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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種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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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沐軼]大唐小郎中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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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2:42:54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種藥材

    左少陽知道若不說藥費,只怕苗佩蘭不能讓自己給她弟弟治病,會找別的藥鋪去治的,只好道︰「這藥給被人十二文,收你一個成本就行了,七文。」

    「別人收多少,就收多少。」苗佩蘭微笑道,「快進屋坐吧。」

    「不了,」左少陽抬頭看看天,離中午還有些時間,又瞧見她並沒有解下腰上的柴刀,昨夜聽她說一天要砍四五挑柴,那上午至少要砍兩挑才行,便道︰「你還要上山砍柴吧?我跟你一起去,行嗎?」

    「你去做什麼?」

    「順便採點草藥啊。」

    「行啊,走吧。」

    「那我藥箱放哪裡?」

    「給我吧,放我屋裡。」苗佩蘭接過藥箱,進了屋,很快又出來了,拿了一把小鋤頭和一個背簍,遞給左少陽。

    左少陽謝過,把小鋤頭放在背簍裡,背在背上,跟著苗佩蘭快步出了村子。往山下走。這老槐村距離山頂也就幾百步遠了,山頂是陡峭的岩石,沒什麼樹,所以砍柴只能下山砍。

    兩人一前一後往山下走,左少陽問︰「你讀過書嗎?」

    苗佩蘭搖搖頭。

    「那你想讀嗎?我可以教你。至少可以教你認字。」

    苗佩蘭站住了,回頭瞧了他一眼,眼中滿是歡喜,但迅即又黯淡了,輕輕搖搖頭。低著頭接著往下走。

    「你不想讀書?」左少陽奇道。

    苗佩蘭苦笑搖了搖頭。

    左少陽明白了,苗佩蘭不是不想讀書,而是家裡根本沒這條件,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主要是一家人就靠她這一個勞動力,她要讀書去了,地裡的活,家裡的事,誰來操持?一家人怎麼生活下去。

    左少陽不禁暗自感歎,又問道︰「你們家種了幾畝地?」

    「三畝地。佃租的賈老爺家的田。」

    「三畝地?」左少陽對一畝地能收多少莊稼沒概念,問道︰「一年能收多少?」

    「一畝能收十六斗,三畝共五十斗,也就是五石。」

    「能打多少米呢?」

    「三十來斗吧。」

    「三十來鬥?」現代社會左少陽小時候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讀大學的時候是吃食堂刷飯卡,對一個人一年吃多少米壓根沒什麼概念,更不用說是古代計量單位計算的了,問道︰「你們家一家六口人,一年這三十多斗米夠吃嗎?」

    苗佩蘭瞧了他一眼,微笑道︰「能有這麼多就好了,還得交租呢。」

    左少陽一拍腦門,對啊,苗佩蘭剛才都說了是佃租的賈財主家的田種地,那自然是要交租的了,一想到交租,便想起以前老電影裡舊社會地主夾著算盤帶著打手、狼狗強收地租的形象,沒想到現在已經身臨其境,昨晚還在地主家睡了一覺,也沒覺得賈財主這地主如何的兇惡啊,不會是個笑面虎吧?想起一事,又問道︰「那幹嘛要佃租地來種啊?不是有很多荒地嗎?怎麼不開荒種地呢?聽說開荒種地頭幾年可以減免稅賦呢。」

    「新開荒的地,肥力不夠,種不了莊稼,要養上好些年才行。」

    左少陽對種莊稼更沒什麼概念,聽了半懂不懂的,只知道對苗佩蘭她們家而言,佃租地主的地來種比開荒自己種划算。想起一路上看見的很多耕地都是荒蕪的,又問道︰「我見很多耕地也都沒人種啊,不能自己種嗎?」

    「不行的,人丁死絕了沒有承繼而撂荒的耕地,都是歸朝廷的,不能亂種,否則要打板子的。」

    「他奶奶的,寧可地荒著,也不讓老百姓種,這衙門搞什麼鬼啊?--對了,佃租種田要交多少租子?」

    「一畝田,交租子一石。」

    左少陽知道,唐朝一石也叫一擔,等於十斗,而一斗等於五點九公斤,也就是將近十二市斤。所以一石就是一百二十市斤。問道︰「那交了租子還剩多少斤糧食?」

    「那得看老天爺了,收成好的年份,能剩二十來斗稻子,舂成米也就十五斗左右。若是不好的年份,能有十斗就不錯了。」

    「這租子是死的呀?」左少陽有些頭大。

    「是啊,不管年成如何,租子該多少就多少。大家都是這樣的。賈老爺還算人性好的財主了,趕上天旱天澇,收成不好,賈老爺也會減租的。」

    「是嗎?」左少陽笑道︰「我瞧這賈老爺人挺好的,我們給他兒子治病,他出手挺大方的,先後給了兩千文呢。」

    「兩千文啊?」苗佩蘭咂舌道,「能買一畝上好的良田呢!」

    唐初經歷了數十年的戰亂,生產力遭受極大破壞,所以唐初田地的價格很便宜。

    左少陽一聽這話,想著自己穿越過來這幾日,就掙了差不多五千文,夠買兩畝多的地的,當然也是運氣好,正好遇到了兩件有錢人家的病案,而且病患家都還算大方(死胎不下家產婦自己大方),給的診金很重,所以才賺了這麼多錢,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左少陽掐指一算,道︰「你們一家六口人,就算好收成的年份,算下來每個月一家六口才一斗多米(不到二十斤),那怎麼夠吃的?」

