無不勝,奈何,府庫現在也全打空了,焦芳、楊廷和、梁儲等一眾臣子費盡心機,如今方能勉強度日,國無存銀,朕甚不安啊。

  另,朕去歲便欲與一仙完婚,奈何先是太皇太后殯天,隨即又起白衣之亂,好事一拖再拖,國事紛雜,朕也無心大辦,朕想等你回京,便依民間之禮簡單操辦罷了。漕運方通,不過江南解交的稅銀已經海路運至天津,此銀大半依賴開海通商,剿倭開海之利,如今方覺滋味啊。

  江南大捷,白衣餘孽雖不可不除,卻非首要之務,盼卿早日回京,國事、經濟,朕甚依賴,而塞外局勢之詭譎,更需與卿詳談,切切!」

  楊凌看完了信,長長歎了口氣,仰在椅背上閉上了雙眼。憐兒乖巧地替他輕輕捶打著肩榜,柔聲道:「怎麼了,皇上的密信上沒說什麼嘛,而且對你依賴日重,夫君怎麼不開心了?」

  楊凌搖了搖頭,輕輕攬住她的腰。讓她香馥馥、軟綿綿的身子坐在自己懷裡,貼在她肩上輕輕搖晃著道:「憐兒,你不懂,皇上性情純稚隨和。與我私下如兄弟手足,他寫給我的私函向來輕鬆隨意,這一次他雖故作輕鬆,其實語氣多有沉重,看來朝中政局真的是十分艱難。

  唉,但凡改革之初,舊制方去,新制不分健全,而舊有反抗勢力尚且存在的時候,本來就該兢兢業業、如履薄冰。需要付出的人力物力也是最大的,渡過這段時期,才能見到新政的優越和成果,可是我促成的改制,卻一直伴隨著不斷的戰爭,朝爭、內爭、外爭,戰事不斷,原有的一點點積蓄都給耗光了,我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急進了,反而會弄巧成拙。」

  「傻夫君」,憐兒的翦翦雙眸帶著溫柔和憐惜。她輕輕擁住楊凌,在他額頭輕吻了一下,柔聲道:「事情到了今天,你只能咬著牙挺下去,不管用什麼辦法、付出多大的犧牲,也要熬過這最難的一段時間,否則不但前功盡棄,甚而還會倒退。

  你呀,就是太把當今皇帝當成你寵溺、呵護的小兄弟了。看到他也為國事擔憂,就疑心是不是局勢過於嚴重了,以致這整天無憂無慮的頑童也不開心了。輔佐他,讓他成為一代明君,讓他關心國事不正是你的期盼麼?他能有這樣的表現,何嘗不是皇上也長大,他懂事了?」

  楊凌溫柔地親了親她,輕聲道:「好憐兒,知心解語,你真是我的紅顏知己」。

  憐兒輕笑一聲,說道:「夫君,常言說破而後立。繭化成蝶欲展翅的時候,正是翅膀最脆弱的時候。你要讓大明有所改變,脫胎換骨,這個時候,也正是它的翅膀最軟弱的時候,你這個始作俑者要是都懷疑自己,喪失勇氣,那麼怎麼指望別人堅定地支持你,追隨你呢?

  夫君呀,你別忘了,咱們的小皇帝,也正是繭欲化蝶的時候,也正是他惶惑疑慮的時候,這個時候,他最信任的你,應該怎麼做?是替他鼓勁兒,讓他變成一隻知難而進、搏擊風浪地雄鷹,還是一隻膽怯畏高的麻雀?」

  楊凌默然不語,眼中卻帶起一種饒有興致的意味,他輕輕捏捏憐兒的鼻尖,笑道:「鬼靈精,原來不只是『唱』的銷魂,說的也這麼讓人動心」。

  馬憐兒不依地搖了搖屁股,嬌哼一聲道:「有沒有正經呀,三句話就不離那種事,男人呀,真差勁」。

  「嘿嘿,男人本「色」嘛,要不然美女的價值體現在哪兒呢?」

  憐兒乜斜了他一眼,坐在他大腿上的翹臀又搖了搖,謔笑道:「怎麼了,腿麻了吧?」

  「嗯!」雖說佳人輕盈、俏臀柔美,可坐久了這艷福也成了不可承受之重了,楊凌連忙點頭。

  馬憐兒「呵呵」笑了兩聲,雙手環著他的脖子不放,只把嬌軀一扭,說道:「那我換這邊兒」。

  兩個人仍然連體嬰兒似地粘在一體,憐兒輕輕柔柔地道:「夫君,你的皇帝兄弟來信要你回京呢,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明天!」楊凌當機立斷。

  據說有個作家為了盡量讓語言簡練,他創作的時候都是站著碼字的,因為累,想快點結束,他就沒精神頭兒灌水說廢話。楊凌覺得如果官員們開會研究政務的時候,每人旁邊坐一個美女,那麼無論她是象憐兒這樣把全部體重壓在男人的大腿上,還是象憐兒這樣,膝蓋老是觸到不該接觸的地方,便大有異曲同工之妙,扯皮推諉的官僚作風必定一掃而空。

  「小伍的婚事是參加不了啦,你回頭備份厚禮叫人送過去說明緣由。南直隸交給錢寧、許泰、江彬、小伍、彭鯊魚,還有你大哥,我也放心了。明日一早,咱們就啟程回京」。

  決策下完了,楊凌一把抄起憐兒的雙腿,把這媚眼如絲,蛇一般纏繞在身上的絕妙尤物抱起來,干實事去了。

  ***********

  楊凌回京了,而且是堂而皇之把老婆孩子帶走的。現在朝中沒有強有力的政敵,而且他有爵位,在朝中卻沒有常職。也不怕那些老夫子彈劾,威國公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嘴臉,還真沒人敢當那開水。

  這一來最高興的就是馬昂了,自己的嫡親妹子苦守近三年,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他當哥哥的自然替妹妹高興。再說這妹夫是何許人也?自打楊凌公然住進馬府,自己走在街上,就是南京六部的老爺們見了,都得停下轎子打聲招呼,若有公幹往皇親國戚們府上去,也不用在二門以外候著了,起碼堂上坐坐,有杯熱茶,稱呼也從小馬變成馬大人了。

  可是那時畢竟楊凌還未公開宣佈憐兒地身份,名不正言不順的他還有點臊的慌。這一回楊凌毫不避嫌的把妹子接走,誰還不知道他的背景?莫看這次聖旨下來,他只升了個參將,可是妹妹進了國公府,他跟煙花火箭似的,身份蹭地一下變成了威國公的大舅子,那份威風。

  由於楊凌攜家眷返京,這出城相送的人就得把夫人也攜來了,錢寧的夫人相貌一般,不過因為她的父親是原錦衣衛中資格很老的一位官員,錢寧攀升如此之快,未嘗不是借了老岳父的光,所以她在家中的地位,倒不是那些如花似玉的妾室們可以動搖的。

  江彬常年守邊,這才剛剛遷升內地不久,老早以前想女人了,也就攢點錢逛逛下等的窯子,還沒娶老婆,他就把王滿堂帶了來。

  錢寧那日把王滿堂送回去,就在府中密佈了弓弩手和火銃手。江彬不來則已,他要敢提刀闖進門來,立即就借口宰了他。王滿堂再不知廉恥,也沒臉把這些事對他人提起的,何況江彬已死,她豈敢指摘自己,大可收買她,編排些理由把責任推給江彬。

  江彬若不來,打落牙齒和血吞,忍下這口氣,那這當眾丟人的一箭之仇也就報了,家僕和那些親信侍衛們慢慢把這消息傳出去,也就替自己挽回了面子,江彬這鄉巴佬就是回了北方,都得被金陵城的人笑話半年。

  這種事,對男人來說,實是臉面攸關,沒有哪個漢子會不嫌臊的扯著女人上公堂,就算是鬧到威國公那兒,自己的妾自己的財產,願意怎麼用就怎麼用,還沒出錢家的門兒,國公頂多不太高興,也不能把自己怎麼著,可江彬自己的臉就丟大了,他以後都沒臉帶兵。

  錢寧反覆琢磨,料定江彬的反應也就是要麼登門血拼,要麼忍氣吞聲,而不致像個娘們似的招呼鄉里鄉親的來評理,因此才狠狠地陰了他一把。江彬提刀出門時,消息就送到了他那裡,錢寧都等著江彬上門要他性命了,想不到江彬走到半道兒傻愣愣的站了半晌,居然又轉身走回去了。

  江彬聽到探子送來消息還十分奇怪,那日在夫子廟已經說出自己身份了,這莽夫還敢與我叫板,今日受此大辱他怎麼忍下來了?

  錢寧初時還有點不安,秘密派遣了錦衣衛跟蹤江彬,見他常喝悶酒也喝了,有次特意著人扮成小二過去,還看見院角丟著價值不菲的胭脂水粉,錢寧聽了回報冷笑兩聲,還道江彬變成了一個只敢拿女人出氣的軟骨頭。

  直到錦衣衛諜報系統在此前三天就送來了通過內閣公開下發的聖旨,知道江彬被委任南京中衛指揮使,錢寧才恍然大悟,忍不住猖狂大笑:原來他再驕橫,到時候拍屁股走人,回到天子腳下我也奈何他不得,敢情是已經知道要到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官,這才有了顧忌。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現在的官兒也不小了,升了副將了,為了前程、為了臉面他不能不有所顧忌,人說無慾則剛,有所求了,做什麼事那就得先去分析利害了。為了一個小妾,他當然不捨得大好前程。

  今日來送楊凌,他見江彬鐵青著臉看也不看自己,那王滿堂與前時花枝招展、風騷無比的模樣也大不相同,淺淡梳妝、清水掛面,乖巧的像個小媳婦兒,料來沒少受那一肚子窩囊氣的江彬毒打,才被整治成這副模樣,錢寧不禁心中暗笑,得意洋洋。

  楊凌還不知道這兩位之間地潛流暗鬥,瞧著這幾員虎將站在前來送行的一眾南京官員之中,威武剽悍、鶴立雞群,心中還甚是喜悅。

  離開南京若要平穩,那得走水路,不過這運河並非直直的一條開鑿出的河道,而是將不同的河道串連起來,以船通行,無論載貨載人,利用水力風力而行,成本遠勝於車拉馬駝,而且動載的多。

  不過由於河道縱橫,船隻行走忽而拐左、忽而向右,速度比陸路還要慢些,而且楊凌的人馬要回京更是大船小船前後呼應,怎麼也得數十艘。所以楊凌選擇走陸路回京,自南直隸直接插入山東,達於京師。

  這一路上,最開心的就是楊盼兒了,忽而見山、忽而見水,風景秀麗,鳥語花鳴,喜得小丫頭一醒過來就跪在車墊上,扒在窗口翹著小屁股向外瞧,看見什麼罕物兒都要向娘親問問。

  這個女兒長這麼大,楊凌這個當爹的只在她剛剛誕生時見過一面,就此山水相隔,直到如今才能相見,楊凌對她既愧又疼,所以這一路上實比憐兒還要疼她,楊凌時常把她抱在膝上,指著山山水水、嶙峋怪石,講些她喜歡聽的神怪故事,什麼《西遊記》、《哪吒鬧海》、《封神演義》,聽得盼兒如癡如醉,現在和爹爹親的就連憐兒見了都有些嫉妒了。

  這一日經過山東梁山縣,楊凌剛剛講完林衝上山,王倫刁難,讓他遞投名狀的故事,盼兒聽的津津有味,憐兒卻嬌嗔道:「瞧你,盼兒是個女孩子家,什麼砍頭呀、打劫的,打打殺殺的故事也講給她聽,你這當爹的呀」。

  楊凌握著女兒的小手,正色道:「當然要講,我楊某人的女兒可不做象牙塔裡的嬌小姐,人生百態、世間萬象,多知道點好,讓她知道,這世上不全是像她一樣錦衣玉食、生活優渥的人上人。楊家的孩子,不管男女一視同仁,不但能文、還要能武」。

  馬憐兒哼了一聲沒再理他,楊凌拿起茶喝了一口,又對女兒講起宋江的故事:「李逵一聽,『啊呀』一聲,當下丟下兩把斧頭,納頭便拜。」

  「怎麼他們都是納頭便拜啊」。

  「呃……因為他是宋公明啊,經常給人送點飯費、給點盤纏,接濟窮哥們,對他來說雖是小恩小惠,可對那些血性漢子來說卻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寶貝兒,你可記住了,一是一二是二,咱可永遠也不能拿湧泉換滴水啊,女孩子一湧泉就只剩下以身相許了』。

  盼兒聽得霧煞煞的,只是很認真的點頭,馬憐兒笑得喘不上氣來,捂著小肚子狠狠捶了他一拳。

  楊凌笑嘻嘻地繼續說道:「那黑旋風李逵大叫:『原來是公明哥哥當面,小弟李逵這廂有禮了』。嗬,這斧頭嗵地一聲落地,差點兒沒砸著腳面』。」

  楊盼兒『格格格』的笑,笑得前仰後合,楊凌看著也心中歡喜,正添油加醋繼續胡說八道,陡聽車外有人高呼:「車馬停下,車馬停下,國公爺,威國公,且請停下!」

  三千儀仗聞聲回頭,侍衛們警戒地護住楊凌的車轎,只見一行快馬絕塵,自側路上飛奔而來,那一行人約有二十多個,奔到儀仗側方停下,匆匆下馬略一張望,便朝著楊字大旗的車轎下跑過來。

  楊凌已走出車子,立在車轅上向喊聲處張望,盼兒也調皮地爬出來,抓著他的大手站在他腿邊踮著腳尖兒往外瞧。楊凌瞧見那隊人馬頭前一人竟是苗逵,連忙擺手道:「快快,放他們過來,是苗公公」。

  劉大棒槌立即大吼一聲:「閃開,是苗公公,請他們進來」。

  盼兒害怕地靠近楊凌,看著一臉大鬍子的劉大棒槌,小聲道:「爹爹,大鬍子,李逵」。

  楊凌笑著摸摸她的小腦袋,只見苗逵一臉大汗搶到車前,楊凌剛要跳下車去相見,苗逵納頭便拜,慘聲道:「國公爺!」

  楊凌一驚,急忙跳下車去,又怕女兒摔下車,便把她也抱下去放在地上,這才上前攙扶苗逵,口中一連聲道:「這是從何說起,怎麼行此大禮?苗公公快快……」。

  楊盼兒也跚跚走來,奶聲奶氣地道:「你的斧頭呢?」

  「呃?」苗逵抬起頭來,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小人兒,這誰呀這是?

  楊凌乾笑兩聲,說道:「這是……這是我的女兒」,說著攙起苗逵,又把女兒抱過來,疑惑地看看灰頭土臉的苗逵和二十多名侍衛,奇怪地道:「苗公公,你怎麼來了,可是有何要事麼?」

  「我的國公爺啊……」。

  「不是公明哥哥嗎?」

  楊凌急忙摀住女兒的嘴:「你別理她,出了什麼事?」

  苗逵急地直跺腳,原地磨石了一圈兒。才哭喪著臉道:「國公爺,紅娘子的人馬聲東擊西,佯攻陝西,誘我大軍雲集西線,她卻忽然回馬攻我空虛,自安陽安然渡河北上,向河北、山西交界處的莽莽叢山奔去了」。

  楊凌面上一呆,心裡卻忽然一鬆:「我猜的不錯,她果然無心再反。果然……棄太原而北返,投向太行山脈去了。紅娘子,那莽莽叢林、數不盡的青山,就是你這野性難馴的女子最終的歸宿麼?唉,去吧,留在那裡,永遠也不要出來了……」。

  苗逵見他發怔,不由急道:「國公,你知道我老苗,為皇上辦差那是盡心竭力,誰料想在大同打韃子還立下幾樁功勞,可是抹過身來剿匪,是連出昏招啊。中條山的事兒就不說了,咱家負責長江北岸,確實是大意了,哪曉得趙瘋子那麼狡猾,竟在山中留下一支伏兵接應。

  為了將功補過,此次剿滅餘匪,咱家可真是旦夕小心,用兵謹慎啊,自接到國公令諭,說她可能進襲陝西……」。

  「咳咳,不錯,本國公從得到的情報分析,他們的確是意欲攻陝,從他們先攻陝西也證明了這一點,見事不可為即取道北上,不過是權變之計。臨敵應變,本是戰場主將之責,本國公又不是活神仙,哪裡能事事預料?再說,我不是告訴過你,亦要提防他們北返麼?」

  苗逵一聽楊凌一推二五六,啥責任都沒了,頓時哭的心都有了,他連聲道:「是是是,國公爺是囑咐過,都怪我老苗先記了一過,因而立功心切,擔心紅娘子全是騎兵,若要突圍步卒不宜追趕,為求全殲,所以把主力全部調往西線……。

  我……事到如今,恐皇上聞知必不再容我,天下之間能救我的唯有國公,咱家一路打聽國公行程路線,飛馬趕來,只求國公能慨然救我呀」。

  「噯,咱們是什麼關係,說這話可就見外了」,楊凌拍拍苗逵肩膀,然後一轉身,把盼兒送回車上,拍拍她地小屁股,哄她道:「乖,進去陪娘親玩,爹爹和『李逵』叔叔說點事情」。

  「好!」楊盼兒聽著有趣,「咭咭」笑著鑽進車轎中去了。

  楊凌心虛地回頭看看愁眉苦臉的苗逵,心裡有點虛。如果不是自己在信中強調重點關注西線,不斷暗示他這是得自趙瘋子軍中的秘密消息,而苗逵又過度相信自己這個百勝將軍的判斷和內廠的神通廣大,怎麼會讓紅娘子區區五千人馬輕易過河,遁入太行山去?

  說起來,自己是為了一點不足為外人道地心思,利用了苗逵,楊凌心下有點慚然:他信中前邊講了這麼多能夠全殲白衣餘孽可能,以苗逵急於立下大功,挽回過失的急切心理,後邊輕描淡寫地那些什麼注意北邊防線、預留機動、審時度勢、隨機應變,縱覽全局、勿留破綻的套話。他又怎麼可能聽得進去?

  可是有這些話在,白紙黑字的證據在那兒,苗逵想攀自己下水,那就絕無可能。否則別看平時兩人是同進同退的,現在苗逵接連失利,聖心必然大怒,紅娘子只要一過河,苗逵保證毫不猶豫,立即進京摘清責任,把所有的罪責全都推到他楊凌的身上。

  在楊凌的龐大勢力***裡,誰是依附、誰是合作,誰是心腹、誰是同盟,誰能生死與共,誰是有利則合無利則去。他還是心中有數的。

  楊凌陪著苗逵到了路旁一棵樹下,二人在探出泥土青草的一塊橢圓形石塊上坐下,楊凌仔細瞭解了紅娘子一路人馬聲東擊西,逃入太行的經過,然後托著下巴沉思良久,這才一本正經地道:「苗公公,白衣匪不同於普通的山賊,他們是造朝廷的反的。如今逃回河北,遁入群山之中,誰敢保證他們不會東山再起繼續作亂?所以,這匪,還是要剿的」。

  苗逵一聽嘴唇直哆嗦,他何嘗不知道造反的亂匪一定要掃,必須斬盡殺絕。可他管著西廠和御馬監呢,皇上缺錢的事他比誰都清楚。進太行山剿匪?說說容易,可是難道能插上翅膀飛進去呀?

  那連綿不斷的原始森林、縱橫交錯的溝壑山巒,扔進去十萬大軍連個響兒都聽不著,就算糧餉充足,不花上三年兩年的功夫也休想剿清了。何況現在朝廷哪經得起那麼折騰?

  要不是他在長江北岸消極備戰,對集中船隻看管,以長江為天塹阻止白衣軍逃逸的軍事安排沒當回事,讓潛伏下來準備接應的白衣匪輕易得手,他也不會急於扳回一局,明明兵力已經取得絕對優勢,但是為了一舉全殲,打個漂亮的大勝仗,把軍隊抽調的後方一空,如今可怎麼辦?

  楊凌見他淒淒惶惶的,便笑了笑道:「公公是一路追著我來的?」

  「啊?喔,不是,咱家領兵追回河北,聽說國公正取道反京,偏那紅娘子又遁入深山不出,一時也奈何她不得,這才飛馬趕來,向國公討個對策。不瞞國公,咱家心中著急呀,我地大隊人馬都被我扔在後邊了,就怕追不上你」。

  楊凌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此事……已經稟明聖上了?」

  苗逵聽了擺出一副苦瓜臉,使勁兒搖了搖頭。他哪敢吶,漫說稟報皇上,就說楊凌吧,明明是楊凌提出重點關注西線的,信物現在還在他手裡呢,他都不敢撕破臉皮撇清責任,什麼叫重點?重點不是叫你孤注一擲,而且紅娘子也確實去了,那就推論沒錯。

  至於她臨時改了主意,那是你調兵遣將給了她可乘之機,當時你在總督河南道兵馬,關人家大江東邊的威國公什麼事?

