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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種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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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沐軼]大唐小郎中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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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7 22:11:30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並不難治的不治之症

    儘管判斷為中風,但病因病機如何,心中還不甚了了,得進一步查明,左少陽問那漢子道︰「老人家平素身體如何?」

    那漢子道︰「我娘以前身體還行,就是兩年前,我爹……唉,生意虧空,家貧如洗之後,她身體就不行了,吃飯少,總說頭昏眼花的,稍稍走動就倦得很。以前她可比現在胖,就算是現在,這身體也算胖的了,爬坡下坎的累得很,不想住山頂上老槐村,所以才跟著我們到工地幫人洗衣服。沒想到遇到這病,--你這賤人!要是我娘有個好歹,我拿你抵命!」

    眼見那漢子怒目圓瞪瞧著自己,那婦人咕咚一聲跪倒在地︰「賤妾不是故意的啊,我……,我只說了那麼一句,我不知道娘會生那麼大氣啊,我該死!我該死……!」

    這婦人一邊說一邊狠勁抽自己耳光,啪啪直響,頓時鼻口鮮血直流。

    茴香眼楮一瞪,衝著那漢子道︰「要教訓老婆回家訓去!我們這是藥鋪,是看病的!你們這像什麼樣子?」

    那漢子這時候哪敢得罪她,忙尷尬地笑了笑,瞪眼喝叱兀自扇自己耳光的婦人道︰「行了!回去再收拾你!還不滾一邊去!」

    那婦人這才收手,爬到一邊,蜷縮著身子躲在角落裡嗚嗚低聲抽噎著。

    左少陽已經想明白了,這老婦以前心寬體胖,所謂肥人多痰,這老婦乃是「體豐於外,氣弱於內」的素質,是宿有脾虛痰濕內聚之象,因事動怒,怒氣傷肝,肝氣化風,志火內燔,煉液成痰,痰火內蒙心主,外竄經絡,以致中風病發。這是內風上越,虛陽獨亢,氣血逆亂,痰火為患。必須滋陰潛陽,清降熄風豁痰。

    細細一想,這病屬於多發性的常見病,辯證也不難,也不是病情垂危,為何惠民堂等藥鋪醫館都推脫自己醫治不了呢?左少陽回頭望去,見這幾個漢子一身泥土,破衣襤褸,甚至可以說是蓬頭垢面,那老婦也是粗布裙褥,頭上連根鐵簪子都沒有,只是胡亂挽了個髮髻,用塊舊布包裹著,一看就是窮得叮噹響的窮光蛋。而中風醫治過程比較長,光是急性一般就是半個月,中臟腑的中風可達一個月之久,而恢復期可多達半年,後遺症治療期更可達一兩年甚至更長。掙不到診金,還得往裡賠藥費,這藥費也不是小數,因為要長期服藥,這算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左少陽沒有獨立開過診所,對用醫術謀生的理解還不深刻,所以明知收不到錢還要往裡賠,在自己家正為錢發愁的情況下,還是做不到拒之門外,一門心思只想著如何將病人治好,別的統統忘到腦後了。

    他左思右想,比較各方優劣之後,想好了診治辦法,這才對那漢子道︰「這位大哥,病人病情很危重,越早用藥越好,我先給他服藥吧?」

    那漢子甚至都沒問服什麼藥,忙不迭擺手道︰「小兄弟,還是等令尊回來看了再說吧。--令尊咋還不回來呢?」那漢子站在門口張望。

    左少陽愣了,自己費盡心思琢磨的治療方案,對方甚至都不問一句,他知道,要病患相信自己這小郎中是很不容易的,表白自己能行也沒用,很可能還會適得其反,這種情況下,他沒辦法用藥,也不敢悄悄用藥,否則很容易好心辦壞事。再說,他沒治過這病,儘管是這麼想的,也決定了用什麼藥,但還是沒把握,也不知道自己的判斷究竟如何,用藥是否有效,所以也不敢擅自用藥。看來只能用老辦法,讓老爹左貴看病,自己暗中偷梁換柱,進行治療了。

    又過得片刻,就聽外面青石板腳步聲急促,一個花白鬍鬚老者急匆匆跑了進來,正是老爹左貴,後面跟著苗佩蘭,推著一輛手推車,上面放著桌椅等物。

    「我爹回來了!」左少陽迎了上去。

    那漢子一聽,面露喜色,急步上前拱手施禮︰「左郎中救命啊……!」

    左貴一擺手︰「客套話不說,病人怎麼了?」

    那漢子忙把經過又簡單敘述了一邊。左貴問了幾句之後,掃了幾人一眼,皺了皺眉,捋著花白鬍鬚,緩緩搖頭道︰「邪在於絡,肌膚不仁,邪在於經,即重不勝,邪入於腑,即不識人,邪入於藏,舌即難言,口吐涎。中風使然,這病,唉,只怕老朽……,也無能為力啊!」

    那漢子本來聽他說了一大通,句句對證,心中有望,沒想到最後卻冒出這樣一句,頓時急了,咕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求您了,左郎中,都說你心眼好,就救救我娘吧!」

    一眾人也都跟著跪下。

    左貴老爹的決定讓茴香暗自鬆了口氣,瞧著老爹左貴眨眼,用手背著那些人擺手,示意老爹不要接受治療。同時陪笑道︰「幾位大哥,我爹說了,這病我們真的治不好,很抱歉……」

    一聽這話,眾人頓時都傻眼了,一顆心都沉到了底。門邊站著的苗佩蘭,也是神情黯然,望著左少陽。

    自從認識苗佩蘭以來,見到的都是她的笑臉,燦爛的,嫣然的,卻從沒見過如此暗淡的,這讓左少陽心中猛地一揪,顧不得別的,上前道︰「爹,你就給這老人家治治吧!」

    「治什麼治!」茴香扯了左少陽一把,把腦袋湊到左少陽頭側,低低的聲音呵斥道︰「弟!這一旦應下來,可不是十天八天的事,也不是丁點藥就能解決的事!你以為倪大夫他們真治不好?他們是躲著呢,眼下我們自己的屁股還少瓦蓋,哪還有能力給人家蓋轉閣樓?先顧自己吧!」

    左少陽也生氣了,高聲道︰「姐,身為醫者,難道見死不救嗎?」

    聽他這話,門邊的苗佩蘭眼中似乎有淚光閃現。

    左貴老爹乾瘦的身子更是輕輕一顫,捋著花白鬍鬚的手僵了一下,慢慢把手放了下來。

    茴香漲紅著臉甩手道︰「哼!好,你有本事,你救啊!」

    「我救就我救--,人家不相信我,我救個屁啊!」左少陽有些窩火,忿忿道。

    那漢子有些尷尬,正想解釋一下,左貴已經緩緩道︰「忠兒說的沒錯,即使這樣,老朽就開劑方子治治,只是話說在前面,老人家這病十分危重,老朽這方是否管用不好說,若是這方也沒用處,請恕老朽愛莫能助,幾位只有另請高明了。」

    那漢子聽罷,一臉哀傷望著床上的老母,沉重地點點頭。牆角那抽噎的婦人匍匐在地,拚命克制著自己,卻終無法抑制心中的委屈的痛苦,嗚嗚地哭了起來,又怕丈夫責怪,平明咬著嘴唇克制,那嗚咽之聲聽著更讓人心酸。

    左貴慢慢走到桌前,提筆寫了方子,他用方第一味藥必用桂枝,不過在這方里略作改動,改成了桂心。桂心跟桂枝同屬一種植物肉桂樹,桂枝是用的肉桂樹的乾燥嫩枝,肉桂樹的樹皮去掉外面粗糙的表皮之後就叫肉桂,把桂皮裡外的皮都去掉之後,剩下的就叫桂心。三者的藥用不太一樣,桂枝是解表藥,桂心是補陽活血藥,肉桂則是溫裡的藥。

    左貴運筆如飛,很快把方子寫好了,拿著自己瞧了瞧,歎了口氣,黯然把方子遞給左少陽︰「抓藥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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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7 22:15:00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人參

    第左少陽接過方子一瞧,是《金匱要略》附方所引《古今錄驗》的續命湯。這方能疏通經絡、調和營衛、解表祛邪。主治中風、偏癱等症。

    他心中暗自疑慮,《金匱要略》成書於宋朝,這方子怎麼唐初就有人知道呢?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儘管《金匱要略》成書是在宋朝,但它是宋朝人整理的東漢醫聖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中的雜病部分,而張仲景的這部書其實是對東漢之前醫學成就的總結,所用經方很多都是當時已經流傳於世,被醫家廣泛使用,《傷寒雜病論》雖然失散數百年,但其中的經方已經通過民間手抄本等形式流傳於民間醫者之間了,所以儘管唐初的醫者不知道《金匱要略》,對其中記載的方劑卻有知曉者,這續命湯只怕也是如此。

    掃了一眼老爹左貴方劑配伍,正是續命散組成,只是其中關鍵一味藥「人參」三兩,換成了「黃耆」三兩。

    左少陽看罷方劑組成,頓時明白了,為什麼惠民堂等藥鋪都拒絕給這病患醫治,原來唐宋以前,對中風的認識是從「內虛邪中」角度出發的,治療上也都採用疏風祛邪,補益正氣的方藥,而要論補氣的藥,人參為首,人參是大補元氣,復脈固脫,拯危救脫第一要藥,但是,人參是十分名貴的藥材,其中的上品人參,價值超過金銀。而這方子一用就是三兩,也就是一劑藥至少要用三兩以上的白銀!相當於人民幣一萬五千元!眼見這些人衣著襤褸,哪裡有錢支付如此昂貴的藥費?藥鋪要是義診送藥,又如何送得起呢?