    「嗯,是不夠吃啊。」

    「那怎麼辦?」

    「加稻糠、野菜啥的一起煮著吃唄。」苗佩蘭說得很輕鬆,似乎這並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左少陽很是感歎,比起苗佩蘭家來,只怕自己家的生活還算好些的了。道︰「你一個人種三畝地很辛苦吧?」

    苗佩蘭笑了笑,沒說話。

    左少陽心中很是感歎,有心想幫幫她,便道︰「種地這麼辛苦,連餬口都困難,不如想想別的法子。比如種藥材!」

    苗佩蘭站住了,轉身瞧他,大眼楮閃閃的,鼻翼的幾顆雀斑很是可愛。

    左少陽自己是學醫的,對種藥材比種莊稼在行,剛才也只是隨口這麼一說,說出來之後,又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要是能把藥材種好了,其實比種莊稼更賺錢。特別是自己擁有先進一千年的中藥材種植知識,應該能把藥材種好的。便對苗佩蘭扮了個笑臉︰「相信我!你可以拿出一畝地來種藥材,先試試看,我教你怎麼種。」

    苗佩蘭歉意一笑,搖搖頭。

    「為什麼不?」左少陽道。

    苗佩蘭低著頭道︰「賈老爺不讓的。佃租的田只能種水稻,別的不准。免得損害肥力。」

    左少陽似懂非懂哦了一聲,本想說我去給賈老爺說,可轉念一想,自己跟人家的交情還沒那麼好,這關係人家田地的問題,只怕沒那麼好說話。便又打住了,歎了口氣道︰「我倒是很想開荒種藥材,種藥材不需要那麼好的肥力,不用耕地也行,像什麼山坡、荒灘都行。而且開荒種地頭幾年還可以減免稅賦,挺不錯的。只是我不會種地。唉!」

    左少陽提議種植藥材,最主要的是種植那些唐初沒有作為藥材使用的常用藥。那是沒地方買去的。而他知道,如果直接說和苗佩蘭合夥種藥材,她對種植藥材不熟,肯定不會願意,但要說自己想種又不會種,說得可憐巴巴的,她說不定還會提出幫忙,從李大娘沒錢付藥費她把所有賣柴的錢都給了人家,就看得出她是個熱心腸的姑娘。果然,苗佩蘭微笑道︰「開荒我可以幫你。」

    「真的?」左少陽驚喜道,「不過你這麼忙,只怕沒時間啊。」

    「沒關係,只要不是農忙的時候,還是能抽出時間來的。」

    左少陽搖頭道︰「這不好,耽誤你的時間,農閒的時候,你一天能打四五挑柴火,算下來能賺四五十文呢。耽誤一天就耽誤好多了。」

    苗佩蘭苦笑道︰「要是有你說的那麼賺錢就好了。--賣柴火的人很多,柴火不好賣的,有時候幾天都賣不掉一挑柴,賺不到幾文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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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2:43:51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 雪地採藥

    左少陽道︰「那你還打這麼多柴做什麼?我看屋後都堆滿柴火了。」

    苗佩蘭莞爾一笑,道︰「誰願意大冬天的打柴啊,家裡要柴火燒呀,柴火要放干了才好燒,生柴不好燒,煙子太大了,要放干了再燒。再說了,大冬天的啥事都做不了,多打些柴堆著又不會壞,農忙起來可沒時間打柴的。現在不打柴,那時候哪有時間啊?」

    左少陽這才明白,苗佩蘭打柴主要是留著以後家用,賣不掉那麼多的。所以打柴賺的錢遠遠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多。

    左少陽道︰「那也不好,始終是耽誤你的農活的。--對了,你們村李大娘的兒子,就是那個李大哥,他們在水渠工地上掙的工錢,一天能掙多少工錢?」

    「這不好說,得看個人幹了多少活。」

    「李大哥賺多少?」

    「嗯,聽說一天能賺三文錢。還包兩頓飯。」

    左少陽咋舌道︰「才三文錢?太少了吧?」

    「李大哥賺的還算多的了。有的一天也就一文錢,不過,能有兩頓飯吃,省了一個人的口糧,這已經很不錯了。」

    「那倒也是。要不這樣吧,你幫我開荒種藥材,我給你工錢。就按照李大哥的標準給,一天三文,管兩頓飯。」

    「我不要錢。幫你開荒就行了。」

    「那不行,用了你的勞力,當然要給錢。要不然就算了,我自己慢慢挖就是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左少陽故意可憐巴巴的樣子道。

    苗佩蘭撲哧一笑,回頭道︰「那就每天兩文,包兩餐,不行就拉倒。」

    左少陽笑了,歎道︰「聽說過給人打工抬高價的,還沒聽說過自己給自己壓價的。好吧,既然你堅持,就先這樣吧。不過,若我的藥材種植有前途賺了錢了,水漲船高,那是我我給你漲工錢,你可不許推。」

    苗佩蘭微微一笑,點點頭。

    苗佩蘭經常打柴的地方距離老槐村沒多遠,說著話就到了,一個向陽的大斜坡。坡勢比較緩適合打柴,卻不太適合左少陽冬天裡採藥,因為地面都覆蓋了齊小腿肚的積雪,要掃開積雪才能找到藥材,這還是一上午的太陽溶化了一部分積雪之後了。

