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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種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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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沐軼]大唐小郎中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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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2:51:34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攔路買方

    左少陽吃了一驚,忙問︰「小妹病了?什麼病?」

    「還不是被你害的!」少婦板著臉冷聲道,「那天,小妹等你你老不來,就一直在河邊洗衣等,等了你差不多兩個時辰,幾件衣服洗了一遍又一遍,那麼冷的天,你把手泡在冷水裡凍上兩個時辰試試看生不生病?哼,這不怪你怪誰?」

    「這個……,真是不好意思,我該抽空過來說一聲的,一忙起來就給忘了。」

    「是!你貴人多忘事!哪理會我們這些閒人。」少婦挑著水又要走,左少陽忙道︰「小妹的病看過大夫了嗎?吃藥了吧?沒什麼大問題吧。」

    那少婦哼了一聲,轉頭瞧著他︰「你要真關心她,就自己個去給她瞧瞧,你不是郎中嗎?別在這虛情假意的!」說著話,頭也不回挑著水上台階走了。

    左少陽沒想到這個結果,一時愣住了,都沒反應過來是不是該問問小妹住哪裡,那少婦便已經走了。只得也挑著水回到了藥鋪。悶悶不樂開了藥鋪門,拿著掃帚把裡外都掃了,又拿抹布把藥櫃也擦了。離瓦市開市還有一個來時辰,現在去找不到人的。

    左貴老爹昨晚喝了酒,早上睡懶覺還沒起床,母親梁氏在廚房燒水準備給左貴老爹沏茶用。大堂裡就左少陽一人,沒有病患來求醫。左少陽便回屋把小松鼠窩端下來,喂松鼠吃東西。

    他瞧著小松鼠,低聲道︰「黃球,你說,我該不該去看看小妹呢?」小松鼠吃飽了,蜷縮在窩裡,瞪著黑溜溜的圓眼楮瞧著他。

    左少陽道︰「你不能說話,也有個表示嘛,比如眨眨眼楮表示同意,搖搖頭表示不同意……」

    剛說到這裡,小松鼠果然眨了眨眼楮。

    左少陽喜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去看看小妹?是的話就眨眨眼,不是的話就搖搖頭。」

    小松鼠又眨了眨眼。

    左少陽當然知道,小松鼠眨眼楮那是本能,並不代表它能通靈性聽得懂人話,可他也就是想找個借口幫自己下決心罷了。笑嘻嘻伸手指摸著小松鼠的小嘴,歎了口氣︰「既然你也覺得我該去,那我就去好了。可是我不知道小妹家住在哪裡喲,上次也忘了問姐了,你知道嗎?」

    小松鼠又眨了眨眼楮。

    「你光扎眼算個什麼事啊,知道就告訴我啊。」

    小松鼠伸出舌頭舔左少陽的手指頭,吱吱叫了幾聲。左少陽苦笑道︰「我不懂松鼠語言喲,你光吱吱叫,我還是不知道呀。」

    小松鼠縱身跳到左少陽的手掌裡,蜷縮著坐著瞧他,小腦袋歪著,大眼楮滴溜溜轉。

    左少陽歎了口氣︰「雖然你很有誠意地看著我,可是你還是要說出來的,你不說出來我怎麼會知道呢……?」

    「說啥啊?」門口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左少陽忙抬頭一看,見是姐姐茴香,道︰「姐,你咋這麼早就過來了?」

    「昨天你不是在搗騰藥材嗎?看你昨晚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左右無事,就過來瞧瞧,反正家裡大豆和豆花有小姑子照看著。--你的藥材炮製得怎麼樣了?」

    「炮製好了,不過要等一會瓦市開市了送去才知道人家要不要。」

    「是嗎?讓我瞧瞧行不?」

    「行啊。」左少陽進到炮製房裡,把炮製好的幾味藥拿了出來,把紙包展開。

    茴香瞧了瞧,又用手拈了一撮揉了揉,欣喜道︰「這真是紫英石粉和爐甘石粉?咋這麼細啊?」

    「細了不好嗎?」

    「嘿嘿,當然好了,這麼細的紫英石粉,我還從來沒見過呢。一準會有人要的!」

    左少陽也很高興,道︰「但願如此,如果賣得掉,那就能多少賺點錢了。」

    「碾得這麼細,一定能大賣的!」茴香信心滿滿,「不過要找個好買家,爭取賣個好價錢。」

    左少陽聽姐姐這麼說了,更是高興,想起剛才找小妹的事,道︰「姐,你知道桑小妹家住在哪裡嗎?」

    「知道啊,就在你挑水的水井前面一條街,挨著河邊的那個杏子巷的巷口上,叫清香茶肆。鋪面不大,順帶賣點茶葉。--問這幹什麼?」

    左少陽訕訕道︰「年前,我去挑水遇到她和她嫂子,她二姐給孩子斷奶,奶脹不消,問我該怎麼治,我給了她一個方子,她回去用了治好了,要謝我,見我衣服髒了,就說了幫我洗,我就答應了。約好的那天正好李大娘中風了,在我們家救治,結果耽誤了一天,那天我就沒去成,結果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後面又連著忙,一直到今天,上午我去了。聽那少*婦,可能就是她嫂子吧,說小妹那天在河邊等了我差不多兩個時辰,結果就病了,所以,我想去給她瞧瞧病。」

    茴香這才明白,瞧著左少陽笑︰「你還想著這事啊,別是真的中意人家小妹了吧?」

    「哪有啊!」左少陽感到臉上有些發燙,「我就怕人家誤會,想解釋一下。」

    「有啥好解釋的?不就是洗件衣服嘛。這種事你還真別往心上去,人家或許也是看你可憐隨口說說的,不是對你有什麼意思。」

    「我知道,姐,我可沒往那方面想。」

    「想了也沒用,她爹最是市儈的了,所以最好還是不要去招惹的好。沒得惹氣受。」

    「我沒想招惹誰,就想去瞧瞧她的病。」

    「那好辦啊,你不是鈴醫嗎?去她茶肆門口轉轉,她要叫你去診病,你不就有機會見她了嗎?要是沒叫你進去。你就別把這事當回事,該幹啥幹啥。」

    左少陽喜道︰「這主意好,還是姐姐有辦法。那你幫我盯著點,我去去就回來。」

    「你可快點!」

    「我知道,很快!」左少陽把藥箱背在背上,手拿鈴醫幡子和鈴鐺,一邊說一邊往外快步而去。

    剛出門還沒到巷口,迎面來了個老者,穿著錦袍,白鬚飄飄,滿臉紅光,瞧見左少陽,滿臉堆笑迎了上來,拱手道︰「大郎,你這是上哪去啊?巡醫去嗎?」

    左少陽不認識這老者,聽他叫自己作大郎,那應該是熟絡之人,忙拱手打哈哈︰「是啊。呵呵」

    「你爹咋不去?」

    「我爹……,嗯,我爹還沒起床,我自己個出去轉轉,就在近左,賣賣藥丸啥的,不看病。--呵呵,我爹不讓我看病。」

    「那是應該的,你還小,沒滿師嘛。」老者捋著鬍鬚笑道。

    「那我走了啊,老伯。」

    「等等!老伯我話還沒說完呢。」老者招手道,「我正想往你家去,沒成想這裡就碰到你了,既然你爹還沒起床,先跟你說說也成,回頭你跟你爹商量商量。然後我再來。」

    「老伯有什麼事請說吧。」

    「嗯,是這樣的。」老者捋著鬍鬚左右看了看,沒有熟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道︰「聽說,你們治好了那滿城藥鋪都去了,都沒治好的中風的老婦人?」

    「是啊,」左少陽瞧了他一眼,「很多藥鋪嫌人家沒錢,不給治。我爹心眼好,貼錢治的。」

    「嘿嘿,」老者感到老臉有些發燙,低聲道︰「你們治療老婦這方子,你……,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

    「太好了!」老者有些激動,搓了搓手,又左右看了看,從懷裡摸出錢袋,取出一弔錢,遞給左少陽︰「喏,你把方子告訴我,我用這弔錢跟你換,好不好?」

    左少陽笑了︰「對不起,我前些天摔著頭有些失憶了,好多事情都忘了,請問老伯是……?」

    老者驚訝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左少陽︰「摔著了?嚴重嗎?」

    「我都記不清您是誰了,您說嚴重不嚴重?」

    「那是,呵呵,沒關係,外傷失憶,過一陣子就會好的,對了,老伯我姓封,是『回**鋪』的掌櫃,也是藥鋪的坐堂郎中,記起來了嗎?」

    「哦,原來是封郎中。」

    「剛才老伯說的建議,你覺得如何?一百文可不算少了,能買一斤豬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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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2:52:33 |只看該作者
第72章 吹河風的老茶客

    唐朝治療中風,用的方子因為要使用人參,而且用量很大,算下來一劑藥要用四千文左右,非常昂貴,而左少陽用的後世新方,一劑藥才十幾文,當真是天壤之別,這樣看來,說這方子是點石成金也不為過。這封郎中聞著味就找上門來了,以為左少陽年輕,好騙,想用一百文買這方子。

    左少陽也不點破,淡淡一笑,道︰「封老伯,這方子嘛……,嘿嘿,我們不賣!再見!」說罷,扛著幡子揚長而去。

    封郎中追了幾步,道︰「大郎,再商量商量嘛,價錢好說,不行我可以加啊,一百三十文如何?一百五十文!我都出到一百五十文了……!」

    左少陽沒理他,快步如飛,鑽進小巷。這附近的街道他已經轉熟悉了,甩掉封郎中後,轉到杏子巷口,果然看門一間小茶肆,過年的時候逛街,曾路過,只是沒在意。

    走近了瞧,這茶肆不大,門前挑著個幡子,上寫「清香茶肆」幾個大字。大堂裡擺著低矮的竹子編成的小方桌和小竹椅。此刻天亮不久,只有幾個喜歡喝早茶的老茶客,散散地坐在裡面,端著各自的大茶杯,慢悠悠品著茶。靠裡還有個門,通向後院,門邊有個陳舊得看不出本色的櫃檯。櫃檯上擺著幾個大銅茶壺。

    桑小妹的哥哥桑娃子提著一個壺斜靠在櫃檯邊上,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付沒睡醒的樣子。櫃檯裡,桑小妹的老爹正低頭翻開一本帳,她母親桑母手提著個大銅壺,各處走動,給客人續水,這桑母身材矮胖,不過老臉上卻滿是褶子。

    左少陽手裡噹啷搖著鈴鐺,一邊瞧一邊慢慢從茶館門口走過。並沒聽見裡面有人招呼自己,便站住了,又慢慢往回走,把鈴鐺搖得更響了,只是這鈴醫不能吆喝,所以只能靠鈴鐺來告訴別人是鈴醫路過。