  楊凌呵呵一笑,說道:「還沒稟明皇上?嗯,那就好!苗公公,其實你也知道,白衣軍到了今天這一步,已經不能算是白衣軍了,紅娘子領軍,而且只有區區五千人馬,返回已經不利於她們發展的北方,根本就是胸無大志,重做山賊去了,所以只要解決了迫在眉睫的縱敵逃逸之罪,她們安份地呆在山裡邊,不出來鬧事,漸漸的事情也就淡下來了。

  你看,他們過江的約五千多人,加上事先潛伏在山中的約一千人,這裡就有一些重要首領的家眷。紅娘子的崔家老寨,其實早就變成了駐紮在深山裡的一個自給自足的山寨,男女老幼非常多,這些人在他們起兵時並不見蹤影,這麼多家眷必然是留在太行山脈中藏身。紅娘子去尋他們,帶了一個大拖累,還能鬧得起事來嗎?」

  苗逵連連點頭,又迫不及待地問道:「可是,眼前咱家指揮不利,使紅娘子輕易逃遁,皇上追究起來,咱家該如何是好?」

  楊凌詫異地道:「縱敵逃逸?此話從何說起?響馬盜賊心不死,意欲潛入關中積蓄力量以圖東山再起,公公料敵機先,集結重兵挫敗他們的陰謀,迫使賊眾被迫放棄大計,逃入山中困厄難出。這怎麼是指揮不利呢?」

  「啊?」苗逵張口結舌,臉皮子跟抽筋似的抽抽了半天,才吭哧憋肚地道:「這……這……啊!是……這樣嗎??」

  楊凌抬頭望著婆挲的樹影和葉間斑斕的陽光,悠悠地道:「在一個遙遠的朝代,曾有幾位士子大肆抨擊朝廷弊政,地方大員因這些人名氣甚大,不知該如何處理,便上奏天子。皇帝震怒,他下了一道口諭,只有八個字:『情有可原,罪無可恕』,苗公公,如果你是那位接旨的地方大員,你會怎麼做?」

  苗逵莫名其妙。不知他為何忽地提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佚事,但仍謹慎答道:「從這語氣,上意分明是要嚴懲,如果咱們是地方鎮守,自然要將這些不識相的士子砍頭,頂多大方一點,容他家眷收斂,不懸屍示眾罷了」。

  楊凌笑笑,伸手折斷一朵淡黃色的野雛菊,湊到鼻端嗅著,說道:「那傳口諭的人心有不忍,傳達上諭時就動了點手腳,結果救了那幾個士子性命」。

  苗逵驚詫地道:「傳達上諭,故意稍作修飾緩和,以曲上意,其實乃是內臣常事,但這道上諭僅有區區八個字,如何能動得了手腳?」

  楊凌漫聲道:「簡單,那傳諭的人說:『罪無可恕,情有可原』。一字未改,只是把前後兩句斷語顛了個個兒,苗公公,若是你聽了這樣的上諭,你是殺人,還是放人?」

  苗逵啊啊半晌,似有所悟。

  楊凌又一笑道:「還有一位將軍,因連吃敗仗,敗績難以遮掩,又恐皇帝責怒,因此他上奏戰報時,不得不具實上奏,但是提到敗績時,他不說屢戰屢敗,而說屢敗屢戰,皇帝見此奏章,感其英勇,便沒有降罪,苗公公明白了麼?」

  「那……紅娘子余部?」

  「打呀,白衣餘孽毫無還手之力,被迫逃入深山,曾經不可一世、縱橫天下的白衣匪,淪落為衣食無著的山賊。不過……朝廷財賦緊張,不可再動重兵,以我之見,只調遣太行山麓各關隘要驛的駐軍就在嚴防,權當練兵演武了,又不多費糧餉」。

  苗逵反手「啪」地一掌擊在自己腦門上,臉上剛剛綻出笑意,忽又緊張道:「不會有人彈劾麼?」

  楊凌一攤手道:「未必有人不識相吧,再說,我是主帥,你是監軍,當初戰略意圖如何,如今是否達到目的,除了你我,還有誰說的清?」

  苗逵這一聽簡直就是孫猴子脫了金箍套,喜得就差抓耳撓腮了,他沒口子地道謝、點頭,鞠躬,感恩戴德地又和楊凌暢談良久,這才想及自己拋下大軍輕騎追來,離的隊伍也太久了,這才執手相望、淚眼凝噎,依依不捨地告辭離去。

  楊凌笑吟吟地看著他高興而去,心道:「李逵……呃,苗逵兄弟,你就放心吧,我雖用了你一回,可我決不會幹出宋江下毒的醃瓚事來,有什麼事,我盡量替你兜著就是了」。

  苗逵打馬而行,心情輕快,比之來時大不相同:「還得是威國公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哎呀,國公那封信……」。

  苗逵想到這裡,連忙從懷裡掏出那封信來撕地粉碎,丟到馬蹄下的清清溪水中:「若依國公之計,這信可不能留,否則我就是非勝實敗了,這重責還得我擔著」。

  望著碎紙屑順水飄去,苗公公長長出了口氣,感慨地自語道:「還得是讀書人吶,回了大營我就把劉主事的《西廂記》借來,光認字不行,還得多讀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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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03章 誰識女兒心

  威國公回京了,焦芳、楊廷和、梁儲及六部大員們前來相迎,眾官員只是到城外接迎,楊凌到京時已過正午,今日勢必不能談及公事,諸位大人包括焦閣老只是簡單慰勞幾句,盡了禮份,把楊凌接進京來,便各自散去了。

  楊凌看看天過正午,皇上已經散了午朝,一般會稍晚一些才返回豹圓,忙羅完了今日是趕不及去見他了,便吩咐手下將佐持令箭去兵部、五軍都督府和京營辦理交割,自率了親兵先折回了城西的國公府。

  府裡已經收到他今日回京的消息,韓幼娘、高文心和雪兒玉兒、唐一仙,帶著家人喜氣洋洋地迎出門來,憐兒歷經三載,今日再次踏進楊府,才算是堂堂正正的楊家人,一瞧見幼娘、文心幾位夫人,再看到門楣上「楊府」兩個大字,儘管她一向堅強,為人又極理智,也不禁喜極而泣。

  說起來,楊家眾夫人實以她坎坷最多,幼娘與她相交於貧寒之時,彼此感情最深,見她流淚也不禁眼淚汪汪的,兩個女子先擁抱輕泣著訴說起來,還得文心和玉兒上前相勸,這才轉啼為笑。

  楊盼兒冰雪聰明,粉妝玉琢,是個極可愛的小女孩兒,一家人看了都很是喜歡。尤其是腰腹愈見粗笨的雪兒和喜歡小孩子的唐一仙,兩個人把楊盼兒抱下車來,牽著她的小手兒極是親熱,兩個女子容貌俏美嬌甜,又是女子,盼兒見了並不怕生,便任由她們握著小手,一家人有說有笑的進了門去。

  到了二堂入口的內眷會客廳,羅漢床上小丫環雲兒正陪著大少爺在床上玩。一見老爺和眾位夫人進來,連忙喜洋洋地迎上來見禮。看得出她今日也著意地打扮過,不但換上了一身顏色鮮艷的新衣裳,臉上也淡掃蛾眉、淺淡梳妝,已經稍稍長開的容顏清麗、喜氣。

  楊凌知道她是牽掛著劉大棒槌,他笑看了眼兒子,對雲兒擺手道:「沒事了,你忙別的去吧」。

  雲兒喜勃勃福了一禮:「謝謝老爺」,然後穿花蝴蝶一般,自諸位夫人身旁繞過去。急急奔前廳去了,惹得雪兒、唐一仙兩個尖牙利齒的丫頭一陣訕笑。

  楊凌看看兒子,只見楊大少爺穿著開襠褲,大模大樣地坐在床上正衝著他們傻樂,顯然是看見人多熱鬧,心裡開心。這一笑,露出兩個明顯的小白牙,想不到上牙床上已經長了兩顆小門牙了。

  他的小雞雞露在外邊,自己也渾不在意,楊大少爺手裡舉著根棒子糖,吃的口水淋漓。鼻子下邊掛著兩淌清鼻涕,趁人不注意就咻地一聲吸了回去。楊凌看的好笑,走過去哈下腰,拍拍手道:「來,乖兒子,嗬!這鼻涕淌的,怎麼了這是?」

  楊大少爺記性倒好,兩個月不見,仔細瞧了瞧倒還認出了老子,便舉著棒棒糖向他爬過來。楊凌一把抱住,先從袖中摸出手帕替他擦去鼻涕,大少爺不耐煩地躲閃著又想要爬走了。

  幼娘從楊凌手中接過手帕,輕輕給兒子擦著,笑道:「這孩子淘氣唄,一個不留神,自己就往外跑,也不管穿的多少,著了涼了」。

  「哦,沒事,小毛病,不發熱就行,得點小病身子骨結實」,楊凌不在乎地道,然後張開嘴,假意說道:「來,乖兒子,給爹吃口糖」。

  楊大少爺一聽,急忙把吮的口水淋漓的棒棒糖藏到了身後,逗得楊凌哈哈大笑。這時,楊盼兒掙開雪兒和一仙的手,走過來牽住了他有衣角,嘟著小嘴問道:「爹爹,他是誰呀?」

  看樣子小丫頭見自己爹爹對別的小孩子這麼親熱,有點兒呷醋了。她雖刻意把醋意藏起來,可在場的都是大人,又個個是人精,誰還看不出來,大家不禁竊笑起來。

  楊凌見了便把她也抱起來放到炕上,笑道:「盼兒,這是你的弟弟。你是他的小姐姐,以後在這裡,就有弟弟陪著你,你們一起玩耍、一齊讀書,好不好?」

  盼兒嚴肅的小臉放鬆下來:「我是姐姐?」她高興了:「喂,鼻涕蟲,快叫姐姐」。

  大少爺咬著棒棒糖很好奇地看著盼兒,難得見到同齡孩子的楊大少爺平時除了一堆姨娘和丫環、僕人,就只有那只比他體形還小了一多半的哈巴狗作伴,這時好不容易看到一個歲數差不多的孩子,他可真比任何人都開心。

  楊大少爺立即乖乖地叫了聲:「姐姐。」然後很大方地道:「來,給你吃」,說著從嘴裡抽出棒棒糖遞了過去,楊盼兒閉著嘴躲開,然後蹙起小眉毛道:「我才不要,好髒」。

  楊大少爺呵呵傻笑兩聲,把棒棒糖又咬在口中,忙炕上一趴,飛快地爬到坑頭上,從被褥後邊扯出個小籮筐來,裡邊亂七八糟一堆小孩地玩具,然後獻寶似地道:「來,姐姐玩」。

  楊盼兒一瞧裡邊花花綠綠,什麼五花八門的東西都有,不禁眼睛一亮,她扭頭看看憐兒,憐兒笑道:「去吧」。

  楊盼兒這才興沖沖地跑了過去,楊大少爺不但把自己視若珍寶,平素連姨娘們都不許碰的那些「寶貝」全拿出來了,又想起他那只哈巴狗兒,忙叫道:「狗狗,狗狗!」

  炕頭懶洋洋蜷伏著地哈巴狗兒聽了小主人召喚,忙爬起來,像團小雪球兒似的滾了過去,看得楊盼兒雙眸發亮,伸出手去想摸摸它的毛,卻又不敢。

  她正怯怯地盯著,楊大少爺滿不在乎地抓住她的手往哈巴狗身上一放,嚇得盼兒尖叫一聲,他卻抽出糖來很認真地道:「姐姐不怕,狗狗不咬」。

  楊盼兒瞪著亮晶晶的眼睛,又怕又愛地再試了兩下,果然那只長相奇怪的小狗兒溫順地伏著並不叫喚,楊盼兒不禁開心地笑了起來,楊大少爺見她高興,自己也樂得直蹦。

  楊凌見兩個孩子玩的開心,便笑著對兩個侍婢道:「你們看著點兒他們,我們先去後苑」。

  回到家裡那感覺就是和外邊不一樣,溫馨、輕鬆,一家人其樂融融,談談家長裡短,談談各自負責的生意、談別後發生的一些事情、談行軍打仗的趣事,東一句西一句,熱鬧烘烘的時間消磨得特別快。

  很快到了晚餐時間。一家人圍坐在餐桌旁用餐,雪兒的膳食是文心特別調配的,專門用於孕婦食用。她食慾很好。原來尖尖的下巴現在漸漸圓潤起來,臉蛋依然明麗照人,不過卻增添了幾分珠圓玉潤的少婦味道。

  楊凌關心的呵護、溫柔的語氣,讓這小妮子更開心起來,明玉似的臉蛋兒上泛起一抹桃紅,撫著隆起地肚子,雪兒這個自己還像個小孩子的美人兒,竟也露出幾分為人妻的羞澀、為人母的自豪。

  玉堂春、高文心兩個人看在眼裡,心頭別是一番滋味。就是尋常百姓家也是希望子孫滿堂,香火鼎盛,何況堂堂的威國公府?偏偏現在兩人還沒個子嗣,玉堂春還好些,畢竟她年紀尚幼,可高文心如今已二十出頭了,眼看著姐妹們一個個先後身懷有孕,這位姑娘不禁著急起來,便連吃飯也沒了胃口。

  憐兒何等聰明,知道自己攜女回府,對這兩位還沒有子嗣的姐妹刺激不小。如今不比上次,上次是怕夫君分別日久,淡漠了自己,那是巴不得楊凌多陪陪自己。這一段日子獨承雨露,今日又終於正式成了楊家人,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既嫁給了楊凌,自己就得想著法子促進一家和諧,再說高文心又是楊凌的平妻,地位可比自己高些,見她有點傷感,憐兒眼珠一轉,心中已有了計較。

  *********

  一家人在花廳談笑終了,待回到臥房,高文心換了睡衣,撫著平坦地小腹,輕輕歎了口氣,自去架上取下一本醫書,坐在桌前,移近***,細細地翻看了起來。

  其實她成親時日尚短,未曾有孕事屬尋常,她自己便是郎中,自然心中有數,可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楊凌已有三房妻室有孕,那是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她就不免找起了自己的緣由。

  醫書翻看了半晌,暗暗記下了幾個上古的方子,文心正欲起身睡下,門格兒一響,楊凌穿著件鬆軟的長袍,一頭濕漉漉的頭髮隨意一系,披在肩後走進門來,文心一看頓時愣在那兒,竟然忘了起身。

  楊凌見她扭腰坐著,一身晚妝打扮,一頭烏黑柔亮的秀髮直披到腰際,小裌襖映襯得纖腰一握,她的右腿半蜷著,左腿伸直了蹬在地上,這使她細軟的腰肢和豐碩的圓臀顯出迷人的線條。

  「老爺怎麼……怎麼……今夜要宿在妾房中麼?」文心慌慌張張站起來,又喜又羞。

  「憐兒和幼娘同榻夜話,兩個小傢伙也擠上去了,我若再去,床就得塌嘍。呃……你不會也趕我出去吧?那我去玉兒……」。

  「不會不會」,高文心急了,急忙跑過來一把攬住他的胳膊,隨即瞧見他促狹的笑容,才驚覺上了他的當,兩頰頓時浮起兩抹紅雲,她恨恨地在楊凌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後把發燙的臉頰埋進了他的懷裡。

  「呵呵,不趕我走就好,唉,這一路坐車,坐久了骨頭縫兒都發癢,我的俏娘子,施展你的妙手,為相公按摩一下可好」。

  「嗯」高文心溫柔地應著,陪著楊凌進了內室,然後喜悅不禁地端了東西進去,只見楊凌已脫掉棉絲軟袍,裸著上身,正往下脫一條犢鼻褲兒,文心呀地一聲叫,連忙拿手摀住了臉,卻從指縫間瞧著他,頓足羞道:「你這人,怎麼都脫了呀?」

  「嗨,自己女人,又不是外人,這樣按摩舒服呀」,不以為然地說著,大楊凌小楊凌一齊晃蕩著就上了床,仰面往文心香噴噴軟綿綿的床榻上一躺,拉過被子斜搭在小肚子上。遮住了羞處,高文心這才紅著臉上了床,見楊凌躺在外側,她就從床腳兒爬上去,轉到了床裡。

  相公的身子有點黑了,也有點瘦了,不過看起來摸起來卻更加精壯結實。高文心紅著臉頰,把托盤放在枕邊,將自己調配的按摩藥油倒在掌心,輕輕在楊凌胸口撫開,然後指壓推拿。

  楊凌舒服的半瞇著眼睛,隨口問道:「文心,你管著咱家的藥材生意,你懂醫術卻不通商道,做的還合手麼?」

  「那是自然,人家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又有幾個大掌櫃幫襯著,你就放心吧」,桌上獸爐燃著檀香,文心由於用力,俏美的臉蛋上微微滲出了香汗。

  她掠了掠鬢邊的髮絲,說道:「戰時最好經營的就是兵甲、糧食和醫藥。幼娘管理的兵甲、玉兒、雪兒管理的糧食都獲利極豐呢,不過咱們家取利還是取之有道的,不敢牟取暴利,一些地方上的大戶屯集了糧食、藥材,本指望大賺一筆,由於咱們壓價出售,他們的價格也被迫平抑了下來。」

  楊凌嗯了一聲,閉著眼道:「商號掛的招牌不是咱們府上,這事兒還得繼續保密,另外軍方採購的藥材比咱們的成本略高一點即可,朝廷現在很是拮据,皇上為此極為頭疼,國難當頭,能替朝廷分憂,咱們就分擔些吧」。

  「是,老爺放心,賣給大明官府的藥材一直都是平價的,賣給日本方面的藥材都是金銀交易,因此是打了折扣的,就是這樣也把價格提到了五成。現在關外的韃靼、瓦剌、朵顏三衛由於戰事不斷,也在向咱們的商號定購大批軍用藥材。

  他們沒有多少金銀可付,便用貨易貨,換來的戰馬交給了綺韻姐姐的牧場,換來的膠、角、骨、筋、獸皮等等則送往皮甲作坊加工。現在他們還用許多戰俘充作奴隸拿來換藥材,只是這些奴隸賣不了什麼好價錢,咱們在關外的商號不願收容。」

  「戰俘?」楊凌猛地睜開眼,文心坐在旁邊為他推拿著,裌襖已被她脫去,小衣半敞,胸圍子是鴛鴦戲水的月白色湖絲料子,上邊繡著一對並蒂蓮花,正好綻放在高聳的乳峰上,這一推動起來,豐乳顫顫巍巍,好像那蓮花正在水中輕輕搖曳。

  楊凌見之情動,不禁輕輕握住了她的玉足,文心的腳在諸女當中最是可愛,被楊凌一把握住,她不禁嚶嚀一聲,身子也顫了一顫。

  「要馬上通知遼東商號,那些戰俘奴隸我們全都要,只要不賠錢,哪怕不賺都可以,不管是老人、孩子,婦女還是戰士。老人擁有草原戰陣的許多經驗,婦女可以生養,戰士屬於現在,孩子屬於未來,我們每收容一個,他們的部落就減少一分力量,這一點至關重要」。

  盈盈一握的玉足,觸手更是既腴且潤,不但纖秀動人,而且肌膚像祟脂白玉般柔潤光滑,粉嫩可人。楊凌的撫摸讓文心的嬌軀不禁火熱起來,她的秋波中已蕩起一片春意,卻咬著唇,強忍著聽著楊凌的吩咐,不斷地點著頭。

  「嗯……不過只記住一點,這些奴隸必須分開,遼東三衛各自控制著廣袤無人的草原、山區,現在已經有大批百姓移民過去,很快,就將有更多的漢人過去」。

  楊凌想起了憐兒提過的江南墮民,繼續說道:「有楊慎在那兒,有關奴隸的安置他會制訂一套完備的措施,避免虐奴事件發生,開墾拓荒有功的還可以取消奴藉,分給土地。不過這些奴隸必須分開。每個定居點,必須保證漢人佔絕對多數以策安全。這個我會通知楊慎注意,關外商號在直接向移民發賣奴隸時也要注意登記,同一地區不可發賣過多」。

  「是……是的,老爺」,文心的聲音嬌媚起來,楊凌的手從腳、小腿,向大腿處滑了過去,文心的雙手再也無力推拿了,她呻吟了一聲,俯在了楊凌的胸上,一頭秀髮散亂在圓滑的肩頭,更襯得肌膚勝雪。

  見此媚態,楊凌也無心再談公事了,他在文心下巴上勾了一下,輕笑道:「小妮子,動情了?」

  文心不依地扭了扭嬌軀,不肯回答,一條豐腴圓潤的大腿卻搭上了楊凌的小腹,楊凌輕輕撫摩著她圓滑豐滿的粉臀,那裡豐盈挺翹的。足可使任何男人激起最原始的慾望,尤其她臉上那種拒還迎的羞澀神情,更是令人心兒直跳。

  楊凌貼著她的耳朵輕笑道:「我的妻妾之中,以你年紀最長,偏偏花徑最是細窄,相公每次都不能興盡,你就洩的一塌糊塗了,現在天冷了,我也不想跑來跑去的,相公把玉兒喚來可好?」

  高文心本來聽得羞臊無比,一聽最後一句,忙哀求道:「不要不要,那樣的事情,人家……人家實在不好意思,老爺,求您……」。

  楊凌只是試探一問,知道她大戶人家出身,兩女共侍一夫,大被同眠的***場面必定羞怩難耐,不敢嘗試,如今見她果然緊張,只得歎息一聲,在她胸前蓓蕾上擰了一把,說道:「你呀,若是害得相公傷風,就拿你問罪」。

  高文心的雙眼蒙上了一層輕霧,目光便如春水一般輕柔,腰肢兒蛇一般扭動著,媚眼如絲地小聲道:「要不……要不老爺今晚一宿都睡在人家房中好了」。

  「嗯?」楊凌的大手順著高文心後背優美的曲線滑向挺翹的玉臀,著手處幾如凝脂一般滑膩,他輕輕捏住臀瓣,壞笑道:「你受得了麼?」

  不入虎穴,蔫得虎子?

  捨不得身子套不著郎。為了留下夫君,多經歷幾場雲雨,以便早日成孕,一向不喜爭寵的高文心也不禁垂下眼睛,羞羞答答地小聲道:「大不了……你想怎樣,人家都肯……就是了嘛」。

  文心在諸女之中最是靦腆,漫說綺韻、玉兒、雪兒亦或憐兒那樣花樣百出的房中技巧,就是玉女吹簫也只嘗試過一次而已,現在聽那口氣,為了留住愛郎讓他盡興,便連後庭插箭也是肯的了,楊凌一聽喜出望外:文心,真是傳統仕女的典型,悶騷呀!