    由於人參太貴,所以他們貴芝堂並沒有這味藥,否則,賣幾兩人參就能把房租交上了,也就不用發愁了。

    老爹左貴把人參換成黃耆,儘管黃耆也是補氣的藥,但跟人參相比,在大補元氣的作用上,那就是天壤之別了,如果能換而對療效沒有大的影響的話,人家早就換了。

    唐朝醫者對此很無奈,左少陽卻不發愁,因為唐宋之後,對於中風的認識和治療,後世有了長足的進步,金元以來,許多醫家對中風改以「內風」立論,經過劉河間、朱丹溪、張景岳、李中梓、葉天士等等各朝代名醫的努力,特別是現代醫學研究,已經形成了遠勝於唐宋的完整的中風病治療法則,治療方法多樣化,療效也有了很大提高。治療這種病,不需要人參也能達到很好的治療效果了。

    根據病患的病症,左少陽決定用「羚角鉤籐湯」加減和紫雪合併治療。羚角鉤籐湯這方劑出自清代,以涼肝熄風為主,配伍滋陰、化痰、安神藥,標本兼治,是涼肝熄風法的代表方。這方劑中的羚羊角在現代不好找,因為羚羊是國家保護動物,但在古代就不存在了,只是一般的很普通的藥而已,他們藥鋪就有。其他的藥也都是常見藥。

    由於患者邪熱內閉,神昏,所以要陪著開竅醒神的藥進行治療,左少陽配製有紫雪,頭一天用於治療老槐村那急驚風的孩子,收效顯著,想不到很快又用上了。

    左少陽問那漢子︰「你們是在這煎藥,還是拿回去自己煎?」

    那漢子苦著臉道︰「就麻煩小兄弟在這煎吧,我怕我娘病情拖不了這麼久,能盡快用藥就盡快了。」

    「那好!先抓一付藥吃吃看,有效了再接著抓,行嗎?」

    「行行!」那漢子回頭瞧了一眼身後幾個漢子,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請問小兄弟,這藥費……?」

    「請稍等。」左少陽很快把羚角鉤籐湯需要的藥揀好,道︰「一付藥,共十二文錢。」

    這藥費自然是按照左貴老爹的去人參續命散算的,真正的藥費加上紫雪要比這貴一些,但左少陽沒法說。

    那漢子哦了兩聲,從懷裡摸出錢袋,扯開口子,把裡面的都倒了出來,數了數,只有五文銅錢。沒等他說話,後面的幾個漢子也都掏出錢袋,把錢都倒出來了,加起來,總算湊足了十二文。小心地放在左貴的桌子上。

    左貴籠著袖子瞧了一眼桌上的十幾文錢,沒伸手去拿,很顯然,他知道自己那方子肯定沒什麼效果,也就不想收這錢。卻不知左少陽偷梁換柱了。只是低下頭,攏著袖子,似乎在等著宣告失敗。

    湯藥煎好,左少陽取出藥丸紫雪放在手心裡,端著來到小床邊,背對著老爹左貴,先掐開老婦的嘴,將紫雪餵下,由於老婦已經昏迷,無法自行吞嚥服藥,只能用專門灌藥的鶴嘴壺伸到喉嚨處,硬把湯藥慢慢灌了進去。

    接下來,就是靜靜的等待了。

    貴芝堂沒什麼生意,這些人守在大堂裡倒也不耽誤,只是引得路人探頭觀瞧,聽說正在救治危重病患,也有些閒人倚在門口瞧熱鬧。

    姐姐茴香和母親梁氏已經在苗佩蘭的幫助下,把手推車上的座椅搬了進來,讓那漢子坐。漢子連聲道謝,卻不坐,籠著手憂心忡忡瞧著床上昏迷不醒的老母發呆。其餘幾個漢子都籠著衣袖蹲在床邊的地上。也都不說話。

    苗佩蘭把牆角低聲抽噎的婦人攙扶起來,兩人站在一邊,悲傷地瞧著床上的老婦,左少陽拿椅子過去招呼她坐下,她勉強笑了笑,卻搖頭沒坐。一屋子的人,又有病危的病患,左少陽自然不好跟她聊天。只得也籠著袖子站在櫃檯後發呆。

    大堂裡十分的安靜,門口瞧熱鬧的見老是這沉悶的樣子,沒啥熱鬧可瞧,不少人都走了。

    太陽落山了,天終於黑了下來,馬上就要起更了,茴香點了油燈,卻也不好催促他們離開,想等到起更再說。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床邊守著的那漢子突然驚喜地叫了一聲︰「娘!娘你醒了啊?娘!--我娘她醒了!」

    那幾個蹲著的漢子一聽這話,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隨即呼啦一下,都跳了起來,圍攏在床前,喊著「娘!」「老嫂子」「大嬸」「姑姑」,亂成一團。

    苗佩蘭攙扶著的婦人眼楮已經哭腫了,一聽這話,猛抬頭,甩開苗佩蘭的手,三步兩步衝了過來,拉開面前的漢子,俯身床邊,瞧著老婦,顫抖著聲音喚了聲︰「娘!娘你覺得怎麼樣?娘!媳婦錯了,媳婦這裡給你賠罪了!」咕咚一聲跪在床邊,咚咚磕頭。

    老婦眼角,慢慢沁出一顆渾濁的老淚,順著滿是魚尾紋的眼角澀澀地滾落了下來。

    苗佩蘭眼中含淚,過來將那婦人攙扶起來。

    左少陽鑽出了藥櫃,分開眾人,來到床邊,低頭一看,果見那老婦雙目微睜,眼珠慢慢轉著,一個個瞧著眼前的人。

    左少陽回身喜道︰「爹!你的藥真管用,老人家甦醒過來了!」

    啊?左貴驚訝得嘴張得老大,慢慢起身,籠著的手放下來,嘴裡喃喃道︰「醒……,醒了?」

    「是啊,爹,老人家醒了,好像能認人了!」

    左貴小眼楮睜得溜圓︰「黃耆……,也有人參之效?」

    他嘟嚕這句話太輕,沒人聽見,茴香儘管不想讓老爹接診這病人,原因是家裡實在沒錢補貼藥費了,但既然已經接了,現在又有了效果,心中到底還是十分歡喜的,跟母親梁氏也湊了過去瞧,果見那老婦眼楮轉動,在瞧眾人,只是中風之下失語無法說話。茴香欣喜地望著左貴道︰「爹!當真醒過來了!你再來瞧瞧啊。」

    左貴這才慌忙過來,那幾個漢子急忙分開讓路,左貴踱步來到床邊,附身低頭察看了一下,道︰「老人家,老朽是給你治病的郎中,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聽見就眨眨眼。」

    老婦果真眨了眨眼。

    圍著的眾漢子都樂了,含著眼淚嚷嚷著︰「好了好了!當真神醫啊!」「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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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7 22:15:49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露餡

    左貴道︰「你能說話嗎?」

    老婦張嘴,發出了誰也聽不懂的聲音,眼見眾人驚異地望著他,左貴對眾人解釋道︰「這是中風失語常見現象,需要慢慢調理,才能恢復,一時半會沒那麼快的。」

    那些個漢子這才放心,那老婦的兒子對左貴拱手作揖道︰「左郎中,麻煩你再給開幾付藥,把我娘的病治好吧?」

    左貴有些為難,道︰「老人家這是中風,不是三五天就能好的,時間會比較長,可能十來天,也可能數個月,這說不准的。要長期服藥才行。」說罷,背著手踱會桌子後面坐下了。

    眼看貴芝堂的郎中一劑藥下去立即有了效果,老婦的兒子頓時有了信心,聽左貴那話,顯然是為藥費的事,先前在惠民堂等藥鋪,人家一付藥開口就是四兩銀子,聽說拿不出錢,就推說治不了,攆出門來,這貴芝堂一付藥只要十二文,而且一劑見效,當真遇到了貴人。

    這一起來的漢子中,有老婦的幾個親戚,其中有兒子,有佷兒,其餘的都是工友,幫忙抬人來的。幾個子佷湊在一起商量了一會,把所有的銅錢湊一塊,才九文錢。

    苗佩蘭從懷裡取出錢袋,把裡面的銅錢都倒出來,也就是先前左少陽買柴火給的八文錢,遞給了那漢子。

    那漢子感激地哈著腰道︰「佩蘭,謝謝你,等賺了錢我立馬還你。」

    苗佩蘭笑了笑,退到一邊。

    那漢子拿著十七文銅錢,走到左貴桌前,拱手陪著笑臉︰「老郎中,我們幾個湊了一下,就這些了,不夠兩付藥的,能不能您先把藥開了,我們回去湊錢,一定把藥費給您湊來,我們知道,這藥費你們已經是貼了本錢的,我們已經欠著您的恩德了,再不敢欠著,一准給您把藥費湊足了。」

    左貴捋著鬍鬚微笑道︰「行啊,這樣吧,我再給你們開兩劑,兩天的量,吃完之後,你們再把老人家送來複診,老朽根據情況再調整用藥。」

    「多謝多謝!」那漢子把十七文錢放在桌上,忙拱手施禮,「還差七文錢,這兩天我們一准把藥錢給送來。」

    左貴點點頭,凝視左少陽片刻,緩緩道︰「忠兒,按那方子,再揀兩付藥給他們回去服用。」

    左少陽答應了,揀了藥包好,取出四枚紫雪藥丸,走到床邊,將藥包遞給那漢子,交代了煎法和服法,又背對著左貴,將藥丸遞給那漢子,放輕了聲音說道︰「這個單獨口服,一天早晚各一次,每次一枚。」

    那漢子連聲謝過,把藥接了。又謝過了左貴,帶著婦人,跟其他幾個漢子背著那老婦出門走了。

    苗佩蘭臉上又有了笑容,瞧了左少陽一眼,嫣然一笑,低著頭也跟著往外走。

    左少陽忙上前道︰「佩蘭姑娘,你回老槐村嗎?這天都黑了,路上不安全啊。」

    苗佩蘭回頭笑了笑︰「我去工地和嫂子她們住,那有好些個村裡在那做工的姐妹。明早再回去。放心好了。」

    左少陽聽她耐心做了解釋,很高興點點頭。

    眼見他們走遠了,茴香很是高興地對左貴道︰「爹,想不到你醫術這麼厲害!我原想著惠民堂那些藥鋪都不收,鐵定是藥費太貴,這些人出不起藥錢,沒想到你只有十二文一付的藥,就把病給治好了,早知道這樣,我先前也不用做惡人了,嘻嘻」

    左少陽嘿嘿笑道︰「你現在來亂拍馬屁,剛才還一個勁說爹醫術平平,治不好這病呢!」

    「我那不是怕藥費太貴,我們貼不起嘛!現在這服藥本錢也就七八文,還有得賺的。」

    梁氏也插話道︰「您算的那是藥材本錢吧?還有房租呢?這要加上,不也得差不多十文錢了?瞧個病人也就一兩文錢的賺頭。不虧才怪呢!唉,你爹這也是沒辦法,來我們貴芝堂瞧病的,不都是些苦哈哈,一文錢都恨不得掰作兩半花,能省一文就一文的,藥費定高了,誰來瞧病啊?」