    桑母提著茶壺瞧他笑道︰「是小郎中啊,來喝茶嗎?裡面坐嘛!」

    「不不,」左少陽訕訕擺擺手,「我……,我等我爹。」

    「哦,你爹好長時間沒來喝茶了。今兒個要來嗎?」

    「不不,嘿嘿,我們要去巡醫,讓我在這等著,伯母你忙啊……」左少陽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到了巷口,還是沒聽見有人招呼自己。

    他有些氣餒,想回去,可眼前浮現的是桑小妹幽怨的眼神,不覺還是轉身過來,又慢慢往回走。這一趟走得更慢,差不多是一步三搖在踱方步了,可過了門口,還是沒見桑小妹,連桑母都進廚房去了。

    左少陽只好死心了,扛著鈴醫幡子,鈴鐺也不搖了,垂頭喪氣,返身快步走過茶肆門口,準備回家。

    這時,就聽到茶肆裡面有人笑道︰「這不是貴芝堂左郎中的兒子嗎,喂,你在這轉悠啥呢?」

    左少陽站住了,轉頭瞧去,只見大堂通向後院的門邊站著個老者,個子很高,跟竹竿似的,腦袋都要碰到門欄了,正衝著自己笑,卻不認識。但見他挽著個髮髻,用綢帶紮著,花白的鬍鬚飄在頜下,身穿圓領長袍,面料是上好的綢緞,長袍絲棉裌襖,這身打扮可不像窮苦人,不知怎的跑到這僻靜小茶肆裡來喝酒。但人家認出自己了肯定是熟人,便皮笑肉不笑咧了咧嘴,拱手隨口說了句道︰「老伯您好!」

    那老茶客笑道︰「小郎中,進來喝杯茶吧,順便幫我瞧瞧病。看你學到了你老爹的幾成本事。」

    左少陽一聽有人找自己看病,正好借這機會進去等桑小妹,忙拎著幡子進了茶肆。櫃檯前靠著桑娃子,還有櫃檯後看帳的桑老爹都衝他笑了笑,左少陽忙也回了個笑容,跟著那老茶客進了後院。

    這後院很小,是靠著河邊的一個吊腳樓,凌空懸在河邊上。靠河邊的柵欄,做成了帶弧形靠背的長凳,坐在長凳上,看著吊腳樓下清幽幽緩緩流淌而過的河水,彷彿身在河中一般。這要是在盛夏,河風徐徐,絕對是避暑納涼的好去處。只可惜現在是寒冬臘月,河風吹拂,當真是美麗凍人。

    後院沒人,就這錦袍老者,一個粗瓷茶杯裝著大半杯濃茶,冒著熱氣。

    老茶客走到一把竹椅旁,先把竹椅拉開,蹲了個馬步,兩手撐在膝蓋上,皺著眉,這才慢慢坐了下去,長舒了一口氣,捶了捶腰,又捏了捏肩膀,這才招手讓左少陽坐。

    這河邊寒風陣陣,可那老者身子骨似乎很硬朗,連一點哆嗦寒意的意思都沒有。只是手腳有些不靈便。

    左少陽把幡子放在旁邊竹椅子上,這老茶客既然認出自己,應該是熟人,可自己卻不認識人家,也就不好稱呼,便躬身作了個揖,陪笑道︰「您老喝茶呢?」

    「是啊,幾十年的老習慣了,兵荒馬亂那些年,這習慣也沒斷過。」

    「這天寒地凍的,迎著河風喝茶,對身子骨不好哦。」

    「呵呵,我知道,這是我多年養成的爛毛病,早年間跑碼頭,哪管颳風下雨,那不是倒在哪就睡在哪,坐在哪就喝在哪?習慣了,--喝什麼茶?我請你。」

    「謝謝,我不喝茶,給你瞧瞧病就行了,您老哪不舒服?」

    「說了請你喝茶的,哪有不喝的道理,給你來杯蒙頂鷹嘴茶如何?」他提高了嗓門,衝著門外叫了聲,「桑娃子,給小郎中來杯蒙頂鷹嘴!」

    「好 !」前堂的桑娃子一聽有了生意,立即來了精神,從櫃檯上取下一個粗瓷茶杯,從櫃檯的幾個竹簍中寫著「蒙頂鷹嘴」的竹簍裡用勺子舀一勺碾碎的茶末放在茶杯裡,一手提著大銅茶壺,一手端著茶杯,跨步進了後院,陪著笑過來,把茶杯放在竹桌上,提著茶壺慢慢斟滿沸水。哈腰點頭︰「小郎中,你慢用。」陪著笑轉身走了。

    老茶客指了指桌上三個竹筒綁在一起的調料罐︰「加什麼?蔥、姜還是鹽?

    唐朝喝茶,喜歡在茶裡加調味品,常用的調味品便是炒菜的蔥、姜、鹽。左少陽其實不太喜歡喝茶,在茶裡加上蔥姜鹽就更是難以接受,忙擺手道︰「不加,就這樣挺好。」

    老茶客瞧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讚許︰「嗯,還錯,我也不喜歡在茶裡加這些個玩意,茶不像茶湯不像湯的。比如你爹,他喝茶就喜歡加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弄得跟湯藥一樣,難聞死了!這一點你沒跟他學,很不錯!」

    左少陽見這老茶客居然能說出父親的喝茶習慣,想必跟父親還是比較熟的。

    寒冷的河風吹來,從脖子裡、袖口裡往身體裡鑽,凍得左少陽打了個激靈,忙端起茶杯想喝了一口,暖暖身,不料那茶杯剛端起來,沒等送到嘴邊,就覺茶杯燙手異常,慌忙將茶杯放在竹桌上,放得慌了,濺出一些,正好淋在手上,燙得他急忙將手背在衣襟上擦,嘴裡倒抽涼氣。

    老茶客哈哈大笑︰「你呀,這一點跟你爹也不一樣,你爹是個慢性子,你呢,是個急性子,嘿嘿,你說,當郎中是急性子好還是慢性子好?」

    左少陽想了想,道︰「該快則快,當慢則慢。」

    「嗯?哈哈,有點意思。」老茶客笑了,「沒錯,你說很很有道理。就沖這句話,你將來的成就肯定比你爹高!--說句話你可能不愛聽,你爹的醫術著實不怎麼地。嘿嘿」

    左少陽哪敢在外人面前談論父親醫術如何,忙岔開話題道︰「您老哪不舒服?」

    「著什麼急?我都不急你急了,你進來不就是喝茶的嗎?要不你在門外半天,轉悠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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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2:53:17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什麼都不說

    左少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回頭瞧了一眼門口,還是沒見到桑小妹的身影,看看天色還早,估計這會兒瓦市還沒開市,這麼早應該也沒人會到藥鋪看病的,就多坐一會兒,等等看,能否見到桑小妹。

    老茶客道︰「我找你爹瞧過病,以前經常去……」

    左少陽打著哈哈,不時回頭瞧著,看看桑小妹是否出來。

    老茶客見他心不在焉,眉頭微蹙︰「你真的有事?」

    「不不,沒事,嘿嘿,對了,您老不是說讓我給你瞧病嗎?」

    老茶客微笑道︰「我剛才也是一個人坐著喝茶無聊,聽著外面不停響鈴鐺,覺得納悶,這鈴醫怎麼老在門口晃悠呢,出來一瞧,發現是你,以為你想喝茶沒錢,所以把你叫了進來。倒不是真想讓你瞧病。不過既然你這麼熱情,左右無事,就讓你看看好了,也讓我瞧瞧你到底學了你爹幾成本事。--不過說實話,你爹看個頭疼腦熱的還能湊合,別的就不行了。嘿嘿」

    左少陽忙把話題岔開︰「您老哪不舒服?」

    「唉,人到了這個歲數,這病自然是少不了的了,這樣吧,你自己瞧我有啥病,我不說,看你說的對不對。呵呵」

    左少陽苦笑︰「望聞問切,問診很重要,您老不說病症,這病還真不好瞧。」

    「那才考本事嘛!嘿嘿,隨便瞧瞧解悶嘛,也不當真的。」

    「那好。」左少陽也是乘機想多在茶館裡呆一會,等等看能不能見到桑小妹,便坐直了身子,先上下打量一下老茶客,道︰「我能給你診脈望舌嗎?」

    「這當然可以。若你連診脈望舌都不用就知道我有什麼病,那不成了神仙了嗎。嘿嘿。看吧!」

    說罷,老茶客把舌頭伸了出來。

    左少陽正要觀瞧,忽聽得腳步聲響,一人在門口笑道︰「你這祝老頭,倒先到了,今兒個這麼冷,我還以為你還沒來呢。--你這幹啥呢?瞧病嗎?」

    左少陽回頭一看,見一個矮胖的老者踱步進來,衝著老茶客笑道。

    老茶客示意他坐下,笑道︰「我這看病呢,這位是貴芝堂左貴左郎中的兒子,行醫路過茶肆,我叫他進來給我瞧瞧病,不過我不告訴他我哪裡有病,讓他自己瞧,就看看他的本事,嘿嘿。」

    「你這老鬼,不是只信惠民堂的倪大夫嗎?什麼時候信起鈴醫來了,他這小娃子有屁本事,能看什麼病啊……」

    老茶客又把舌頭伸了出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望著左少陽,指了指自己的舌頭。

    左少陽覺得這進來的胖茶客說話著實難聽,斜了他一眼,到沒吭氣,繼續瞧病,看了老茶客的舌象,道︰「您老舌苔白,苔白屬寒,舌淡紫,紫色主寒盛血瘀。單從舌象看,您老體內有寒痰瘀血!」

    老茶客呆了一下,轉頭瞧了瞧旁邊那矮胖茶客。兩人面有驚訝之色,老茶客緩緩點頭︰「嗯,有點門道,接著看!」

    左少陽拿過對方的手診脈,沉吟片刻,道︰「脈沉澀,沉脈主裡證,澀脈主血瘀。印證您老舌象,進一步說明您老體內有風寒痰濕瘀血。」

    老茶客又瞧了一眼胖茶客,兩人臉上驚訝之色更甚,這讓左少陽都看在眼裡,心中更是篤定,說道︰「我說說您老的症狀,說的不對的請別笑話。」

    「嗯,你說。」

    「您老的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一切正常,一旦發病,開始時關節發酸,輕微疼痛,一旦天氣陰寒、雷雨天氣或者外感傷寒之後,關節疼痛就會加重,當然,這種症狀有時候是慢慢開始,有時候也是突然發作,發作起來,是一種遊走性的竄痛。走路的時候問題不大,就是上下樓,蹲站會很困難,但身體卻不發熱。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老茶客這下真的驚詫得眼都瞪大了,一拍籐椅,指著左少陽對那胖茶客道︰「高!的確是高!他說的簡直跟我自己感覺一樣!」