  他一把攬住文心的柳腰,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一聲嬌呼,文心氣喘吁吁的,好似弱不禁風的模樣,一條玉臂卻適時的從楊凌臂下伸了出去,摘下了金鉤上的幔帳……

  梅花幾度,香汗淋漓的文心再也吃不消了,那敏感的地方只要被楊凌一碰,兩條大腿就像抽筋兒似的哆嗦,只得嬌怯怯地翻起身來,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了。

  弓起了光滑雪白的後背,裊娜的柳腰深深地塌陷下去,昂起了宛宛香臀,卻把一雙俏眼閉了起來,不待黃昏後,誰知女兒羞?

  文心太緊張了,以致緊湊無比,楊凌儘管塗抹了油脂,還是怕傷了她。他輕拍那豐盈的粉臀,低聲道:「文心,莫要害怕,你看雪兒,玉兒體形嬌小玲瓏,都可以的。來,放輕鬆些,說些不相干的事情給我聽,慢慢就不怕了」。

  「嗯」,文心嬌羞地應了一聲,隨意地說起些事情來,緊繃的身子真的漸漸放鬆下來,楊凌振奮精神,正欲一鼓作氣直搗黃龍,卻聽文心說道:「對了,永福公主已經搬進對門的皇庵了呢」。

  楊將軍正要擰槍出戰,高文心偏抬了位公主出來,楊凌這一嚇,差點兒就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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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1 22:09:39
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04章 節流獻計

  楊凌沒起大早,他選在早朝快結束的時候起程,準備在午朝前和皇上見見面,彼此先通個氣兒,交換一下意見。還沒出門呢,楊凌就跑到前頭吩咐:「都別喳呼,小點聲兒,旗牌舉著,鑼就別敲了」。

  永福公主一個甜美可人的小姑娘,就因為楊凌一時大意,給選了個病殃子駙馬,害得人家傷心欲絕,欲出家剃渡,地方還偏選在了他家對門兒,楊凌心裡有愧,能躲著就躲著,哪敢見人家呀。

  結果威國公的儀仗給偷襲似的,悄悄的出村,打鑼的不要,生怕驚動了皇庵那邊,蔫兮兮的奔了京城。

  他到了紫禁城的時候,早朝剛散,正德皇帝回到保和殿還沒喘勻了氣,都察院副都御使楊芳和刑部侍郎趙簡之、翰林院學士高葦就追過來了。楊芳原是詹事府的詹事,為人正直,倒是個清官,只是一直和王瓊等人攪和在一塊兒,先是反楊凌、再是反劉瑾,結果被發配地方去了。

  都察院被清查了過半的官員,要補缺時,楊廷和想起這位詹事府的老朋友了,就把他調了回來,現任副都御使,職權較之以前更大了。

  正德這些個日子被朝政折騰得疲憊不堪,說到底還是沒錢。其實大到一個國家,和細緻入微到一個家庭,許多事情最終都要落實到經濟上,沒有錢,那麼無論軍政,許多事情就無法進行下去。

  其實這個缺錢只是朝廷缺錢,民間豪富不計其數,可是民間再富有,做為朝廷又不能去偷、去搶。循正常途徑的話,要改善經濟需時太久,不是一項好政策、好辦法想出來,馬上就見效益的,相反,許多利於長治久安的好政策,開始總是燒錢的。

  這方面皇上實非所長,楊廷和善於理財,已經想了好多辦法,可是現在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他那些補遺拾漏的主意也起不了大作用,已經開始關心注意國政的正德。每日裡收到大批的奏折,卻全和錢有關,不由他不鬧心。

  正德知道楊凌回京了,兩個人有事就喜歡私下談,他估計楊凌一會也該到了,所以心情比較好,拿著塊肉餅正準備啃呢,就見楊芳昂首挺胸的進來了。

  楊芳入了都察院後做事還挺認真,清理了許多積弊舊習,他對《官吏考成法》執行力度極高。楊芳兩袖清風、不收賄賂、不畏強權,自己找不到把柄給人家抓,所以對誰也沒有顧忌,正德對他的觀感逐漸有些好轉了,所以見他進來,正德倒沒什麼不耐煩。

  他笑吟吟地招呼人給楊芳幾位大人看了椅子,然後咬了口餡餅問道:「有什麼事早朝午朝不能說,還得追進後殿吶?」

  楊芳謝了座,拱拱手道:「回皇上,臣聽聞威國公楊凌回京,攜回一妾一女,那女兒已經快兩歲了」。

  正德吃的津津有味,把餡餅都咬成月牙狀了,一聽這話把『月牙兒』就摞下了,奇怪地道:「攜回一妾倒不希奇,怎麼還有一個女兒呀?喔……他不會是看中了一個寡婦吧?」

  楊芳忙道:「皇上,並非如此,據臣查知,那女子是一個小吏的女兒,迄今尚未許人,那女兒也是威國公的親生女兒」。

  正德想了想笑起來:「這個混帳忒也風流,一定是下江南的時候到處留情,勾搭的人家女兒,呵呵呵,嗯?你和朕說這個幹什麼呀?」

  楊芳耐著性子道:「那女子的生父,於三年前雞鳴驛一戰為國捐軀,這女子是扶靈帶孝返回家鄉金陵的,她的哥哥入伍當兵,這女子代兄行孝,本應為亡父守孝三年,可是這女兒現如今都兩歲了,可見……」。

  「嗯,可見沒有守足三年,楊凌這個傢伙,太不像話了」,正德生氣地一拍桌子。

  楊芳一見大喜,忙道:「是啊皇上,皇上明見,威國公他……」。

  「他連一個正在孝期的女子都勾引到手了,果然是花言巧語,善於誘惑女兒家的芳心,可這塊木頭,該勾引的他怎麼就不動手呢?」正德自顧生起了悶氣,心中暗道:「朕的御妹要模樣有模樣,要身份有身份,為了你都當姑子去了,我皇家哪兒配不上你?「

  楊芳見皇上生氣,不由心中暗喜,皇上沒頭沒腦的那句叫人聽不懂的話就暫且拋開了,急忙揍上去道:「皇上,為官首重一個德字,無德的人怎麼懂得禮義廉恥呢?為人於民,最重一個孝字,父死守孝,人倫大禮也,可是楊凌有負聖恩,奉旨巡察期間,竟然與一個守孝女子有了男女私情,此事傳開,風化淪喪,皇上應予嚴懲,以散傚尤」。

  正德捏捏下巴,這才省起楊芳和楊凌一向不對付,他乜斜了楊芳一眼,又瞄瞄刑部侍郎趙簡之、翰林院學士高葦,問道:「你們都是為此事而來麼?」

  三人齊齊點頭,說道:「正是」。

  正德點點頭,心道:「就憑楊凌有眼無珠,放著送到門口的小美女都不去調戲,朕就該嚴懲他,可若是給他掛上一個道德有虧的牌子,那妹妹要嫁過去不更費勁兒了嗎?」想到這裡,他又搖了搖頭。

  楊芳見他一會點頭,一會搖頭,不明皇上的心意,便催促道:「皇上,威國公久負聖恩,卻不能為群臣表率,如不嚴懲,其他官員有樣學樣,道德敗壞,倫理盡喪啊」。

  正德皇帝翻了翻眼睛,他最煩扣大帽子,當初這些官兒沒少給他扣帽子,至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他雙手一攤,不耐煩地道:「那你們說,應該怎麼辦?」

  趙簡之立即說道:「應削其爵位」。

  正德乾笑兩聲,說道:「太嚴重了吧?想當年衍聖公扼死四人,姦淫婦人四十……「。

  高葦忙道:「依臣之見,應立即削去楊凌在朝中一切職務,讓他安安份份做個國公,以為懲戒」。

  正德兩眼一瞪,斥道:「混帳!就算當為父守制,朝廷用人之時,還有個『奪情』的辦法折衷。天於不守孝,為何?因為國不可一日無君,不可因私情而誤了國事。塞外蒙人正在內戰,打得不可開交,若是瞧準時機出手,大明北疆最大的威脅就可以一舉平之。

  白衣匪縱橫天下,悍勢如日中天,若非楊凌,豈能這麼快平息?削去他一切職務,這些事你替朕去做?嗯,來來來,你給朕立下軍令狀,你若能平定關外之亂,盡殲白衣餘孽,一力促行新政,扶保大明江山,朕馬上削他的官、削他的爵」。

  高葦給噎地直翻白眼。有點氣急敗壞,他是言官,只負責奏事,皇上這不是耍無賴麼?以後言官要參誰,皇上就來句他做的事你要能做我就辦他,那言官還當什麼言官吶?都百事通了,入閣拜相不就完了麼?

  楊芳一把拉住臉孔脹紅的高葦,對正德皇帝道:「那依聖上之見,應該如何處理?」

  正德慢條斯理地道:「事有輕重緩急,私德與社稷,孰為重?不需要朕解釋給你聽吧?國事與家事,哪個急,那還用朕說麼?再說,人不風流枉少年,楚莊王的爰妃被人調戲,他都有度量包容,朕堂堂大明天於,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楚莊王?要是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大做文章,你們說大明天下,甚至四夷番國會怎麼想?會認為朕重孝重德,還是認為朕是鳥盡弓藏的昏君?」

  楊芳沒想到皇帝竟說出這樣的話來,皇上什麼時候言辭變的這麼犀利了?當年廷辯時楊凌就善用這一招:以勢壓人,你憚於勢,說話就得有顧忌,有了顧忌,那還有什麼殺傷力?現在皇上就給出他們一個選擇,懲辦楊凌,那就是氣量狹小不如楚莊王,那就是烏盡弓藏的昏君,反之自然是氣量宏大,愛惜臣子了,你說怎麼辦?

  楊芳是真看楊凌不順眼,尤其討厭他身為國公還時常插手政事,有違百餘年來形成的規矩,本想借此事好好整治他一番,想不到皇帝七繞八繞,把事兒全繞到他自己身上了,現在懲不懲辦楊凌,關係的是皇上的名望甚至在四夷當中的影響了,這還如何彈劾?

  楊芳忍著氣道:「是,皇上考慮周詳,是臣思慮不周,臣有罪」。

  正德呵呵一笑,說道:「你們也是忠於國事,為朕為憂嘛,言者無罪,言者無罪,朕不怪罪便是」。

  楊芳苦笑一聲,拱手道:「如此,臣等告退,請皇上歇息」。

  「好好好,你們退下吧。噯,等等,諸位爰卿忠心可嘉,朕不但不罪,還是要賞的。小桂於,把朕的肉餅拿下去,一位大人賞賜一張」。

  小黃門急忙應了一聲,端著盤於下去,一人給了張比巴掌小三號的肉餅,三位大人把肉餅托在掌心裡,哭笑不得地又施禮拜謝,這才退出去了。正德笑吟吟地又拿起自己吃剩下的那塊『月牙兒』啃了起來。

  楊凌進到保和殿,正瞧見楊芳三人出來,三位大臣一字排開,左手大袖飄飄,右手高高托起,一時吳不明白他們練的什麼功夫。三人也看見楊凌了,照理說應該上前晉見,幸好手裡托著皇上賜的東西呢,這時不行禮沒有過錯,三人乾脆裝沒看著他,目不斜視,紗翅搖搖地去了。

  楊凌站在殿角,好奇地看著三人離開,急忙又拿出武當的秘傳心法,左手抱日月,右手甩乾坤,轉身進了保和殿。

  他的武功可一直沒擱下,尤其是內家上乘的氣功心法,除了強身健體,本身就內含養生之道,楊凌將之與成綺韻和他切磋的行房三十八技相結合,只覺除了身體強壯,用之與房事,就連成綺韻這樣的***花魁都大呼吃不消,所以練的興致勃勃,風雨不輟。

  伍漢超每每讚佩他毅志堅定,比自己當年在山上被師傅拿棍子逼著練得還刻苦,卻不知楊凌還有這麼個不足為外人道的目的。

  ***********

  「微臣參見皇上」,楊凌一進門兒就高呼一聲。

  內殿見駕不用行大禮的,但他是出皇差剛回來,所以得行君臣大禮。但楊凌聲音喊得早,再走到皇上跟前擺架子要下跪時,皇上的「免禮,平身」已經說出口了,楊凌便趁機笑嘻嘻地站住。

  正德皇帝哪會不明白他的心眼兒,哼了一聲,他把嘴裡的餡餅趕快嚼完,又端起羊奶喝了一大口,這才說道:「行了,你坐吧,別跟朕裝象了」。

  他從小桂於手裡揍過毛巾擦了擦手,雙手一托下巴,眼珠兒溜了楊凌一眼,歎了口氣道:「其實朕知道。叫你回京也沒有用,你又生不出錢來,推行新政、勵農工商,怎麼著也得過兩年才看得出效果。叫你來,是不想朕一個人發愁,你就陪著朕一起愁吧」。

  楊凌笑笑,在一旁椅上坐了,說道:「皇上,朝中文武,各有所長,各有專工,臣自然不敢自詡能吏,可是皇上不妨與臣說說,也說不定臣能給皇上出些主意」。

  「說什麼呀,沒錢,就是沒錢,朕的府庫空了,就是日常開銷都不夠了,如果一旦有四方水旱之災、疆場意外之變,那怎麼辦?朕每思及此,真是憂心忡忡啊。你怎麼不說話?你沒主意也別這麼看著朕吶,朕又不是女人」。

  楊凌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站到御案前,規規矩矩行了個大禮,正德皇帝奇怪地站起來,按著桌子抻著脖子往前看:「剛才你不想行大禮,現在又為了什麼事兒呀?朕可先可告訴你,你要是又捅漏子,你說得再好聽朕也不幫你兜著」。

  「皇上,臣是替天下的黎民百姓向吾皇萬歲行禮」,楊凌正色道:「皇上心地純善,聰穎不凡,唯因年紀尚幼,且又久居深宮,不知民間疾苦,兼且性嬉玩樂,今日聽皇上一言,心中已經裝著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居安而能思危,實是一代明主,臣為天下萬民而感到幸甚」。

  正德聽了,嘴丫於咧開剛想笑,又趕緊板住,咳了兩聲,肅然道:「平身,平身,這本來就是朕這一國之君的責任麼。嗯……聽著你是誇朕,可朕怎麼聽都像是說今天之前,朕不是明君吶?」

  楊凌起身,笑道:「皇上多心了。皇上,你為目前財政拮据而擔憂,臣還真有些主意,其實這些主意依臣之見,楊大學士也定然想得出的,只是他未必敢和皇上您說,臣在皇上面前顧忌小些,但凡對江山社稷、對皇上您有利,臣無所不言」。

  正德又一屁股坐下了,頗有興趣地道:「那你快說,可有什麼辦法?」

  楊凌沉吟了一下道:「皇上,其實富國強兵,不過於開源、節流兩件事。如今開海通商、大興工農,這、就是開源。開源需先掘渠引水,現在朝廷正在推行的國策就是掘渠引水的過程,現在雖有所花費,可是一定得堅持住,堅持住了,渠道開了,這銀子就會像流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流進朝廷的府庫。

  另一件事,就是節流。這兩年戰事不斷,內外紛爭,雖然打了大勝仗,可是也花光了朝廷的積蓄,開源尚未完成,此時財政拮据,臣覺得應從節流上著手,節用愛民,以保國本,以便渡過這個難關。」

  他指指四壁,說道:「皇上您看,您所在的宮殿,四壁通明,就連白天,也是燭火不斷,生怕有一處照不到,其實根本用不到,晚上整個宮中***通明。偌大的皇宮,九千餘間房屋,所用的都是上好的貢燭,一晚所耗何止千金?要是有所節制,一個月就是幾萬兩銀子,僅這一塊就省下多少?

  再者,皇上晚上的正宴,那是至少百餘道菜,可實際上皇上食用的僅是面前不到十個菜,其他的全是擺樣子的,先帝愛民自省,規定那些擺樣子的菜不得每天更換,一般放三天放壞了才重做一批。可是依臣之見,這些東西擺那兒幹什麼呢?」

  正德一拍大腿,說道:「對呀,朕還煩呢,用個膳往那兒一坐,左一道菜用一道菜上個沒完,等他全上來,頭幾道菜都涼了,朕在豹園就好得多,想吃什麼點什麼,多的朕還懶得擺呢。你說得對,這些地方是的改。」

  楊凌又道:「又比如,上元節的***、花燈費,一次至少十萬兩銀子,國用緊張的時候,就不妨省省。宮中修繕宮殿的費用,內庫供賞、服御費用,織造費用等等,目前國事為先,都可以先節儉一些」。

  正德似笑非笑地道:「好呀你,把主意動到朕的頭上來了,難怪你說楊廷和不敢提。呵呵,不過所言有理,反正朕不在宮裡住,擺那麼大譜做什麼?詳細情形,回頭朕讓內務府上個詳細的條陳,讓杜甫逐樣推敲,然後施行下去。除了太后宮中,一切用度削減。」

  「皇上英明。據臣所知,西什庫有許多罰沒的寶物,堆在那兒風化腐壞,無人管理,甚至引起一些管庫小吏覬覦,從中貪墨。內務府以前就有過處置過剩物品的先例,現在不妨依照此例,著人拍賣那些罰沒的物品,皇上您沒錢,可是民間有錢的人大有人在,皇上您瞧不上眼的珠玉寶石,在他們眼中可是價值連城。

  再加上這些東西是從皇宮裡流出來的,沽了一層皇上的富貴氣,他們出價一定更高。把這些吃不得穿不得,堆在庫房裡鼠噬蟲咬的無用之物拿出來,換成目前朝廷急需的金銀,臣相信,這將是一筆巨額財富。」

  正德連連點頭,楊凌又道:「這些只是臨時的,皇家總該有皇家的威嚴,國家富裕時該有的儀式還是應該有的。不過體制上有些東西,卻正好借此機會疏理,比如冗員氾濫,劉瑾在時就曾清理過,不過他的目的實是為了打擊官員,為個人謀利,並非真的清理冗員,結果送了禮的一概沒事,反又穿插進許多人去,官吏越清越多,不過此事應予慎重,臣建議應請內閣詳細研究之後再定。

  另外,撫賞費用當減、兵部在逐步推行募兵制的過程中,客兵費用將大減,海運河運全都暢通無阻了,南北物流加快,損耗將大為減少。大明各處的驛站,負責供應來往官員的吃、住、差役和車馬等等,一向是非軍國要務不得使用,現在只要是個官,不管公事私事,甚至家眷奴僕,統統使用驛站,所耗費用驚人,這些東西全都清理一下,要熬過這兩年,何其容易?」

  正德撫掌歎道:「早知如此,朕何必愁成這副模樣?嘿!不過這些事情,一個不好,上邊就得罪了宮裡,下邊就得罪了百官,難怪別人不敢提。好,就當是朕的主意,明日朕就要內閣擬議,你就不要出頭了,太后和皇后對你可不太友善,朝裡想找你毛病的官兒也還不少呢」。

  「謝皇上替微臣著想」,楊凌長長一揖。

  正德忽道:「對了,朕看你的奏報,江南大捷,只跑了一個女匪,現在好像逃回太行了,兵部的報告語焉不詳的,苗逵的奏章又還沒到,你知道詳細情形麼?」

  楊凌心裡一跳,不動聲色地道:「是,只有一個女匪楊跨虎領著隊人馬逃了,本來是想逃往陝西,依托黃土高原和秦嶺再圖發展,不過苗公公識破了她們的詭計,集重兵於西線,白衣餘孽功敗垂成,逃回太行山做山賊去了」。

  正德笑道:「從來處來,往去處去。他們也只有做山賊的命,這下朕就放心了,一個女匪成不了什麼大事,否則持續動用大軍,朕是實在吃不消了。可是就算這樣,還是得剿,只是朕就不用大動干戈了。」

  他說到這兒忽想起楊芳彈劾楊凌的事來,嘴角不用一歪,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說道:「聽說你在金陵有個女人,還早就有了女兒?」

  楊凌心道:「這麼快就有人向皇上稟報了?」他倒不在乎,立即一撩袍子,高呼道:「臣有罪,臣惶恐」。

  「行了行了,別跟朕裝蒜,你倒有本事,那楊跨虎不是女匪麼?你怎麼不把她勾引回來?你要是把她勾搭上了,朕得省多少銀子?莫非長的太醜?」

  楊凌乾笑道:「那……要不要皇上再派臣去一趟,臣奉旨泡妞?」

  「泡妞?什麼意思?」

  「喔喔,是奉旨勾搭」。

  正德皇帝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要去就去,你先把朕打扮打扮,娶了一仙再說」。

  這時,小桂於踮著腳尖兒過來,低聲道:「皇上,您該午朝了」。

  正德點點頭,說道:「朕上朝去了,還有許多事朕要和你談,不過現在錢的事有了著落,解了朕的燃眉之急,朕總算心裡有底了。你剛回來,多在府中歇息,有什麼事就不必上朝了,直接去豹園找朕便是」。

  「對了,永福已經去了皇庵,你沒事多去串串門於。」

  「啊?臣是男子,多去尼庵串門子?」

  「廢話,御妹不是還沒出家呢嗎?是帶髮修行,你幫朕勸勸她呀,年輕輕的出什麼家?楊卿,這件事你一定要幫朕辦了,朕現在就給你一道旨意,准你便宜行事,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只要御妹不出家,朕都不怪你。」

  「臣能有什麼法子?臣還能把公主殿下綁回來不成?」

  「你看著辦吧,朕上朝了。對了,把這個拿去!」正德抄起盤於一扣,最後一張肉餅扣到了楊凌掌心裡。

  楊凌兩眼一直:「這是什麼?」

  「肉餅啊,別浪費,非常時期要節儉」。

  正德皇帝匆匆上朝去了,楊凌手托著肉餅,這才明白楊芳三人跟模特走秀似的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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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1 22:10:02
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05章 狩獵

  楊凌以前每出一趟皇差,都能天恩浩蕩,得到幾天假在家裡歇息,不過現在休息倒是名正言順。雖說皇上允他入朝參政,可是他在朝中沒有常職。

  你說他負責官吏考成吧,他不能去吏部辦公;你說他負責剿匪事宜吧,又不好讓他去兵部當差。堂堂的國公爺往那兒一坐,你讓人家一部的尚書大人往哪兒搬?