    左少陽道︰「我們可以區別對待嘛,有錢人瞧病,可以要價高一些,窮人瞧病,就要低一些。」

    茴香也道︰「是啊,人家惠民堂他們的診金藥費就比我們貴好幾倍。我就奇了怪了,咋還是那麼多人去瞧病呢?」

    梁氏歎道︰「人家惠民堂的倪大夫給王爺大臣瞧過病,人家衝他名氣去的,多掏錢都願意,可有錢人都去那些有名氣的藥鋪醫館瞧病,誰會上我們這裡來?像昨日忠兒他們爺倆在老槐村遇到的財主人家,這麼些年了也就這一回!」

    左少陽道︰「說到底,還是我們名氣不夠,不過,爹連著治好了三件疑難危急重症,也積累了一些名氣了,以後只要繼續這樣,我們的名氣也會慢慢提高的。」

    茴香喜道︰「對對!這次的病人,不就是聽人家藥鋪的病人說了爹治療死胎不下的那病案,才過來求醫的嗎?所以啊,花香自有蝴蝶來,爹以後繼續大展神威,多治好一些危重疑難病人,我們貴芝堂的名氣就會越來越大,水漲船高,那時候我們再提升診金,貧苦人可以義診送藥,就可以名利雙收了。」

    左少陽道︰「姐,你這想的也忒遠了點吧?眼下這房租還沒著落呢。今天瓦市賺的加上剛才賺的,總共才三十來文錢。我們還欠兩千一百文,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趙三娘中午來了,我們拿什麼交租啊?」

    茴香白了他一眼︰「你可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還能有什麼辦法呢?搬家唄!對吧爹?」

    左貴一直坐在哪裡籠著袖子若有所思,彷彿壓根沒聽見他們在說話。茴香覺得奇怪,附聲問道︰「爹,你怎麼了?」

    左貴站起身,瞧了一眼左少陽,背著手走進廚房,片刻,從廚房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忠兒,你進來!」

    聽這聲音有些冷冰冰的,左少陽和母親、姐姐互視了一眼,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忙答應了一聲,進了廚房。只見灶台上倒著一堆藥渣,已經被刨開了。左貴籠著袖子站在那,冷著臉︰「怎麼回事?」

    左少陽見這藥渣就是剛才給老大娘煎服的藥,不由心中一驚,訕訕道︰「什麼怎麼回事啊?爹」

    左貴伸出手,從藥渣裡拎起一塊藥渣,送到左少陽面前︰「這是什麼?」

    中藥煎熬之後,大部分藥都能保留原形,這藥也是這樣,是一片羚角片。左少陽訕訕笑著,不知該怎麼回答。

    左貴扔掉那羚角片,又從藥渣裡拎起一根,卻是雙鉤籐,瞧了左少陽一眼,放下,又拎起一片,是茯神木。左貴抖了抖,道︰「這些藥,是續命散的藥嗎?」

    左少陽低著頭︰「不是。」

    左貴厲聲道︰「藥是你煎的,究竟怎麼回事?」

    梁氏和茴香站在廚房門口聽著,見左貴發火,梁氏頓時慌了,忙過來道︰「老爺,有話好好說嘛……」

    「說什麼說!都是你慣的!」左貴聲音猛然提高了,「他現在敢暗自換藥了!要是換出了問題怎麼辦?算誰的?」

    左少陽立即想起穿越之前,自己建議病人加一味藥黃連,結果惹惱了主任的事情,自己這種行為,在對方看來,是一種對人家醫術的嚴重不信任,說嚴重一點,是一種挑釁,即使自己的更換是有道理的,對方並不會在乎這個,而只會揪住前面的換藥大發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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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真實的謊言

    有了前車之鑒,左少陽本該吸取教訓的,可是又不能眼睜睜看著左貴老爹用的藥沒效果,眼睜睜看著病人病重甚至死去。而直接出手醫治,病患及家屬又不信任自己的醫術,不願意讓自己治療,兩難之下,只能選擇暗中幫忙,現在事情揭穿了,必須有個說法。

    這個說法左少陽早在第一次暗中更換用藥之後便想好了,還是上次那個老鈴醫的借口最適合,當下低著頭道︰「爹,是我暗中換了藥,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算完了?你知不知道,用錯藥是要死人的!」

    旁邊茴香大著膽子嘟噥了一句︰「弟弟換藥,不是救了人了嗎?」

    左貴愣了一下,他剛才火氣全衝著兒子偷換藥材的事情去了,為這個而暴怒,此刻茴香提起,這才把注意力又回到了結果上來,沉聲道︰「先前治那死胎不下,還有老槐村的那位小少爺的病,都是你暗中偷換了藥?」

    「嗯……,對不起,爹,當時事情緊急,我沒來得及跟你商量,私自換了藥,是我的錯。」

    梁氏見左貴還鐵青著臉,也大著膽子勸慰道︰「老爺,忠兒都認錯了,你就消消氣吧。」

    左貴沒理她,對左少陽道︰「你更換這些藥的方子,從哪裡來的?」

    「是……,是上次那老鈴醫給我看的醫書上的。」

    「你不是說上面的方子都忘光了嗎?」

    「沒有,好多方子我都記下來了。」

    左貴心頭一喜︰「哦?那你為何先前說忘了?」

    「我以為那老鈴醫是騙我的,方子是假的,生怕你用了出錯,所以想暗中試一試,沒想到還挺有效。」

    左貴這下高興了,渾然已經把剛才左少陽偷換用藥侵犯自己權威的事情給忘了,急道︰「你都記住了些什麼方子?說給我聽聽。」

    左少陽忙道︰「我寫下來吧,您老慢慢看。」

    「好好,這兩天你把記著的方子都寫下來給我,呵呵,我就說那老鈴醫肯定是個仙人嘛,要不然,如何用方如神呢?」

    梁氏和茴香見老爺子笑了,也很高興,唯獨左少陽沒這麼樂觀,--醫書跟醫術是兩碼事,縱然有好的醫書,也不一定就有高明的醫術。要不然,現代社會裡這麼多醫書,想要什麼醫書沒有啊?怎麼高明的中醫還是鳳毛麟角呢。中醫是個系統的學科,必須經過系統的學習,長期的實踐,靈活辯證,隨證用方。而不是靠幾張方劑就能成為名醫神醫的。

    所以,父親的醫術要想切實提高,是需要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的,而不是看了自己寫的幾張藥方就能做到的。

    茴香聽了老爹的話,喜道︰「有了這些仙方,還愁我們藥鋪生意不好嗎?那咱們就不用搬家了?」

    一提到這件事,左貴心情頓時暗淡了下來,歎了口氣,道︰「這也只是我的猜測,或許那藥方沒有想像那麼好,有管用的,也有不管用的。誰知道呢,再說了,縱然有好的藥方,也得會用啊,會用了,也得有病人來登門求醫啊,就這幾天了,如何來得及?唉,還是先打主意準備搬家,過了年,接著走村串寨當鈴醫吧。」

    茴香道︰「爹學會了弟弟寫的仙方,咱們貴芝堂肯定會東山再起的!」

    左貴高興過了,又恢復了冷靜,想了想,歎道︰「就不知這些仙方,我等凡人能否學得會。」這時,遠處傳來打更的梆子聲,左貴道︰「起更了,關門吃飯吧!」

    左少陽把門關了,進廚房幫著拿碗筷,一眼看見牆邊的一對水桶,猛然想起上午挑水時,小妹說了她下午在河邊洗衣物,讓自己下午把衣服給她拿去,她幫著洗。結果下午遇到那急症,就把這茬給忘了。說不定小妹這會兒還在河邊等自己。

    他彈簧一般跳起來,撒腿就跑,梁氏急聲問︰「幹嘛去?」

    「去河邊!」

    「這黑燈瞎火的去河邊做什麼?」

    這句話讓左少陽腦袋頓時清醒了,是啊,現在都天黑了,又是寒冬臘月的,小妹還在河邊等著做什麼?又不是情人約會不見不散,只不過是感激自己給了方子醫治好她嫂子奶脹耐受的小毛病,才說幫自己洗衣服的。想到這,左少陽又訕訕回來了,見茴香也瞪眼瞧著自己,便隨口找了個解釋︰「沒什麼,我想去看看有沒有人挑水,好去挑水,白天人太多了。算了,天黑了,明早再去。嘿嘿」

    茴香瞪眼瞧他,道︰「挑水?水缸差不多是滿的了,明天還能不能接著住都不好說,還費那勁挑水做什麼?有力氣沒地方使嗎?」

    左少陽想想也是,回來拿了碗筷,一家人坐下吃飯。

    吃完飯,梁氏對茴香道︰「明天就大年三十了,你這幾天老往娘家跑,家裡都沒照應,這大年三十的就在家照顧吧,就別過來了,反正過來也幫不到什麼忙。」

    茴香道︰「沒事,這幾天租房子的事揪心,我呆家裡也呆不住,得過來瞧瞧,等這件事定了再說,侯普也說讓我過來幫忙的。他衙門的事走不開,說了正月過來拜年再說。」

    梁氏歎了口氣︰「唉!侯普這孩子就是厚道,你找了他,也算找到好人家了。」

    「也是,」茴香有幾分得意,「我已經跟他說了,他外頭熟人多,讓他幫著找找看,哪有便宜合適的方子可以出租。門面房我們租不了了,先找個住的再說。」

    「是啊,」梁氏歎了口氣,道︰「先找個地過年就行了。房租便宜的,別的也沒啥講究。」

    「放心,我已經跟他說了,他這幾天都在找呢,找了好幾處,都覺得房租太貴了,看看還有沒有更合適的。明天再定。」

    說著話,晚飯吃完了,茴香幫著把碗洗了,收拾好屋子,便準備回去。

    左少陽道︰「姐,你等等。」說罷,鑽進櫃檯後,把藥櫃拎過來,往裡裝藥材飲片和炮製好的丸散劑。裝滿之後,又找來一個布袋繼續裝。

    左貴、梁氏和茴香見他忙著裝藥材,都很奇怪,茴香道︰「你裝這麼多藥做什麼?」

    左少陽頭也不回︰「為以後做準備啊,我覺得那趙三娘不用寄希望於她了,她心腸硬的很,不會同意緩繳房租的。往後要靠當鈴醫巡診治病了,給人看病沒藥材怎麼行?特別是鈴醫。那趙三娘說了,要我們把藥材都留下衝抵部分房租,藥材都留下了,我們還看什麼病?我把這些常用藥留一部分下來,姐,你運回家去藏著,我們以後用得著,反正趙三娘她也不知道我們家現在有多少藥材。我們能行醫才能賺錢,賺了錢才能還她。算著也沒佔她便宜。」