    旁邊那矮胖茶客也是一臉驚訝,上下打量左少陽,道︰「這小子倒有幾分門道!」

    老茶客頻頻點頭,手捋鬍須道︰「小郎中,能否說說,你是如何得知老夫的病症的?」

    左少陽微微一笑︰「說穿了其實也簡單。剛才我們進來的時候,發現您老坐下時,雙手撐著膝蓋,坐下很費力。坐下之後又捶背又捏肩的,加之剛才給您老診脈,發現您老手指關節有隱隱的環形紅斑,這是關節有風濕的表現,與舌象、脈象反應的寒濕瘀血合參,加上這兩天天氣驟降,發這種病的老人比較多,所以可以肯定,您老是風寒濕痰瘀血留滯經絡而成的風寒濕痺證!」

    老茶客哈哈大笑,道;「好!很好!我敢肯定,你這醫術,絕對不是你爹傳你的!你爹那三腳貓的醫術,我清楚得很,教不出你這樣的徒弟來。嘿嘿嘿,你不僅醫術不錯,而且善於觀察,十分難得。」

    旁邊那胖茶客驚訝道︰「這小鈴醫真是那貴芝堂左貴的兒子?」

    「是啊!呵呵,人說虎父無犬子,他們家就不一樣,他是虎子,她老爹只能算個犬父……,」老茶客見左少陽臉色不好看,忙打住,笑道︰「不好意思,我沒有對你爹不尊敬的意思,也就這麼一說,不妥不妥,告罪告罪。」這老茶客拱手致歉。

    左少陽這才笑了笑︰「您老這病開藥了嗎?」

    「開了,不過,你再給我開個方子好了,你診病不錯,再看看你開方用藥的本事如何。有的郎中,嘴皮子可以,下筆用方就差強人意了,好比你爹……,咳咳,不說他了。你給我開個方來聽聽。」

    「好的。」左少陽想了想,道「可用炮川烏和草烏、地龍、炮天南星,加制**和制沒藥,做丸散劑服,用酒送服。也可煎服,不過劑量要酌減。做湯劑時,兩種烏頭要先煎一頓飯功夫,去毒性。」

    老茶客更是吃驚,和那胖茶客對視了一眼,捋著鬍鬚對左少陽道︰「你這方子叫什麼?」

    「小活絡丹!--若是入湯劑,可以叫小活絡湯。」

    「這方劑配伍有什麼講究嗎?」

    「嗯,您老這病是風寒痰濕瘀血,痺阻經絡所致,《素問》說得好︰『留者攻之』、『逸者行之』,所以,治法上祛風散寒除濕與化痰活血通絡兼顧才行。我的方子中用的川烏和草烏,是一種大辛大熱的藥,長於祛風除濕,溫通經絡,並有較強的止痛作用。天南星辛溫燥烈,善能祛風燥濕化痰,可以幫助除去經絡中的風痰濕濁。**和沒藥是行氣活血,化瘀通絡止痛的,能使經絡氣血流暢,地龍性善走竄,是通經活絡的要藥。組方用意就是這樣的。」

    老茶客頻頻點頭,大拇指一挑,道︰「說得很不錯,你這方子跟別人給我開的差不多。」說到這裡,老茶客上下打量一下左少陽,歎道︰「這兩天我在茶肆聽人說,惠民堂的倪二到你們貴芝堂,苦苦哀求要買一種開竅醒神的藥方,說這藥方救了老槐樹村的一個土財主的小孩的命,結果被你們貴芝堂的一個女的,好像是你姐姐,用掃帚給打出來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我開始還不怎麼相信,惠民堂倪大夫是何等樣人,如何會派人到你們貴芝堂來買藥方?儘管聽見好幾個茶客都信誓旦旦作了證,在門口親耳聽見倪二要買藥方,還親眼看見倪二被掃帚打出門,我還是不怎麼相信,心想其中必有緣故。」

    說到這,老茶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深深地舒了一口氣,一副十分愜意的樣子,又才慢慢說道︰「今兒個你給我瞧病之後,我倒有八分相信了。不過不是信你老爹的貴芝堂,而是信你,憑你的醫術,要弄個讓倪大夫眼饞的方子出來,還是有可能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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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2:54:19 |只看該作者
第74章 劇毒藥材的炮製

    左少陽心中一動,這件事左貴老爹不准他們在外面宣揚,說是不准用擠兌人家的辦法來抬高自己。茴香是很聽老爹的話的,她肯定沒說,母親也不會說的,自己當然更沒有說過,那是誰把這件事傳出去了呢?不過,當時的確有不少人在門口圍觀,想必是那些人說的。這樣倒好,對提高貴芝堂的聲譽是很有幫助的。聽他誇獎自己,忙陪笑拱手道︰「多謝您老謬讚。只是這方子,的確是我們貴芝堂的。我可沒這本事自創方子。」

    「你爹沒這本事,這我是敢肯定的。」老茶客那神情壓根不信,擺擺手︰「行了,不說這個了,還說老夫的病吧,你這方子儘管開的沒錯,可是,唉!只怕不管用啊。」

    「為什麼呢?」左少陽忙問。

    「我也不清楚,我先前用的方,跟你這差不多,服藥之後,頭暈目眩,過不多久就吐,再吃再吐,很是難受。反正痛就痛吧,還能忍受,也死不了,寧可痛也不想受那活罪,所以吃了兩劑藥太難受,就沒再吃了。」

    左少陽問︰「您老這藥方是在哪開的?」

    「惠民堂倪大夫啊,嘿嘿,整個合州府藥鋪醫館,數他老大,我們恆昌又只會賣藥不會瞧病,老夫不找他瞧找誰啊。他開的方子與你的差不多,所以我才驚歎,看來你的醫術應該不在倪大夫之下喲。嘿嘿」

    「您老謬讚了,我哪敢與當世名醫倪大夫相提並論。」

    「嗯,不驕不躁,很好。其實這姓倪的醫術也不怎麼樣,他也就在合州這一畝三分地裡稱個名醫,老夫走南闖北的,見的名醫蓋過他的多了去了。他不算什麼。別氣餒,你現在醫術已經很不錯了,好好努力,將來有一天,一定會超過他的。」

    「是,多謝您老的鼓勵。」左少陽心想這老茶客不知什麼來頭,還真是有啥說啥,也不怕得罪人。摸著下巴想了想,病患喝完之後有腸道反應,這原因很多,的查清楚。問道︰「服藥之後,除了頭昏嘔吐之外,還有什麼症狀嗎?」

    「有啊,口舌發麻,有時候身體也發麻,心中煩躁不安。」

    烏頭中毒症狀!左少陽明白了,道︰「你開的這方子的用量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炮烏頭用的是三兩。」

    一般說來,川烏單次口服散劑十二克,或者服用水煎劑六十克以內都是安全的,如果使用的是炮製方法正確的制川烏,用量可以很大,雲南名醫吳佩衡,中醫火神派傳人,因善於使用烏頭、附子,人送外號「吳附子」,其人用烏頭附子量驚人,常五枚八枚上百克地用,卻從無病患因此中毒,療效顯著,所以,烏頭、附子雖然有劇毒,但只要炮製得法,一樣可以大劑量使用。

    倪大夫給這老茶客開的方子中,烏頭用到了三兩,唐朝兩跟現代市兩差不多,三兩就等於一百五十克,明顯已經超過安全用量,是否還會中毒,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炮製方法,炮製方法決定了烏頭毒性減弱的程度。從患者服用之後感到口舌甚至肢體發麻和心悸來看,已經有輕度中毒反應。很可能是炮製不得法。

    左少陽道︰「您老用的烏頭炮製過嗎?」

    「當然炮製過啊。」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藥材都是我自己炮製的。」

    「你炮製的?」左少陽很驚訝。

    旁邊那胖茶客笑道︰「小子,你當真是睜眼瞎嗎?這老小子是咱們合州最大的藥材商,『恆昌藥行』的老掌櫃!人送外號『祝藥櫃』!」

    祝藥櫃樂呵呵捋著鬍鬚有幾分得意地擺擺手︰「這些不提了,以前他們貴芝堂沒少到我恆昌來進藥的,只是前兩年老夫撂挑子,把藥行給兒子管了,老夫自己整天泡茶肆裡,與他們見不著面,兩下自然生分了。呵呵」

    左少陽一聽,急忙起身躬身一禮︰「小佷前些日子採藥摔傷頭部,好些事情記不清了,失禮之處,還請祝老爺子海涵。」

    「哦?」祝藥櫃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採藥摔傷了?」

    「嗯,」左少陽俯下身,歪著腦袋,兩手分開頭髮,把後腦勺那道傷疤亮給他看,「喏,這傷疤還在呢。」

    祝藥櫃瞧了一眼,捋著鬍鬚感歎道︰「嗯,傷得不輕啊。現在沒事了吧?」

    「多謝老伯掛念,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你剛才問老夫藥的炮製,難道老夫用的藥有問題嗎?」

    「應該是的,

    祝藥櫃道︰「咱們接著剛才的聊。老夫開始覺得是方子有問題,去惠民堂找倪大夫問了,他說方子沒問題,如果反胃,可以少量多次地服,我照著服了,儘管好一點,但還是覺得反胃難受,乾脆不服了。現在聽你開的方子跟他差不多,這讓我相信他方子的確沒問題了,問題應該出在藥上面。你說我這問題出在哪?」

    左少陽道︰「烏頭你們是如何炮製的?」

    祝藥櫃斜眼瞧了他一眼笑了笑︰「這炮製之法,是各個藥行的秘密,只怕不方便說罷?」

    左少陽乃是大學科班出生,系統學過中藥炮製學,畢業後又在中醫院干藥房,從事過常用藥材的炮製,對古今各種常用藥的炮製方法也很瞭解。特別是對烏頭、天南星等有毒的藥物的炮製方法更是注意。包括歷代醫書記載的方法都進行過研讀,所以記得很清楚。

    烏頭的毒性成分是烏頭堿,易被水解,所以炮製烏頭,必須加水加熱進行蒸煮,促使水解反應從而使烏頭堿分解而達到去毒的目的。方法不同,效果相差很大。現代炮製烏頭,都是在水中浸泡直到內無干心,然後取出用水煮沸四到六個小時,或者蒸六到八個小時,取出其中大個實心的切開,裡面沒有白心,口嘗微有麻舌的感覺才行。

    唐朝以前炮製川烏、草烏、附子,主要是用火炮炙,也就是把藥材用泥巴、濕麵粉之類的裹好,放在火塘邊的熱灰裡煨,直到藥材裂開。還有將藥材裹好之後直接在火上灼烤的。

    這種方法的弊病很明顯,儘管高溫能使烏頭類藥材的毒性降低,但是由於熱力不好控制,燒烤時間也不好把握,火力大了時間長了,藥材容易烤焦,低了又達不到炮製的目的。現代醫學研究成果證明,這種簡單的燒烤的乾熱儘管一定程度上可以降低毒性,但同時也會使烏頭附子有效成分降低,而如果燒焦的話,甚至可能導致藥效成分的喪失。正確的炮製烏頭類藥材的方法是一定時間的水煮或者用籠屜蒸。