  所以他這公差當的愜意,喜歡了就去拜訪一下,議議公事,不想去了就在家裡呆著,誰也不能把他怎麼樣。楊凌的建議正德皇帝還真當回事了,現在內廷十分穩定,杜甫這個人書讀得不多,可是為人憨厚老實,辦事特別認真,皇上下了意,他就讓內務府把皇宮裡每日所耗一切物資拉出張清單來,逐項對照,看看哪些可以削減。

  這一看可不得了,楊凌所提的,還只是他抬眼就能看著的東西,人們常把賭樓妓院稱為銷金窟,這一看皇宮大內才是真正的銷金窟,每日耗費的銀兩驚人,而許多消耗的物資都純粹是排場。

  比如皇上的寢宮,書堂等等,皇上不管在不在,東西有沒有用過,該更換的天天更換,獸香、紅燭日日不斷。皇宮裡的太監宮女們的月例銀子雖然是有定例的,他們無法多佔,可是只要和內務府的人熟,平時討要些東西輕而易舉。皇上的內庫,用光了稟明一聲就得採辦,而採辦起來內務府又能撈一筆,這一筆筆消耗省下來,一年就得幾十萬兩白銀。

  坤寧宮、安慶宮、中和殿正在整修,遵皇上旨意也暫時停了,再加上削去了年節的大筆預算,戶部總算暫時攢下了點銀子。可把整天望著空空的庫房,負數的帳目發呆的新任戶部尚書劉忠樂壞了。

  黃奇胤當年奏呈裁減冗員,結果被人貶到三等縣做了縣丞,楊凌的地位與他不可同日而語,但楊凌也不敢大意。現在由皇帝自己提出,並下旨執行,這就容易多了。而且以前劉瑾已經強勢執行過一次,再加上現在的朝中百官可不比當年那些欺負老實皇帝弘治的臣子了,所以比預想的要容易的多。

  楊廷和知道從京師開始比較困難,先選了南京下手,待那裡辦得順手了,也成了循例了,再對北京裁員。這一手玩的高明,南京六部的官就算想走關係托門路也費著勁兒,等他們好不容易托著人了,聖旨也下來了。

  冗員的裁減預計將為朝廷省下了大筆的俸銀,而且此事還產生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效果,消息可放出去,許多混吃等死的官兒就產生了危機感。平時他們是有事就往外推、或者打官腔壓著不辦,現在是沒事做就發愁,辦事效率空前提高。

  這種效率可小覷不得,那時候交通不便,訊息不靈,許多事如果不及時處理,等到想起來時也不用辦了,不是事情已經過時,就是當事人的墳頭都起了青草了。現如今吏治效率的提高,雖然不能量化,但是無形中對整個大明官僚機構來說,產生了無法估量的作用。

  要說反對的聲音不是沒有,不過現在當權的人有《吏治考成法》在那兒管著,他們辦事不利是要受到懲辦的,都察院、翰林院的文官們生怕自己也成為被裁減的冗員,為了盡忠職守每天瞪圓了眼珠子挑那些掌權者的毛病,誰還敢循私?執行力度一大,辦事效率一提高,被裁減的冗員連反對的餘地都沒有,就只能捲了鋪蓋回家之後,站在院子裡罵娘了。

  那個時候又沒有上訪辦,誰敢鬧事?就算真有不開眼的,東廠,西廠,內廠、錦衣衛如狼似虎,他們可是很久沒開張了。這樣一環控一環,層層監督、層層控制,事情進行地很順利。

  只有驛站方面清理起來十分費勁兒,別看驛站是個小地方,楊凌管雞鳴驛驛站時,當時的閩文建閔縣令就說過,這官兒許多人眼紅著呢,是個肥差。正因為它是肥差,而且是受地方供養的,它越肥地方便越瘦。

  現如今要清理驛站,驛站內部不願意,文武官員們也大多不同意,因為他們的俸祿有限,那時候交通不便,要回趟家,或者家裡人往來一趟,耗費的錢實在是太多了,以前占驛站的便宜,現在非公事不許使用驛站,官員們不免有些怨言。

  可是正德皇帝認準的事情,很難讓他改變。他當初認準了劉瑾是好人,就連楊凌這麼親近的人也費盡心機,最後還是用計才除掉了這個奸佞。以上種種事情產生的良好效果,使正德不需多加思考,就認準了楊凌提出的建議是正確的,所以焦芳、楊廷和等人見清理驛站阻力較大、怨聲較多時想暫緩執行,一對皇上提出,立即遭到否決。

  幾位大學士一看,也只好硬著頭皮執行。為了起到效果,他們還帶頭去做。焦黃焦侍讀被紅娘子抓住,在他家裡住了好幾天,臨走時倒沒碰他,只是把府上的糧食全搜羅走了,一俟紅娘子離開,他就慌慌張張搭軍驛的車船回了京城,現在焦芳主動替兒子補了車馬費、餐費。

  梁儲為了以身作則,明明夫人不想回娘家,偏就故意安排她回娘家一趟,自己找人雇了車馬,派家人隨從,招搖過世的繞北京城走了大半圈兒。官員們本指望他們出面替自己把這塊福利爭回來,不曾想他們倒帶頭執行了,這下子雖心中不願,可也沒人敢再提出了。

  其實楊凌也知道官吏們俸祿太低,當然他們另有收入的除外,可清官就不同了。比如楊一清,堂堂的吏部尚書。又不多吃多佔的,為了貼補家用,經常幫些大客棧、大酒店寫牌匾,或者哪位富人家婚喪嫁娶,請他寫篇文章什麼地,賺點潤筆費,楊凌看著都覺得淒慘。

  今後官員俸祿必須得有所提高才行,可眼下這事不能提,得過幾年各項新政產生了效益再說。現在雖有些怨言,用空話安撫是沒有用的,因為他們損及的是實際利益,不過等到過兩年得到了實惠,不需要你再去說,他們也會明白當初這麼做的正確性。

  楊凌並沒閒著,這些事他都有參予出謀畫策,不過他的建議也沒有全被內閣採用。楊凌曾一時頭腦發熱,提出建銀行,發國債以彌補國庫空虛,並且對鴨子聽雷、目瞪口呆的內閣大臣們仔細解釋這兩個新名詞的含義,直講的口乾舌燥,幾位大臣甚至包括焦芳,都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興商重利,已經觸及整個文人集團的最高底限了,居然讓朝廷開辦銀行,甚至向百姓舉債,在他們心中簡直是不可思議。如果提出來的人不是楊凌,早被他們斥之為瘋子了。

  楊凌想想也是,現在整個就是小農經濟的國家,商業還沒有完善興盛起來,百姓心中對此全無概念甚至毫不理解,這時候就開辦國家借貸,風聲一傳出去,不是朝廷有沒有信用的問題,而是朝廷信用馬上破產,誰都會認為朝廷已經過不下去了。

  哪怕強行推行下去,逼迫百姓把錢存進去,逼迫百姓把錢用來購買國債,只要有人傳播些謠言,而朝廷又沒有足夠的金銀備付,借貸來的錢全部投放出去抽不回來,驚慌失措的百姓們擠兌卻得不得償還時,恐怕連富紳們都要揭竿而起了。於是這個激進的主意只好作罷。

  楊凌相信這些事情早晚等夠實現,不過現在要操作顯然操之過急。北宋年間,由於商業繁榮、商品交易發達,民間就已經出現了紙幣,但是並未形成規模和全民的信用性。到了大明也發行過寶鈔,可是不能足額兌付同面額的金銀,信譽度太低,一經發行,很快貶值,最後淪落的和廢紙一般。楊凌相信隨著大明商業的漸漸崛起,經濟的漸漸發達,信用貨幣將會提早主導貨幣市場,那時這些金融場所也必然應運而生。

  楊凌走動六部的風聲一傳出去,做官的哪個不是人精,誰還猜不出皇上這次節流又是楊凌的主意?有遠見的知道這是為了朝廷好,從長遠利益來說,每個官員都是獲益的。眼光短淺的不免背後詬病幾句。

  可他們也只能背後詬病一番,現下朝中可找不出有份量的人來和楊凌唱對台戲,楊凌又豈能自降身份去尋他們晦氣?楊凌偶有所聞,也只是一笑置之,宰相肚裡能撐船,他這個國公又豈能沒有一點雅量?

  與此同時,楊凌也關注著北方局勢,現如今草原戰局似乎變的錯綜複雜起來,由於戰事深入原伯顏猛可控制的地段,那是在草原腹地,所以無論是朝廷錦衣衛還是內廠秘探都很難探聽到消息。

  吳傑原是錦衣衛關外的秘探頭子,那時他以皮貨商身份同關外大草原上許多部落族長關係良好,後來他調至關內時便藉口老寒腿病發,要入關診治,很久沒有去關外了,現在普通的秘探難以發揮作用,吳傑便親自出馬,重拾老本行,以皮貨商的身份出關了。

  楊凌通過內廠渠道也沒有打探到火篩、瓦剌聯軍、伯顏猛可和花當三方的戰況勝負,只好耐心等候吳傑的消息。

  ************

  這些天他經常讓幼娘、文心她們以禮佛的名義去皇庵中探望永福公主,自己卻不曾露過一面,只從幼娘他們口中旁敲側擊的知道,永福公主鬱鬱寡歡,麗容逾發清減,尤其是一身緇袍,不著脂粉的模樣,清清俏俏的,著實叫人看了可憐。

  這一日憐兒帶著盼兒,和盼兒的小跟屁蟲楊大少爺又去皇庵,等到回府剛剛進了自己臥房換衣裳,在書房聽說消息的楊凌就鬼鬼祟祟地跟了來。

  院子裡一株大樹下,兩個小丫環袖手站在一旁,盼兒領著楊大少爺,一人拿著個木頭棍,正撅著屁股在戲弄一個從樹上掉來的肉乎乎的紅色蟲子。

  見了楊凌進院,兩個小丫環連忙福禮道:「見過老爺」。

  楊大少爺見爹爹來了,一仰臉,先嗖地一吸鼻涕,然後笑嘻嘻地對楊凌道:「爸爸,來,看毛毛蟲,大毛毛蟲』。

  他的稱呼與盼兒不同,全是楊凌當初一時忘形,以後世的稱呼教他,這孩子就叫習慣了,楊凌對別人只說這是某地方言,易於發音,別人自然也無疑議。

  楊凌摸摸他的頭,說道:「嗯,毛毛蟲,陪姐姐玩吧,我去找你姨娘」。

  楊凌閃身進了房間,見憐兒剛剛換穿了一件家常衣衫,便在椅上坐了,沉吟了一下,對她說道:「憐兒,永福公主殿下現在如何?」

  憐兒在諸女之中最是聰疑,機智不在成綺韻之下,楊凌關心永福,她並未疑心,是因為她已經知道永福選了個病駙馬憤而出家的事由,這事是自己夫君操辦的,以他的性情,不把這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才怪。

  可她去了幾次皇庵,發現永福公主雖麗容清減,稍顯憔悴,可是言談舉止不像個出家人,倒像個患了單相思的懷春少女。那思念情郎的刻骨銘心味道,楊家眾女子中還有誰比她體會更深?她自然感覺的出來。

  尤其與永福公主散步閒談,永福公主更是有意無意的把話題往楊凌身上引,聽了他的趣事就開心,連一雙眸子都開始發亮,要說楊凌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憐兒可是真不信了。

  她眼珠一轉,走到桌前先為楊凌斟了杯茶,遞到他手中道:「殿下尚好,想是剛剛獨守庵堂,不習慣這種生活,所以有些心情不暢。永淳和湘兒公主這兩天也常來皇庵中陪伴她,又有我們在,倒不甚寂寞。

  唉!可是誰又能這樣一直陪著她呢,高高在上的公主,本不是我們可以攀比的,可是與這位正當芳齡年少的公主一比,我們可是幸福多了。」

  楊凌一聽,臉色陰霾下來,重重地歎了口氣,茶舉到了嘴邊兒上,又搖搖頭放回桌上,悵然道:「都是我害了人家,一個如花少女,落得如此結局,別人家十六七的女子早就成親生子了,我卻害得公主殿下清燈古佛,相公心中有愧啊」。

  馬憐兒見他坐立不安的樣子,抿嘴一笑道:「皇庵宏大,並非只是一座清冷皇庵,在這裡又比宮中自由,倒不是清燈古佛、一幢尼庵那麼可憐。至於成親生子,公主年紀也不算大呀,她和我們比不得的。

  窮苦人家養女不易,十一二就有嫁做人婦的了。家境稍好些地南方百姓,到了十三歲就嫁女兒,十三豆蔻韶齡,其實也還嫌早,有些無聊人便謂之試花;十四歲的女孩兒天癸已至,男歡女愛,也還受得,便謂之戲花;只有十五歲,方算長成,謂之開花。但皇室之中的公主們嫁人多在十七歲上,永福公主十六歲已算是早的了,如今雖磋砣了一年,只要勸得她回心轉意,也還來得及。」

  楊凌眼睛一亮,說道:「對啊,我就是這個意思,要不然平時讓你們去幹什麼?」

  憐兒妙目斜睇,心道:「我們怎麼知道你要我們去做什麼?總不成讓我們一幫女人幫你往家裡誘拐公主吧?」

  楊凌見她眼神,以為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禁苦笑道:「你平時冰雪聰明,怎麼現在卻犯起糊塗了?你們常去陪她,不妨有意講些坊間趣事、男女情愛,讓公主有了思凡之心,她不就不會執意出家了麼?」

  憐兒咬了咬嘴唇,忍住笑道:「依我之見,不若尋個年少風流、儒雅博才的翩翩美少年去,說不定公主一見鍾情,馬上就來個思凡下界,再也不提出家禮佛了」。

  楊凌臉色一變,急道:「萬萬不可!」

  「嗯?」

  瞧見憐兒探詢的目光,楊凌瞪了她一眼,悻悻地道:「什麼餿主意!這種法子……這種法子……」

  馬憐兒覺得有趣,不過相公畢竟已有多房妻妾,她又不知正德為人,可不敢料定自己忖度正確,不願意把這事拉扯到夫君身上,一個弄不好,那就是殺頭的罪名,所以舒展了一下腰肢,把那姣好的身段兒懶洋洋地在夫君面前秀了一把,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讓我做紅娘,我也有辦法勸她,只是這事急不得,我常去庵中走動,見縫插針……」。

  她剛說到這兒,雲兒拈著份貼子興沖沖地趕了來,在門外喚道:「老爺,有份重要的請柬」。

  「拿進來吧」。楊凌這才端起茶喝了一口,雲兒進屋,先向憐兒盈盈一禮,然後才把貼子雙手呈給楊凌。

  楊凌接過請柬,先聞到一股淡淡香氣,瞧那請柬作工華麗,泥金的大字,料想是哪位王公請酒,他隨意地翻開一看。不覺一下子怔在那兒。

  憐兒瞧見了,詫異地湊過去一看,不覺也怔在那裡,過了半晌,楊凌才愕然道:「送信的人呢?還在麼?」

  雲兒乖巧地答道:「是一位叫小丁子的公公,大夫人打了賞,他就離開了」。

  楊凌輕輕拍了拍請柬,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向憐兒茫然問道:「永淳公主殿下、湘兒公主殿下請我秋狩打獵?她們為什麼請我?」

  憐兒俏巧地翻了個白眼兒:「我哪知道,這要不是兩位姑娘都掛著公主的頭銜,我還以為你又在外邊惹了什麼風流孽債呢」。

  楊凌苦著臉道:「別開玩笑,我哪兒敢?」

  憐兒莞爾笑道:「諒你也不敢。不過兩位殿下邀請,你還敢拒絕不成?皇家苑林狩獵而已嘛,就去應酬一番好了,兩位公主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

  「老虎我倒不怕,一槍轟掉它就是了,怕的就是女人,尤其是公主,皇上不去,她們邀我狩獵?呃……,我的箭法哪兒拿的出手呀?要不你陪我去吧,你的馬術、箭法,一定鎮懾全場」。

  憐兒一撇嘴,稍有點酸意地道:「人家指明了邀請威國公赴皇苑秋狩,可沒說帶女眷,我去了豈不失禮?千軍萬馬你都不怕,兩位殿下雖是皇室公主,可畢竟是女兒家,有什麼好怕的?我看你是在官場上待久了,什麼事都怕有陰謀。」

  楊凌乾笑兩聲,說道:「小心無大錯。去是不能不去,我走了!」

  憐兒見他急匆匆起身,詫然道:「你往哪裡去?不是明天麼?」

  楊凌擺擺手,說道:「我去叫人準備袍服,馬匹,弓箭,另外那兩位小公主都是鬼靈精,真的算計我倒不會,可是沒準兒想戲弄我一番也說不定。我得趕快去豹圓一趟,先把話兒透露給皇上知道,有備無患」。

  望著楊凌匆匆離去的背影,憐兒秀眉一蹙:「什麼秋狩,今兒兩位公主也來皇庵了,我看十有八九會把永福公主也帶上,夫君不許我做紅娘,兩位小公主倒像是有意做紅娘了,可是堂堂的公主殿下,不會真的有意嫁進國公府吧?

  唐宋時候,都是允許駙馬納妾的,可是本朝要做駙馬的人連納妾也不許的,更何況夫君已經有了正妻。嫁過來做平妻?若是個妒婦怎麼辦?雖說與永福公主幾次交談,為人嫻雅知禮,可誰知她嫁了人後會不會變成妒婦?」

  憐兒在家裡,為未來的楊家犯起愁來。而楊凌,卻猜度不透兩位公主的用意,心中忐忑不安。他實在未想到永福公主也會去皇苑,不是他想不到,實在是狩獵兩個字限制了他的思維,雖說永福尚未正式出家,可也算是半個出家人了,出家人可以殺生麼?

  楊凌哪想得到,有正德皇帝這位浪漫天子矗在那兒,他的御妹又怎麼會缺少浪漫因子?狩獵,焉知獵地是獸還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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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06章 一世英名

  大明皇家有園林,不過這園子大明的皇上很少去,因為他這邊前腿還沒邁出宮去,後腿就得被一堆哭天抹淚的老臣給抱住。皇上要遊園子,那不是要國將不國了麼?皇帝們被臣子們的眼淚和唾沫星子淹怕了,平素還真少出宮,更別提南巡北遊了。

  所以皇家也沒興致修園了,幾處園林不過就是北海西苑的,地方太小,和清朝時的園林完全無法相比,要說大的,大概只有十三陵了,可是你去省墓可以,遊玩不行,正德扶靈時想進山一遊,為了少生事端,就連楊凌也給他堵了回來。

  皇城附近能狩獵的地方就是南海子,也就是上林苑,裡邊有三處小湖,在城南二十里,由大約一千多名太太監和賤民海戶在此管理,在外圍種植些蔬菜、瓜果,裡邊有山有水,養著鹿、獐、雉、兔,等等。

  次日一早,楊凌穿了一身淺銀色的箭袖武服,髮束布巾,向左背著一張弓、向右挎著一桿槍,背後還有一壺箭,領著劉大棒槌等二十多個親兵到了皇宮西門外。楊凌自知箭術太臭,為了避免出醜,還特意攜帶了一柄火銃。

  到了宮門前等候片刻,宮門打開,一行御林侍衛拱衛著三騎皇苑駿馬馳出宮城,楊凌連忙一提馬韁迎了上去,剛欲拱手,一瞧中間那三人,不由一下怔在那兒。

  永淳、湘兒一身大紅的獵裝,翻著黑色鑲金邊便服的小領,腰上繫了同樣顏色的寬腰帶,纖腰裊娜,迎風欲折,腳上是高腰的皮靴,褲腿都塞在靴子裡,胯下一匹神駿的戰馬。她們滿頭的烏黑長髮都像男兒般束起,卻以紅紗裹縛。

  兩位公主的小蠻腰上都配了柄鑲著明珠的短刀,背了一壺箭、一張弓,英姿颯爽,嬌媚似石榴吐艷。後邊追隨的衛士也全做普通家將打扮,可來今日射獵隨意的很,並沒有鋪張皇家的排場。

  令楊凌發怔的是兩位一身紅的小姑娘中間,卻圍著一位素白勁衣的女子,一襲白衣,淨水清蓮,秀髮收成一束,攏到賁起的左胸前,猶如一條烏黑柔亮的涓流奔淌在跌宕起伏的雪原上。

  雖是一襲毫無裝飾的輕衣,竟把人映襯的顯得柔媚可人,映著一天的陽光,就像一輪皎潔的明月,清雅不可方物。

  楊凌呆住了,一雙手拱著,目瞪口呆,竟然說不出話來,更叫他汗顏的是,別人的衣飾全都五彩繽紛。只有他和永福公主一襲白色勁裝,往跟前兒一站,頗有點情侶裝的意思,別人只要看到一個,不注意另一個都難。

  楊凌腦門上都冒汗了,結結巴巴地道:「參……參……參見公主殿下」。

  「哪位公主殿下呀?」永淳公主搖著烏梢珊蝴珠的昂貴馬鞭,巧笑嫣然地問道。湘兒公主凝視著楊凌的目光卻有些不同,原本就是英俊飄逸、面如敷粉的美郎君,再經官場熏陶和錘練,那種既灑脫又沉穩,氣度不凡的感覺更襯得楊凌與眾不同。

  不要說相貌英俊的男子就能搏得女性的垂青,像湘兒這種自幼生於長王侯世家的少女,沒有同樣不凡的氣質,僅憑相貌可休想征服她的芳心或者引起她的注意。

  在四川被他咬了自己的腳趾頭,那是對一個少女來說最隱秘、最不可讓男人碰觸的地方,在紫禁城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完完全全地趴在了他的身上,還吻了他的臉頰,對一個正當思春年紀的少女來說,對方又長的完全不討厭,她靜夜獨思時豈能沒有一點綺念?