    左少陽可不想尋寶一般掃開積雪去找,只能找高株的藥材,很快便看見了好幾株金蕎麥,這是一種清熱解毒,排膿祛瘀的藥,秋冬地上睫葉枯萎時採集最好,割去睫葉,刨出根藥用。

    左少陽正滿處尋覓,突然,他眼楮一亮,看見了一株草藥,根睫如同箭桿,頂端長著一些穗花,遠看就像一支紅色的雕翎箭倒插入雪地一般!這是天麻!《神農本草經》裡稱為「赤箭」。

    左少陽忙把積雪刨開,小心地將下面的根睫挖了出來。將地上的睫和須根除去,用雪水洗乾淨。只見這顆天麻入手沉甸甸的,飽滿結實,尖頭處類似鸚鵡嘴,是上品天麻。

    左少陽聽見不遠處砍柴砰砰的聲音,叫道︰「佩蘭姑娘!佩蘭姑娘你過來一下!」

    砍柴聲停了,又聽見踩斷樹枝的聲音,苗佩蘭身上掛滿了樹枝上碰落的雪花,跟個聖誕老人一般提著柴刀過來,微笑著瞧著他。

    左少陽將手裡的天麻一亮︰「知道這是什麼嗎?」

    苗佩蘭接過瞧了瞧,搖搖頭。

    「這叫天麻,也叫赤箭。是一種很好的藥材,前兩天我在城裡瓦市藥材批發市場瞧過,他們那的上品天麻一斤要賣二十文呢!一般的天麻也能賣十多文。在我們藥鋪,天麻零售價要高於藥材市場的批發價。你想,你要是一天能挖個幾斤天麻,那不比你砍柴強啊?你說了很多時候砍的柴是賣不掉的,只能自己用,但天麻不一樣,它是熄風止痙的常用藥材,需求量很大的。只要你挖到了,就能賣掉!」

    「是嗎?」

    苗佩蘭半信半疑瞧著他,那神情分明在說,有這麼好的事情,別人怎麼不做呢?左少陽笑道︰「天麻不像一般的野草,產量沒這麼多的,也許你找上一天,也才能找到一兩顆。運氣差的,或許連一顆都找不到,而且,天麻只能在冬春季節採挖,而且最好是冬季採挖,這叫『冬麻』,質量優良,而春季的『春麻』質量就差多了。所以,你不能一年到頭都有這種好運氣的。不過別的季節可以採挖的草藥更多。」

    左少陽揚手一指銀裝素裹的山崗︰「你看這漫山遍野的,有幾個人在大雪天正月初一初二還上山打柴的?這些人沒你能吃苦,而且,挖藥材賣也是一門學問,很多人不懂的,也沒處學去,就好比你,這天麻你就算看見了,也不知道是天麻,也不會挖出來去賣。這得有人教。別人沒人教,我可以教你。採挖一些冬季採挖的藥材。應該能比你砍柴賺錢。」

    苗佩蘭點點頭︰「我相信你。那你教我吧。反正家裡砍的柴火也差不多夠了。」

    「好!」左少陽把剛才除掉的睫拿給她看,教她怎麼識別天麻,然後帶著她開始滿山遍野找。

    他們運氣還真好,走不多遠,便又看見了一棵天麻。

    左少陽沒有提醒她,故意東張西望沒看見。苗佩蘭抓著那顆天麻桿睫上下瞧了瞧,回頭喜道︰「左郎中,你瞧,這棵是不是天麻啊?」

    左少陽嘿嘿一笑,道︰「你挖出來瞧瞧看。」

    「好的!」苗佩蘭很快把那株天麻挖了出來,除掉泥土,跟先前挖的那顆天麻一對比,頓時喜上眉梢,道︰「應該是的吧,很像喲!」

    左少陽笑道︰「嗯,沒錯,你挖到了第一棵草藥了,而且還是比較值錢的天麻!」

    苗佩蘭高興地捧著那天麻左看右看,歡喜得鼻翼邊的幾顆雀斑都在笑,十分的可愛,左少陽瞧得心動,心想這打柴姑娘雖然皮膚黑了點,但長得挺俊俏的。都說女人不是因為美麗才可愛,而是因為可愛才美麗。這話用在苗佩蘭身上,半點都不假。

    苗佩蘭挖到了天麻,興趣更濃了,跟著左少陽睜大了眼四處瞧著,不久,他們又找到了一棵玄參。玄參雖然也叫「參」,但比人參的價格差遠了,一斤也就一文錢。

    接下來,兩人還發現了楓香樹的果實路路通,以及隔山消和馬錢子等等,這些都是宋朝、明朝以後才作為藥材使用的,唐初還不知道是藥,所以沒人採摘。路路通是祛風活絡利水通經的藥,對治療風濕痺痛,中風半身不遂效果很不錯。隔山消是健胃消食、理氣止痛的,還能用於產婦乳汁不下的催乳。至於馬錢子,則是傷科療傷止痛,治療跌打損傷的上佳藥材,能散結消腫、通絡止痛。

    左少陽採了這些藥,對苗佩蘭說︰「這幾種藥都可以入藥,但很多郎中不知道,所以藥材市場也不收,不過你可以摘了賣給我,我要作為藥材用的。這種比較容易找,不過也只有冬天才有。我算你三斤一文錢。」