    由於唐初之前的炮製方法不夠科學,導致炮製的藥材質量差別很大,很難滿足臨床要求,同樣是用一枚附子的量,如果遇到的是炮製太過的烏頭,會因為藥效成分的流失而藥量不夠,起不到預期的醫療效果,如果炮製不夠,又會引起患者中毒,所以古代醫者對烏頭、附子類大毒藥材,使用都十分謹慎,寧可不足也不能過量。儘管《傷寒論》規定的劑量很大,實際上使用卻遠遠小於這個要求,就是因為炮製方法不能讓人放心。

    這倪大夫的用量在唐初已經算相當大的了,說明其膽量也的確夠大的。只是,行醫治病,沒膽量不行,有時候膽量太大了也不是好事。

    左少陽聽祝藥櫃不肯說炮製方法,不禁笑了,道︰「祝老伯,貴行炮製川烏和草烏,用的應該是煻灰火炮炙法吧?」

    祝藥櫃又吃了一驚,瞪眼道:「你知道?」

    煻灰火炮炙法是唐朝之前的炮製川烏的主要方法,唐朝中期之後,才出現了米炒、火煨、醋煮等方法,現在是唐初,所以左少陽估計他們使用的應該還是煻灰火炮炙法,果然一猜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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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發表於 2011-8-28 12:58:55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 有膽你就吃付藥

    左少陽拱手微笑道:「說句得罪老伯的話,貴行知道的炮製方法,只怕我也都知道,我適才問老伯炮製方法,不是想偷學手藝,而是真心想幫老伯看看這方子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您應該知道,烏頭、天南星可都是有大毒的藥,弄不好對身體有極大傷害的。而貴行用的煻灰火炮炙法,並不能有效地去除烏頭中的毒性,從老伯說的服後反應來看,是藥物中毒了。很可能與烏頭、天南星的炮製方法不當有關。」

    祝藥櫃斜著眼瞧著左少陽,淡淡道:「看來,老夫是看走眼了,原來小郎中還是炮製藥材的行家裡手,佩服!沒錯,我們炮製烏頭,的確是用的煻灰火炮炙法。不知有何不妥?」

    左少陽自然不會就這樣把正確的炮製方法這麼重要的商業秘密告訴對方,微笑岔開了話題:「老伯,不知你們的天南星又是如何加料炮製的?」

    祝藥櫃愕然道:「天南星也要加料炮製?」

    天南星是一種名叫天南星的植物的塊莖,是一種有毒的草藥,早在《神農本草經》便有記載。但是,對天南星的炮製方法在唐朝之前,僅限於除去莖苗鬚根、外皮、洗淨曬乾的最基本的淨化處理。唐朝末年才出現了用石灰炒黃等方法。所以祝藥櫃聽左少陽說要炮製,很是意外。

    左少陽微笑點頭:「當然要炮製的,而且要認真的炮製,因為您也知道,天南星是有毒的。必須炮製去毒,天南星生服會口舌發麻,也要加料炮製去麻。你服藥口舌發麻,只怕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使用了沒有炮製的天南星!」

    「是嗎——?」祝藥櫃拖長了聲音道。瞧向左少陽的神情也有些古怪,裡面更多的是一種調侃的味道了,顯然不怎麼相信左少陽所說的話。

    炮天南星與烏頭有些類似,也要長時間用清水浸泡,其間要加白礬,泡好之後在鍋裡加薑片、白礬煮沸,再倒入浸泡好的天南星煮到內無干心才行。 加白礬是去麻的關鍵環節。這些說著簡單,但炮製技術往往就是一張紙,說穿了也沒什麼,可不說,卻只能乾瞪眼。

    左少陽道:「老伯,您這**又是如何炮製的?」

    「哈哈,聽你這話,莫非這**也要炮製?」祝藥櫃啞然失笑,又覺這樣有**份,忙把笑容又收斂住。

    「那當然。」左少陽歎了口氣搖搖頭,「小侄現在明白了,老伯為什麼服藥之後很快嘔吐,因為生**服用會刺激腸胃,很容易導致嘔吐的!」

    **是一種名叫**樹分泌的一種樹脂乾燥而成。是活血止痛、消腫生肌的常用藥。但是,這種藥很堅硬,不容易粉碎,由於是樹脂類藥,又不能鍛燒粉碎,在唐朝,主要的炮製方法就是研法,搗碎了慢慢研磨細。

    由於**氣味辛烈,對胃有刺激性,所以不經過加料炮製的**,服用之後很容易引起嘔吐,炮製方法不當,又會流逝揮發油,降低止痛效果。炮製方法說穿了也比較容易,就是把**搗碎,放在炒鍋裡,先用文火加熱,炒到冒煙了,藥物表面微溶,然後噴淋少許米醋,再接著炒。炒到這**表面呈油亮光澤為止,取出放涼,便可以用了。

    這種醋灸**的方法是宋朝之後,各醫家經過長期反覆實踐,才慢慢總結出來的。不僅能矯正味道,緩解對胃腸道的刺激,有效防止嘔吐,還能增加活血止痛的功效。

    祝藥櫃兩手抱肩,饒有興趣地瞧著左少陽:「嘿嘿,照你這麼說,這沒藥和地龍,只怕也需要炮製的了?」

    沒藥跟**類似,是一種叫沒藥樹的樹脂,唐朝對沒藥的炮製跟**一樣,只是研碎成細末。地龍也就是蚯蚓,唐朝對地龍的炮製就是除去泥土,然後切細用。

    左少陽道:「幾乎每一種藥材都需要炮製,比如這沒藥,氣味濃烈,如果不經炮製,生用對胃也有很強的刺激性,也能引起噁心嘔吐。生地龍直接煎服,一來生品不容易煎出有效成分,二來腥味太大,直接煎服很敗胃口,也會引起噁心嘔吐。所以,這兩味藥也是需要加料炮製的。」

    祝藥櫃嘿嘿笑了笑,俯身瞧著左少陽:「這地龍嘛,有腥味很難吃,這倒是實話,至於你說的,別的藥也需要炮製不然就如何如何,也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話,老夫是不怎麼信的。」

    左少陽說的這些,都是後世經過數百年上千年的實踐才發現的,在炮製方法相對落後的唐初,這時的人聽都沒聽說過,特別是從一個搖鈴鐺走街串巷行醫的小郎中嘴裡說出來,就更不足為信了,祝藥櫃也是有身份的人,說話還有些分寸,要是換了旁人,只怕老早就嘲笑他信口胡說,危言聳聽了。

    左少陽年輕氣盛,特別是自己說的這些又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時,不禁有一種受委屈的感覺,挺直了腰,淡淡道:「老伯不信,我也沒辦法,如果老伯有膽量吃上我的幾付藥,或許就能知道我沒有說謊。」

    「哦?」祝藥櫃斜眼瞧著頭,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想起剛才他診病精準,看起來的確不是只靠嘴皮的江湖郎中,又聽他剛才說的也並不像信口胡謅的,不禁捋著鬍鬚沉吟起來。

    旁邊那胖茶客笑道:「行了,小郎中,你也不需要用激將法了,漫說是你,就是你爹開的方子,祝藥櫃也是不會吃的,這合州府上下百十號藥鋪,他只認惠民堂倪大夫。而且,祝藥櫃從來都是只開方子不開藥,這藥都是吃自家藥鋪的,別的藥鋪的藥,就算說得天花亂墜,祝藥櫃也是不會吃的,能不能治好病倒還次要,主要是萬一藥有什麼不妥,吃出個三長兩短來,那不冤枉嘛。」

    胖茶客歪頭瞧了一眼祝藥櫃,見他捋著鬍鬚微笑不語,便知自己說到他心坎上了,接著笑道:「小郎中,你剛才說這藥也要炮製,那藥不炮製就不行,那你們貴芝堂是否也用的是這些炮製的藥材?若按照你的方法炮製的藥材有這般好處,為何你們貴芝堂卻沒什麼人上門求醫問診呀?呵呵呵」

    左少陽斜眼瞧他,站起身,冷冷道:「我貴芝堂會有讓閣下刮目相看的一天!告辭!」說罷,背上藥箱,拿起鈴醫幡子和鈴鐺,轉身就走。

    胖茶客愣了,瞧向祝藥櫃,祝藥櫃也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有脾氣,有性格,有膽量!哈哈哈——小郎中,回來,話不投機也不必走嘛。你的茶還沒喝呢……!」

    左少陽邁步正往前堂走,忽然站住了,迎面看見那跟桑小妹一起的少婦站在門外瞧著他,不禁一喜。

    這少婦瞧著祝藥櫃,大聲對左少陽道:「小郎中,來,給我家小妹瞧瞧病,我家小妹不怕死,有膽量喝你的藥!」

    左少陽欣喜地點點頭,跟著那少婦進了前堂,上了旁邊的樓梯。只留下後院神情尷尬的祝藥櫃和胖茶客面面相覷。

    外堂提著銅壺的桑母用迷茫的眼神望著左少陽跟著兒媳婦上樓,她沒注意他們先前說的話,有些疑惑地望著櫃檯後的桑老爹。低聲道:「他幹嘛去?」

    「噓!」桑老爹聽到他們說話了,知道小郎中上去看病去的,示意不要做聲,指了指樓上,低低的聲音道:「給小妹看病去的!」

    桑母撇了撇嘴,有幾分得意地低聲道:「明白了,待會藥錢我們可不能給,反正是他自己要看的,又不是我們請來的!」

    「就是!」桑老爹嘿嘿笑道,「這小郎中老實巴交的沒個主意,我們不提,他是不敢跟我們要藥費的。又省了一筆。嘿嘿嘿」

    桑母腦袋點得跟老母雞啄米一般,又仰頭瞧了瞧樓梯上,兩手抱在胸前,想了想,眉頭一皺,低聲道:「可得留心!我瞧著三丫頭對這小郎中有點意思,別偷雞不成蝕把米,回頭瞞著咱們跟這小子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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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最後一棵搖錢樹

    「她敢!」桑老爹脖子一梗,覺察聲音大了點,有茶客瞧他,又忙壓低了聲音道:「小郎中那畏畏縮縮的慫樣,做我們女婿,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桑母又是一聲冷笑:「配不配的倒是次要,就是他們家窮成那樣,出不起彩禮的!三丫頭兩個姐姐出嫁,咱們收了兩筆彩禮,也虧得這,才開得起這個茶肆。三丫頭可是最後的搖錢樹,怎麼也得換個酒樓才行!」