  雖然湘兒一想起楊凌早已妻妾滿堂,就對任何一點可能的想法都嗤之以鼻,可這並不能阻止她感情上有種無形牽念的感覺。所以永淳滿腔熱忱地要牽和楊凌和姐姐,她的心裡總有點兒不自在,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那是種什麼感覺,尤其現在瞧了楊凌出眾的儀表和永福公主般配的裝扮,那種感覺忽然就更加強烈起來,酸溜溜的,說不清的味道。

  旁人可沒注意她的眼神,永淳公主戲謔的話剛一出口,楊凌還沒說什麼,永福公主先不樂意了,妙眸一轉,不滿地睨了眼煞費苦心幫她安排的紅娘小妹妹,永福輕嗔道:「秀亭,不許對國公無禮!」

  永淳吐了吐舌頭,把嘴一嘟,臉轉到了一邊兒。永福把手一拱,明亮的雙眸剛剛抬起,一對上楊凌的眼睛就像被燙了一下似的慌忙垂了下去,白晰如美玉的俏臉上浮起淡淡一層紅暈。

  她結結巴巴地道:「國公,我……皇妹……永淳恐我獨居寂寞,今日秋高氣爽,欲往皇苑一遊,所……所以邀我同往,想不到……原來威國公也要去呢」。說到後來,她的聲音細若蚊蠅,幾不可聞。楊凌要是不去,她才不會去呢,頭一回說謊,難免有點難為情。

  「呃……是……是往皇苑遊玩嗎?」楊凌心虛地摸摸左邊的弓、右邊的槍兩件殺人武器,一時也結巴起來。

  湘兒雖然心裡莫名其妙地泛起一股酸意,到底年紀尚幼,小孩心性,一瞧兩個人比著結巴,忍不住「噗哧」一笑,掩口道:「瞧你們兩個,一位公主、一位國公,地位相當,又是素來相識的,怎麼這般客氣,還都成了結巴?咱們別站在這兒說了,這便走吧」。

  永福公主垂著又彎又翹的漂亮睫毛,白皙的小手緊張地撥弄著胸前的秀髮,飛快地抬起眼睛瞟了眼楊凌。楊凌乾笑兩聲,把馬頭一提,抬手虛引道:「公主請」。

  朱家大小姐也不再口口聲聲說她是出家人、說她是修緣小尼姑了,輕輕一笑,修長的雙腿輕輕一踢馬腹,白馬前行,與楊凌走了個比肩。

  楊凌的馬比她的高大神駿,加上身形比她高大,居然臨下一瞥,額前幾線劉海,下邊是明淨如玉的額頭,順著挺翹的鼻尖、淺淺肉色惹人垂憐的小嘴兒向下一滑,就是緊身勁衣裹附,隱隱現出的胸前峰壑,楊凌不由得心頭一跳。

  永福公主眼不敢抬,偏就知道他在看著自己,隱隱的,便連後頸似乎也紅了,芳心百轉,怔忡間好似飄在雲端,也不知道自己騰雲駕霧的想些什麼,不過對於楊凌稍顯放肆的目光不但沒有一點惱意,心中反極是喜歡。

  楊凌等著永淳和湘兒兩位公主前行,不料一扭頭,只見兩位紅衣美少女笑盈盈地勒馬而立。見他回頭,二人齊齊向前一抬手,做出請君先行的意思,他只好硬著頭皮「駕」了一聲,與永福公主並轡而行。

  「殿下」,走了一陣兒了,老是悶不作聲也不是個事兒,楊凌費了好大勁兒咳嗽一聲,這才說道:「楊凌回京後,奔走六部,雜務較多,一時尚未前去拜望公主,還望公主莫怪」。

  「不怪,不怪」,永福急忙說道,然後又幽怨地瞥了他一眼,低聲道:「國公公務繁忙,我是知道的,你讓幼娘姐姐和諸位夫人常來陪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楊凌一陣心酸,吶吶道:「公主……」。

  「唉!我現在已經除去公主封號,可只是個普通民女了,國公不要再喚我公主,若是叫修緣不甚方便,那……那叫我的名字秀寧便是」。

  楊凌心道:「民女是民女,可怎麼也和普通兩字兒不沾邊啊,皇帝的妹子就算沒有封號那也能嚇死人吶」。

  「這……這個……,微臣不敢!」

  永福嗔怪地瞟了楊凌一眼,她現在恨死自己的身份了,如果不是有個公主身份橫在那兒,楊凌在她面前至於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麼?他總這麼害怕自己,那自己就算打扮成七仙女兒,他也不敢有半點歪腦筋啊。

  她也不知是生楊凌的氣還是生自己地氣,一時鼓起勇氣道:「什麼敢不敢的,若是不然,我喚你楊凌、楊公子,不喚你的官職,這總可以了吧」。

  「呃……是,秀寧姑娘」。

  「是秀寧」。

  「對呀,公主的……不是不是,您的閨名我豈敢念錯,我說的就是秀寧呀」。

  「是秀寧,不是姑娘!」

  「啊?」

  「哎呀!」永福的俏臉騰地一下變成了大紅布:「我是姑娘,不是……我……人家叫你別那麼生份,喚名字就好了嘛,不要帶上姑娘」。

  可憐的永福公主自己說錯了話,卻怪到楊凌身上,兩眼淚汪汪的,快氣哭了。

  楊凌害怕地回頭瞅瞅,連忙小聲哄道:「是秀寧、秀寧,你可別哭了,那兩位殿下都是小老虎,得罪了她們我永無寧日啊,我的好姑娘」。

  永福破涕為笑,咬著唇睨了他一眼,眼睛裡還閃著晶瑩的淚花兒,卻輕嗔道:「人家又不是小孩子,誰那麼愛哭啦?」

  這氣質高貴、芳華雍容的天之嬌女,放下了身段輕嗔薄怒,一時竟是風情無限,楊凌的心中不覺微微一蕩。

  **********

  不過經這一出兒,兩個人的心境有所轉變,彼此之間那層不可逾越的關係,因為稱呼的改變,似乎被彼此刻意的忽略了,這種微妙的改變,讓兩個人都覺得輕鬆起來。

  「楊凌,人家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兒,偶去京師附近,也是車馬無數,困在裡邊動彈不得,你走南闖北見識的多了,給人家講講你的見聞可好?」

  一旦放開胸懷,到底是天皇貴冑,立即就從容多了。你不敢泡我,那我就泡你,你弱她就強,自古如此。

  楊凌聽她語氣嬌憨,還帶著點兒依戀味道,嬌嬌弱弱的與平素高高在上的公主模樣大不相同,一時雄性激素爆發。便撿好玩、有趣的知識賣弄起來。

  永福雖不出門,不過博覽群書,有些地方典故來龍去脈比他瞭解的還透澈,不過她就是喜歡聽楊凌說話,越聽越是歡喜,兩個人的馬速不由慢慢緩了下來,邊走邊說,談笑風生。湘兒在後邊瞧見,小嘴越嘟越高,都能掛個油葫蘆了。

  這一行人雖然都是便裝,京城裡這樣的大戶人家有的是,可是人人騎著鞍轡華貴的高頭大馬,前後的護衛皆是楊凌的親兵和大內的侍衛高手,年青剽悍,讓人一看就知道中間的人必是達官顯貴,所以不用人吆喝吶喊,便自動退避到道路兩旁。

  到了南城門的時候。由於進出城門的人較多,就得稍等一等了,好在兩人談笑晏晏,頗為投機,倒也不介意路上多等一會兒。

  這時,又見一群快馬奔來,也全是高頭大馬,馬上的青年綺羅錦衫,十分的華貴,顯然都是京城豪門的貴介公子,這些人背弓荷箭,顯然也是要出城射獵的,到了城門前,一個青白面皮的紈褲子皺眉道:「怎麼這麼多人?」

  另一個年歲稍長的笑道:「謝老弟何須著急,這不是成國公府的老四還沒追上來麼,正好候他片刻,然後咱們再去較量一番箭法。」

  謝公子哼了一聲,說道:「可惜,這京城附近沒有貂鼠可射,否則捕獵幾隻,做一頂皮帽子」。

  後邊一個說道:「得了吧,朝廷每年近於冬季時,都要給朝臣們頒發貂鼠皮帽,你爹貴為三品,發的還是最昂貴的紫貂鼠皮的帽子,還需要自己去打麼?」

  「娘的!」一提這個,謝公子憤憤不平了:「你還不知道?楊凌向皇上提議,說是國計艱難,節源開流,要減少無謂的封賞,今年戶部已經宣佈不再頒賞貂鼠皮帽了,那帽子一頂就得上百金啊,以前年年發,我也就沒當回事兒,這兒丟那兒壓的,全都弄壞了,現在想戴還得自己買,他娘的」。

  楊凌沒想到在這兒還能聽到關於自己的議論,他扭頭一瞧永福,人家姑娘正笑微微的看著他,笑得無比溫柔。

  那些紈褲子們也注意到旁邊這一列行人了,雖見人群中有三位姑娘,生得是千嬌百媚,國色天香,不過瞧那架勢,恐怕家世地位不在自己之下,京師裡的高官太多,說不定是哪位大人物的公子小姐,所以雖然眼饞,卻也不敢上前搭訕。

  一個紫衣公子陰陽怪氣地道:「貂鼠皮帽是用來御寒的,人家威國公不需要那玩意兒,自然像皇上建議別發了,還能體現自己公體愛國,一舉兩得嘛」。

  「他不需要?白給的東西誰不愛要?威國公府長了搖錢樹是怎麼著?」謝公子嗤之以鼻。

  紫衣公子道:「那倒不是,聽說咱們這位威國公,最好***酒色,家裡嬌妻美妾,個個都妖嬈的跟妖精兒似的,就這樣還在外邊混呢,去年他留連青樓,曾經包下花為肚等幾個京城名妓的事兒你們聽說過吧?」

  紫衣公子洋洋自得地賣弄道:「我昨日已三百金,做了花為肚的入幕之賓,繡榻上雲雨之後聊起閒事,聽她說,威國公包了她整整半個月,只是陪酒飲宴。始終不曾與她同床共榻,你猜怎麼著?哈哈哈,那位大人旦旦而伐,油盡燈枯,下邊已經不行了」。

  楊凌又好氣又好笑,偏偏旁邊還有三位大姑娘,被人如此數落還真有點不好意思,扭頭瞧瞧,永淳和湘兒已經不好意思地偏過了頭去。

  永福公主已經知道他去年狎妓風流,是為了自晦求罪,以便免去一些職務,以免成為眾矢之的。不過她卻不知道楊凌根本沒有動過那些名妓,這個世界對男人是寬容的,女人若有一次失節便是生死大事。男人留連***,甚至狎玩男妓,都不會受到女人的岐視。世風如此,縱然她是公主也不能免俗。

  這時聽說楊凌包了幾個麗艷絕倫的美人兒,卻始終潔身自好,永福公主眸中不禁露出歡喜的神色,就好像是自己的丈夫在外邊沒有花天酒地一樣,瞧著楊凌便也更多了幾分溫柔和喜悅。

  楊凌也向她尷尬地一笑,這時,站在楊凌身邊的劉大棒槌坐不住了。一催馬韁就要過去,楊凌忙用馬鞭壓了他一下,輕輕搖了搖頭,劉大棒槌欠起的屁股又重重坐回馬背,瞪起一雙綠豆眼,使勁地向一眾紈褲子弟釋放殺氣。

  可惜他的眼睛太小,殺傷力有限,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倒是那紫衣公子瞧見人堆裡兩位紅衣小姑娘有點害羞地轉過了頭去,心裡一陣興奮,說的更開心了:「你說那楊大公爺昂藏七尺的男子漢,下邊卻軟的象條鼻涕蟲兒,守著一幫如花美眷他能不急嗎?」

  忽有人插了一嘴道:「那還可以一飽口舌之欲嘛」。頓時眾紈褲轟堂大笑,湘兒幾個人懵然不知口舌之欲和男女床第之事有什麼關聯,三雙美眸有點迷惑。

  那伙公子哥兒笑完了,只聽紫衣公子又道:「不過人家命好呀,娶了位京城女神醫高大小姐回去,高小姐知道吧?金針劉對她的醫術都讚不絕口,以女先生呼之呢。就是她,嘿!給楊大人開了幾個方子,什麼進補的、壯陽的呀,這才勉勉強強恢復了一些。」

  眾公子洩氣不已,顯然楊凌重振男兒威風,有失觀眾厚望,儘管是勉勉強強的。紫衣公子道:「可總吃這玩意兒他火氣大呀,別說貂鼠帽了,到了冬天貂皮衣都不用穿,燒得慌」。

  「放你娘的羅圈拐子屁!」楊凌這個當事人聽地一臉無所謂,但劉大棒槌火了,一眾親兵侍衛也全火了,男人被罵沒用那是奇恥大辱,還要如此糟踐,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捕風捉影,是你知道還是老子知道?告訴你,威國公是堂堂偉男子,金槍不倒、夜御十女、百戰百勝、洞房不敗!不信把你們家的姑娘全請出來,國公爺出馬,一定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位姑娘過十個月還能領著胖小子回去,一炮一個準兒,不信就試試!」

  劉大棒槌唾沫星子亂飛,一口氣兒罵完了,眾侍衛異口同聲地道:「正是!」

  楊凌一聽差點兒沒背過氣去,身後邊可是三位未出閣的大姑娘,是大明皇朝的三位公主啊,有這麼給我幫腔的嗎?我楊凌道貌岸然的高大形象算是轟然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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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1:57:30
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07章 攫取


  「呃……,秀寧,皇上準備以民禮成婚,皇上要如此,誰也勉強不得,不過太后總不成也依民禮去接受媳婦參拜,所以屆時是不打算去了,皇上準備第二日再攜一仙入宮見太后,大婚之日你會去吧?」實在找不著話題了,楊凌黑著臉,訕訕地問道。

  「嗯」,永福抿著嘴唇,表情有點詭異,好像在忍笑的樣子,不過楊凌不敢看她的臉,所以沒有發現。

  大棒槌耷拉著腦袋隨在後邊,被楊凌剛剛訓了一通,他現在有點焉了。他那一通罵,固然罵得痛快淋漓,把一眾紈褲子弟驚得目瞪口呆,可也把楊凌臊得恨不得找塊破布堵住他那臭嘴。

  那伙公子哥兒不想惹事但是不代表怕事,一聽這粗漢罵的難聽,雖然瞧著他們帶的家人個個體形彪悍像個練家子,也不禁勃然大怒。這些人擼胳膊挽袖子正準備大干一架,成國公府的四少爺朱賀禮騎著馬興沖沖地趕來了。

  朱賀禮一瞧雙方正要幹架,急忙快馬加鞭衝過來,正好瞧見楊凌,楊凌和成國公府走動很多,彼此相熟,和朱老公爺交情極好,朱賀禮認得這位國公爺,連忙高喝制止,然後上前見禮。

  那些紈褲子背後損人行,一聽威國公就在眼前,哪裡還敢多嘴,趁著朱賀禮跟楊凌搭訕的功夫,一個個全溜出城去了。楊凌看在眼裡只作未見,這事兒有什麼好爭辯的?他與朱賀禮寒暄幾句,這才彼此告辭。

  朱賀禮來的晚,好不容易追到城門口,這一瞧兄弟們又走的沒影了,只得打馬出城,繼續追趕。楊凌沒好氣地把大棒槌訓斥了一通,這才臭著張臉出城。幾位姑娘瞧他惱羞成怒的樣子,再說這種事兒對一個大姑娘來說也實在臊得慌,所以誰也不敢接話碴兒,幾十人的隊伍,走了半天竟然一聲不吭。如今楊凌主動開口,氣氛這才緩和下來。

  上林苑在二十里外,加上又是京城的平坦官道,輕騎快馬很快便到。金秋的山林是片深沉的墨綠色,其間點綴著鮮紅的果實,金秋的天特別的清,水中浮渣沉浸,湖水也碧沏透亮。一進了皇苑區,便覺精氣神兒都透著清爽。

  眾人穿過衛兵和海戶守護的外圍門戶,穿過一片榆樹林,騎著馬站在靜謐的森林邊緣靜靜地欣賞著。眼前是一片平坦的草地,草地中間有一窪如鏡的湖水。

  眺目四望,鬱鬱蔥蔥的山林和腳下莽莽的秋草,依然充滿了勃勃生機。置身其中,心曠神怡。忽然,遠處草叢中白影一閃,永淳眼尖,拍手笑道:「兔子,是一隻野兔,誰來射下它」。

  永淳的弓是特製的,很輕,否則小美人兒拉不開,她的箭倒是射的挺準的,在二十步以內立道磨盤大的靶子,基本上只要風不太大,她就一定能射中。

  所以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可不敢當眾露醜。她這一喊,三位公主的眼光齊刷刷地投在楊凌身上,他是遊伴中唯一的男人,不由他來表演箭法還能是誰?

  楊凌暗暗叫苦,他的箭法神鬼莫測,一箭沒出手之前誰都不知道能射到哪兒去,剛才在三位公主面前就夠丟人了,現在還要再丟一回不成?

  若是尋個理由,比如說永福正在佛門修行,不便讓她看見殺生,倒能堵得住她們的嘴,自己也不用現醜了,可是現在楊凌正希望永福能像正常女子一樣生活,怎麼會提起這件事讓她時刻想著自己正在修行?

  湘兒正想見識一下楊大將軍的武功,所以催促道:「國公在軍中指揮千軍萬馬,勝仗不斷,弓馬功夫一定是十分了得的,不如就露一手給我們看看。」

  楊凌猶豫了一下,摸索著雕弓漂亮的紋路,很沉著地道:「弓箭,其實已經開始過時了,隨著神火槍的威力加大,今後的戰場必定是火藥武器的天下。做為一名高級將領,不但要關注現在,還要放眼未來。

  所以,我在軍中時,十分注意火器發展,並以身作則、率先垂范,不瞞公主殿下,弓箭與我,彫蟲小技耳。不過火槍打的百發百中的,我還沒有見過第二個,殿下們可要看看?」

  永淳拍手道:「好啊,火銃也行的,我見過皇兄使火銃,你就來射一槍看看」。

  「好!」楊凌鬆了口氣,連忙取下火槍,熟煉地裝藥上彈,然後刷地一下,槍托抵肩、貼腮、閉單目,臉上一片凜然。

  「好英武呀!」永福暗暗讚歎一聲,兩隻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兒。

  楊凌睜著一隻眼向旁邊轉動了一下,瞧見永福以一種崇拜的眼神正看著自己,忙收懾心神,屏息凝注著前方,黑油油的槍管順著那只在草中豎著兩隻大耳朵時蹦時停的肥兔子輕輕移動著。

  「砰!」一聲槍響,眼前一片硝煙,林中驚起無數飛鳥。煙霧散開之前,楊凌的眼睛已經看到那只白兔翻倒在草地上,打中了!總算沒有丟臉!