    苗佩蘭笑道︰「你一個人作為藥用那能用多少啊?東西也不貴,我打柴的時候順便採了帶給你就是了。」

    「呵呵,那可多謝了。」

    不找不知道,這千仞山竟然是個藥材大寶庫,一上午時間,左少陽帶著苗佩蘭找到了很多藥材,其中桑寄生、川楝子、綠絲郁金、薑黃、牛膝、前胡等是冬季採摘的,到了中午時分,採了滿滿一背簍,估計能賣個十來文錢的。

    兩人興匆匆往回走,這時天又陰沉下來了,偶有雪花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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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28 12:44:38 |只看該作者
第63章 人參的鬍鬚

    左少陽教苗佩蘭怎麼對這些藥材進行粗加工,怎樣保管儲藏,經過初步處理的藥材原料更值錢一些,也容易收藏保存,還能保證藥效。

    回到苗佩蘭家,苗母見他回來,急聲道︰「小郎中,賈老爺家管家到處找你呢,說你爹說了吃過午飯就準備回去了。」

    左少陽忙背起藥箱要告辭,苗佩蘭興沖沖道︰「我跟你一起下山進城,我想看看這些藥材到底能賣多少錢。」

    「好啊!」

    「那我在村口等你們。」

    「也不用忙,我們還要吃飯,吃了飯才走,你先吃飯再去,還可以抽空把藥材按照我教你的辦法學著加工一下。」

    苗佩蘭忙答應了,左少陽這才背著藥箱跑回了賈財主家。

    左貴見他回來,臉色一沉︰「你跑哪裡去了?」

    「我,我隨便轉了轉。爹,我們走嗎?」

    「走什麼走,先給賈少爺和李大娘他們複診,開了藥才能走啊。你把藥箱背跑了,我咋開藥!」

    「哦。」

    賈財主忙吩咐管家去叫老婆把孩子抱來。不一會,賈財主的老婆抱著小孩過來了,在椅子上坐下。

    左貴先解開孩子的衣服檢查了麻疹出疹的情況,發現疹點隱隱,斑色已經減輕不少,呼吸已經基本正常,神智也清楚了,也不抽搐了,問話都能回答上來,探額頭發現高熱也明顯消退,雖然還有一些燒,但比昨晚已經明顯好多了。

    左貴捋著鬍鬚對左少陽道︰「效不更方,再前方基礎上再加蟬衣兩錢吧。先開兩劑,後天我們再來複診,隨證再做調整。」

    左少陽知道,老爹左貴在前方里增加蟬衣這味藥,是為了進一步增加散風熱解痙,以宣肺透疹。忙答應了,又建議老爹加一味藥連翹。因為連翹是清熱解毒、疏散風熱的常用藥,可以幫助透熱達表,清裡熱解毒。左貴很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賈財主一家很是高興,上次從惠民堂回來,儘管孩子也有好轉,但他現在也知道了,惠民堂只是對症下藥,沒有找到病根,所以孩子當晚就舊病復發,要不是貴芝堂左郎中父子在,只怕凶多吉少,現在才搞明白孩子原來是發麻疹,聽說很多孩子就是發麻疹治療不好或者不及時,就像自己兒子一樣,高熱不退,結果就驚風死了。回想起來不禁一陣的後怕。復對左郎中父子更是感激。本來要留左貴父子再住幾天的,聽左貴說女婿一家晚上要來拜年,家中又只有老妻一人,也就不好強留了,急忙吩咐擺酒宴款待兩父子。

    擺酒宴這功夫,左貴帶著左少陽來到李大娘家複診。李大娘比上午又好了些許,半身不遂的右邊甚至能動動手指頭了。左貴很是高興,讓左少陽繼續用方抓藥。左少楊根據病情好轉情況,把蘇合香丸取消了,同時把滌痰湯裡的枳實去掉,換成冬白朮三錢和參須兩錢,目的是健脾扶正。

    參須是山參加工時斷下的細根。儘管如此,這參須價格還是很貴的,貴芝堂沒有種類貴重藥材。而參須又是扶正健脾扶正不可或缺的藥。左少陽想了想,低聲對老爹左貴道︰「爹,我看李大娘的身體很虛,是不是跟賈老爺說一說,要一點參須來給她補補,病好得快一點。」

    左貴想了想,也覺得這個建議很不錯,他不是不知道李大娘這種病最好加一點人參補補,但這家人如此窮困,哪裡有錢買這麼貴重的藥材,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李大娘他們跑遍了整個城裡藥鋪,都不肯給他醫治,若開口向賈財主要人參,只怕很為難,但要一點參須,或許還是能辦得到的。這對李大娘的病很有好處。當下緩緩點頭。

    左少陽忙找方抓了藥,李大娘家一家人眼見李大娘病情明顯好轉,都十分的高興,對左貴父子更是感激不盡。東拼西湊把藥費湊夠了,左貴卻只讓左少陽收了個藥材的本錢。

    回到賈財主家,酒宴已經擺下。

    乘著酒喝到高興處,左貴委婉地提到李大娘的病需要一點參須治療,賈財主很是爽快地答應了,吩咐人取來一盒人參,讓左貴盡取所需。左貴也不好多拿,只揪了幾根參須下來,說這麼多已經足夠了。賈財主讓賈管家給李大娘親自送去。左貴又叮囑這參須不能和其他藥一起煎煮,免得浪費,要另煎沖服。賈管家忙答應,拿著參須給李大娘家送去了。