    茴香一聽,道︰「這話有理,我幫你裝吧。」

    「不用,我一個人裝就行了,我就怕裝亂了,這些飲片亂了不好分。你就準備推車就行了。」

    茴香答應了,忙去準備推車。

    梁氏和左貴在一旁瞧著,都想這讓趙三娘知道了不好,但是轉念一想也對,沒有藥材,連當鈴醫巡醫的本錢都沒有,那就麻煩了,相互看了一眼,歎了口氣,也都沒說啥。

    左少陽很快把常用藥都留了一部分,裝好之後,茴香已經從對面雜貨鋪借了手推車,看外面街上沒人,跟做賊似地遮遮掩掩把裝藥的布袋放上推車。梁氏又拿來一塊布兜頭蓋著,用細繩捆好。

    茴香將推車挎繩掛在脖子上,兩手抓住車把,推著就走。

    左少陽道︰「姐,我幫你推吧?」

    「不用!」茴香頭也不回,麻利地推著小車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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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7 22:17:32 |只看該作者
第45章 湯頭歌

    左少陽研了果仁汁餵了小松鼠。挑著油燈開始寫方。

    他先把老爹的手抄本拿出來,這些都是《名醫別錄》、《傷寒論》等唐朝以前醫書上的方劑,其中夾雜著一些唐朝以前《素問》、《神農本草經》、《黃帝內經》《傷寒論》上的條文,但有很多缺漏和錯誤,這些經典上的重要條文左少陽都爛熟於胸,但是,一般的條文,和其中的很多方劑,特別是一些不常用的方劑,卻是記不得的,便只是把自己記得的內容修改添加上去補全了。

    其實這些內容,這之前都有,只是,那時候印刷術不行,不能大範圍推廣,所以只有少數醫者手中才有這樣齊全的版本。其他的都是些零散的手抄本。

    他很不習慣用毛筆,又要寫繁體,所以寫得很慢,補齊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手也凍僵了,只得擱筆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亮,左少陽就醒來,一骨碌爬了起來,瞧見枕頭邊小松鼠的窩裡,小松鼠已經醒了,正趴在那仰著小腦袋瞧著自己,眼楮滴溜溜轉著,嘴邊的鬍鬚輕輕抖動。

    「黃球!你醒了?」左少陽伸手捧起小松鼠,放進懷裡,從梯子下來,顧不得梳理頭髮,便小心把門開了,從廚房提了水桶急步出門,飛快地跑到了河邊。

    他氣喘吁吁站在台階上,下面水井處一個人都沒有,四處張望,以往在河邊洗衣服的婦人也都不見了,整個河岸上空蕩蕩的就他站在那,挑著一對空水桶。

    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準備年夜飯,誰還會在除夕來挑水呢?也只有自己,自己其實也不是來挑水的,家裡水缸的水差不多是滿的,足夠用到正月初三以後了。自己挑著水桶大清早來河邊,也是為了等小妹來,好做個解釋。

    他慢騰騰下了台階,來到井邊,用葫蘆瓢打水,慢慢的水桶還是被灌滿了,小妹還是沒有來,也沒瞧見其他人來挑水,倒是有幾個過路的好奇地瞧著他。

    左少陽也不管,只顧探頭張望著,只希望見到小妹,和她解釋一下,免得人家一番好意自己給辜負了不好。

    他懷裡的小松鼠似乎也在幫著著急,從懷裡探出頭來,被寒冬的寒風一吹,又忙縮回去,只是用小眼楮往外探望。

    左少陽差不多等了小半個時辰,按照往常,小妹和那少*婦已經早就來挑水了。現在還不來,估計今天是不會來的了。

    左少陽有些沮喪,想著母親也該起床了,再不能等下去,要不然母親還以為自己失蹤了呢,只得懶洋洋地挑著一挑水回家。

    梁氏見他回來,沒好氣道︰「你咋除夕跑去挑水呀?叫花子還有個三十夜,叫花子年三十也不去要飯的,你這……,唉,快把水桶放下吧!」

    左少陽悶頭把水倒進了水缸,把水桶放了,一聲不吭要去開藥鋪的門。

    梁氏道︰「不用開了,今兒個是大年三十,我不都說了嘛,叫花子……」

    「也有三十夜!--我不開就是了,」左少陽接話道,把門又關上,「那今天我們做什麼?」

    「收拾收拾,準備擺天地桌祭祖,換桃符,貼窗花,準備年夜飯啊……,」想想還不知道這年在哪裡過,又歎了口氣︰「唉!還是先不急,等等看,中午三娘來了,再和她說說,看能不能再緩緩,要不行,我們還得搬家呢。也不知你姐找到房子了沒。唉!」

    左少陽道︰「那我開一扇門透透亮,行不?」

    「別開門了,把窗戶拉開就行了!」

    他們藥鋪三開間的門,兩邊還有兩扇窗戶,門上也有窗戶,其實房間已經比較亮了,只是古代窗戶都有很複雜的窗欞,這本身就擋去了一部分光線了,加之窗戶都是用白紙糊上的,透光性遠比不上玻璃,所以儘管窗戶比較多,但房間裡還是比較昏暗的。

    左少陽只得過去將兩邊的窗戶都推開了,堂屋裡便亮堂了起來,亮堂是亮堂了,可屋外的寒風往裡一灌,又是冷颼颼的。好在左少陽穿越過來這幾天,吃的苦已經讓他習慣了。

    現在空閒了,左少陽把頭髮解開,拿著梳子梳頭髮,梳好之後開始學著挽髮髻,可是頭天覺得小妹幫自己挽髮髻很輕鬆的,自己挽卻還是十分的費勁。

    梁氏瞧得歎氣︰「忠兒,你咋連頭髮都不會挽了?讓娘來吧!」梁氏從他手裡接過梳子,教他如何挽髮髻,一邊說一邊實踐,左少陽終於學會了如何自己挽髮髻了,學會的時候,手都抬酸了,心想就沖這一點,還是現代社會好,留個寸頭,連梳子都省了,多省心。

    挽好髮髻戴好帕頭,又沒事幹了。老爹已經起床了,洗漱之後,端著梁氏泡的茶,雖然店門不開,他還是習慣性地坐在那張長條桌子後面,悶著頭喝茶。

    左少陽把頭晚上修改過的醫書放在他面前︰「爹,這是那老鈴醫說的,你手抄本上的遺漏和錯處。我都補齊休整了」

    「哦?」左貴拿過來翻了翻,很是驚訝,「這是那老鈴醫說的?」

    「是,他問我都看了什麼醫書,我就把你給我的醫書拿去給他瞧了,他指出了好多錯處和遺漏,我都記下來了。」

    「嗯,待為父慢慢看看。」

    「好,我再接著寫。」

    「啊?你只看了一天,就記住了這麼多?」

    左少陽楞了一下,先前說了,那老鈴醫只教了自己一天,先前補充的內容已經相當多了,算起來差不多一天都學不完的,便訕訕道︰「其實,那老鈴醫暗中教我了大半年才走的。」

    「是嗎?」左貴又驚又喜,「嗯,你有此機緣,當真你的福氣!那快寫吧。就寫藥方就行了,別的為父也沒那記性背了。」

    「哦,」左少陽暗自歎息,光背藥方是學不好醫術的,需要系統學習相關理論才行,不過,老爹都這歲數了,又沒有受過現代教育,跟他講《中醫基礎理論》、《中醫診斷學》等等基礎學科,他只怕聽不懂。還是直接從藥方著手,倒也簡介明快,便道︰「那老鈴醫教了我一首藥方歌訣,我寫給你看。」

    「歌訣啊?好啊。」歌訣好背,也容易記。

    左少陽先餵了小松鼠吃果仁汁之後,便提筆開始寫《湯頭歌》。

    《湯頭歌》是清朝名醫汪昂編撰的一本醫書。選錄中醫常用方劑三百餘個方,分為補益、發表、攻裡、湧吐等二十類。以七言歌訣的形式加以歸納和概括。並於每方附有簡要註釋,便於初學習誦。後來成為中醫入門必背篇目。這歌訣左少陽是爛熟於胸的。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忙著路上行人明顯少了很多,都在家裡準備祭祖、年夜飯啥的,小孩們夾著炮竹煙花,手裡拿著吃食,三五成群說笑著過去。過年總是孩子最開心的時候。

    這歌訣比較長,一直寫到中午才寫完。

    交給老爹左貴之後,左貴看了一會,頻頻點頭︰「很不錯,嗯,這歌訣博大精深,用方精到,夠為父背誦研究的了。先就寫這些吧,為父吃透了再說。」把書揣進懷裡。此刻他可沒心思看醫書。

    左少陽擱了筆,趴在窗戶口看街上景色。

    過了一會,茴香急急忙忙的來了,不用問,只瞧二老憂傷的眼神,就知道錢沒湊齊。說道︰「爹,侯普這幾天找的幾家出租房子的,西城門邊那家相對要便宜一些,只是偏僻了一點。若不行,我們就搬到那去暫住,行嗎?」

    左貴和梁氏互瞧了一眼,一齊長歎一聲,緩緩點頭。

    梁氏和茴香開始收拾東西,藥材不能帶走,也就沒什麼更多的可以收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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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7 22:18:27 |只看該作者
第46章 買方子

    眼看就要到正午時分了,左少陽正瞧街景出神,忽聽有人叫自己︰「小郎中!小郎中請開門啊!」這聲音不是趙三娘的,而是個男人的聲音,而且聲音還比較熟。

    左少陽忙瞧去,只見自家藥鋪門口站著兩個人,一個矮胖男子,腦門油亮油亮的,穿著一身印著銅錢花紋的裌襖,滿臉堆笑正衝自己拱手致意。正是前日老槐村兒子病了,左少陽和父親替他救治的那個矮胖土財主。那財主身後跟著一個中年人,臉上也有笑意,只是那笑意顯得很是有些裝腔作勢。這人也認識,卻是惠民堂的二掌櫃。上次只給左少陽出十文錢買麝香的那位。

    左少陽很是奇怪,見他們那笑臉,應該不是孩子病情出現變化,或許有事而來,莫非是要送錢來的?那財主說了,如果治好了孩子的病,另有重謝,想到著心中一陣狂喜,若能再給個二三千文,就能暫時渡過難關了!