  楊凌立即欣喜地豎起槍來,伸手一抹臉上的火藥灰,呵呵笑道:「如何?」

  話未說完,他的笑臉就償住了,三位公主正在和胯下馬拚命地搏鬥著。

  楊凌的人、馬都是久經戰陣的,槍聲、炮聲、喊殺聲早聽便了,就是那些大衛侍衛的馬,由於經常隨同正德皇帝去外四家軍操練,也適應了爆炸聲。

  可三位公主的馬是大內最好的良駒,只有皇家的人才有資格乘坐。正德皇帝有一匹最心愛的汗血寶馬,所以這些上乘良駒他根本不騎。這幾匹馬一直養在大內,根本沒聽過這麼突如其來的爆炸聲,這一槍頓時把她們三個的馬給驚了。

  永淳年輕雖小,馬術卻最精,駿馬狂嘶暴跳,人立而起,她始終緊緊扯住韁繩,抱住馬頸,貼在上邊不動,那馬掙扎了一番就被她控制住了。

  湘兒和永福馬術比不上永淳,健馬長嘶,人立而起,然後攸地向下一頓,立即像離弦的箭一般分別向兩個方向狂奔出去,永淳左右看看,當機立斷,喝道:「你去追我姐姐,我去追湘兒」。

  楊凌已經急了,一聽這話想也不想,撥馬便追。

  永淳今日來,本想在林中遊獵時製造機會給姐姐和楊凌獨處,哪怕姐姐一時沒有膽量表白情意,起碼讓兩個人能夠漸漸相處融洽,情愫暗生。這時的驚馬事件倒是給了她靈感,所以才立即說出讓楊凌去追姐姐的話來。

  她看了眼湘兒,湘兒騎著匹個頭稍小的紅鬃馬向湖邊草地上奔去。那馬「咴咴」地叫著,四蹄騰起,飛也似的狂奔。湘兒上身緊緊貼著馬背,一手握緊韁繩,大紅的衣衫兩條飄帶隨風飄起,遠遠望去就像一雙飛翔的翅膀,那樣子如風馳電掣,勢不可擋。

  永淳放下心來,知道以湘兒的騎術當不致掉下馬來,她怕那些部下追去壞了姐姐和楊凌獨處的好事,便嬌喝一聲:「你們統統待在這兒不許動,我們制止了驚馬便來」。說完連揮馬鞭,追著湘兒下去了。

  這裡是皇家苑林,外圍有兵駐守,有千餘海戶和太監料理,中間的湖泊和森林雖是一派原始風光,不過並沒有什麼能傷人的野獸,所以永淳公主一聲吩咐,侍衛們便駐足不行,眼睜睜看著兩撥人馬衝了下去。思及國公一聲槍響,兩位公主狂奔的狼狽相,這些侍衛們不免暗暗竊笑。

  永福公主不是嬌滴滴什麼運動都不會的女子,蹴鞠、射箭、騎馬、投壺等等遊戲也是自幼就玩的,只是年歲稍長後,性子比較恬靜,像騎馬等比較劇烈的活動就少了。不過這時健馬呼嘯而行,馳騁如電,她也絲毫不懼,只是一時控制不住受驚的駿馬而已。

  地上草高沒膝,健馬趟行奇速,只聽草木被迅速衝開的沙沙聲和馬蹄落地的重踏聲。健馬馳騁一陣,眼見奔勢稍緩,馬的驚恐已經消失,這時若動手便能控制住馬匹,永福公主放下心來。

  她悄悄回頭一看,見只有楊凌一人匹馬揚鞭狂追而來,心中頓時一動,心跳也有些加速,那剛剛攥緊了的馬韁情不自禁地又鬆了松,放任馬兒狂奔,享受著被楊凌追在後邊的這難得的機會。

  草叢中偶有鳥雀、野雞、獾子和野兔被驚躥而起,前方空曠的草地已經漸到盡頭,已是一片密林了。向右是一座斜坡,拐過去經過一段崎嶇的路徑就是第二個湖泊。

  「拐過去,只有我們兩個……」,想到這兒,少女之心為之飛揚。

  但是……樂極生悲,永福暗暗馭使著馬兒向右一拐,這一段比較狹窄,右邊是土坡,左邊不遠是樹林。一頭四不像正在土坡前啃著草皮,驚見馬來把它嚇了一跳,它蹭地一下轉過身,三拐兩拐,躥進了林中。

  讓它這一嚇,那匹馬也向旁邊一閃,不料草深林密,草中有一土坑,馬蹄一下子陷在當中,把永福拋了出去,正在意亂情迷當中的小姑娘重重地摔了下來。

  永福在地上滾了兩匝,只覺腳骨欲裂,膝蓋也麻酥酥的疼,不禁坐在地上,捧著受傷的腳,淚珠兒在眼眶裡直轉。

  楊凌快馬追來,一見公主樟在地上,急忙飛身下馬搶上前來,問道:「你……可曾受傷?」

  永福公主眼淚汪汪地道:「我的腳怕是斷了,疼得厲害。」

  楊凌一聽摔斷了骨頭,這一急可顧不得男女之防了,連忙上前單膝跪在她的面前,永福「噯」了一聲,那條腿已被楊凌架在膝上,迫得她只好雙手後撐,以免跌倒。

  這樣的姿勢實在暖昧,好似在向人發出無言的邀請,要不是今天穿的獵裝,難免春光外洩,永福公主羞得俏臉緋紅,可是瞧楊凌一臉焦急,並無他意,她咬了咬唇,也由得他握住自己的腳,一動也不敢動了。

  膝蓋處,染上了灰塵和砸擦在草地上的綠色漬液,裡邊滲出的鮮血也染紅了銀白色的緊身褲衫。楊凌隔著褲衫輕輕一觸,永福秀氣的一對眉毛就微微蹙了起來,小嘴兒微微地成了O形,輕輕地吸著涼氣。

  可憐這朱秀寧姑娘,也不知修了幾世的福份,才投生在帝王家享福,從小嬌生慣養的,一身肌膚如脂似玉,波光流暈,嬌嫩的吹彈得破,絕無半點瑕疵。

  可是碰上了這位九世善人。永福公主頸上割傷為他流了血;膝蓋跌破又為他流了血,只是不知下一次為他流血是什麼時候,會不會還是這麼辛苦。

  楊凌輕輕搖了搖她的踝骨,永福公主「絲」地吸了口冷氣,楊凌真著慌了,他猶豫一下,說道:「你……膝上還在流血,踝骨也不知怎麼樣了,我幫你包紮一下再扶你上馬好麼?」

  永福公主面容羞怩,玉頰生暈,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楊凌鬆了口氣,便去替她脫靴,這長筒的靴子即便解開了側口,下邊還有一截,踝骨處要慢慢伸直,才能把靴子褪下來,楊凌試了幾次,永福都不免痛得嬌吟一聲,楊凌看得發急,自己也忙了一頭汗。

  他乾脆盤膝坐在地上,把公主的腿小心地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後趁著筒靴側口解開比較寬鬆,把一隻手貼著她的小腿伸了進去,徐徐用指尖固定住她的腳跟,然後另一隻手握住靴底向下褪,看看差不多了,忽然速度一快,那只靴子就在永福的一聲嬌呼聲中被除了下去。

  楊凌緊張的冒汗,他對永福道:「這下好了,我……事急從權,我要捲起你的褲管把膝蓋包紮上,好麼」。

  永福咬著唇,扭過臉去輕輕一點頭,楊凌便將她的褲管兒一點點的捲了起來。美麗的、二八芳華的處子,那肌膚本來就是晶瑩剔透、如冰似雪的,永福的肌膚更似從小拿酥乳精油精心呵護出來的一般,粉光緻緻,細膩如粉。

  這麼好的膚質還是楊凌生平僅見,手指撫在上邊竟令人有種愛不釋手的感覺。這可是公主的玉腿啊,想想都令人哆嗦。

  楊凌抬頭瞧瞧,永福想是怕疼不敢看傷口,頭扭著一直不敢轉過來,這才大膽地繼續向上捲著褲管,到了膝蓋處他格外小心,直到褲管捲過膝頭露出傷處,那裡擦破了一塊皮,有些地方淤青了,中間部分滲出血來。

  要說這傷放在別人身上原本不算嚴重,可是襯著那晶瑩如玉、潤滑如粉的絕妙肌膚,就叫人感覺難以容忍了。如果這樣的美妙肌膚上烙下一個小小疤痕,實在是令人遺憾。

  楊凌本來都從袖中摸出了手帕,可是見了這麼細嫩如脂的肌膚,他還嫌那件蜀錦的手帕紋路太粗了。楊凌從側擺掀起上衣,從細棉精織的貼身小衣上撕下長長一條,那處布料細軟,他托著永福纖美的小腿,然後從永福腿彎下穿過去,把布條輕柔地在膝蓋上繞了一圈,然後再從腿彎下穿過。

  永福這條腿一搭到楊凌的大腿上,立即就像麻痺了一樣,完全不聽從自己指揮了,可是偏偏腿上哪怕每一個細不可見的毛孔好像都有了知覺,能敏銳地感受到楊凌手指的任何動作:「好……好了沒有?」

  這句話問出來,把永福自己嚇了一跳,又沒傷風,怎麼聲音沙沙的、悶悶的,像是從鼻子裡哼出來似的。

  「嗯!」,楊凌拭了拭額頭的汗:「好了,沒弄疼你吧?」

  「沒……」。

  「公主……,秀寧,我替你看看踝骨吧,常年帶兵,我多少明白一些,如果真的折斷扭裂了,得先用樹棍木板固定了,否則可不易好」。

  「嗯……」。

  「那……那我替你解去襪子?」

  「你……你這人,怎麼什麼都問吶?我不說不可以,那……那就是可以了唄……」。

  聽不出是埋怨、是不耐煩、還是其他的什麼含意,反正那腔調兒軟軟的、柔柔的,讓男人聽了身子酥酥的。幸虧楊凌身經百戰,久經誘惑,倒沒癱在那兒,就是兩隻手一下子全沒了力氣。

  雪白的羅襪鬆緊性差,所以一解開,輕易地就抽了下來,一隻白生生的纖秀天足呈現在楊凌的面前,永福的美足足踝纖秀,柔軟的腳掌盈盈一握,足踝上青腫了一塊,看的楊凌一陣心疼。

  他一把握住那柔軟嬌嫩的纖足,輕輕摸索試探,詢問著永福的感覺,可憐永福一雙腳丫自從十六年前甫降人世被父王摸過以外,這還是頭一次被別的男人握在掌中。

  楊凌有力的大手帶著滲入心脾的熱力,從她的腳心沿著纖秀的小腿、結實的大腿直傳上去,只弄得她腰酸腿軟。心兒亂跳,渾身上下只有麻麻的、癢癢的感覺。什麼疼不疼的,你問她,她也不知道。

  「應該沒事情。骨頭沒有事的,回去後用些藥酒搓開就沒事了,我會讓文心去庵中為你診治的」。

  「嗯」,永福乖乖地應了一聲。壯著膽子回過頭來,她的臉頰一片暈紅,楊凌的撫摸,令她癢得一條腿酸軟顫抖,可是還得咬著銀牙強忍著那種從未嘗過的刺激,以免呻吟出醜。

  這一回頭,瞧見自己一隻白生生的腳丫兒就壓在楊凌的大腿上,他穿的也是武服勁裝,沒有袍襟遮掩,腳尖兒顫巍巍的距他雙腿間的要害只有不到半足的距離。

  太后為她選夫有了眉目時,宮中的年長女官也持了宮中珍藏的御用春宮圖給她看過,為的是以免洞房夜懵然無知,做出有失公主身份的事來。所以她對男人身體可不是一無所知,這一瞧頓時渾身燥熱,只覺心亂如麻,羞不可抑。

  幸好楊凌很快給她穿上襪子,又為她趿上靴子,永福公主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楊凌輕輕扶著她站起來,看看還無人過來,便問道:「我扶著你的話……還能走路麼?」

  永福點點頭,可是腳尖一點地,就「呀」地一聲收回來,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楊凌一見,呼哨一聲,把自己的戰馬喚到跟前,然後一俯身將公主輕盈的身體攔腰抱起,送上馬背。

  他這一抱,永福公主不由一聲呻吟,紅了臉不敢言聲,直到上了馬背,才以異樣的目光瞄了眼楊凌,楊凌笑笑,說道:「你的腳受了傷,不要踏進馬蹬了,我牽著馬,咱們慢慢走回去」。

  永福點點頭,楊凌自頭前牽著馬,回頭見永福雙手已扶住馬鞍,便緩步向回走去。

  藍天、白雲、輕風、綠草,駿馬上馱著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兒。

  那朵含苞欲放的鮮花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正含情脈脈的盯著楊凌的背影:「如果他是我的夫君,兩個人就不用生分,我可以偎在他的懷裡,伴著他,踏著這花兒草兒,徘徊在明鏡似的湖泊邊……」。

  想到這裡,永福一陣心猿意馬:「這呆子,怕我怕得要死,不讓他清楚知道我的心意和皇兄已經允喏,他斷不敢碰我一指頭的,皇兄……這事兒還得著落在皇兄身上……」。

  那雙眸子再瞧向一襲白衣的楊凌時,已經像是看著鷹爪下即將被攫取的一隻無辜的鴿子。這只鴿子被盯的兩隻肩膀一陣發緊。他又不是白癡,怎麼可能到了現在還不知道人家公主對他有意思?

  剛剛無意中回首,看到那雙不及避閃的火辣辣美眸,他就有些了悟了。可是……娶公主?哪有這樣的可能?

  楊凌眼前忽地閃現出正德皇帝的形象,英俊地臉龐扭曲變形,鼻孔裡噴著煙,嘴巴裡咆哮著漫天的唾沫星於,向他大罵:「朕把江山托附付給你,可不是把妹子托附給你,你這個膽大包大的淫賊。來人呀,給朕把他拖出去閹嘍,發配南京守皇陵!」

  楊凌機靈靈打了個冷戰,立即開始認真考慮馬憐兒意見的可實施性:找個風流儒雅、博學多才的翩翩美少年,去打動公主的芳心,讓她思凡下界。這樣一來不但去了自己一塊心病,又不致引火燒身。

  可是美少年常有、博才者亦常有,而博才而美貌的少年卻不常有。當今天下,以已所見,也就一個已死的朱讓槿可與自己一時瑜亮,餘者概不足論。想至此處,楊凌不禁慨然長歎!

  永福哪知道自己心中的情郎正想著怎麼趕快把她推銷出去?她的一雙美眸在後邊放肆地盯著楊凌烏黑的束髮、寬寬的肩膀、矯健的腰腿,越看越覺英姿勃勃,招人喜歡。

  男人看美女,常常盯著對方的俏臉紅唇、酥胸長腿,想得心旌搖蕩春色無邊。其實懷春的女子看男人,何嘗不是一樣?

  ************

  如果有一個你根本不想碰、或者不敢碰的女人,用火辣辣地眸子一直盯著你。恐怕沒有一個男人會覺得那是一種享受,只會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吳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弄得老傢伙哭笑不得。他實在沒想到在塞外居然還有這種艷遇。五十多歲,常年習武,面容清瞿、為人精明,而且身手矯健,再加上闊綽多金,舉止斯文,這樣的漢人老爺,已經足以讓索布得這樣的一個年青寡婦青睞了。

  一大碗手抓羊肉,馬奶酒、哈達餅放在桌上,索布得托著下巴坐在對面,一張黑裡透紅的年輕臉蛋上帶著甜甜的笑,天氣有點冷了,她在蒙古長袍外還穿著無領無袖,前面無衽,後身較長的坎肩,上邊綴著綵帶,四周鑲邊,對襟上還繡著鮮艷地花朵。

  這樣的裝扮,可以看得出她的家裡境遇還是很不錯的,因為儘管她的丈夫死了,可是做為原本部落中的一位較有地位的小首領,還是留給了她一筆不小的財富,現在她把自己的父親和兄弟都接來,幫助自己打理。

  「吳大掌櫃,您還真是好本事,居然可以找到這兒來,這裡可是遠離我們的家鄉,深入草原大地了呢」。

  「啊,呵呵,是呀,現在是亂了點兒,可是富貴險中求嘛。我帶的那些夥計,全都是一身好功夫,再說,我經營皮貨,對你們的部落也是大有好處的,各個部族的老爺們對我還是很照顧的。頭幾年吶,我就專門在關外經營皮貨,對了,你們這個部落的滿都拉圖兄弟,就曾經多次和我合作過,這次來我就是想找他的」。

  「啊!原來你認識滿都拉圖大叔呀」,索布得更高興了,脹鼓結實的兩隻乳房象小山包兒似的,把胸襟兒頂的高高的,這時往前一探身子,在桌沿上把袍子壓出一道溝痕,頭髮髮箍上綴著的珊瑚、綠松石也在額前輕輕搖晃起來。

  吳傑皺了皺眉,不得不稍稍退後了些,這張小方桌看起來是太窄了點。

  「他跟隨花當大首領出兵了,你來的可不巧,恐怕還得過些日子才能回來」。像

  「不過……」,小寡婦抓著髮辮,向他丟了一個眼神,羞羞答答地道:「你……可以住在我家,我爹可以幫你收購各種皮貨,這裡遠離我們的家園,所以皮貨都很便宜的,你能大賺一筆」。

  吳傑被那一個眼神丟得一個哆嗦,趕緊把眼神移開。堂堂的內廠廠督,竟然怕了一個小寡婦。害得旁邊坐著的幾個親信番子強忍住笑,趕緊低頭拚命灌那碗根本喝不慣的馬奶酒,或者拈起塊羊骨頭來使勁往嘴裡塞,扭曲的臉部肌肉看起來有點「猙獰」。

  吳傑捋捋鬍子,很瀟灑地笑道:「嗯,托哪位兄弟都是做生意嘛,這個倒不成問題,如果你的父親肯幫忙,這酬金也是很豐厚的,不過……我們做生意的最怕出風險,你們這個營帳離朵顏三衛的老營太遠了。安全麼?萬一要是有人……打過來……」。

  吳傑有意放慢了語速,輕輕地說道。

  索布得聽了毫不在意,爽脆地道:「吳大掌櫃,你不用那麼小心,草原上的征戰,已經是每一個會騎馬的人都知道的事了,沒什麼好隱瞞的。不過你不用怕,我們花當大首領連戰連勝,昔日的草原英雄伯顏猛可就像折了翼的雄鷹,他從青海湖帶回來的部族由於在火篩、瓦剌還有我們花當大首領的合擊下連吃敗仗,已經大多離他而去了。」

  吳傑聽了大吃一驚,急忙問道:「火篩、瓦剌和花當大首領聯盟了?」

  他緊張地忖道:「這可是個重要消息,花當先戰後宣,留書給遼東衛所,分明是有意拉朝廷下水。給自己預留退步,這個人一旦得勢,難保不會野心膨脹,不再把大明放在眼裡。

  而火篩比他的野心還大,這兩個人若是聯手,則伯顏必敗,那時草原勢力如何發展,是花當、火篩雙雄再爭,還是彼此劃分勢力範圍,合作圖謀大明?

  大明的計劃是保持他們內部勢力的分散均衡,在內鬥中逐步削弱他們,如果這兩位梟雄走上合作的路子,那得馬上回覆朝廷,想辦法買通他們的權貴,散佈一些消息,促使他們彼此疑心、分化」。

  卻聽索布得又道:「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了,火篩是個老狐狸,當伯顏猛可的勢力大受打擊的時候,他就不再跟我們大首領和作了,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吳傑一聽先是一愣,隨即便醒悟過來,伯顏猛可為了防止部族分崩離析,先使了個金蟬脫殼,然後聲東擊西,奇襲青海湖,把加思布帶走的部族和戰士們又搶了回來。而花當由於兒子和伯顏部族的一個青年是安答,獲悉了這一計劃,花當率先奇襲,可以說伯顏現在的地盤和部落,被花當搶佔的是最多的。

  伯顏這只猛虎,任何人都不敢小覷,尤其他原來是整個蒙古最有威望的大汗,所以他從青海湖領兵歸來,火篩和花當包括瓦剌部族都十分緊張,他們被迫暫時聯手對付伯顏,當伯顏已經窮途末路,再無機會東山再起時,火篩就退出了戰團,坐山觀虎鬥,希望利用伯顏這枚棋子消耗花當的實力,最後由他來收拾殘局。

  想通了這一點,吳傑放下心來,臉上不禁露出了輕鬆的微笑。

  索不得也在微笑,很開心很得意地笑道:「火篩那隻老狐狸想趁我們和伯顏都沒了力氣的時候,再來搶奪我們的草原和牛羊,但是現在的伯顏已經完蛋了,他再也不是那個無敵的草原英雄了,呵呵,他已經向我們的大首領請求投降了」。

  吳傑一聽,眼珠子差點兒沒瞪出來,眼前這個小寡婦除了年輕,實在談不上什麼誘人的魅力,可她這幾句話把個老謀深算、城腹極深的吳傑逗引的七上八下,那模樣,簡直就像個未經世事的毛頭小子初次見到脫的溜光、凸凹誘人的大美女。

  旁邊那幾個悶頭吃東西的內廠番子也都停了下來,抓著油乎乎的羊骨頭都使勁撕咬的、皺著眉頭正在灌馬奶酒的,一個個定在那裡一動不動。

  還是吳傑最先鎮定下來,他長長吸了口氣,身子微微前傾,欠起了坐在腿上的屁股,緊盯著索布得的眼睛,一字字道:「索布得,你是說……伯顏猛可,向花當大首領乞降了?」

  情人眼裡出英雄,永福如是,索布得也如是,吳傑一瞪眼,她覺的更有男子漢魅力了,不禁『嫣然一笑』,嬌聲說道:「是呀,本來這事兒是個秘密,連我們都不知道的,不過今天正式受降,花當大首領已經出發接收伯顏的部落去了,我們所有的部族都在等著他回來,然後召開慶祝大會呢,也不怕讓你知道」。

  「伯顏今日投降?」吳傑聽罷,倒抽一口冷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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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1:57:54
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08章 必殺之局


  「草原上,講究的是實力,有兵有馬有牛羊,那就是草原的主人,僅憑著祖上的威望,豈能千秋萬載,永坐江山?」

  花當健碩龐大的身軀,壓在一頭強壯的蒙古馬上,就像一座小山一般,一邊走著,一邊得志意滿地想著。

  旁邊,一襲白衣、白紗蒙面的塞裡木卓爾,只露出一雙嫵媚清澈如湖水的美麗雙眸,隨著戰馬的輕馳,那裊娜的柳腰也款款擺動,韻律極為動人,讓花當不禁又想起她昨晚在床上那蛇一般的扭動,那有力的小蠻腰奮力地托起自己雄健身軀,以一陣陣令人銷魂的篩動帶給自己的極樂,腹中不禁一團火熱。

  他有很多女人,可是沒有一個女人像卓爾這麼風騷、這麼嫵媚、這麼風情萬種,這麼妖嬈動人。她下了床,可以聖潔的象冰山上的雪蓮,一塵不染。當她在床上侍奉男人的時候,又可以使出萬般妖嬈手段,叫人欲仙欲死。

  醒握殺人劍,醉臥美人膝。即便他吟不出這樣的詩句,但是做為一個正得志的英雄,他也懂得這種享受和追求。

  現在,卓爾已經成了他最寵愛的妻子,他準備一旦收服伯顏,進剿火篩和瓦剌,完成統一草原的大業後,就自封可汗,把卓爾立為他的第一皇后,儘管女兒銀琦很不喜歡她,但是卓爾實在太趁自己的心意了。

  她不止美麗,而且聰慧。火篩坐山觀虎鬥,希望藉由伯顏消耗他的實力,最後一舉圖謀的陰險計劃也是她首先看破的,分化瓦解伯顏的勢力,誘使伯顏的兩員親信大將背叛離去,並逼迫伯顏向自己投降,同樣是出自卓爾的策劃,她對自己的助益實在是太大了。

  花當並不介意她曾經屬於伯顏,也不相信她會忠於伯顏。草原上的女人,是不應該有自我的,她們只屬於強者,只應忠誠於、服從於強者,那就是她應該服侍的主人,而自己,毫無疑問,是最有資格達到這一標準的男人。

  或許有所成就的男人都有這種成就感和自信心吧,當楊凌正在千里之遙的上林苑,為找不出一個像自己一樣優秀的男子推介給永福公主而苦惱時。花當卻正為自己才是唯一般配塞裡木卓爾這樣的絕世美人而沾沾自喜。

  伯顏的勢力已經徹底瓦解了,他離開營地奇襲青海湖,這本來就是在冒險,但是他不能不去,加思布帶走了他手下精良地一萬五千名戰士和數萬部族以及牛羊。如果不受到懲辦,自己的威信在食物日益短缺的今天將每況愈下,效仿加思布的部族將日益增多。

  去。就要冒著萬一消息洩露,苦心經營多年的部落基地被人趁虛而入,失去自己的根本,這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不畏懼困難和危險的伯顏選擇了第二條路,為了迷惑火篩和花當,他還特意留下了一直形影不離的皇后。

  可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部落中一個小酋長的兒子向花當的人洩露了這個消息,而花當也毫不猶豫地迅速發起了進攻,他失敗了。

  本來,伯顏至此還不算一敗塗地,他從青海湖帶回的力量雖然不足以與花當或火篩抗衡,不過依仗他的名望,只要領回這支人馬,再小心經營,打上一兩場勝仗,就能把許多搖擺不定的中間部族重新召集到他的名下,壯大他的實力,從而和花當、火篩演一出『草原三國演義』。

  可惜,他剛剛趕回草原,還沒喘口氣兒,人家就先來了一出『孫曹聯軍』,沒錯,不是弱弱聯合打曹操,而是強強聯合打他這個弱者,伯顏本事再大,又如何是以逸待勞、兵精糧足的火花聯軍對手?