    桑老爹賊眉兮兮瞅了一眼後院,吃吃笑道:「金玉酒樓的朱掌櫃不是提了嗎,他有心收三丫頭做個小。只是,這傢伙也是個摳門的主,只肯出五十兩銀子,再不肯多出一個子!」

    「沒錢就讓他滾一邊涼快去!」桑母哼了一聲道,「不見兔子不撒鷹!管他豬掌櫃還是牛掌櫃,五十兩銀子就像把新嫩嫩的黃花閨女騎在身上,我呸!春樓破處也不止這價吧?」

    「那是,那是!」桑老爹嘿嘿笑道。

    「這錢拿到了,米行的曲掌櫃上次來喝茶說了,有餘錢可以借給他,五分利呢!」

    「五分利?乖乖!」桑老爹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咂吧咂吧嘴,道:「穩妥不穩妥喲?」

    「咋不穩妥?曲掌櫃開的米行,都幾十年的老字號了,祖輩傳下來的!用他家幾個米行作保,怕什麼?再說了,人家家財萬貫,只不過現在看著四處災荒,所以到處做米糧生意。這生意做大了,這本錢周轉不過來,所以才放話出來讓利借貸,而且,放貸給他之後,隨時可以要求還貸,按日計息,隨時要隨時退,哪怕是當天貸的,你又後悔了,馬上去要回來,他二話不說,連問都不問,馬上還給你。嘿嘿,只不過,以後再想貸給他,他就不要了。」

    「呵呵,這曲掌櫃還挺有脾氣的嘛。」

    「那是,人家是做大事的,哪像你,弄個小茶肆都整不好!」

    「嘿嘿,放貸的人多嗎?」

    「當然了,我都打聽了,前面街文房店的老王掌櫃、玉石店的洪掌櫃、裘皮店的李掌櫃,早兩年就開始借錢給他,年前已經分了紅利了,翻倍給的呢!」

    「是啊?這等好事,你怎麼不早說?」

    「早說?有屁用!」桑母撇撇嘴,冷笑道,「人家曲掌櫃小錢不收的,最少都是一百兩以上才收!一百兩呢。~~~~你拿得出來嗎?」

    桑老爹訕訕笑道:「要這麼多啊。」

    「那是,我就指望著三丫頭這聘禮來錢呢,拿到錢貸給他,五分利,嘿嘿,年底一百兩變二百兩,兩年下來,二百兩變四百兩!三年後,四百兩變八百兩,你想想,白花花的八百兩白銀在手裡,咱們還開什麼茶肆,坐著吃都夠吃一輩子了!嘿嘿嘿」

    桑老爹眼都紅了,全身熱血沸騰,使勁嚥了一聲口水:「這干的過喲!」

    「那當然!老娘看準的事情,什麼時候錯過了?嘿嘿,就是現在,沒人肯出一百兩彩禮啊!」

    「那……,要不五十兩就五十兩吧,等一年不就賺到一百兩了嗎?」

    桑母小圓眼一瞪,手指頭指著桑老爹的腦門:「你窮瘋了?一年之後,誰知道人家曲掌櫃還收不收貸了?萬一人家生意做大,本錢周轉過來了,還會把五分利讓你來吃?人家自己錢多了沒處花嗎?」

    「嘿嘿,那倒是,還是娘子考慮周到。」

    「那是,你可聽好了,我們可就三丫頭這最後一棵搖錢樹了,大丫頭出閣,六十兩你就給人家了,二丫頭更虧,才收了五十兩。開了這家茶肆就沒什麼餘錢了。這三丫頭我可說了,少了一百兩我可不幹!我還指望這筆錢養老的呢!」

    「對對,少了一百兩我也不幹啊。嘿嘿。」

    「那就好!」

    過了一會,桑母抬頭瞅了瞅樓上,見左少陽還沒下來,心中有些毛躁,來到櫃檯前,朝樓上努努嘴,低聲對桑老爹道:「不會有什麼事吧?」

    「能有什麼事!兒媳婦不是也在上面嘛,能搞出什麼苟且之事來!」

    「你個死人!」桑母啪的一聲往地上啐了一口濃痰,「你當那娃子媳婦是個貼心的?我可是偷眼見著她跟那小郎中軟言好語的說話,她若幫了三丫頭跟小郎中私通呢?又或者不守婦道,自己跟那小郎中不清不楚的呢?你如何就知道她帶著小郎中上樓是給三丫頭看病去?不會帶到自己房間裡去?哼!我告訴你,要是弄巧成拙了,把她們兩個誰的肚子搞大了,我看你怎麼收拾!」

    「不會吧!」桑老爹訕訕從櫃檯出來,「這青天白日的,哪能就幹這種事?」

    「我呸!青天白日的就不敢了?你當年還不是青天白日的把我按在船板上就……」

    「行了行了!」桑老爹紅著臉兩手亂擺,訕訕道,「你這婆娘也不看個地方就亂說。——那你說怎麼辦?」

    桑母越想越覺得不安,滿口黃牙一咬,哼聲道:「我去聽聽牆根去!」桑母把銅壺放在櫃檯上,提著襦裙,躡手躡腳上了樓。

    左少陽跟著少婦上到二樓,走過靠街一面的走廊,來到最裡一間。少婦推門進去,道:「小妹,我把小郎中請來給你瞧病來了。」

    左少陽往裡一瞧,見這房間並不大,門邊是個陳舊的梳妝台,當中一面圓圓的銅鏡。屋裡靠河邊方向開著三扇窗戶,此刻都緊閉著。窗戶左邊是一把交椅,旁邊一個書架,疊放著不少線裝書匣。牆角放著一個花瓶,裡面插著幾支臘梅。窗戶右邊是一張木床,四腳撐著四根竹竿,挑著一籠薄紗維帳,帳簾左右挑開,掛在兩個月牙形的掛鉤上。

    床上斜斜地靠躺著一位姑娘,正是桑小妹。一床絲綿被一直攏到了下巴,兩側嚴嚴實實掩著,被子上面還加蓋了一件石榴紅的襦裙,她一頭秀髮披散著,兩眼有些紅腫,還掛著淚花,瞧見他們進來,忙把頭扭到一邊去。臉頰上紅撲撲的。床邊一張矮桌,上面放著一碗稀粥,插著一把湯勺,卻沒看見有熱氣,估計已經放冷了。

    左少陽這一次見到桑小妹跟以往不同了,想起姐姐茴香說的話,現在知道其中還有王婆幫著說媒這檔子事,不禁有些面紅心跳,偷眼望著桑小妹,見她顯然偷偷哭過,哭得眼都腫了,不禁心中有些憐惜。

    少婦笑著對桑小妹道:「這左郎中還真夠仗義的,我剛跟他說你為了等他生病了,他還就馬上背著藥箱搖著鈴鐺來了,就是膽量差了點,光站在門外晃悠就是不敢進來,我在樓梯口瞅著他想走,正要叫他,恆昌藥行的老掌櫃卻把他叫到後院去了,我想聽他們說點啥,就躲在門後聽,那祝老爺子讓他幫著瞧病,還故意刁難他,不說自己有什麼不舒服的,只要他自己瞧是什麼病。聽著人家說對了,不但不感謝,還跟金玉酒樓那死胖子朱掌櫃一起拿人家說笑開心,說什麼只認惠民堂的方子,只認他們恆昌的藥,好像別人的藥吃了要死似的,我聽得一肚子氣,小郎中甩了他兩句扭臉就走,當真是個有骨氣的,我就把他給你叫上來了。」

    左少陽這才知道,剛才說話損自己的那胖茶客,是一家名叫「金玉酒樓」的掌櫃,姓朱。不禁心中疑惑,問道:「看樣子,這兩位掌櫃都是有身份的人,怎麼到你們家這小茶肆來喝茶?」

    他說了這話,又覺有些折損人家桑家的意思,正想解釋一下,桑小妹卻不以為意,弱弱的聲音道:「他們與我爹早年有些矯交情,所以常來坐坐。——嫂子,拿凳子讓小郎中坐啊。」

    少婦忙從屋角拿了一根圓凳放在床邊:「小郎中坐罷!」

    左少陽第一次到古代女孩的閨房,很是有些窘迫,忙接過凳子,陪笑說了句:「多謝嫂子!」

    少婦掩嘴笑了起來:「嘻嘻,小妹你聽,他叫我啥?——嫂子!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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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發表於 2011-8-28 13:00:37 |只看該作者
第77章 香閨診病


    桑小妹本來就紅撲撲的臉蛋,此刻更成了塊大紅布。 羞澀地把眼淚汪汪的臉扭了過去。

    左少陽這才回味過來方覺稱呼欠妥,聽姐姐茴香說,桑家有女三個,大女兒和二女兒都成親了,只有桑小妹待字閨中,這少婦是桑小妹哥哥的老婆,也就是桑小妹的嫂子,而自己剛才隨口稱這少婦為嫂子,豈不是成了桑小妹的男人了嗎,頓時面紅耳赤,訕訕地對那少婦道:「不好意思……,我……,這個,請教姑娘如何稱呼?」

    少婦吃吃笑著,道:「你都叫我嫂子了,還想改口啊?」

    桑小妹又羞又窘,衝著少婦嗔道:「你!你!這會子還拿人家取笑!咳咳咳……」一著急,捂著胸不停咳著。

    「好好!看你病成這樣,暫且放過你,不說笑了!」那少婦扭臉瞧著左少陽,道:「我娘家姓黃,我閨名一個芹字。你就叫我芹嫂子好了,嘻嘻」

    桑小妹臉上更是紅暈滿腮,直接以名加嫂子的稱謂,是自家人才這麼稱呼的。要是外人,應該稱為桑家嫂子,或者桑家大嫂。她這稱呼還是有把左少陽當自家人的意思在裡面。

    左少陽哪裡知道古代稱謂裡的這些門道,老老實實拱手作揖:「哦,芹嫂子。」

    黃芩笑得前仰後合,羞得桑小妹把臉都躲進了被子裡。左少陽愣頭愣腦瞧著她們兩,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

    黃芩嘻嘻哈哈笑著對黃芹道:「你這幾天哭得稀里嘩啦的不就是為了這個嗎。這下行了吧,人家小郎中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不用哭了吧?」

    桑小妹把被子往下拉了一條縫,眼中雖還有淚花,但卻已是喜上眉梢,卻故意板著臉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

    「好好,我不說了,」黃芹一邊笑一邊招呼左少陽:「快坐下,給小妹瞧病吧。」黃芹接過左少陽手裡的鈴醫幡子放在牆邊。

    左少陽雖然有些不明白她們說的話,但多少猜到與自己有關了,臉上有些發燒,正不知如何打發這尷尬,聽黃芹這麼說了,正好叉開話題,忙把背上的藥箱卸下來,放在圓凳邊,撩衣袍在圓凳上坐下,瞧了一眼桑小妹,陪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上次我沒來河邊,是因為……」