    左少陽急忙應了一聲,跑過去把門打開,同時對長條桌後的左貴老爹道︰「爹,老槐村那財主老爺來了!」

    隨著門吱呀一聲打開,胖財主邁步進來,拱手作揖,對長條桌後的左貴滿臉堆笑道︰「左郎中,恭喜發財!財源滾滾,大吉大利!」

    他嘴裡一連串的吉祥話,這是過年人人見面要說的,不過一般都是春節後才說,這胖財主除夕見面就說,也說明他心情很是愉快。

    左貴忙起身回禮,也說了些吉祥話,瞧了二掌櫃一眼,都是同城同行,自然認得,忙拱手招呼。那二掌櫃也拱手答禮,卻沒說話。

    左少陽忙端來兩把椅子放在長條桌旁邊,左貴招呼二人坐下,梁氏泡了兩盞茶過來。

    胖財主道︰「左郎中,鄙人除夕冒昧登門,是特意來拜謝郎中救命之恩的。多謝老郎中神妙醫術,解救了小兒危難。聽惠民堂倪大夫說,小兒從那麼老遠的地方送來,又是痰涎壅盛急驚風這樣的危症,換做旁人,鐵定死在半道上了,多虧左郎中你們父子,才保全小兒一條性命。多謝多謝!」

    左貴忙客套了兩句。

    胖財主從懷裡取出錢袋,打裡面掏出一小錠銀子放在桌上,是官府定制的一兩馬蹄形成銀。胖財主陪笑道︰「這是一點心意,料表謝意,還請左郎中您笑納。」

    左貴忙把銀錠推了回去︰「不不,嗯……,這個……,老爺貴姓?」

    胖財主忙欠身道︰「鄙姓賈。」

    「哦,賈老爺,先前在貴村,已經受領了一筆不菲的診金,已經綽綽有餘,要再受領,實在有愧。」

    「左郎中言重了,聽倪大夫說,小兒這條命就是郎中你給救的,若不是及時醒神化痰,小兒就沒命了,鄙人雖有妻妾五個,但命中注定少子,所以人到中年,膝下卻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要是沒了,我賈家可就要絕後了。所以,郎中之恩,恩同再造,理當重謝,些許酬金,已令鄙人汗顏,若左郎中執意不收,當是嫌少,那鄙人回頭再籌錢送來就是。」

    說罷,賈財主裝出有些生氣的樣子,板著胖臉呼呼吹著鬍子。

    左貴這才謝過,把銀子收了。

    賈財主又是滿臉歡笑︰「經惠民堂倪大夫精心調製,小兒已經大好,可以回家了,鄙人還要急著帶小兒家人回老槐村準備過年呢。惠民堂二掌櫃還有事與郎中商議,鄙人就不打擾了,就此告辭了!」說罷起身作揖,邁步出門。

    左貴起身要送,左少陽道︰「爹,你陪二掌櫃說話,我去送賈老爺。」

    左少陽陪著賈財主出到門外,賈財主道︰「小郎中請留步,告辭!」

    「賈老爺稍等。」左少陽從懷裡取出兩枚紫雪藥丸遞了過去,「如果令郎再出現高熱急驚風,可以給他服一丸,然後送來急救。這藥丸可以讓他退熱醒神開竅。如果他又像上次那樣痰涎壅盛,孩子驚風之下無力咳痰,痰涎遏阻呼吸,出現嚴重窒息症狀的話,你就用拿一顆巴豆用針刺幾個眼,然後用線穿好,讓孩子吞下,再扯出來,如此反覆幾次,就能咳痰了。就像上次在路上,我爹做的那樣。」

    賈財主皺了皺眉,勉強一笑,道︰「惠民堂倪大夫說,小兒的病已經治好了,不會再犯的啊。這……,用不著吧?」

    左少陽道︰「小兒急驚風的原因很多,好些病都能引發急驚風,這急驚風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好完全了,再說,這次這個病治好了不等於別的病不會再引發高熱,同樣還會急驚風的。你們老槐村缺醫少藥,離城又遠,病發來不及送治,留著這藥丸,有備無患。」

    賈財主一聽有理,忙接過那藥丸,小心地揣在懷裡,拱手道︰「多謝小郎中了。告辭。」

    送走賈財主後,左少陽回到藥鋪,就聽見惠民堂二掌櫃的道︰「左郎中,今日是除夕,我也不想耽誤時間,直截了當說了吧,我們大掌櫃的對貴堂治療賈家小少爺開竅醒神的藥有興趣,出價九百文,請你們轉讓給我們惠民堂。左郎中意下如何?」

    左貴愣了一下,回頭瞧了一眼左少陽,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藥方已經被兒子偷梁換柱了,這方子只有兒子才知道。

    左少陽自然很高興,可是九百文覺得少了點,忙道︰「二掌櫃的,能不能再加一點,九百文太少了點。」

    二掌櫃哼了一聲︰「左少爺,說實話,照我的想法,是不想出資買這方子的,我惠民堂就從來沒向別人買過方子,沒得折損了我惠民堂的名聲,只是我大哥,也就是我們大掌櫃,說了,這方子放在你們貴芝堂一年難得用一次,可惜了了,放在我們惠民堂,才能發揮作用,能讓更多的病患得救。所以才讓我來問問,一口價就這數,若左郎中覺得貴了,我拍屁股走人就是。」

    左貴聽他這話,前面還行,後面雖然說的是事實,卻怎麼都不中聽,不禁眉頭一皺。

    左少陽聽著二掌櫃的話,也很鬱悶,但老爹在說話,自己也不好插嘴。只能悶頭聽著。

    二掌櫃的見左貴不吭氣,臉上笑容消失了,淡淡道︰「我聽說,貴堂最近有些拮据,房東逼債,急需錢用,要不然,左少爺也不會三番五次到我們惠民堂要賣藥材,賣方子了……」

    左貴更是奇怪,心想自己藥鋪裡的藥材都是普通的常用藥材,雖然價錢比惠民堂便宜,也值不了什麼錢。左少陽能把什麼藥材拿去賣呢?而且還賣方子,應該就是那老鈴醫教的方子了。側臉瞧了左少陽一眼。

    左少陽忙道︰「爹,我賣的藥材是上次在千仞山,姐給我的錢從佩蘭姑娘那買的麝香,九文錢,因為想著家裡要錢用,所以拿去準備賣了給他們,但他們出價太低了,沒賣成。藥還在我這呢。」

    左貴揮揮手不理這茬,對二掌櫃道︰「貴堂真心要買我這藥方?」

    二掌櫃搖搖頭︰「適才我已經說過了,買這方子純粹是覺得這方子在你們這糟蹋了,再說了,我們大掌櫃的為人樂善好施,喜歡幫助有難之人,聽說貴堂有了麻煩,所以差我過來問問,左郎中,行不行的給句話,你們貴芝堂閒著沒事不要緊,我們惠民堂可忙得很,耽誤不起的呀!」

    剛才賈財主酬謝的診金是一兩銀子,現在惠民堂出價九百文,總共一千九百文,與中午趙三娘來收債的數額相差兩百文。上次剩下的錢加上這兩天賺的錢,湊起來也就差不多夠了。就算對方不讓價,左少陽也有心把方子賣給對方,以救燃眉之急,可是,聽對方這話,盛氣凌人,目空一切,彷彿是一種施捨似的,讓人著實不舒服,左少陽心頭有些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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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7 22:20:21 |只看該作者
第47章 笤帚伺候

    二掌櫃卻沒瞧他,只望著左貴,左貴聽了二掌櫃這話,也是著實不舒服,皺著眉捋著鬍鬚沉吟不語。

    二掌櫃拍拍手,冷哼一聲︰「左郎中,有句話叫做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喲。現在是我親自上門求購,你要是不賣,等我走了,你們再後悔來找我們要賣,買不買且不說,這價可就不是這個價了!」

    左少陽聽得冒火,騰的一下站起來,正要說話,忽聽得門外有人叫道︰「左郎中在家嗎?」

    聽聲音便知道,是房東趙三娘來了!

    偏巧是這時候來,左少陽憋著氣答應了一聲,跑過去開了門一瞧,果然是趙三娘,手裡捧著個吃食零嘴,不過不是山楂了,換成了炒瓜子了。她身後還跟著個膀大腰圓的壯漢。

    趙三娘瞧了一眼左少陽,冷冷道︰「你爹呢?」

    一見這架勢,左少陽不禁心頭有氣,也冷冷回了句︰「在屋裡。」

    趙三娘帶著那大漢大搖大擺走了進來,趙三娘手裡嗑著瓜子,瞧見旁邊的二掌櫃,立即換了個笑臉︰「哎喲,是惠民堂的二掌櫃啊,你咋到貴芝堂來了?是來瞧病的嗎?啊呸呸,瞧我亂說什麼啊,二掌櫃你們惠民堂不就是藥鋪醫館嗎?而且赫赫有名的,如何會到貴芝堂瞧病。呵呵呵」

    「那可不是。」二掌櫃哼了一聲,大刺刺說了句,上下打量了一下趙三娘,又瞧見他身後站著的的那個一臉橫肉的大漢,嗤的一聲笑了,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三娘啊,呵呵呵,這可巧了,剛才我們還說到你呢。」

    「說我?」趙三娘奇道,「說我什麼來著?」

    二掌櫃斜了左貴一眼︰「聽說貴芝堂欠了你們房租債務一大筆,卻賴著沒給,是嗎?」

    趙三娘是個大嘴巴,這件事她是逢人就說,就想表現一下自己大仁大義,也想藉著人家譏笑左貴他們,從而給他們增加壓力,盡早交房租。所以很多人都知道這事,二掌櫃開藥鋪的,病人來來往往很多,自然也就聽說這件事了。

    趙三娘扭了扭肥屁股,翻著白眼道︰「那可不,不僅欠了我好幾千文,而且,這些年的房錢一文沒交!」

    梁氏陪笑道︰「三娘,我們這些年來的房租,一大半我們都陸陸續續交了的,交完了還欠九兩。這幾天又交了兩次,共三千九百文。現在只欠五千一百文了。而且您已經說了,允許我們兩次交的,年三十交二千一百文,正月十五交三千文的。」