  接連幾場大敗仗,手下一些本來就有二心的小部落逃之夭夭了,原本因為他的歸來還在猶豫觀望,準備一俟他打了勝仗就歸附過來的中立部落杳無聲息了。

  伯顏的仗越打越累,手下士氣低落,現在阿勒泰和博達爾模兩個親信將領也背棄了他,各自帶著三千鐵騎逃離,成了縱橫草原的勢力最大的兩伙馬匪。

  伯顏的本部,如今只有兩個血盟兄弟哈丹巴特爾以及旭日干與他不離不棄,他的人馬只有不足七千人了,不過他現在的七千人個個都是戰士,這樣一股力量還是不可小覷的,畢竟草原上要匯聚起一支上萬人的隊伍,就要召集許多的部落才能組成。

  一支可以隨時行動、完全由戰士組成的隊伍,七千人,仍然是令所有人為之側目的強大力量,這也是火篩放心地退出戰團坐觀兩虎相爭的原因。

  花當即便看破了火篩的計謀,也不能不硬著頭皮應戰,除非他願意放棄已經到手的廣袤草原,但是這時塞裡木卓爾給他出了一計:不戰而屈人之兵。

  伯顏的騎兵雖然強大,但是正因為全部是騎兵,部族已經趁他幾次戰敗全部逃走,所以他缺少任何補給,沒有糧食、沒有冬天的衣服,損壞的兵器沒地方修理,現在他還可以撐著,到了冬天怎麼辦?這七千人的軍隊就會活活凍死、餓死。這是伯顏無法克服的軟肋。

  與其與伯顏硬拚,傷損自己的戰士,讓火篩坐收漁利,不如招降他,而且堂堂的黃金家族後裔如果能臣服於他的腳下,那麼他的威望將陡然升至無比崇高的境界,火篩又如何與他爭鬥?

  一個溫軟香馥的美女在男人身下纏綿時說的話,本來就是最容易打動他的心的,何況她說的又入情入理,此前又曾獻計分化伯顏部將,使阿勒泰和博達爾模背棄了他,花當對她自然更為信任。

  花當依計行事,派了能言善辯地安答白音去找伯顏談判,陳述利害,並且答應接收他的人馬和部落後保留他的貴族稱號,奪取草原霸權後封他為賢王。伯顏自知走投無路,最終只得向花當拱手稱臣。

  這項談判為了保密,雙方仍然戰事不斷以迷惑火篩和瓦剌聯軍,直至近日談判最終達成,這才公開。今日花當只是以部族首領的身份去花當大營受降。此前,伯顏的安答哈丹巴特爾已經率領五千精兵進入花當的大營受降,留在花當營地的已不足兩千人馬。

  儘管如此,花當仍然十分小心,可他又不能率領太多人馬令投降者看輕了自己,於是便令兒子阿爾斯愣和大將乃仁台各率兩千精兵,自領一千人的親兵衛隊,共計五千人馬前去受降。

  舉行了一系列的儀式,曾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伯顏猛可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向花當敬獻了哈達和馬奶酒,並把自己的寶刀奉於花當。

  花當得意洋洋地點清接收了伯顏最後僅存的一點牛羊和戰士、戰馬之後便令他們拔營,隨自己返回營地。

  前方是大將乃仁台的騎兵,中軍是自己的親兵。後陣是兒子阿爾斯愣壓陣,最後邊,則是偃旗息鼓、垂頭喪氣的伯顏猛可和他那兩千名殘兵敗將。浩浩蕩蕩的隊伍拖成一條長龍,行進在藍天綠地之間。

  *************

  還有四十里地就回到臨時大營了。天空還是那麼晴朗,深秋的天空湛藍深邃,由於不易察覺的一絲暮色,使這深邃的藍,顯得稍稍有些深沉。明顯一些的是太陽,陽光已經完全柔和下來,快要天黑了。

  「回到大營的時辰,正好開慶祝的篝火晚會,烤全羊、烤全牛、大碗的醇酒,還有卓爾這樣的美人,而伯顏,則只能忍氣吞聲地坐在下位,看著我抱著他的女人,等著我賞賜他一口酒喝。」

  花當開心地想著,捋捋根根似鐵的鬍鬚,扭頭看看最後邊散亂不成陣形的伯顏兵馬,然後再看看身旁嬌艷如花的卓爾皇后,不禁暢然歡笑。

  笑聲未盡,左側緩坡上一陣吶喊,林中忽地奔出一哨人馬。這裡是一片草原,但並非一望無際,全是平坦的草場。左側緩緩傾斜向上一座山峰,山巒並不太高,從半山腰開始,就長滿了密密匝匝的白樺樹和其他各種高大的喬木,這支人馬就是從林中奔出來。

  那裡遠看很高,其實若縱馬過去,則道路並不陡峭了,所以那一路人馬奔勢甚急,花當一驚,尚未等他吩咐,戰陣經驗豐富的大將乃仁台已率領兩千精騎兜過來,擺開迎戰的姿勢。

  花當立即握緊了寶刀,他的一雙虎目沒有盯著前方的敵人,而是盯向了後陣。粗略估計,衝過來的那夥人不超過三千人,花當絕對相信在同等兵力的情形下,草原上沒有哪個人的隊伍能夠輕易擊垮他的親衛隊。他擔心的是伯顏猛可,會不會是他心懷不軌預埋伏兵?

  這支騎兵從哪裡來?這附近百里應該已經沒有附庸於伯顏猛可的勢力才是,現在看去,伯顏猛可的人似乎也怔住了,他們開始慌慌張張向一起聚攏,並想駐馬向斜坡上觀看著,似乎也頗為意外。他們當然緊張,因為他們已經被收剿了兵器,這支突出其來的騎兵如果衝破防守圈,選擇攻擊他們的隊伍,那就只能閉目等死了。

  戰馬狂飆,卷地而來,馬未到,已是箭矢如雨,早已蓄勢以待的花當親兵縱馬迎了上去,雙方一共約五千人,卻有數萬枝箭急掠於空,黑壓壓一片極是駭人。他們且馳且射,一矢剛發,一矢又至,箭如連珠,雙方騎射的功夫幾乎不相上下。

  「是瓦剌人!是瓦剌人!」密集的箭雨幾乎頃刻間就葬送了雙方八百多名騎士,有人開始狂吼大叫。草原上的騎士使用的硬弓雖然大多是自己製造的,但是不同的部落卻有著各自不同的千百年沿襲下來的製作工藝和製作風格。

  雙方甫一交戰,乃仁台就已經從箭矢上判斷出對方使用的瓦剌部的戰弓,再看他們呼喊的方式和慣用的武器,這夥人當是瓦剌人無疑。

  「議和的消息倒底走漏了」,花當冷笑,瓦剌部落本想坐山觀虎鬥,卻沒想到自己使了招降計,現在看來他們是迫不及待要阻止我們了。

  想到這裡花當心裡安靜下來,瓦剌部落和火篩的部落在草原之西,如果他們有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而來。自己放出去遊牧的探子不可能毫不察覺,這肯定是小股騎兵,才能利用草原的廣袤偷偷潛入。

  「不要與他們糾纏,且戰且走,返回大營,他們就無計可施了」,花當沉著地下令。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收服了黃金家族,征服了草原上最偉大的英雄,他的聲望如日中天,馬上就要成為草原上最偉大的可汗,怎麼可能再冒這種不必要的風險?儘管偷襲的人馬不可能太多,但是伯顏剛剛歸順,勢必的分心照看他們,還是小心為上。

  卓爾探頭觀望一陣,說道:「他們人手有限,何不吃掉他們?」

  花當微微一笑,說道:「對方三千騎兵,傾我之力要吃掉他們。我這五千人馬也要傷亡大半,萬一伯顏此時起了異心怎麼辦?我們先回大營,不與他們戀戰。」

  他抬頭望了望天空,疑惑地道:「奇怪,就算他們藏在林中,以玉爪的眼力,又怎麼會毫無發現?」

  玉爪就是花當偷襲伯顏大營時隨他出發的那頭極品海東青,當時一路拔營奪寨,靠人力在廣闊無邊的草原上搜索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全賴這頭戰鷹,才能料敵機先,準確無誤地找到分散在草原上的大大小小的部落。

  以這頭海東青的超卓眼力,就算瓦剌人在林中隱藏的十分成功,它也該有所發現才是。塞裡木卓爾撮唇發出一聲呼哨,天空中一道雪白的影子箭一般射了下來刷地一斂翅,落在她的肩頭。它啄了啄翅膀,歪著腦袋看向自己的女主人。

  自從卓爾成了花當帷帳中最受寵的女人,花當最喜愛的這隻玉爪海東青就成了她的寵物,卓爾好騎獵,每日帶著它縱馬草原,對它照顧的無微不致,玉爪對卓爾的命令也無不遵從。

  「怎麼了玉爪,你偷懶了?」,卓爾梳理著它的羽筆,然後順手從馬鞍前的袋囊中取出條肉乾塞到玉爪的嘴裡:「乖,好好的在天上看著,發現可疑的事情,要馬上向我報告」。

  卓爾略一示意,海東青猛地一躥,張開強健有力的雙翅,又直插雲霄。花當下意識地抬頭,追望玉爪的目光還未收回來,「嗚~~嗚嗚」,激昂的號角聲長嗚起來。

  花當霍地扭頭望去,伴隨著雄渾悠長的號角聲,右下方無數的小黑點密集地出現在草原的盡頭,逐漸形成一線洶湧的狂潮,向後翼剛剛投降的伯顏部屬們衝去。人未至,箭雨已帶起一片疾風,惡狠狠地摜入馬隊。

  一時間慘叫連天,手無寸鐵的伯顏部落戰士們紛紛跌落馬下,其他的戰士或蹬裡藏身,或掩於馬身另一側,單腿著地,驅趕著戰馬加速逃向阿爾斯愣的騎兵隊,同時狂叫著:「快射箭,還擊他們,是火篩的人馬!」

  阿爾斯愣本來還想下令阻止他們逃入,以免亂了陣腳,而且伯顏剛剛歸降,儘管手無兵器,他也不敢讓伯顏的人馬完全混雜進來,可是一瞧箭雨無情地傾瀉在伯顏人馬的頭上,一時死傷無數,這道命令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花當在中軍也已經看到了後方的混亂,看到了一面雄鷹大旗,果然是火篩的人馬。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火篩和瓦剌聯軍派出輕騎目的就是要殺死伯顏,征服一個活的伯顏所產生的強大利益,比增加一萬騎兵產生的戰鬥力還大,火篩和瓦剌聯軍顯然不能坐視這種場面出現。

  「該死的玉爪,現在越來越懶了,它在天上幹什麼?怎麼會沒有注意後翼?」花當在心裡惡狠狠地咒罵了一聲,向身邊親兵下令道:「快去,保護伯顏,一定把他活著救出來。」

  阿爾斯愣的騎兵隊展開反擊了,可是逃進來的伯顏部眾太多,攪亂了他們的陣形,不要說形成反衝擊陣形,就是箭雨的反擊也無法形成足夠的密度對衝過來的馬隊進行有效打擊。

  人馬如潮,蹄聲猶如隱隱殷雷,衝過來的戰士爭先恐後,那鋒寒的刀槍令人怵目,伯顏的人馬開始驚恐地怒吼起來:「給我們刀槍、給我們弓箭,讓我們反擊!」

  火篩的騎兵攻到了,萬馬奔騰奮勇爭先,一叢叢的小隊組合,大喊著「喔噢」,揮舞著雪亮的馬刀衝了過來,阿爾斯愣氣憤地大叫:「滾開!不要阻礙我們擺陣!」

  可是已經晚了,一方被自己的人馬沖得七零八落。另一方卻恍若一口鋒利無匹的彎刀,劃出一條圓滑勁疾的弧度狠狠地劈向鬆散混亂的軍陣,如何還能對戰?鋒利的鋼刀臨頂前最後一批箭雨射來,無差別地落在阿爾斯愣的親兵隊和伯顏的戰士們頭頂,慘叫聲一片。

  阿爾斯愣的親兵衛隊被衝散了,鑿穿戰術迅速把他們切開,所過之處,波分浪湧,人仰馬翻,瀕死者的哀號到處都是。

  「伯顏呢?快找到伯顏」,阿爾斯愣也知道伯顏對他的父親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眼見已經無法形成有效攻擊。只得率人上前,希望搶了伯顏後撤。

  「我在這裡!」伯顏領著十幾個親兵從混戰的軍陣中衝了過來,他們身上有血,手中握著各式刀槍,顯然是從被射死的人手中撿來的。阿爾斯愣大喜,連忙催馬迎了上去,一邊埋怨道:「我的軍陣被你的潰兵都衝亂了,快,跟我退向我父王那裡,。

  「不必了,我自去尋他便是」。阿爾斯愣一怔,策馬剛剛奔到身前的伯顏猛可右手虛垂著的長槍就如毒龍出穴,自其肘彎下陡然向前,鋒利的近一尺半的帶血槍尖「噗」地一聲刺入了阿爾斯愣的左胸。

  驚覺不妙的阿爾斯愣掌中的馬刀才剛剛舉起一半,堪堪揮過頭頂,胸口便一陣巨痛,他愕然瞧向伯顏,眼中滿是驚訝不信的目光。

  剎那間變得模糊的聽力,朦朦朧朧聽到自己的親兵發出驚怒、痛罵聲和廝殺的聲音,只是好像是在很遠的地方,恍惚中他看到伯顏身後的人舉起了刀槍,衝向他的身側。

  阿爾斯愣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伯顏猛可笑容一斂,猛地一收槍,胸前血如泉湧,長刀落地,阿爾斯愣在空中翻滾了一圈,仰面跌倒在地上。

  胸口的血還有狂噴,年輕有力的心臟,把他的鮮血都泵出了胸膛。阿爾斯愣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從紛亂的馬腿間,看到湛藍的天空中,朵朵白雲映襯下一面雄鷹大旗已經到了跟前,然後聽到伯顏猛可大聲的命令:「阿勒泰,包抄向前,絕不能放走花當,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強壯的身軀又抽搐了一下,泵出的鮮血漸漸變緩了:「阿勒泰?阿勒泰不是叛離了伯顏,淪落成草原上的馬賊了麼?他怎麼在這兒?他……為什麼扛著火篩的戰旗?」

  生命在漸漸抽離,阿爾斯愣已經無力再想下去了,越來越呆滯的眼眸中留下的最後映像,是一隻碗口大的馬蹄,向他的臉上踩了下來,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直至遮住了整個藍天……

  ************

  寧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抵擋箭雨的伯顏衛隊,使阿爾斯愣的人馬無法對他們產自絲毫的警惕,他們縱馬而入,造成了後陣迅速的瓦解。近三千名突如其來的騎兵,再加上這兩千剛剛拾起刀槍的人馬,迅速分三路殺向花當的中軍。

  乃仁台驚覺不妙時,他的人馬已和前方的所謂「瓦剌」騎兵糾纏在一起,根本無力回防了。

  花當區區一千名近身鐵衛,被伯顏的人馬割裂、截斷成數段,首尾難以相顧,甚至想要逃走都不可能。花當的手顫抖著,緊緊握著那柄伯顏剛剛拱手獻上的寶刀,那把鑲嵌著無數珠寶的華麗寶刀,據說曾經是偉大的成吉思汗的佩刀。

  突然遭遇的奇襲,令他有點發懵,直到這時他才醒悟了些,他來不及去分析對方是火篩、瓦剌還是伯顏的人馬,亦或是三方聯軍了,他只知道,如果現在不能迅速逃脫出去,那麼今日全軍覆沒必成定局。

  「卓爾,我們……」花當扭頭急呼,卻愕然發現一直隨在身邊的美人兒已不知去向。霍然抬頭,他看見一個白衣飄飄的人影兒正縱馬狂奔。趁著混亂從側翼繞開,繞向正向他掩殺過來的人。

  「她……欺騙我!」這個令人難堪的事實,儘管不情願,他卻不得不承認。惱羞成怒的花當立即摘弓搭箭,鋒利的箭矢瞄準了塞裡木卓爾那姣好的身段,瞄準了她的後心。

  箭欲離弦,他的心中卻忽地一陣不忍,硬弓稍稍一壓,一箭離弦,塞裡木卓爾嬌呼一聲,險些墮下馬來。

  這一箭射中了她的大腿,痛澈入心。花當縱馬疾馳而來,搶在掩殺過來的隊伍之前扣住了她。

  卓爾的大腿上鮮血殷殷,這雙豐腴修長的大腿,曾纏在他健碩的腰間,用一陣陣美妙的顛聳,把他送上銷魂的天堂。難道一切的溫柔和熱情都是假的?他是那麼的疼愛卓爾,然而卓爾呢?

  花當一把扣住她纖秀的手臂,怒不可遏地大吼:「為什麼背叛我?」

  卓爾痛得花容失色,既然不能逃,她也不再說話,瞧著花當只是冷笑,冷冷的、輕蔑的笑。

  花當抬頭望去,火篩的大旗已經被扔掉了,被五千精騎包圍分割的千人隊被迅速吃掉,一部分人馬已經自後合攻乃仁台,自己隨身侍衛中這最強的一支力量也要馬上被吃掉了。

  遍野的騎士開始合圍,花當周圍的親兵不斷栽倒在血泊中,花當瞧見了伯顏,因為伯顏也正在瞪著他,不,準確地說,是緊緊盯著他掌握中的塞裡木卓爾。

  忽然一個人騎馬奔向伯顏,對他稟報著什麼,伯顏聽著,仍然緊緊盯著卓爾,一瞬都不捨得離開,好像那是難以割捨的瑰寶。

  花當眼神一錯,他認出了那個人,那個人是阿勒泰,是那個中了卓爾的離間計,率領所部叛離伯顏,淪落成馬匪的阿勒泰。

  花當的身子顫抖起來,他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抵得過一百名探馬的獵鷹會沒有發現埋伏的敵人,終於知道所謂分化瓦解、招降納叛,根本就是自己正緊抓著的妖精織出的一張陰險的網,專門用來捕捉自己的網。

  阿勒泰、博達爾模的叛逃;伯顏猛可的議和投降;哈丹巴特爾先率五千主力投降的行動,都是為了讓他輕視伯顏,相信伯顏的誠意。

  兩支名為馬匪,實際上仍忠於伯顏的軍隊,先後打著瓦剌和火篩的旗幟繼續誤導,誘使他做出錯誤的判斷沒有及時脫身。而伯顏猛可親率兩千沒有兵器的殘兵施展苦肉計,迅速瓦解了殿後的侍衛,對他實施包圍。

  一切的一切,轉瞬間就令一個高高在上的勝利者,變成了一敗塗地的末路英雄。伯顏也曾末路,但他不惜一切在尋找著東山再起的機會,而自己呢,現在還有什麼機會可以把握?手裡唯一能夠把握的,就只有手中這個女人。

  光線又黯淡了些,風少了點暖意,吹過來時涼涼的,帶著股血腥味道。屍體到處都是,鮮血浸透大地,相信明年這個地方的野草一定長得很豐美。

  花當的近身侍衛是驍勇善戰的,但是對方的戰力並不在他們之下,而人數卻是他們的五倍,雪片般飛舞的鋒利馬刀、縱橫擊刺的長槍馬槊,伴隨著側方、後方騎士角度刁鑽的箭矢配合,花當的親兵根本無法發揮應有的戰力,便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這是最嫻熟的戰士,在近距離的衝鋒中,在刀、矛兵刃的亡命搏擊中的巧妙配合。弓箭在兩軍交戰的如此近處也能應用自如,長短配合、遠近相接,殺傷力實在是太可怕了。花當手下的幾個親兵百夫長見勢不妙,分別率領手下的戰士集合成一個銳利的鐵三角,想殺開一條血路掩護花當衝擊去。

  他們奮勇廝殺,衝勢極猛,困獸猶斗的猛士是任何人也不容小覷的,但是佔據了絕對優勢的伯顏兵馬又豈能容花當走脫?雙方的猛士都使用重兵器、長兵器,彼此犬牙交錯,糾纏在一起,開始了一場惡戰。

  花當的親兵真的拼了命了,他們不惜以命換命。砍殺起來常常都不存在格架抵擋,完全是一招斃命,甚至是同歸於盡。可是他們的抵抗已經改變不了結局,面前無法逾越的堅強防線,讓他們自己也知道了這一點。

  拚命已無意義,但是慣性促使著他們繼續拚著命。伯顏,顯然也沒有要留活口的意思。

  伯顏的戰士戰陣經驗畢竟比花當的人更豐富一些,花當親衛那種凶悍凌厲的拚命勁頭漸漸洩去,伯顏的人馬就開始佔了上風,花當的侍衛們一個個倒在血泊中,剩下的人越來越少了。這一次的突襲,大局已定!