    「我聽我嫂子說了……」桑小妹臉紅紅的,慢聲細語道,「多謝你來給我看病。~~~~上次你教我的方子,用了很好,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

    「上次的方子?」左少陽一時沒轉過彎來。

    旁邊黃芹嗔道:「哎喲,就是上次在河邊水井挑水,你告訴小妹的,給她二姐回乳消脹的那方子啊。她二姐用了果真就好了。」

    「哦,是啊。那就好。」左少陽訕訕笑了笑:「姑娘哪裡不舒服?」

    桑小妹正要說話,黃芹已經搶先說道:「等等!剛才小郎中在下面給那祝老爺子瞧病,祝老爺子不說自己如何不好,只讓小郎中自己瞧,還真就把病給瞧出來了,看那祝老爺子的神色,小郎中說得很準的。要不,你也讓他給你瞧瞧,看能不能說准了你的病?」

    桑小妹勉力一笑:「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這裡有沒有外人,他就算瞧不準,難不成咱們還笑話他?就讓他自己個瞧瞧吧!」

    左少陽道:「行啊,我先瞧瞧,看能不能說准了姑娘的病,不過,這外感病辨證很多情況下是靠病人的自我感覺,大夫是沒辦法直接感受到的,我只能說個大概,如果說的不對,姑娘得給我糾正,因為我需要知道你的感受。」

    桑小妹點點頭,

    「那好,我先給姑娘摸摸脈。」

    桑小妹把一隻手慢慢從厚厚的棉被下伸了過來,黃芹幫著將她衣袖挽起,露出了雪白的皓腕。左少陽伸出三指,中指定關,餘下兩指輕輕搭在寸、尺部上。凝神體察脈象。片刻,又道:「我再瞧瞧姑娘舌象。」桑小妹羞答答把香舌吐出半截,左少陽湊上去觀瞧。又道:「我能摸摸姑娘的額頭嗎?——我想看看姑娘是否發燒。沒別的意思。嘿嘿」

    黃芹嘻嘻笑道:「你就是有別的意思也沒啥。」

    「嫂子!」桑小妹嬌嗔道。

    「好好,我不說了!」

    左少陽小心地伸手探了探桑小妹的額頭。微微點頭,道:「桑姑娘這是外感風寒,氣鬱不舒證。」

    桑小妹瞧著他,顯然沒聽懂這證名。

    左少陽道:「姑娘,你是不是感到很冷,但身上卻很燙,頭痛,卻不出汗,胸脘處感到痞悶,胃口不好不想吃東西?」

    他說一句,桑小妹就點點頭,本來無神的雙眸慢慢有了光彩。

    旁邊黃芹道:「我說小妹,你別光亂點頭喲,他說的不對你就要說他,別什麼都向著他!」

    「他說的……,都沒錯啊……」蘇小妹弱弱地道。

    黃芹兀自不信,瞪眼瞧著左少陽:「哎,小郎中,你就摸摸脈,瞧瞧舌頭,摸摸腦門,就能知道小妹患的啥病?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左少陽笑了笑,道:「桑姑娘脈浮,浮脈主表,舌苔薄白而不膩,苔白主寒,姑娘額頭髮燙蓋著這麼厚的絲綿被,上面還要加一件襦裙,肯定是怕冷了,但額頭無汗,而診脈時也發現姑娘手心無汗感。姑娘說話之時,眉頭一直微蹙,這是頭痛的自然反應。加之我已經知道姑娘是在河邊洗衣服等我受的寒生的病,根據觀察到的情況判定姑娘惡寒身熱,頭痛無汗,在結合脈象舌象,便可以肯定是外感風寒證了。」

    「是嗎?那你又如何知道她胸脘痞悶呢?」

    「很簡單。」左少陽指了指床頭邊的那矮桌上的大半碗稀粥,「這應該是姑娘早上準備吃的早餐吧?」

    黃芹道:「是啊,早起我給她做的,她只吃了兩口就說吃不下了。」

    「這就對了,外感風寒不一定必然影響飲食的,一般是體內氣鬱濕滯,才會沒有胃口不想吃東西。舌苔薄白而不膩,就是氣鬱的最好證明。所以,我才斷定姑娘是外感風寒,氣鬱不舒證。」

    「呵呵,」黃芹樂了,「我剛才說什麼來著,他看病還是真有兩下子的。既然你把我們小妹的病都說對了,那你說說,小妹這病該怎麼治?」

    「既然知道病證,下方就容易了。風寒在表,自然要用解表的藥,同時又有氣鬱不舒,那就要理氣寬中了。有一味藥叫紫蘇葉,既能發表散寒,又能理氣寬中,一舉兩得,正好可用於姑娘的病。」

    「就用這一味藥?」

    「自然不是,要配伍別的藥了,一個國家光有皇帝是不行的,得有文臣輔佐治理,得有將軍衝鋒陷陣,還得有百姓耕織供養,那才是一個國家嘛。治病也是這樣,一般來說,君臣佐使,各種藥都是要有的。這紫蘇葉只是君藥,相當於國家的皇帝。」

    「君臣佐使?還有這麼多講究啊?」

    「那當然,用藥如用兵啊,這臣藥,就用香附,香附不僅自己可以行氣開郁,還可以幫助紫蘇葉調暢氣機,就像一個國家的大臣一樣,輔佐君王治理國家,同時,臣藥香附也可以借蘇葉的升散,上行外達祛邪。你們看,這像不像一個國家君王與朝廷重臣的關係?」

    「那佐藥和使藥呢?」

    「胸脘痞悶主要原因是氣鬱,但也與濕滯有關,所以,還要配伍理氣燥濕的藥,陳皮這味藥最適合擔當此任。可以幫助君藥和臣藥行氣滯舒暢氣機,自己還能化濕濁行津液。另外,再配伍一味藥甘草。能健脾和中,與香附、陳皮相配,行氣而不致耗氣,還能調和藥性,身兼二職,算是佐藥兼使藥雙重身份吧。另外,姑娘有點咳嗽,再加點桔梗幫助化痰止咳……」

    「行了行了,說得好不如做得好,我們可不管你用的什麼君藥臣藥,能治好小妹的病就行!」

    「是你自己要問的嘛。」左少陽環顧四周,道:「我是開個方子給你自己抓藥呢,還是我給你們抓藥?」

    「當然是你給小妹抓藥了,連這點慇勤都不會獻,當真是個木頭,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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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我吃藥

    左少陽訕訕地把藥箱拿過來,這是他和老爹左貴走村串寨行醫用的,常用藥差不多都帶著的,取了需要的藥包好,放在桌上,交代了煎法服法,又道:「姑娘惡寒比較厲害,可以在藥裡加些生薑幫助發汗解表。」

    黃芹笑嘻嘻道:「知道了。多少錢?」

    「算了,姑娘是為了等我才著涼生病的,算是我賠罪好了。」

    「你這嘴還真甜,難怪我家小妹牽掛你放不下心。」

    桑小妹卻急道:「嫂子這不行,聽說他們堂這些日子也艱難,該給的得給……」

    「我沒說不給啊,是他自己不要。」

    「真的不用了,」左少陽微笑道,「你這不是什麼大病,花不了什麼錢,說句實話,這點錢幫不了我們貴芝堂渡過難關的,我們正在想別的辦法。」

    桑小妹道:「聽說你們差了趙三娘好多房錢,是嗎?」

    「嗯,已經還了一部分了,還差一些。」

    桑小妹輕輕咬了咬嘴唇,把半張俏臉都埋在被子裡,弱弱的聲音道:「我這還有幾件首飾,是我奶奶臨終的時候,留送我……,做嫁妝的……,要不,你先拿去當了先用吧?」

    「不不,我怎麼能要姑娘的東西呢?」

    「又不是給你,等你以後湊夠了錢,再贖回來還我就是了。」

    「不用了,真的,多謝姑娘,房東給了我們半個月寬限,我已經想了一些法子,估計應該可以湊夠錢的。」瞧見桑小妹眼神有些黯然,知道她多想了,便又忙道:「要不這樣吧,我先湊,若是到時候還湊不夠,我再來跟你借,好不?」

    桑小妹這才轉憂為喜,淚眼撲閃兩下,點點頭。

    左少陽想起一事,道:「我剛才在下面喝茶,茶盞太燙了,只有等涼了才能喝,很不方便。而且,茶杯就這樣敞開著,不保溫,很快就涼了。我以前在一家茶肆見過他們的茶盞,有一個防止燙手的茶托,還有一個保溫的茶盞蓋子。要不我畫給你,你看合適的話就請人照著做,或許對你們茶肆生意有所幫助呢。」

    桑小妹道:「好,有勞公子了。」

    桑小妹話語間已經已經把小郎中改成了左公子。左少陽有些詫異,他還不太習慣人家叫他公子。當下走到桌前,上面有筆墨紙硯,提筆畫了一幅茶盞三套件,也就是下面的茶托,中間的茶盞,和上部的茶盞蓋子。古代這種三件套茶具,出現在唐朝末年,在唐初自然沒有。所以左少陽畫了之後,黃芹取過一瞧,皺眉道:「這麼麻煩啊?會有人使嗎?」

    「給我瞧瞧。」桑小妹把手伸出來道。

    黃芹把畫遞給她。桑小妹瞧了片刻,道:「我瞧就不錯,用手端著下面這茶托就不會燙手,上面的茶盞蓋子蓋上了,可以防灰塵落進去,還能保溫。挺好啊,左公子,你真聰明!」

    「嘿嘿,不是我發明的,是我在一家茶肆看見的。照貓畫虎給你,覺得好用就用,不好用就算了。」

    黃芹撇撇嘴,道:「我瞧不怎麼樣。太麻煩了。茶客未必會喜歡。而且,要做這麼一大套,得花多少錢啊,公婆他們不會願意花這錢的。」

    桑小妹道:「不試又怎麼知道,先做幾套看見,若是茶客喜歡了,再多做就行了。」

    左少陽道:「這主意好,先試點,試點成功了再推廣,呵呵……」

    三人剛說到這裡,就聽見外面走廊上有人叫道:「娃子媳婦!娃子媳婦你死哪去了?下面忙得團團轉,你還在屋裡享清福?!」

    「我在這!」黃芹沒好氣道:「誰享清福了,我這不是帶小郎中過來給小妹瞧病嗎?」

    隨即便聽到腳步聲咚咚響,一個胖胖的中年婦人擠進門來,正是桑小妹的母親。

    桑母先前上樓先到兒媳婦窗下偷聽牆角,聽了一會沒聽到什麼動靜,又躡手躡腳貓著腰來到小女兒的閨房窗下偷聽。就聽著裡面小郎中跟兒媳婦和三閨女在說話,不時笑幾聲,門是關著的,她又不敢靠得太近,隔著窗戶聽不真切,不知道在說什麼,但聽著不像是在看病,有些急了,這才撅著屁股退後到樓梯口,扯著嗓門喊了起來。