    「是,一點沒錯。」趙三娘點點頭,伸出一隻白白胖胖的手道︰「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兩千一百文,拿來吧!」

    左貴將桌上那一錠一兩的銀子拿起來,遞給趙三娘︰「三娘,這是一兩銀子,時間太短了,剩下是再籌不到錢了,能不能再緩緩日子?」

    「不行!」趙三娘斷然道,「先前就已經把話撂在這了,大年三十,必須將兩千一百文交齊了,不然自己個走人!既然交不起,就別怪三娘我翻臉無情了。是你們自己個走呢?還是我讓人幫你們搬?我這表哥是個粗人,搬東西倒是有膀子力氣,只是眼神不好,把東西摔著了碰著了,可不能怨我們!」

    她身後那大漢往前跨了一步,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一臉橫肉抖著,惡狠狠瞪著左貴一家人。

    左貴搖頭歎了口氣,對梁氏道︰「罷了,我們搬吧!」

    左少陽也毫無辦法,交不上房租,欠人家債拖了這麼久,人家房東收回房子那也是天經地義的,垂頭喪氣準備回房收拾東西。

    「且慢!」二掌櫃的笑道,那笑容裡夾雜著掩飾不住的愉悅,「左郎中,我再提議一次,把方子賣給我們惠民堂,你就有九百文錢了,再湊合湊合當個破棉襖啥的,老著臉跟人借上一點,兩百文也就有了,這剩下的一千一百文不就交上了嗎?如何啊?」

    左少陽怒道︰「你們這是乘人之危!」

    「哼,你們可以不賣啊!」二掌櫃好整以暇抖了抖衣袍下擺。「搞清楚了,左郎中,我們惠民堂這可是好心,給你送到嘴邊的大肥肉你都不吃?你想吃什麼?嘿嘿,我真要拍屁股走了,你們喝西北風去吧你!」

    趙三娘奇道︰「你們惠民堂要買他們的方子?」

    「是呀,啊不是,誰買他們方子了!」二掌櫃的梗著脖子道︰「我們大掌櫃那是名醫,長安城裡給王爺大臣瞧過病的!我們惠民堂用得著跟他貴芝堂買方子?」

    「那你剛才說的啥意思?」

    「我們大掌櫃的心眼好,看他們可憐,開個藥鋪醫館,欠一屁股債,連房租都交不起,大年三十的要被掃地出門,都是同行行醫的嘛,有心幫襯他們一把,又不好白白施捨銀錢,這才找了個事由說買他們方子,出的價也夠他們交你前面這部分的房租了,他們倒好,拿架子蹬鼻子上臉要高價!嫌我們出的少了!」

    二掌櫃越說越得意,歪著臉指手畫腳道︰「三娘,你也瞧見了,他們這是有錢賺也不賺的,照我看,他們這是看你三娘心軟好說話,存心要賴你的帳!嘖嘖,這樣的人活該掃地出門喝西北風去!--算了,我也懶得說了,左郎中,我出的就這價,方子賣不賣,一句話,我可沒空在這跟你磨牙!」

    左貴慢慢起身,盯著二掌櫃的緩緩道︰「這方子賣給你本來也無妨,但你……,你欺人太甚!『廉者不受嗟來之食』!老朽這把老骨頭只要還能動彈,能走村串寨行醫治病,就賺錢養家餬口,且不說膝下還有孝子,就算老朽喝西北風橫死街頭,也不勞尊駕掛心!」

    二掌櫃被左貴一頓搶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把二郎腿一翹,撣了撣衣袍,悻悻道︰「真是給臉不要臉。不過也值,這趟來,能瞧見貴芝堂如何倒閉,也算不虛此行!--這藥鋪治病救人的,都能給你們開倒閉了,你們還真本事,哈哈哈」

    茴香鐵青著臉,上前一步,指著二掌櫃尖著嗓子厲聲道︰「滾!滾出去!」

    二掌櫃嚇了一跳,往後一讓,沒留神失去平衡,差點從椅子上跌倒,踉蹌幾步這才站穩,神情頗為狼狽,整了整衣冠,冷笑道︰「你憑什麼趕我走?哼!搞清楚,你們已經被房東趙三娘掃地出門了,這裡已經不是你們貴芝堂了。哈哈,對了,你們這兩天不是扛著幡子走街串巷搖鈴鐺當鈴醫嗎?聽說還在瓦市擺攤子瞧病來著。這會子咋還不搖鈴鐺掙錢去……?」

    茴香一回身,從門後抄起左少陽拿來掃雪的長條掃帚,劈頭蓋臉朝著二掌櫃拍去。

    二掌櫃嚇得抱著腦袋逃出門外,到底慢了幾步,後背挨了幾笤帚。漲紅著臉站在街對面,喘著粗氣指著茴香,想罵街又顧及形象,只是語無倫次說道︰「當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眼見茴香掄著笤帚衝了出來,嚇得二掌櫃的扭頭就跑,不留神一腳踩在路邊積雪踩成的冰溜上,摔了個狗啃泥,頭上帽子也飛了,腳下一隻鞋也沒了,引得圍觀的眾人哈哈大笑。

    聽著茴香叫罵著衝來,二掌櫃的哪顧得上揀鞋子帽子,爬起來抱頭鼠竄,好在他手腳還算便利,挨了幾笤帚之後,終於抱著腦袋跑走了。

    茴香站在街口叉著腰指著二掌櫃的背影罵了一通,這才提著掃帚回到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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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發表於 2011-8-27 22:21:28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意外的延期

    梁氏和左貴父子已經將行李包裹都拿出來了,左貴黯然對趙三娘道︰「三娘,我們就帶了隨身衣服,別的都沒帶,留著抵房錢吧。多謝你這些年來的關照,欠你不少房租沒還上,真是不好意思,還欠你四千一百文,我會想方設法籌了還你的。」說罷,轉頭望望自己苦心經營的藥鋪,長歎一聲,低著頭邁步要往外走。

    「等等!」趙三娘瞧著他們一家子,又瞧了瞧他們手裡的小包裹,也環顧了一下昏暗的藥鋪,跟著也長長地歎了口氣︰「唉,好歹也租給你們這麼些年了,說句公道話,你們交房錢也是盡了力的,再說了,我還真不想在我這鋪子裡開油鹽店啥的,髒得很,我就喜歡你們這藥香。看你們一下子真夠可憐的。誰叫我三娘心眼好呢,這樣吧,我再讓讓步,這剩下的四千一百文房錢,正月十五你們一併交!如何啊?」

    左貴一家心裡真捨不得這藥鋪,這凝聚著他們的心血,千方百計想保留下來,無奈天不如人願,到頭來還是要被掃地出門,藥材招牌啥都沒有,不可能再換個地方開藥鋪,走村串寨當鈴醫那是不得已的無奈之舉。今後這日子該如何過,左貴心情灰暗之極。

    沒想到,臨了要走的時候,陡然聽到趙三娘願意給他們再寬限半個月,如同傾盆暴雨中看見了一抹晴空!都情不自禁一聲歡呼。儘管只寬限了十五天,但有希望終必沒希望的好。

    左貴激動地花白鬍鬚亂抖,連連作揖道︰「多謝!多謝三娘!我們一定盡快籌錢。」

    梁氏和茴香也很激動,眼見趙三娘帶著人來的,顯然不是虛張聲勢,是真準備趕他們走的,想不通為什麼臨了才突然變了主意,心中十分感激。

    左少陽更是喜出望外,有時間就有機會,半個月好好想想辦法,賺個五兩銀子應該還是有希望的。樂呵呵咧著嘴對趙三娘道︰「三嬸,謝謝你,--嗑瓜子好,瓜子不像山楂,再怎麼磕也不傷胃。嘿嘿。」

    趙三娘笑盈盈瞅了他一眼,對連連作揖感謝的左貴等人擺擺手道︰「行了,不過,我們醜話還是說在前頭,債不過年,這是規矩,我這已經拖到過年最後一天了,再不能拖,正月十五之前得把剩下的四千一百文房錢籌齊了給我,一文都不能拖了。否則,我們正月十五還得翻臉的。」

    左貴嘿嘿笑道︰「那是,三娘已經寬限這麼多了,那天再籌不到錢,我們也沒話說,不勞三娘開口,我們自己個走人就是。」

    「行,就這話!我走了,你們也趕緊預備著過年吧!多多發財啊!」說罷福了一禮,扭著腰肢嗑著瓜子出門走了。

    那一臉橫肉的大漢不明白趙三娘怎麼突然轉性了,瞧了左貴他們一眼,忙轉身跟著跑出藥鋪,緊趕幾步追上,陪著笑問︰「三娘,說得好好的,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趕他們走的。你咋突然就變了呢?」

    趙三娘斜了他一下,扔了個瓜子進嘴裡,嘎巴一聲磕開,瓜子仁彈掉在舌尖,撲的一聲,把瓜子殼吐出,有幾分得意地笑道︰「你懂什麼!我問你,剛才那惠民堂的二掌櫃幹什麼來了?」

    「嗯,買貴芝堂的方子啊。」

    「這不結了!你想想,惠民堂,那是多大的門面,長安城裡給王爺都瞧過病的。整個合州府藥鋪醫館裡,他自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你啥時候聽說過他們惠民堂跟人買過藥方來著?今天居然跑來貴芝堂買方子,嘿嘿,別聽他二掌櫃說得人模狗樣的,說到底也是來求人家賣方子給他,只不過趁人之危想殺價,說話又滿嘴噴糞難聽之極,把人給惹惱了,兩下這才翻臉的。」

    橫肉大漢一拍腦門︰「照啊!難不成這貴芝堂真有要緊的秘方?」

    「廢話!貴芝堂這方子要是不要緊,惠民堂會拉下第一醫館的架子,不怕丟份子上門來求購?」

    「可是末了也沒賣成啊?還是沒換成錢嘛!」

    「你懂個屁!就知道錢。」趙三娘衝他臉上吐了個瓜子殼,「一張方子賣了就沒了,那能賣幾個錢?靠這方子賺錢,那才是賺不完的錢!」

    橫肉大漢是趙三娘的表哥,姓屠,練了點拳腳,據說練有鐵頭功,所以人送外號「屠鐵頭」。是個混混,平素幫人家收債看賭場啥的,趙三娘叫他這次來幫著收債,是給了錢的,所謂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他自然不敢在趙三娘面前擺表哥的架子。這會兒甚至都不敢把臉上的瓜子殼拿下來,任由他貼在臉頰上,陪著笑道︰「聽三娘這麼一說,我這心裡就明白了,我瞧那左貴還是鬼精鬼精的,故意引這惠民堂的來買,好藉機讓人知道他有寶貝藥方,這不是個好招牌嗎?」