    吃過飯,酒到微醺,左貴父子背著藥箱要告辭下山回家。賈財主吩咐賈管家拿來一個大布包,解開後,裡面是兩匹綢緞,另有兩床絲綿。

    賈財主道︰「左郎中,你們父子大新年的還要到我們這山村來巡醫,很是辛苦,又承蒙兩位救了小兒,感激不盡,鄙人略備了一點薄利,聊表謝意。請郎中笑納。」

    左貴忙擺手道︰「賈老爺,你上兩次給的診金,已經綽綽有餘,您不能每次都給錢給物的,這老朽受之有愧,那以後就不敢來了。」

    賈財主笑道︰「前兩次的是診金,所以這一次鄙人沒有再酬診金,備下的這兩匹布料和兩床絲綿,是作為兩位新春上山診病,一路辛勞的一點敬意,算是春節的小禮物,不算診金的。也就是做兩套衣服啥的,以後兩位走村串寨的四處行醫,還是穿得暖和一點的好,別還沒替人治病,自己倒病倒了。呵呵呵。」

    聽賈財主這麼說了,左貴這才拱手道︰「多謝賈老爺厚愛,那……,老朽就愧領了。」

    左少陽將包裹背在背上,跟著老爹左貴告辭出了賈家門,來到了村口。遠遠看見苗佩蘭坐在老槐樹下等著,旁邊還放了個背簍,便對左貴道︰「爹,佩蘭姑娘採了一些藥材,要下山進城去賣,想跟我們一起走。行嗎?」

    「行啊,有什麼不行的。」左貴心情很好,到樹下還主動給苗佩蘭打了個招呼,前幾次見面,左貴老爹都是不冷不熱的,這反倒讓苗佩蘭有些受寵若驚了。

    苗佩蘭見左少陽背上背著藥箱,又扛著一個大包裹,轉眼見左貴老爹扛著鈴醫幡子前面走了,這才紅著臉從左少陽肩上取下那大包裹放在自己背簍上。左少陽知道她力氣大,自己扛這麼大一個包裹下山還心裡真有些擔憂,萬一摔倒了,把布料絲綿弄髒了就可惜了。忙不迭連聲謝過。

    苗佩蘭笑道︰「謝什麼,左郎中你教我如何採草藥,我都沒謝你呢。幫你扛點東西算什麼。」

    左少陽低聲道︰「佩蘭姑娘,有個小小的請求,你能不能答應。」

    苗佩蘭側臉瞧著他。

    左少陽嘿嘿笑了笑,低聲道︰「我們也算熟人了,以後還要合作種藥材呢,就別那麼生分了,以後我叫你佩蘭,你叫我左大哥,行嗎?」

    苗佩蘭黑黝黝的臉蛋泛起一抹紅暈,飛快地瞟了他一眼,這才大大方方點點頭︰「嗯,左大哥!」

    「嘿嘿,佩蘭!」

    一邊說話一邊往山下走。

    下到半山,雪越下越大了。苗佩蘭儘管背上背著藥材背簍,背簍上還高高地疊放著那裝著綢緞絲綿的大包裹,卻走得十分穩當,左少陽一路上滑了好幾跤,苗佩蘭都似乎猜到了左少陽要滑到,每一次都及時地抓住了他。要不然,下到山腳,左少陽敢肯定自己絕對變成只泥猴。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難,特別是對陡峭的滿是泥濘的山道,又為了照顧左少陽的行走速度,所以他們下山用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這才下到山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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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做新衣

    進城之後,先來到貴芝堂放東西。儘管大年初二各家藥鋪都開門了,但左貴父子不在,貴芝堂也就沒法開門。

    敲門之後,來開門的是個矮胖的中年人,瞪著一雙小瞇縫眼,欣喜地瞧向左少陽他們︰「哎呀,剛才還在說你們咋還不回來,可巧就回來了……」

    身後傳來茴香的聲音︰「別光顧說話,趕緊幫著拿東西啊!」

    小瞇縫眼這才趕緊接左貴手裡的鈴醫幡子,又去接左少陽背的藥箱,上下打量了一下左少陽,嘿嘿笑道︰「大郎,聽你姐說你摔下山崖,傷到了頭,失憶了,還想得起姐夫來不?」

    左少陽心想,你都告訴我了,我這都不知道,我那不是失憶,而是傻了,便笑道︰「姐夫!」

    這人正是茴香的丈夫,在縣衙當書吏的侯普,一聽左少陽這話,頓時樂了,拍了拍左少陽的肩膀,回頭對茴香道︰「怎麼樣?我就說嘛,大郎誰都可能不認識,如何會不認識我呢!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隨即又聽見咚咚腳步聲響,一個小男孩從侯普背後冒了出來,抱著侯普的大腿,瞪著小圓眼楮瞧著左少陽。接著,一個小女孩從侯普大腿的另一側冒出頭來。也抱著侯普的大腿,瞧著他,一隻手還含在嘴裡。

    「快進屋吧!」茴香上前輕輕打了那兩小孩一下,「咋不叫人呢?傻了?」

    「外公!--舅舅!」兩個小孩異口同聲衝著左貴和左少陽道。

    左貴點點頭,伸手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乖!」邁步進屋。

    茴香見左少陽傻笑著瞧著兩個孩子,目光中有些不知所措,便知道失憶的弟弟忘了這兩個小孩了,心中疼惜,上前摸著那男孩的頭對左少陽道︰「大豆剛才還跟妹妹豆花說,怎麼外公和舅舅還不來呢,他們等著拜年呢。呵呵」