    桑母進了屋裡,小眼睛滿屋子一掃,見女兒穿著衣服好端端的躺在被子裡,兒媳婦也是衣著整齊,坐在一旁,小郎中衣著神色也不見有什麼異樣,這才暗自舒了口氣,換了一副笑臉道:「小郎中,小妹的病看好了嗎?」

    左少陽忙起身施禮:「好了,已經看完了。」

    桑母甚至沒問女兒什麼病,開了什麼藥,就怕說到藥錢,臉上笑容更歡了:「小郎中辛苦了,樓下喝杯茶再走吧?」

    「不了,我得趕緊回去。」左少陽拱手道,「桑姑娘好好歇息,我告辭了。」

    「多謝!」桑小妹抬起半個身子。黃芹忙把她按住:「別動,當心受涼了病加重。你躺著,我送她下樓。」

    黃芹陪著左少陽出了門。桑母在她身後拿眼再次上下掃視了一下桑小妹,有看了看黃芹的背影,確定三人沒有出軌,這才緊跟著出門下了樓。

    櫃檯後面桑老爹聽到樓梯響,仰著腦袋巴巴地望著,眼見小郎中神色正常踩著木樓梯咯噔咯噔走下來,後面跟著的兒媳婦和老婆也沒什麼不對的,這才舒了口氣,心裡嘀咕道:「這死婆娘就會窮搗騰,我就說了,大白天誰哪會幹那事嘛。——除了老子當年,嘿嘿」

    見小郎中下到樓下,桑老爹迎了出來,滿臉是笑,道:「小郎中,你是給小女瞧病去了吧?」

    「是,桑姑娘受了風寒,我已經開了藥了。服藥之後沒什麼大問題的。」

    「哦,那就多謝了。——你不喝杯茶再走?」

    「不了老伯,我出來好一會了,得急著回去。」

    左少陽背著藥箱正準備往茶肆外面走,就聽見後院有人叫道:「小郎中!貴芝堂的小郎中!進來一下!」

    聽聲音正是恆昌藥行的老掌櫃祝藥櫃。左少陽站住了,略一猶豫,還是提著幡子走進了後院。

    後院除了祝藥櫃和那金玉酒樓的胖掌櫃之外,又多了三個老者,衣著卻很樸素,五人看樣子是這裡的常客,也不知在聊什麼,很是投機,不時哈哈大笑。見到左少陽進來,祝藥櫃招手道:「小郎中,給桑家妹子瞧完病了?過來,坐這邊來。」

    他旁邊一個老者急忙起身讓座。左少陽拱手道:「不了,家中事情比較忙,我還得盡早趕回去。——不知老伯有何吩咐?」

    「嘿嘿,我吩咐得著你嗎?你且過來!坐下了,我再給你說,就幾句話,耽誤不了你的事!」

    左少陽只得提著幡子過去,把幡子放在旁邊,卸下背上的藥箱,給在座諸位老者團團作了個揖,唯獨沒理那金玉酒樓的胖茶客朱掌櫃。撩衣袍在竹椅上坐下。

    「喝什麼?老規矩,我請你。」祝藥櫃道。

    「不不,真的不喝了,我這就走。」

    「那好吧。」祝藥櫃瞧了他一眼,取下腰間一個金線編織的佩袋,扯開口子,噹啷倒出幾塊碎銀子,隨手拿了一小塊,遞給左少陽。

    左少陽不解:「老伯您這是……?」

    「你剛才給我開的藥,我決定還是喝,這是給你的藥錢。」

    左少陽瞧那小塊銀子,大概有個二三錢,也就是銅錢二三百文,超出藥費十多倍了,忙道:「用不著這麼多,老伯,那藥也就十幾文錢就夠了。」

    祝藥櫃道:「這是藥錢加跑路費,——我這人怪脾氣,別人開的方子我用,但別人的藥我不吃,就吃自家的,所以,要辛苦你走一趟,去我藥行拿藥,回去按照你的法子炮製,把炮製好的藥再送到我們藥行去,告訴他們如何按方煎熬。這差事比較辛苦,而且還要耽誤你特意專門給我炮製藥材,估計要費不少時間,所以多給你一些跑路費。」

    左少陽聽罷,這才接過那小塊碎銀,道:「行!不過,這幾味藥炮製比較費時,估計要一天時間,所以只能明早再給您送來。」

    「沒問題,要是明早能送,你就送這來吧,我早上都和這幾個老哥在這喝早茶的,順便就把藥吃了。」

    「好的。」

    祝藥櫃從竹桌上拿起一張寫好字的紙條遞給左少陽:「喏,我已經寫好了,你把這紙條拿去我恆昌藥行,給掌櫃的,就是我兒子,就行了,他會把需要的藥給你的。」

    左少陽答應了,接過紙條,拿著藥箱幡子,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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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3:02:12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新生事物

    目送左少陽出去之後,那胖茶客朱掌櫃低聲道:「祝老爺子,你還真準備服這小郎中的藥嗎?這小郎中說得神乎其神的,這也要炮製那也要炮製,不就是想說的費勁多要些錢嗎?當心他亂炮製的藥有毒,吃壞了身子!」

    祝藥櫃捋著鬍鬚搖搖頭:「左貴這兒子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平時跟塊木頭差不多,不是油嘴滑舌靠嘴巴騙錢的人。如今僅靠摸脈望舌眼睛看就能看準我的病,那是真本事,造不出假來。他說起藥材的炮製頭頭是道,也不像是隨口編出來的。」

    旁邊一個老茶客對胖茶客笑道:「你呀,這是瞎操心,你什麼時候見祝藥櫃拿自己的性命隨意冒險啊?你不明白他的心思,他是個膽大心細之人,嘿嘿,他這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另有所圖啊。呵呵」

    胖茶客等人都望向祝藥櫃,想看出點名堂來。這祝藥櫃聞言不語,靠在竹椅上,捋著鬍鬚望著門外,嘴角有一絲得意的微笑。

    左少陽出了茶肆,懷揣著這小塊銀子,不禁心跳不已,這可是自己第一次賺到手的錢,他很想用來買一件絲綿裌襖,換掉身上這臃腫卻不保暖的塞滿破布的舊裌襖。又想買一床絲綿被,上次在老槐村賈財主家睡絲綿被的感覺,對他有著極大的誘惑,寒冬臘月寒風凜冽的夜晚,有什麼比一床暖和的絲綿被更有誘惑力的呢?

    可是,他心思動了幾回,最終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賣,這錢得留著,就算不還債,也得用去辦正事。用錢去賺錢才能賺到大錢。現在還不是享清福的時候,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他堅信這一點。

    左少陽不知道恆昌藥行在哪裡,剛才又不好問,抬頭看看天,估摸著瓦市已經開市了,便決定先到瓦市,把炮製好的藥材給那藥材商董胖子瞧瞧,然後隨便問他恆昌藥行位置所在。

    他來到瓦市。果然已經開市了,只是人還不多,稀稀落落的。 左少陽先瞧了賣柴火的地方,沒看見苗佩蘭。便又來到了藥材批發攤前。

    藥材商董胖子見他過來,笑呵呵起身道:「左少爺來了?買點啥?」

    「不買,是賣!」左少陽笑道:「你忘了,昨天我們說好了,我炮製比你這藥材更細的粉末,你就收購的。沒忘吧?」

    「呵呵,你還真能炮製出比我這還細的藥粉來?我還真有點不相信喲。」

    左少陽轉頭瞧見其他攤位的藥材商正往這邊瞧,便提高了嗓門道:「那是自然!我這藥粉,絕對細得你想像不到,就跟白面麵粉一般,各位掌櫃的,想開眼的,都過來瞧瞧,瞧瞧我們貴芝堂炮製的藥粉如何!」

    瓦市剛剛開業,還沒什麼客人上門,那些藥材攤位的藥材商聽了都好奇地圍過來瞧熱鬧,有人問:「炮製的啥藥粉啊?」

    左少陽故意賣了個關子,問道:「諸位掌櫃,你們都是藥材行家,可知道什麼藥材最硬最難粉碎?」

    「那還用說,自然是紫英石、磁石之類的了!」

    「沒錯!」左少陽伸手在董胖子藥攤上揪了一小撮紫石英粉,揉了揉,「我們貴芝堂炮製的紫英石要比這細得多。就跟麵粉一樣!」說罷,左少陽取下背上的藥箱打開,從裡面取出頭晚上炮製的幾味藥,把紙包展開了,放在攤位上:「瞧瞧吧!」

    董胖子湊過頭去瞧了瞧,又用手捻起一小撮粉末看了看,驚訝道:「沒錯,還真是紫英石!真的跟粉末一般細!」

    其他藥材商聽了,也都湊過來察看,紛紛讚歎道:「還真是的。這麼細的紫英石,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過。」

    左少陽有些得意:「怎麼樣?紫英石我都能炮製這麼細的粉末,別的金石藥材同樣也行的!」

    眾藥材商又都紛紛讚歎。

    左少陽樂呵呵道:「諸位,有沒有興趣買啊。」

    一個藥材商籠著衣袖道:「是很細,不過啊,好不好賣還真不好說,或許人家藥鋪就要小米粒大小的,還看不上這麼細的呢。」

    左少陽瞪大了眼:「喂,你不懂不要亂……,這藥粉肯定是越細越好的了,比如眼睛裡用藥,那麼粗的藥粉會傷眼睛的!」

    那藥材商嘿嘿笑道:「左少爺,我們還真不懂看病用藥,我們就知道賣藥材,人家藥鋪醫館要什麼樣的藥,我們就賣什麼藥的藥。我還沒見過這麼細的紫石英,也不知道是怎麼弄出來的,裡面加了什麼輔料,要是弄不好出了問題,病家找上門來,那可擔待不起喲!反正我是不敢進這樣的貨,別弄到最後砸手裡不算,還得賠人家損失!呵呵」說罷,籠著袖子笑著轉身走開了。

    其他的藥材商也都紛紛搖頭,瞧著左少陽笑,各自走回了攤位。

    董胖子也乾笑道:「是啊左少爺,你這炮紫石英果真比我的細的多,只是,嘿嘿,就是不知道你是怎麼弄的,也不知道添加了什麼輔料,人家藥鋪是不會買來歷不明的藥材的,所以估計不好賣,我也不敢進呀。」

    左少陽傻眼了,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一晚上炮製的東西,連姐姐茴香都覺得一定好賣的藥材,居然沒人願意要。本來指望靠這技術一舉扭轉藥鋪的困境,卻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當真連哭的心都有。

    董胖子倒也還算仗義,見他哭喪著臉的樣子,忙陪笑道:「左少陽,昨兒個我把話都說出去了,只要你炮製出了比我這藥更細的藥,我包圓了。這個……,要不,您今天拿來的這包藥我買了。」