    「那是,你想想,這才幾天,他們就湊了五千文交來了,我暗地裡一掃聽,他們還治了一個死胎不下的產婦,那產婦連惠民堂都沒治好呢!今兒個,惠民堂二掌櫃就跑來買藥方來了,這不明擺著嗎,所以啊,貴芝堂還是有本事藏著的呢!」

    「這我就不明白了,真要有本事,他咋這麼些年連房租都交不上呢?」

    「說你傻你馬上就流鼻涕!」趙三娘又啐了一口,道「這人啊,有走運的時候就有背的時候,走了霉運,再有本事也難翻身,一旦時來運轉,鹹魚也有翻身時!懂不懂啊?瞧著吧,到了正月十五,這房錢一準能交齊了!往後啊,貴芝堂的生意一準會好起來!我的房租就不用發愁了。」

    「嗯,還是三娘主意高!我瞧這家人實誠,交房租也是費勁老力了的,不比別的人家,盡耍心眼子。」

    「正是。」趙三娘左右瞧瞧,壓低了聲音道︰「你回頭就四處裡散播消息去,就說惠民堂治不好的病,都讓貴芝堂給治好了,惠民堂的二掌櫃還巴巴地跑去貴芝堂,出高價苦苦哀求買人家貴芝堂的方子,可人家死活不賣,二掌櫃的只得灰溜溜走了。」

    屠鐵頭奇道︰「惠民堂出的不算高價啊,而且說話很難聽……」

    「你這笨蛋!」趙三娘抬腳踢了屠鐵頭一腳,「你張嘴巴是做什麼的?就不會編嘛!」

    「是是。」屠鐵頭忙揉著屁股嘿嘿笑道。「三娘放心,這事我拿手。嘿嘿」

    ------------

    貴芝堂裡。一家人正興奮地議論著為什麼三娘會改主意。說了好一會,也想不通。

    梁氏笑道︰「行了,不管怎樣,還有十五天的時間籌錢,先把年過了再說!」

    「對對!」茴香道,「娘,能用多少錢過年呀?」

    梁氏瞧了一眼丈夫左貴,道︰「這得你爹說了算。」

    左貴道︰「家裡倒還有兩百多文錢,我們答應了給正月十五湊錢交房租的,這錢不能動。」瞧見她們臉上儘是失望,左貴想了想,又道︰「不過這年嘛還是要過的,這樣好了,拿一百文過年,如何?」

    茴香噘著嘴道︰「爹,一百文能做啥啊?現在吃的東西那麼貴,一個豬頭就要一百文了,哪還有錢置辦別的!

    梁氏輕歎一聲道︰「能省就省一點了。桃符是要換的,家裡還有些紅紙,剪了窗花貼上,有些喜慶就行了,爆竹嘛,還是要買幾個的,大年初一放著祛邪招財。你們倆都成大人了,這過年的新衣裳和壓歲錢就省了。就買些米面、幾刀豬肉,一壺酒,過年的,先用來祭祖,然後一部分做年夜飯,剩下的備著大年初二親家來拜年大發回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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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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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對聯

    茴香道︰「只能這樣了。娘,我陪你去採辦吧?」

    「不用,有忠兒陪我就行了,這還有半天的時間,怎麼都來得及的。你也該回去準備年夜飯了,一家人都等著你的吧。」

    茴香眼見娘家的危急暫時度過了,心中稍安,道︰「那好,我先幫著剪一些窗花貼上,然後就回去。大年初二我們來給二老拜年。」

    茴香剪窗花,梁氏帶著左少陽出門採辦年貨。因為是除夕,好多商舖都關門準備過年了,繞了大半個城,才把需要的買齊了。也就三刀肉,分別是豬肉、牛肉和羊肉,而且這三刀肉,薄得跟的跟菜刀差不多了,舉起來都能透過光去。這是為了象徵用三牲祭祖了,要不然,梁氏也不會下狠心買肉的。

    除了三刀肉,他們還買了一小袋黑面,一葫蘆燒酒,幾塊年糕,一顆大羅卜。還有一對紅燭,一些香、紙錢和幾個爆竹。還有兩塊桃木板桃符,也就是現在的春聯,不過只在上面畫了兩位門神的象,下面是空白的。

    桃符是古代用來給門戶鎮邪的物件,後來人們為圖省事該用桃木板,上寫「神荼」、「鬱壘」二神的名字,或者畫上二神的圖像,掛在門上,祈福消禍。桃符發展到五代,人們在過春節是開始在桃符上寫一些對偶聯語吉祥話,代替了神荼和鬱壘的名字。發展到宋朝,便成了現在的春聯了。

    貴芝堂以前的左右兩塊桃符上分別寫的吉祥聯語是「竹爆平安,春迎新歲。」是寫在桃木板上的,自然不能再用。唐宋以前的桃符都是年年要換的,有王安石膾炙人口的《除日》一詩為證︰「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人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回到家,茴香已經把煎好的窗花貼在了窗戶上,然後回去了。

    左貴也已經把供桌擺好,祖宗牌位都請出來擺好了,古代家家戶戶都有供桌的,一般都設置在進門大堂正中位置。平時供奉天地君親師,過節用來祭祖,不過祭祖用的供桌要比平時的大得多。只是,藥鋪裡大堂是用來診病的,所以供桌要小很多,設在櫃檯邊上。除夕和大年初一藥鋪是不開門營業的(急症除外),所以可以擺大的供桌。儘管祭祖的東西很少,但這架勢還是要亮的。

    梁氏忙著準備供奉食物和年夜飯的時候,左貴讓左少陽把藥鋪門外的桃符拿了下來。準備換上新的。新的桃符是要寫上吉祥聯語的,左少陽將新的桃木板放在長條桌子上。左貴老爹一邊研墨一邊思考如何寫,墨研好了也沒想好,隨口問旁邊左少陽道︰「你說,今年寫什麼好?」

    左少陽對春聯沒什麼研究,不過,學中醫的平時看書到記得一些中醫方面的對聯,想了想,遂意背了一副︰

    「寒霜過處有親人,不論生地熟地。

    春風來時盡著花,但聞藿香木香。」

    左貴捋著鬍鬚回念了一遍,搖頭道︰「不通不通!」

    「哪裡不通了?」

    左貴道︰「這生地黃熟地黃是什麼意思?」

    「就是生的地黃和熟的地黃啊。」

    「熟地黃?誰告訴你把地黃炒熟了可以藥用?」

    左少陽一拍腦門,想起來了,熟地黃是一百多年以後中唐時期《本草拾遺》才記載作為藥材使用的。在唐初之前,地黃只有一種,就是生地黃,《神農本草經》稱為干地黃。難怪老爹不知道,訕訕道︰「我也就隨口這麼一說,嘿嘿。對聯嘛,不用太較真的。」

    「什麼不用較真,學醫不較真,會治死人的!」

    左少陽聽左貴上綱上線了,不敢再爭辯,道︰「那我再重想一個就是。嗯……,有了︰

    桃仁杏仁君子仁,仁心救人,

    天仙鳳仙威靈仙,仙方濟世。」

    念完這副對聯,左少陽有幾分得意,這對聯是用了六味藥連成的,其中桃仁就是核桃仁,杏仁中藥上叫苦杏仁,君子仁是指的驅蟲藥「使君子」的果實,而「天仙」中藥正名叫「莨菪」,鳳仙就是鳳仙草。用六味藥組成對聯,而且能切中懸壺濟世,仁心救人的醫者最高境界,堪稱妙聯,只可惜不是自己想出來的。

    他正得意,忽然瞧見左貴老爹疑惑地瞧著他,愣了一下,莫非又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心頭默想一遍,頓時不停叫苦,核桃仁和使君子仁作為藥材,都是在宋朝之後才出現的,唐初並沒有作為藥材使用。而鳳仙草作為藥物使用,更是在明朝之後的事情。難怪老爹乖乖地瞧著自己,忙笑道︰「錯了錯了,這個不好,我再想想……」

    左貴道︰「你都搞不清哪些是藥哪些是花,真是半桶水響叮噹,唉!別用中藥組對了,你先把中藥搞清楚之後再說。」

    「哦,那我想個別的吧。」

    「嗯。」左貴儘管嘴上教訓左少陽,心裡還是有些驚詫,以前兒子別說出口聯句了,連上下押韻都沒弄明白,剛才兒子連說了兩個聯句,儘管其中頗有不通之處,但至少對仗還算工整押韻,尤其是能用中藥聯句,這麼短時間裡連續想出兩個聯句,也算得上才思敏捷了,心中暗自欣喜。提著筆等他慢慢想,也不催他。

    他卻不知這些對聯都是左少陽平時看書記下來的,不是自己想的,所以才如此才思敏捷。左少陽摸著下巴把肚子裡記得的中醫對聯快速過了一遍,終於想到一個對子,還算適合,輕咳一聲,道︰

   「 只願世上人莫病,

    哪怕架上藥生塵。」

    「好!」左貴禁不住讚了一句︰「這聯句好,聽著似乎太俗,卻是俗中見雅,難得的是其中悲憫蒼生的高風醫德。呵呵,只是,用這對子寫在我們家藥鋪上,好像太那個什麼了……,嘿嘿」

    左少陽笑道︰「爹,我到覺得這是你的真實寫照,你老人家宅心仁厚,寧可感受清貧,也不弄虛作假,騙人錢財。這對子正是恰如其分。」

    左少陽這幾句馬匹拍得左貴老爹很是受用,捋著鬍鬚微笑︰「這樣,你來寫這付聯句好了!」

    「我?」左少陽嚇了一跳,他只是在小學的時候寫過毛筆字,這書法簡直沒法看的。

    「嗯,你想的你來寫,為父看看你書法有點長勁沒有。」左貴把手中毛筆遞給了左少陽。

    左少陽硬著頭皮答應了,接過毛筆,輕輕在硯台上舔了舔筆尖,提著筆瞧著面前的桃木板,這可是母親花錢買回來的,就這麼兩塊,寫壞了,可就沒有了。自己這一落筆,可就沒得挽回的。苦笑道︰「爹,要不,我先在紙上寫,寫完之後您看可以,我再往桃符上寫,行嗎?」