    聽姐姐的話,左少陽便知道這兩個孩子是茴香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外甥。大的男孩名叫大豆,今年五歲,小的女兒名叫豆花。今年剛滿三歲。便伸手捏了捏他們兩冰涼的臉頰︰「小傢伙,快進屋,外面冷得很!」

    大豆拉著左少陽的手,仰著小臉道︰「舅舅,聽說你有一隻小松鼠,可好玩了,給我玩一會,行嗎?」

    豆花丫丫也仰著小臉道︰「我也要玩!」

    左少陽笑道︰「小松鼠還小,剛剛睜眼,還不能陪你們玩,得等大一點了舅舅再讓它陪你們玩,好不好?」

    他們說著話的時候,茴香在幫著拍老爹左貴頭上肩上的白雪,一眼瞧見門外青石板上站著的苗佩蘭,喜道︰「哎喲,是佩蘭姑娘啊,快進來!」

    苗佩蘭背著藥筐和那大包裹進來,把背簍放下。

    左少陽道︰「佩蘭是進城賣藥材的,她挖了一些藥材。等一會我領她去瓦市藥材市場賣。她見我們帶的東西多,就幫我們扛著回來了。」左少陽從藥筐上取下那個大包裹。

    大豆嚷嚷道︰「舅舅,把包裹給我,我來抱!」一伸手抱住了左少陽手裡的大包裹。

    「小心!」左少陽笑道。

    「我也要抱!」豆花也奶聲奶氣伸著手跟哥哥搶著抱那大包裹。

    茴香過來接過包裹,扯了一把大豆︰「你們倆別搗亂,一邊呆著去!」

    大豆和豆花似乎並不害怕母親茴香,還是哼哼唧唧幫著母親把大包裹抱著放到了長條桌上。

    茴香拍了拍包裹,奇道︰「這是什麼?」

    左少陽道︰「是老槐村賈老爺送給我們的兩匹布料和兩床絲綿。」

    茴香一聽大喜,回頭對母親梁氏道︰「娘,兩匹布和兩床絲綿呢!快來看啊。」

    梁氏急忙過來,把包裹打開了,見果真是兩匹綢緞和兩床絲綿。用手摸摸著︰「哎喲,當真是上好的料子和絲綿,這要擱成衣鋪裡,加起來怎麼也得一兩銀子啊,賈老爺咋這麼大方呢?」

    「他能不大方嘛!」左少陽笑道,「爹救了他兒子的命呢!昨晚上要不是爹,他獨生兒子興許就死了。」

    「是呀?」茴香喜滋滋道︰「咱爹可真本事!」

    左貴捋著鬍鬚樂呵呵笑道︰「是忠兒發現了孩子真正的病因,要不然,也很麻煩的。」

    左少陽訕訕道︰「治這麻疹,還是爹的方子管用。」

    左貴在長條桌後面坐下。梁氏急忙跑屋裡給他沏茶。

    茴香道︰「娘,這布料咋辦啊?拿去當了換錢還三娘嗎?」

    梁氏在廚房應聲道︰「聽你爹的!」

    茴香陪著笑瞧著左貴老爹︰「爹,料子和絲綿要是賣了,也湊不夠還三娘的,您歲數大了,要不,還是給您做套棉襖,暖暖活活的。剩下的再賣了得了。」

    左貴搖搖頭︰「這料子和絲綿都不賣,給大豆、豆花還有忠兒各做一套棉裌襖過年!」

    茴香大喜,扯了一把兒子︰「你們兩個憨包,還不趕緊給外公磕頭拜年?沒聽見外公許了你們新棉襖啊!」

    兩個孩子倒也乖巧,立刻跪在地上,咚咚給左貴磕了三個響頭,奶聲奶氣道︰「給外公拜年!祝外公長命百歲!」

    「嗯!好好!都起來吧!」左貴伸手把兩個孩子拉起來,回頭對梁氏道︰「紅包呢?」

    梁氏已經沏好茶出來︰「在這呢!」把茶缸放在左貴面前,從懷裡取出兩個紅紙包成的壓歲錢的小紅包,遞給左貴。

    左貴將紅包放在大豆和豆花手裡,一人一個︰「乖!快長快大,無病無災!」

    「謝謝外公。」兩個孩子喜滋滋拿著紅包,拆開了數了數,裡面也是每人六文銅錢。

    左少陽道︰「爹,我不用做棉襖了,還是您和娘各做一套吧。你們年紀大了,要保重身體。」

    茴香道︰「是啊,爹,你和娘也應該各做一套。我瞧這布料和絲綿應該是都夠的。」

    左貴搖頭道︰「不了,三個孩子,一個一套,孩子過年要穿新衣裳的。我瞧三套棉襖用一匹布料和一床絲綿就夠了,剩下的布料和絲綿拿去賣了湊錢還三娘,人家給我們寬限這麼多日子了,我們有了錢,得想著先還債才好。」

    左少陽聽老爹左貴還把自己跟大豆、豆花一般當小孩看,也給自己做新棉衣,心中不禁感慨,在父母眼裡,孩子總是長不大的,成年了也還是個孩子。但是,自己卻不能把自己當孩子看,所以左少陽道︰「爹、娘,我已經成*人了,我身體很好,不需要棉襖,不用給我做,就算做了我也不穿!就這句話!我們應該緊著錢還三娘,完了再想別的。」