  喊殺聲越來越小,一個環形的包圍圈正向花當一步步的壓過來,各式的兵器,在夕陽的輝映下,閃爍著凜凜寒光。沒有人再近身作戰了,花當身邊剩下的屈指可數的戰士,每當他們無望地舉起武器,還沒有縱馬衝前兩步,箭矢就從四面八方射過來,把他活活射死,空留一匹戰馬嘶鳴一聲,拋下他的屍體輕輕跑開。

  人在一個一個減少,那種強大的壓迫感簡直能令人發瘋,花當咬著牙,拔出了那柄來自伯顏的寶刀,橫在了卓爾皇后優雅如天鵝、光潔如絲絨的頸項上。

  伯顏猛舉手,包圍圈不動了。伯顏提馬,昂然喝道:「花當,放開她,我給你一個機會公平決戰」。

  花當冷笑:「公平決戰?無論勝敗我都決不可能活著離開,何謂公正?如果不是這個女人,我怎麼會輕易敗在你的手裡?伯顏,要麼放我走,要麼我就先殺了她」。

  「呵呵呵……」,塞裡木卓爾忽然笑了,她欣然笑著,深深地凝視著伯顏猛可,大聲地說著,說給伯顏聽,也說給伯顏的戰士們聽:「你不可能放他走的,因為你是伯顏猛可。你不只有我,你還有忠於你的戰士,屬於你的草原,那是你的責任。

  沒有花當控制著他的強大部落,沒有一個威望卓隆的人鎮懾著各部族的首領,朵顏三衛的部落人馬再多,也會變成一團散沙,那時,你的機會就來了。一個強大首領的死亡,可以造成一個強大勢力的衰敗,也能成就另一個人的強大,重新站起來吧!伯顏,你仍然是草原之王,不可戰勝的草原之王」。

  富有煽動性的話,令伯顏手下的戰士揮舞著刀槍歡呼吶喊起來。卓爾的話是對的,至少在大草原上是的,因為這裡沒有一套完備的官僚體系,所以一個深孕眾望的英雄,在部落中確實有著無法取代的重要作用,關乎一股強大力量的存亡。

  伯顏眼中滿是滾滾熱淚,嘴唇翕動著說不出話來。花當氣急敗壞地吼道:「閉嘴」,他手上鋒利的寶刀稍稍使了點力,刀刃劃破了卓爾細嫩的肌膚,殷紅的鮮血滲了出來。

  「我會的,卓爾,我會辦到的」,伯顏含著淚回答,他當然絕不可能讓花當活著離開,但他同樣不可能坐視卓爾為他而死。

  面對這樣的場面,他束手無策,他不知道該怎麼救下卓爾,難道就這麼僵持下去?哈丹巴特爾先投降的五千精兵正在等著他內外接應,攻擊花當的大營。如果有人先逃了出去報訊……

  卓爾靜靜地注視著伯顏猛可,忽然莞爾一笑,風掠著她的秀髮,那笑很甜很甜:「伯顏……」。

  「卓爾!」伯顏凝注著她,滿眼的擔心和無奈。

  「能陪伴一位英雄、成就一位英雄,我心滿意足了。大汗,塞裡木卓爾,願意死在你的刀下!」

  「不要!」

  在伯顏戰慄的驚呼聲中,卓爾昂起驕傲的頭顱,把雪白的頸子遞上去使勁兒一抹,鮮血噴湧,鋒利的刀刃立即割破了她的咽喉。

  花當傻了,他的身子僵硬著,怔怔地慢慢地鬆開手,眼看著汩汩的鮮血染紅了卓爾雪白的胸襟,那長髮的美人在馬上搖曳了一下,然後如同墜落紅塵的一朵花兒,慢慢墮下馬去,軟軟的跌在青青的草地上,輕絲的雪白絲袍慢慢斂落,讓她看起來就像一朵睡著了的蓮花。

  「她死了……」。

  一時間,兩個男人都有點發癡。

  死一般的寂靜被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吼驚破了:「卓爾!」

  那雙血紅的眼睛似欲噴火地盯著花當:「是你殺了她!花當,我要把你千刀萬剮」。

  驚愕中醒來的花當卻爆發出一陣大笑,他丟了那柄寶刀,坐在馬上放聲大笑:「好!好好!哈哈哈哈……,死的好!伯顏,你賺了我,我賺了你的女人,美人換江山,江山換美人,哈哈,哈哈哈……」。

  「射!給我射死他!」伯顏的馬鞭象憤怒的倚天長劍,筆直地指向仰天大笑的花當。

  「我花當花下死……」。

  「嗡~~」,一陣滲人的嗡鳴,花當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伯顏的兵馬包圍的環形正中,只有一匹馬,那匹馬上,已經看不出是駝著一個人,就連頭和臉都看不見了。那匹馬上,密密匝匝、支愣八翹的箭矢撐住了他的身子,使他竟不能從馬上掉下來。

  無人控制的戰馬輕輕踱出幾步,馬背上顫巍巍的,就像是駝著一枚巨大的橢圓型刺球……

  宏圖霸業英雄夢,一夢付黃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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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4 21:58:16
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09章 綺夢驚魂

  花當的大營殺牛宰羊,等著慶祝大首領的重大勝利,可是毫無防範的大營等來的不是凱旋而歸的花當和將士,而是伯顏的突然襲擊。

  伯顏懷中抱著一個苗條的白衣女子,遠遠望去,好像托著一條潔白的哈達,但他獻給伯顏部族百姓的,是刀林箭雨和無情的屠戳。伯顏,赤著雙目,殺氣沖天,就像一尊從地獄裡衝出來的魔神。

  伯顏的盟弟哈丹巴特爾率領那五千分散安排、暗中受到一定監視的戰士在內響應,趁花當部族因突如其來的攻擊而陷入短暫混亂的機會奪取武器,在內廝殺。

  正在準備召開歡慶晚會的部族將士和家眷們被內外夾攻,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屍橫遍野,死傷無數,整個戰局因為花當的死而徹底扭轉,殘兵敗將們一路照逃,撤回了朵顏三衛的地盤。

  朵顏三衛群龍無首、人心惶惶,部族大首領、順明王花當和小王子阿爾斯愣全都死在戰場上。但是從部族實力看,兀良哈三衛中,泰寧衛、福余衛的實力和總兵力仍不及花當本部的朵顏衛,做為朵顏衛部族大首領之女的銀琦,一個十六的女子只得暫時負起責任,出面統領全局,並授命父親的拜把兄弟、足智多謀的福余衛首領白音掌控全局,同時著人向大明衛所求救。

  伯顏並沒有趁勝追擊,他的地盤還沒有穩固,他必須先把草原上散落駐紮的、那些中立的、被迫投靠花當的部族,趁著準備坐山觀虎鬥的火篩還沒反應過來,重新接收過來。

  遼東衛所,瀋陽衛所十分緊張,警戒驟然加倍,連偏北的奴兒干都司都密切關注著草原上發生的一切和後續動態。

  吳傑等人等來了一個大噩耗,他們被迫隨著花當部族的潰兵逃回朵顏衛,然後匆匆瞭解了目前的複雜局勢後,一面留人繼續觀注情況,自己則星夜兼程迅速出發趕回關內。關外局勢的變化變得比三雄並立時更加複雜,他必須把詳細情細馬上稟報朝廷,拿出對策。

  不管塞外怎麼外,原本野心勃勃的花當都不必操心了,再了不起的英雄,一旦死去,豪情壯志都付諸流水,化成了一片塵埃。花當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苦的是那些想在亂世中建功立業、做一個風流人物的追隨者。

  ********

  這一夜,楊凌也在做夢,一場旖旎的春夢。

  他夢到自己正在上林苑中,身畔湖水青青,身下綠草青青,就像天堂一般美麗,半人高的青草遮住了他和永福公主坐在地上的身影,坐在裡邊,誰也看不到。

  永福公主楚楚可憐地坐在他面前的草地上,一條晶瑩玉潤的大腿就橫在他的雙膝上,粉光緻緻,毫無瑕疵。手指觸處,細嫩如脂,滑潤如油,那渾圓結實的處子玉腿,帶著股香馥馥的味道,看得他心猿意馬,胯下的小兄弟不免搖頭擺尾地不安份起來。

  「面前是一位公主殿下,失禮是要砍頭的,不是砍大頭就是砍小頭,不可失禮,萬萬不可失禮!」楊凌暗暗地告誡自己,他也想弄明白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感覺眼睛的情景似曾相識,偏偏卻想不起是怎麼回事。

  楊凌正想抽身離開,不料一雙纖纖玉手忽地拉住了他。抬頭望去,只見永福公主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瞟著他,拉著他的手,嫣然地笑著,柔聲道:「來,跟我來」。

  一陣淡淡的輕煙消散,不知怎麼的,兩人就出現在一處豪華高大的宮殿中。好大的宮殿,四下看不到邊,到處飄著淡淡的煙霧,巨大的殿柱矗立入雲,上邊看不到殿頂。這麼大的宮殿裡,到處都是乳白色,到處都是空蕩蕩的,宮殿中就只有一件東西~~~~一張床,一張華麗的大床。

  獸香裊裊,黃花梨木精雕的大床四面都掛著紗縵帳布,永福快步走到帳邊,掀開紗帳一角,回過頭來望著他羞澀而嬌俏地一笑,然後鑽了進去。

  楊凌站在紗帳外,怔怔地透過淡色薄紗望去,永福公主踢去了一雙鞋子,裸著一雙玉足,步態優美地行走在柔軟的波斯長毛地毯上,她走到床榻邊,解開一把長曳及臀的秀髮,又大大方方地褪去輕羅綺裳,露出了一具曼妙玲瓏的女體。

  透過羅帳望去,那極美的肌膚,被燈光映得潤澤裡帶著一股紅暈。紗縵裡的永福赤裸裸的,蠻腰款款、長腿錯落,絕美的身姿和優雅的舉止,如同蟾宮嫦娥,清靈不俗,但她那胸腰、腿股的曲線滑潤修長,卻又有股說不出的嬌媚。

  那雙輕輕踮著腳尖走動的美腿,修長標緻、骨肉勻稱,看的楊凌心旌搖動,但他卻不敢走過去,輕輕嚥了口唾沫,就見永福公主姍姍地上了床,拉過一床薄衾掩住玉體,然後回首向他嬌嗔道:「討厭,你還不過來?」

  「你……你是公主……」。楊凌掙扎著,心裡還保留著最後一絲清明。

  「公主也是有血有肉的女人,我是喜歡你把人家當神仙供著,還是當成一個女人疼愛?枉你楊凌一世聰明……」餘音裊裊,所蘊含意卻不喻自明。

  楊凌聽的意亂情迷,一時把她的公主身份丟在腦後,情不自禁地走了進去,

  繡被掩住小巧玲瓏的嬌臀。裸露出水一般的玉背曲線,當真是瘦不露骨,明艷無儔。小腿露在外邊,白如剝蔥的玉趾緊緊蜷起,粉薄的腳掌心紅嫩紅嫩的,形狀溫潤綿致。

  永福公主羞澀轉身,錦被下裸露出粉嫩的肩頸肌膚,胸前有小丘賁起,依稀可見一抹細嫩雪白的乳溝,看得楊凌怦然心動:「平素敬畏於她高貴的身份,實不敢看也不敢想,想不到她這樣的稚齡少女,身子竟也有這般風情。」

  「來呀」,那柔媚的表情似笑非笑。那聲音柔的,就像一汩清泉淌過草地。

  「我……我……」,楊凌噎著聲音說不出話,胸海中警鈴大作,可是他卻偏偏鬼使神差地脫起衣裳來。

  永福呀地一聲嬌呼,纖纖十指羞的一下子摀住了俏臉,卻偏又張開指縫,偷偷打量他的身子。指縫間露出的眼睛亮亮的,就像一眨一眨的星辰。

  楊凌被她的嬌態撩撥的情難自禁,他扔掉最後一件衣服,大叫一聲:「我來啦!」,然後一個魚躍,呼地一下撲上了床。

  眼前情景乍變,那床就像忽然變成了一陣輕煙,根本托不住他的身子,在永福的格格嬌笑聲中,楊凌的身子一下子從床上穿了過去,一直向下沉去。

  楊凌嚇的一頭大汗,他正欲呼喊,卻忽然感覺身子又被床托住了,定睛四顧,卻是一間陰冷黑暗的小屋,一燈如豆,他赤身裸體躺在床上,手腳全被捆住。

  「我這是怎麼了?」楊凌正在詫異,就見苗逵笑微微向他走來,那笑配著小屋裡幽淡的燈光,顯得有點陰森恐怖。

  「苗公公?」

  苗逵哈著腰向他笑道:「國公爺,你的膽子真是包了天啦,當今皇上的御妹,你也敢打主意,嘖嘖嘖,你看看,龍顏大怒了吧?你呀你,色字頭上一把刀,國公爺您嬌妻美妾已經夠多了,怎麼就不知收斂呢?嗨!虧得我和戴義、張永幾個爺們給你求情,皇上這才息了怒,要不然……」。

  「啊?皇上知道了?」楊凌大驚,繼而連連道謝:「多謝苗公公,多謝苗公公」。

  「嗨!謝啥啊」,苗逵向他飛了個眼兒:「要不是你幫我進言,我放跑了紅娘子,皇上能輕饒了我麼?禮尚往來啊」。

  「我……」,楊凌有點心虛,他又覺得苗逵的笑有點怪異,難道苗逵已經知道他當初的真正用心了?楊凌一驚,正要再做試探,卻發現苗逵的手正探向他的下體,不由大驚道:「苗公公,你這是做什麼?」

  苗逵眨眨眼,笑道:「施宮刑呀,皇上是不殺你了,可沒說不懲治了,你別怕,咱家會輕輕的,這刀子快著呢,一刀下去,一了百了,以後咱爺們就都在宮裡混啦,呵呵呵……」。

  「什麼?不要,不要!」楊凌驚得一頭大汗,黃豆粒大的汗珠一顆顆滲出來,他瞪大眼睛,看著苗逵手中舉起的明晃晃的小刀,拚命搖頭。

  「嘖嘖嘖,威國公爺的本錢還真地夠雄偉、夠威風,唉!可惜了的。回頭兒,咱家幫你跟內務府說一聲,這寶貝就不放進寶貝房了,國公爺您把它拿回家去吧」。

  苗逵說的十分細緻:「可得放好嘍,要是風乾了,那就只剩一層皮了,得用琉璃瓶兒盛著,用特製的藥水兒醃起來,宮裡有方子,回頭咱家把方子抄給你。噯,文心夫人不是神醫嗎?說不定有更好的藥材,說不定能泡的更形壯碩。您呀,把它泡在瓶子裡邊兒,有空兒就撈出來看看,也算有個念想兒……」。

  「不要切!我再也不敢啦!我再也不敢碰公主了,不要!不要啊!」

  眼看著那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形的寒光,猛地揮了下來,楊凌滿頭大汗,嘶聲驚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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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呼……」,只有呼呼的喘氣聲,和他怦怦的心跳,楊凌睜開眼,呼呼地喘著粗氣,定了定神,他才發現房中靜謐,淡香幽幽。自己正躺在軟軟的繡床上,身上蓋著錦被。

  桌上還有一盞燈燭,只是紗罩中的燈光已經變得極其黯淡了,陰暗的光線,倒與夢中的景像有著幾分相似。

  「我這是在哪兒?呃……原來是一個夢」,楊凌放心地喘了一口大氣,正想拭拭額頭的冷汗,忽然發覺自己的胯下,真的握在一隻溫軟綿綿的小手裡。楊凌不由一個哆嗦,神經反射般地又是一聲驚叫。

  「相公,你怎麼了?」身旁的幼娘從睡夢中被驚醒,張開朦朧的雙眼,趕緊坐起了身子,鬆散的月牙白的棉布小衣向身上一貼,拱起一對溫潤綿致的玉兔。

  「沒,沒事」,楊凌驚魂稍定,只覺一陣口乾舌燥:「你……你怎麼睡著也握著它呀」。

  「去你的,誰喜歡握著它呀,你當是好吃的東西呀」,幼娘的臉羞紅了,她不好意思地推了楊凌一把,嬌嗔道:「還不是你,要完了人家還跟小孩子似的,非讓人家給你握著才肯睡覺,結果……結果人家也太累了,就……不小心睡著了」。

  幼娘調皮地吐吐舌頭,格格地笑起來。

  秀髮微散,星眸朦朧,睡的香甜的臉蛋兒上帶著一抹紅暈,海棠春睡的嬌容甜甜的,少女的稚純中偏又透著婦人的嫵媚。楊凌看到幼娘偶爾露出的嫵媚神態,只覺溫馨無限,心中那種懼意便漸漸淡了。

  幼娘輕輕趴在楊凌身上,摸著他仍然怦怦亂跳的胸口,柔聲道:「相公做了噩夢麼?瞧你這一頭汗」。

  她憐惜地抻起小衣衣袖,輕輕替楊凌拭著額頭的汗水。

  楊凌吁了口氣,說道:「嗯,做了個夢,你……沒聽到我說夢話?」

  「聽到什麼呀,人家……人家平時睡覺可警醒呢,可是今兒……都被你折騰散了,身子乏得很,聽到你大叫一聲,這才醒的」,幼娘羞羞答答地答道。

  「嗯?喔!散的好,乏的好」,楊凌暗暗地嘀咕著,頓時放下心來:「要是夢話完完整整讓幼娘聽到,那可不知該如何解釋了,這樣荒唐的夢自己怎麼對她提起?」

  他掀開被子,赤著身子走到桌邊抓起茶壺「咕咚咕咚」灌了一氣兒涼茶,然後走回床上,把枕頭抬高了點兒,把幼娘攬在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削肩,說道:「沒事了,咱們睡吧。」

  幼娘瞧他神色緩和過來,溫順地點了點頭,小貓兒似的蜷在了他的胸前。

  楊凌想了想,又輕輕歎息一聲,自言自語地道:「睡吧,明兒,我得去看看永福公主了,。

  幼娘趴在他胸口,睡眼朦朧地道:「嗯,相公早該去了,要不是你那一槍,公主豈能受傷?可是自打把人家送回去,你就再也沒有登過門,於禮節上,咱家可真的說不過去呢」。

  她打了個哈欠,呢喃道:「文心姐姐連著去了幾天,傷已經治好了,傷處也沒留下疤痕,可算是萬幸。不過相公還是親自去一趟,探問一番的好」。

  「嗯……」,楊凌也倦了,他身子一翻,一條大腿架在了幼娘豐盈渾圓的臀部上,扭了扭身子,選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然後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道:「明天我就去,現在睡吧」。

  「公主誠可貴,生命價更高。楊凌啊,這不是女人啊,那是要命的禍害啊。如果你無妻無妾那也罷了,現在的你哪能和堂堂的大明公主有什麼牽連?知足吧,人心不足蛇吞相,別說和公主真有什麼瓜葛了,就是讓皇上聽了一點什麼風聲,以他最恨親近的人欺騙、傷害他的性格,我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就算讓他明白是公主喜歡我那又如何?我們再親近……那也是他的親妹子啊,皇上不維護妹妹、不維護皇家的體面,難道會什麼都向著我?不行,明天去見見公主,我一定得給公主趕快找個稱心如意的駙馬,否則就要引火燒身了啊」。

  楊凌含含糊糊地想著,雖然一想起那麼嬌甜可愛的小公主要嫁做他人婦,心裡有點不舒服,可他還沒精蟲上腦到拿身家性命開玩笑的地步,根本沒有那麼豐富的想像力,敢設想自己和公主之間的任何可能:「去年的新科狀元是誰來著?啊……啊……」。

  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他把臉埋到幼娘柔軟清香的長髮裡去:「要是年紀過的去,狀元郎配公主,倒也算是彼此相當……」。

  他倦意朦朧地盤算著,一隻柔軟的小手,輕輕從他的胸口滑到了腹部,然後很自然的又向他胯間探去,剛要入睡的楊凌霍地驚醒,一把握住了那只柔荑,心有餘悸地道:「別……可別,睡吧,我的娘子,還是睡了吧……」。

  靜夜中,胸口處,傳來一陣輕輕的,「吃吃」的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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