    左貴捋著鬍鬚瞧了他一眼︰「也行。」

    左少陽忙取來一張包藥的紙,放在長條案上,鎮紙壓住,懸腕提筆,一筆一劃費力地寫了起來。

    剛寫了兩個字,耳邊就聽到左貴呵斥道︰「行了!你寫的什麼玩意?雞爪狗爬似的?你以前字雖然難看,卻還不會如此糟糕,現在怎麼回事?嗯?」

    左少陽提著筆垂著頭不敢接腔。

    左貴一把搶過筆,冷哼了一聲︰「越學越沒長勁!真是個沒用的東西!」一邊訓斥著,一邊提筆在桃木板上寫下這副對子。把毛筆一擱,對左少陽冷聲道︰「還傻站在那做什麼?瞧熱鬧嗎?還不趕緊把桃符掛上?」

    「哦。」左少陽架著板凳,把兩個桃符掛在了大門兩邊,後退幾步,看看方正,雖然**套用現代的對聯,應付了老爹的考察,可這毛筆字又讓左貴老爹大失所望,挨了一頓訓斥,心想古代毛筆字那可是必修課,看來自己得盡快把這一課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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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發表於 2011-8-27 22:24:14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門第

    他們爺倆在湊桃符對聯的時候,梁氏在準備祭祖和年夜飯。她把三刀豬、牛、羊肉用白水煮了,分別擺在盤子裡插上紅筷子,放在供桌上,蒸了一鍋黑麵饃饃也放在供桌上,年夜飯的饃饃就不加桑白皮了。把年糕也擺上。完了之後,擺上紅燭點燃,把紙錢三張一疊折好放在供桌前,又擺了三杯小酒杯。在供桌旁邊的凳子上放了一木盆的清水,供桌前擺了三個稻草蒲團。

    準備好之後,一家人各自回房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袍出來,左貴手裡還拿著一張祭祖祝文,領著妻兒,站在供桌的蒲團前,左貴在前,梁氏和左少陽在後分列左右。

    左貴將手上的祝文放在蒲團前,回位站好,輕咳一聲,道︰「祭祖開始!」踱步走到供桌旁,把手伸進木盆,仔細清洗,完畢,甩掉手上水珠,走到供桌前,將三炷香拿起,湊到紅燭上點燃,摔滅了,兩手捧著,後退兩步,站在供桌前,恭恭敬敬作揖,然後上步將香插在香爐裡,青煙裊裊,屋裡飄蕩著好聞的香味。

    左貴又端起供桌上的酒壺,把三個杯子都斟滿了,端起一個來,雙手捧著,朗聲道︰「請列祖列宗飲酒!」

    說罷,杯子微斜,將杯中酒一條線灑在供桌前。然後將杯子放回原位,後退兩步,拱手,轉身回到蒲團後,撣了撣衣袍,朗聲道︰「跪!」領頭跪在蒲團上,梁氏也跟著跪倒。

    左少陽剛才就在想自己要不要跪倒磕頭,在現代社會,他還沒給人下個跪,到古代,這跪拜大禮就算不見皇上,平時民眾生活也很多時候都會遇到,這不就遇到了嗎?雖然沒有跪拜的習慣,可想著自己穿越過來,借用了人家左家兒子的身體復活,也就是左家的人了,祭奠左家先祖,那當然要跪拜的。所以,左少陽也跟著母親跪倒。

    左貴將蒲團前面的祝文拿了起來,清了清喉嚨,朗聲念道︰「時維,貞觀元年除夕,祭之良辰也,致祭孝男左貴,攜孝媳梁氏,孝孫左忠,叩︰謹具香燭炬帛,三牲酒醴時饈清酌,一切不典之儀,致修祭於故顯考左公諱壽老大人及列祖列宗之靈前。泣以文曰︰嗚呼!……」

    接下來,左貴搖頭晃腦吟哦起祝文來,這祝文駢四儷六,對仗工整,聲律鏗鏘,只是左少陽沒聽懂幾句。也不知是老爹抄來的,還是自己個寫的。

    好容易吟哦完畢,左貴拖長聲音道︰「哀哉--,尚饗--,三叩首!」

    一家人這才跟著左貴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祭完祖,梁氏從廚房端出矮矮的圓形餐桌,擺了三個板凳,將供桌上的黑麵饃饃和年糕放在方桌上放餐桌上,又把供桌上的兩杯酒拿下來也在餐桌上放好。這才將供桌上那三刀肉收進廚房,兩刀收起來,把剩下那刀豬肉切成絲,下鍋炒香,把一個大蘿蔔也切了絲,下鍋炒熟,撒上蔥花,起鍋碼在盤裡斷了出來,笑盈盈道︰「你們爺倆這些天辛苦了,好好過個年,給你們炒了個下酒菜!」

    左少陽從穿越過來就沒聞到過肉香,此刻見了,禁不住咕咚嚥了一聲口水,儘管盤子裡一多半都是蘿蔔,肉絲都找不到,還是提了筷子要去夾,梁氏愛憐地輕輕打了他手一下︰「等等!你個小饞貓!你爹動了筷才能吃,沒規矩!」

    現代社會哪家還守這規矩呀,左少陽也從沒這概念,所以老記不住,忙把筷子擱下,咕咚又嚥了一聲口水,瞧著左貴道︰「爹!吃飯吧!」

    「慌什麼!」左貴瞅了他一眼,「你娘還沒坐下了,--你都這麼大了,啥時候才懂些規矩啊?」

    「哦。」左少陽對梁氏道︰「娘,你趕緊坐下吃啊。」

    「你們先吃著,別等涼了不好吃!」梁氏把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我再給你們打個青菜湯!」

    左少陽道︰「我們等你,這年夜飯要一起吃的!」

    左貴捋著鬍鬚點點頭︰「嗯,這還差不多。去,給你列祖列宗上柱香吧!」

    左少陽忙起身,來到供桌前,學著老爹左貴的樣子,去了一炷香,在香燭上點燃,恭恭敬敬作揖,大聲念叨道︰「列祖列宗在上,希望你們來年能繼續保佑爹娘福壽安康,保佑我們貴芝堂開門納財,日子紅紅火火。」開藥鋪醫館是不能說保佑生意興隆的,說發財就行了,這個規矩左少陽倒是知道。鞠躬之後,將香燭插好。

    他還不想馬上回餐桌,免得看見吃的嚥口水,背著手細瞧供桌上一個個列著的牌位。又拿果仁汁喂小松鼠,逗它玩。直到聽到母親梁氏叫他吃飯了,這才回身走到矮矮的餐桌前坐在板凳上。

    左貴舉起一杯酒道︰「來,為我們家來年一切順心,喝一杯!」

    「喝!」左少陽忙端了酒杯,瞧見母親梁氏面前的沒有酒,忙道︰「爹,給娘也喝一杯吧?娘一年來忙裡忙外的操心,也辛苦了。」

    梁氏聽著兒子這話,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忙吸了吸鼻子,道︰「娘不會吃酒的!」

    古人管喝酒叫吃酒,左少陽聽著很有些新奇,只是自己卻不習慣這麼說。道︰「娘,大過年的,不會喝也喝一點唄!」

    左貴瞧了她一眼︰「忠兒難得有這孝心,你就吃一杯好了。」

    「就是!」左少陽跑道供桌前,把那祭祖空下的酒杯拿了過來,斟了一杯酒,放在梁氏面前,「娘,天冷,喝一杯暖暖身子解解乏!」

    「哎!」梁氏答應了,端起酒杯。三人跟著左少陽一起向左貴致意,左貴和左少陽都是一口飲乾,梁氏只淺淺咂了一小口。

    左少陽道︰「娘,你咋不喝乾呢?這頭一杯酒是我們家團圓酒,那是要喝乾的,這才圓圓滿滿。」

    梁氏樂了︰「那好!娘吃了這杯酒!」端起酒杯,慢慢地飲乾了,她很少喝酒,這一杯下去,喉嚨火辣辣的,嗆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左少陽趕緊拿起母親碗上的筷子夾了一夾菜送到母親嘴邊︰「娘,快!吃口菜壓壓酒!」

    梁氏張嘴把菜吃了,不停咀嚼著,拿起圍裙角抹了抹眼淚。

    左貴呵呵樂了,瞪眼瞧著左少陽,道︰「你這孩子,看把你娘灌的。」轉頭對梁氏道︰「行了,斟一杯你自己慢慢喝!」

    左少陽忙給母親把酒杯斟滿。吃了幾夾菜,喝了幾杯酒,感到有些熏熏然了,大著膽子問老爹左貴道︰「爹,剛才我看牌位,又聽你年祝文,好像爺爺叫左壽,是嗎?」

    「嗯!」左貴也有些熏了,端著酒杯抬眼望向牌位,「說起你爺爺,令人可驚可歎,我們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官宦世家啊,早年間你太祖爺爺,曾當過辰州功曹!」

    說起先祖榮耀,左貴臉上神采奕奕,咂了一口酒,扭頭對左少陽道︰「你可知道功曹是什麼官?」

    左少陽搖搖頭。

    「功曹是州刺史的主要佐官,正八品呢!是由朝廷吏部直接委任的喲!嘖嘖,在家鄉說起來可是響噹噹的人物!記得為父小時候,在家鄉那也是很榮光的!」

    左少陽心想,正八品,都說七品縣令,那正八品應該相當於副縣級幹部吧,大小也算個官了。難怪老爹彈起來眉飛色舞的。問道︰「那後來呢?」

    「唉!隋末大亂,群雄四起,你太祖爺爺這官也就當到了頭,回鄉之後鬱鬱而終。你爺爺也是寒窗苦讀之人,本想考個功名的,只是連連戰亂,哪裡還有讀書人的出路啊。因家道中落,你爺爺不得已改而從醫。」

    原來左家爺爺是半路出家的,不過古代很多這種情況,讀書不成,改而學醫,禁不住問道︰「原來我們家也是書香門第啊,難怪剛才我看我們左家先祖的牌位,發現都有名有字,對了爹,我怎麼沒有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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