    左貴抬頭好生瞧了瞧左少陽,緩緩點頭︰「既然這樣,那就給兩個孩子做就行了。」

    侯普很有些不好意思,這布料、絲綿是孩子外公家的,按理自己一家是外人,外公家人都不做,給外孫做,這有些說不過去,正待說話,茴香已經搶著訕訕地對左貴夫妻道︰「你們二老不做棉襖,也不給弟弟做,卻給大豆他們兩外孫做,這樣不好的……」

    左貴哼了一聲︰「有什麼不好的,就這麼著了!--忠兒,你趕緊帶佩蘭姑娘去瓦市賣藥材吧,人家還要趕早回老槐村呢!」

    茴香忙道︰「這都下午了,要不,等他們賣完藥材,在家裡吃了飯再回去吧。」

    苗佩蘭忙搖頭道︰「不了大姐,家裡還等著我回去呢。」

    「這樣啊,那弟你趕緊帶佩蘭姑娘去賣藥吧!」

    左少陽答應了,領著苗佩蘭穿大街走小巷來到了瓦市,大年初二,瓦市的藥材市場以及其他攤位都已經開張了,叫賣聲此起彼伏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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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水飛

    兩人來到藥材市場攤位,這些藥材批發商與城裡各家藥鋪都很熟,藥鋪進貨都是從這批發市場進貨,儘管貴芝堂進貨很少,但畢竟是家顧主,現在生意不好進貨少,不代表永遠都是這樣,和氣才能生財,所以見到左少陽過來,都紛紛起身打招呼,當先一個胖胖的藥材商最是熱情,笑瞇瞇道︰「左少爺來了?今天買點啥藥材?」

    「我朋友上山採了些藥,想賣了,收不收啊?」

    這藥材商樂呵呵道︰「當然收,不買藥材我們賣什麼?嘿嘿,我們攤子上這些藥材,差不多都是採藥的人從山上採回來賣給我們的呀,批貨、散貨我們都要!」

    左少陽心頭一喜,追問道︰「你們的藥材都是採藥人從山上采的?」

    「差不多吧。」

    「就沒人種藥材來賣?」

    「誰種那玩意做什麼,山上不有的是藥材啊。」

    左少陽心中一陣激動,原來唐初藥材差不多都是從山上采的,很少有人種。

    藥材大面積種植絕對比上山採藥省時省力產量高,能大規模生產,而且還能針對藥材市場的供求需要選擇性地種植,這些可是採藥做不到的。

    那藥材商道︰「左少爺,藥材呢?我瞧瞧。」

    左少陽暫時將心中想法放下,接過苗佩蘭手裡的藥背簍,放在攤位邊,把藥材都拿了出來放在地上︰「喏,就這些。」

    那藥材商蹲下身,撥弄了一下︰「嗯,藥材都還不錯。」

    掐指算了算,道︰「既然是左少爺介紹來的,我也不殺價了,一口價,包圓了十二文,如何?」苗佩蘭喜出望外,想不到一上午挖的藥材就賣了十二文,自己幾天賣柴也未必能賺到這個數。

    左少陽聽這個價還是公道的,點頭道︰「行啊,給錢吧!」那藥材商拿出錢袋,數了十二個銅錢遞給苗佩蘭。

    陪笑道︰「姑娘,以後採了藥,直接來我攤位賣給我,我給你的價格絕對是整個瓦市最高的。嘿嘿。」

    苗佩蘭高興地點點頭,接過錢,轉臉瞧了瞧左少陽,數出六文錢,遞給左少陽。

    左少陽愣了一下︰「給我作甚?」

    「你跟我一起挖的,自然分一半給你。」

    「哈哈,枉你還叫我一聲左大哥,咋這麼分生?我要圖這點錢,就不教你怎麼挖草藥了。行了,收著吧。」

    把錢推了回去。

    苗佩蘭卻一把抓住他的手,把那六文錢拍在他手裡︰「我走了!」

    左少陽知道苗佩蘭性格很倔強,她認準的事不會改,既然認定是兩人一起挖的,自然要分一半給自己的,不過左少陽也不是輕易認輸的人,搶步上前,抓住她的手,將四文錢拍在她手裡︰「既然你認真,那咱們就實打實,--我只能收兩文錢。」

    「為啥?」苗佩蘭愕然道。

    「這些藥材,只有那第一顆天麻是我挖的,其餘的,都是你親自挖出來的。」

    「可是,是你指點的,不然我也不知道啊。」

    左少陽故意板著臉道︰「我不管,反正誰挖的就是誰的。你倔我也倔,我跟你一樣,也不要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這四文錢你要不拿,我就扔掉!」

    苗佩蘭感激地笑了笑,把四文錢揣進了懷裡︰「謝謝左大哥!」

    「嘿嘿,這還差不多。」

    左少陽笑道︰「你再等等,我買點藥配了,你帶回去給你弟弟二子眼楮上藥,這得盡快用藥才行,不能耽誤太久了。」

    苗佩蘭答應了,站在那瞧著。

    左少陽掃了一眼這藥材商的攤位,伸手從一個袋子裡揪了一小撮藥末,手指頭捻了捻,皺了皺眉︰「你這硼砂咋這麼粗糙啊?」

    藥材商陪笑道︰「左少陽,硼砂是石頭,能碾成這麼小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您不信到各攤瞧瞧,我這的硼砂那絕對是碾得最細的,你要能找出比我這細的,有多少我要多少!」