    「不用了!」左少陽黯然搖頭,慢慢把紙包折好,董胖子繞過攤位過來,把紙包拿了過去:「我董胖子說話算話,你不賣那不是打我的臉嘛。這包藥我要了。」

    「真的不用了!」左少陽不希望被人憐憫,伸手去拿藥包。

    董胖子道:「左少爺,說句實話,我們這些個賣藥材的,也就是個生意人,都是不懂醫術的,說你這藥不好賣不肯進貨,或許是我們目光短淺,不知道你這藥的好處,要不,你拿去藥鋪給大夫郎中們瞧瞧,他們或許知道你這藥的好處,只要藥鋪願意用你這藥,我們自然是會找你訂貨的,你說對不?」

    左少陽眼睛一亮,心想沒錯,剛才在桑家茶肆自己給桑小妹畫的茶盞三件套,黃芹也覺得太麻煩,懷疑茶客不會願意用,說明新生事物總是需要一個人們慢慢接受的過程。

    這新藥也是這樣。一種新藥出來,必須得到醫者的認可,並大量用於臨床,有了療效,醫者那邊有需求,這種藥才會被藥品商大量進購,有了銷路,生產炮製者才能敢大量生產,自己怎麼把這個規律給忽視了,僅僅因為幾個藥材商的話就對自己炮製的藥喪失了信心,當真是太好笑了。當下精神一振,拱手道:「多謝提醒!我去找藥鋪給大夫們瞧瞧再說!」

    說罷,拿著藥就要走。董胖子道:「先等等,我都說了要包圓了你的這藥的,你多少得給我一點,我也幫你到其他藥鋪醫館去推銷推銷,或許就有識貨的呢!」

    「沒錯!那可多謝你了。」左少陽喜道。找了張牛皮紙,把藥粉到了一大半給董胖子,「喏,這些給你。你先幫我賣,能賣掉我們再說錢的事。」

    「行啊,我幫你給問問。」

    左少陽轉身要走,突又站住了,回身問道:「對了董掌櫃,你知不知道『恆昌藥行』在哪裡?」

    董胖子愣了一下,笑了:「『恆昌藥行』你都不知道?喏,」董胖子一指瓦市出口的一拍大瓦房:「那就是啊!」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自己幾次從那門前過,竟然沒注意。左少陽暗自好笑,拿著那小包紫英石快步往那排大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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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發表於 2011-8-28 13:02:58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傳家寶

    到了面前,左少陽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注意到這藥行的招牌了,這排瓦房前兩級石階,人家的石階是往上的,他的石階是往下的,要走下去兩級,才能進屋。那牌匾就掛在大門上方,可是那寬闊的屋簷就像帽子的帽簷,把牌匾一大半都擋住了,非要走下石階,才能就看那牌匾上的字。

    這藥行七八間大開間,窗戶都是關著的,只有三開間大堂是開著的,由於屋簷的遮擋,加上古代房屋采光本來就不太好,所以裡面有些什麼不湊近了壓根看不見。

    左少陽把那紙條取出,邁步下了台階。站在門口掃了一眼,見屋裡大堂有幾張大圓桌,上面放著幾小袋藥材,圍坐著幾個人在看藥材說著什麼,看樣子是來進貨的藥材商或者醫館藥鋪的掌櫃。再瞧左右,兩邊都是個穿堂大間,裡面整整齊齊碼著一包包的藥材。整個屋子散發出遠比他們貴芝堂濃烈的藥材香味。

    屋裡一個小夥計迎了上來,認出了他:「喲!是貴芝堂的左少爺啊,您來進貨啊?要點啥?」

    「你們掌櫃的在嗎?」

    「在在,在裡屋說話呢。左少爺有事嗎?」

    「嗯,你們老爺子讓我帶張紙條來給你們掌櫃的。」說著,把手裡紙條遞給了那小夥計。

    小夥計躬身雙手接過:「左少爺,您請坐,我這就給你通報去。」

    小夥計招呼另一個夥計過來接待左少陽,自己拿著紙條撩門簾進了後堂。左少陽在門邊一張圓桌邊坐下,那夥計沏了一杯茶過來,然後陪著笑走開了。

    等著這期間,門口來了好幾架大馬車,夥計們忙著把兩邊倉庫裡的藥材一袋袋往外運,裝在馬車上,進貨的藥材商滿面春風作揖出門,駕車走了,其間又來了幾個進貨的藥鋪掌櫃,有認識左少陽的,跟他打招呼,他卻不認識。

    左少陽瞧著這藥行忙碌樣,心想這恆昌藥行生意還正不錯,董胖子那些小藥材批發商在寒風裡等,一個顧客都沒上門,這邊已經好幾撥了。

    等了一會,那夥計還沒出來,也沒人理他,左少陽坐著氣悶,便起身慢慢踱步來到廂房裡,這裡是通間連著的藥材倉庫,從地下往上一層層疊放著一麻袋一麻袋的藥材,有些麻袋已經破了洞了,牆角隱蔽處還能看見一些老鼠屎。左少陽不僅暗自搖頭,這樣存放藥材,藥材不壞才怪了。

    他正感歎,身後傳來那夥計的聲音道:「左少爺!」

    左少陽忙回頭,見那夥計拿了個小包出來了,便走了回來坐下。

    小夥計把包裹放在圓桌上,陪笑道:「左少爺,我們掌櫃的已經看了紙條了,也明白老爺子的意思了。喏,這包裡是紙條上說的你拿回去炮製的藥材,掌櫃的說辛苦您了。」

    「好說!」左少陽打開小包瞧了一眼,裡面那幾味藥材都是分開包的,正是自己方劑中涉及的幾味藥,而且都是沒經過炮製的原藥材。左少陽把包裹放在一邊,取出那一小包紫石英,對那小夥計道:「我有一種炮製紫石英的法子,能把紫石英炮製的很細,比市場上的都細,除了紫石英之外,其他的金石類的藥材也都能炮製這麼細的。想問問你們掌櫃的有沒有興趣?」

    那小夥計哈腰接過小紙包,也不展開,陪笑道:「我拿去給掌櫃的瞧瞧,您稍候。」

    這一次,小夥計很快便回來了,臉上笑容更歡了,道:「左少爺,我們掌櫃的說了,這麼細的紫英石的確真沒見過,掌櫃的很是讚歎,不過,我們藥行賣的藥,都是自己炮製的,別處的不進。老爺子讓您炮製那幾味藥,已經是例外了,只是這是老爺子指定的,要不然,掌櫃的也不開這個先例的。所以你這藥……,呵呵,實在抱歉,真是不好意思了。」

    左少陽聽他說得十分的客氣,可話語裡已經說明了,他們不要。這個結果他已經預料到了,起身道:「那算了。告辭!」拱拱手,起身背上藥箱,拿著幡子出門,慢慢出門,溜躂著回到了貴芝堂。

    老爹左貴已經起床了,正在給一個病人診病,長條桌前那張長長的已經空了很多日子的板凳上,又坐上了一個病患,在等著瞧病。

    左少陽很是驚奇,穿越過來這些天,這還是頭一次看見自家藥鋪有兩個以上病患瞧病的。瞧老爹左貴,嘴角也隱含著抑制不住的笑意。旁邊那大茶缸還有大半缸茶,顯然,老爹茶沒喝完,病人就來求醫了,一直忙著看病便顧不上喝茶。

    茴香站在藥櫃檯後,見他進來,喜上眉梢,忙朝他招手。左少陽走過去,顧不得放幡子藥箱,低低的聲音道:「姐,有病人來看病了?」

    「嗯,剛才已經看了一個走了!」茴香幫著他把藥箱卸了下來,「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嗨!當然是桑家小妹了。她的病怎麼樣?」茴香扭頭瞧了一眼老爹左貴,壓低了聲音問。

    左少陽也低聲道:「看了,沒什麼大問題,傷風受涼了,開了藥。」

    茴香又道:「那你炮製的那些藥,好不好賣啊?」

    「這還不好說,畢竟是新藥,好多人沒見過,董胖子把藥留下了幫著賣賣看。對了,我遇到了恆昌藥行的掌櫃,他看了我的藥還算有興趣,讓我幫著炮製幾味藥看看。他把藥給我了。」

    左少陽不敢說自己給祝藥櫃看病開方的事,也不敢把得的診金交給老爹,就擔心老爹會問錢從哪裡來的,如果說了給祝藥櫃開方子,老爹肯定會生氣,因為他還不准自己私自開方用藥的。所以換了個花樣,說是祝藥櫃對自己炮製的藥材有興趣,委託自己炮製幾味藥看看。這樣說老爹就不會太生氣。

    茴香喜道:「真的?那太好了。恆昌藥行可是合州府上下最大的藥行,他們要是能看重你炮製的藥材,那可真是件稀罕事,不管這事成不成,對宣揚咱們貴芝堂的名氣都是件好事。就怕爹不讓外面說去。」

    左少陽乾笑兩聲,心裡暗自忐忑,那祝藥櫃可不是好說話的人,他兒子更是拽得很,剛才連面都沒露,直接把路給掐死了。想通過他們打開局面,只怕很難。眼下只能寄希望於祝藥櫃服了自己的藥之後,病情好轉,甚至治癒了,他或許會對自己炮製的藥材感興趣。但是,他恆昌藥行是老字號,對這種店家來說,名聲遠比賺錢更重要,有惠民堂向他們貴芝堂買方子被掃地出門臭了名聲這個先例,只怕恆昌藥行對是否委託自己炮製新藥會更加慎重,權衡利弊之後,或許寧可不要這藥,也不會損害他的名聲,反正它恆昌藥行生意已經很紅火了,是否多這一項賺錢路子他並不在意。

    但事實難料,特別是這祝藥櫃,猴精猴精的,也不知道他腦袋裡打的什麼主意。

    茴香又低聲道:「你前腳剛走,就來了一個人找爹爹說事,你猜是誰?」

    左少陽眼珠一轉,低聲道:「回春堂的封郎中?」

    茴香奇道:「咦,你咋知道?」

    「路上我碰到他了,他說要用一百文買我們給中風的李大娘治病的那方子。」

    「可不是嘛,你怎麼說的?」

    「我說不賣,一斤豬肉的價就想買我們的方子,太便宜了吧?」

    「就是。」茴香也是義憤填膺的模樣道,「爹聽了也有氣,一口回絕了,那封郎中當真臉皮厚,磨了大半天,價格也漲到了三百文,說了一大堆好話,爹還是不答應,後來來了病人看病,爹就拿話攆他走了。爹說了,你這方子可謂化腐朽為神奇,是十分金貴的方子,將來可是我們貴芝堂的傳家寶,如何能這麼著就賣了呢。」

    左少陽呵呵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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