    左少陽心頭一動,瞧了他一眼︰「是這話?」

    「那當然,我董胖子說一不二的。」

    「嗯。你怎麼個收法?」

    「左少爺你還真有啊?」董胖子那話其實是自賣自誇的,見左少陽這樣,不敢把話說滿了,陪笑道︰「這得看藥來定,不過,我還真不相信能有比我這硼砂更細的。」

    左少陽又分別檢查了紫石英、自然銅、磁石等金石類藥物,發現粉碎的顆粒比硼砂還要粗糙,顯然更難粉碎,便道︰「這些我能粉碎得比你這更細,就跟白麵粉的粉末一樣!」

   「不會吧?左少爺你可真會開玩笑。嘿嘿。」

    左少陽也不理他,背著手一家家藥材攤位瞧了過去,剛才左少陽跟董胖子說話,這些藥材商好多也都聽到了,免不了也吹噓一下自己的硼砂,不過左少陽這一路瞧去,不好說別的攤位上的硼砂比董胖子的差,但卻也差不多的粗糙,跟自己家藥鋪的一樣,顆粒都是跟小米粒似的大小。

    心中頓時有了個主意,回到那董胖子攤前,道︰「好,我回去炮製,完了拿來給你瞧,絕對比你們攤位上的都要細得多!」

    「那敢情好!真有這樣的貨,那我董胖子要定了!」

    左少陽點點頭,帶著苗佩蘭出了瓦市,道︰「佩蘭,這些藥都不合我的需要,我得自己加工才行,你先回去吧,我爹說,我們後天才會去你們村給賈少爺和李大娘複診的,明天可能不去,我就怕時間太久影響二子眼楮的治療,這樣吧,如果你明天上山挖藥,下山進城來賣,就到我們貴芝堂來,我把藥給你。」

    苗佩蘭忙謝過,背著背簍走了。

    左少陽回到貴芝堂,梁氏和茴香正在廚房準備晚飯,侯普和左貴在堂屋裡說話,藥鋪的門半開著,大豆和豆花兩個孩子坐在門檻上玩遊戲。

    見到左少陽回來,又嚷著要小松鼠玩。

    左少陽哪顧得上這些,問了等吃飯還有一段時間,便對左貴道︰「爹,我要炮製一種藥材,可能能賣些錢。」

    「什麼?」左貴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炮製藥材?」

    「我發現瓦市的硼砂顆粒很粗,我有辦法能炮製出顆粒很細的粉末狀的硼砂,還有別的礦物類藥材,藥草商董胖子說了,他可以收。這樣我們就能賺一些加工費!」

    左貴顯然不信,哼了一聲︰「你又如何知道怎麼炮製?」

    「上次我說的那個鈴醫教我的。」

    侯普很好奇,問道︰「啥鈴醫啊?」

    左貴道︰「忠兒說,他曾經給過一個快餓死的鈴醫一點吃的,那鈴醫就給他看進了一本醫書,上面有些方子。」

    侯普笑了,扭臉對左少陽道︰「大郎,人家哄你吃的哩,你想想啊,那鈴醫都餓得快死了,還靠你救濟,他真要有這本事,那咋自己不弄了賺錢?何至於淪落到要飯吃的地步?」

    茴香也笑道︰「可不是嘛,弟弟就是太實誠了。」

    左少陽不理他們,逕直進了炮製房。

    左貴本想出聲阻止,但女婿在這,古代將女婿視為外人的,他不太想當著外人面訓斥自己的孩子,即使是自己的女婿。

    左貴把門關上,並把門從裡面閂上,開始炮製硼砂。

    質地堅硬的礦物類藥材,唐朝之前都是直接用火煆燒,然後進行搗碎,得到的顆粒比較粗。

    宋朝對礦物類藥物的粉碎方法有了很大的改進,特別是對紫石英之類的金石類藥材的粉碎方法,更是有了飛躍的發展,採用了煆赤醋淬,熱脹冷縮之後進行粉碎,然後再進行水飛。

    就能得到遠比唐朝之前炮製金石類藥物要細得多的粉末。

    水飛是中藥炮製方法的一種,是將藥物破碎後,放在乳缽裡,加入清水,研磨成糊狀,再加多量水攪拌,粗粉就會下沉,這時候馬上傾出混懸液,下沉的粗粒再進行研磨,如此反覆,利用粗細粉末在水中懸浮性的不同,將不溶於水的礦物經反覆研磨製備成極細粉末。

    最後將不能混懸的雜質棄掉,合併混懸液,靜置後,分取沉澱,低溫乾燥後再研散,就能得到極細的粉末了。

    一般用於眼部用藥等對粉末要求極高的藥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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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女婿拜年

    水飛法在唐朝之前已經用於藥物炮製,但是,對於金石類硬度極高的藥材,由於不掌握煆赤醋淬的辦法,無法使礦物類藥材達到需要的破碎程度,所以即使用水飛法也無法得到需要的粉末。故此,在宋朝之前,金石類藥物一般都是直接火煆後粉碎碾磨而成。顆粒也就比較大。

    左少陽畢業後在中醫院藥房工作,他們藥房有專門的炮製工作間,對常用藥材都是自行炮製,這樣可以降低成本提高利潤。使用的炮製設備儘管多是現代化炮製機械,但基本原理和方法仍然是傳統的。所以他知道如何炮製這種藥。

    左少陽選擇了最難以粉碎研細的金石類藥物之一紫英石作為第一個炮製對象,想看看古代工具炮製的效果如何。由於使用的是古代炮製工具器械,左少陽決定按照宋代炮製法進行炮製。

    他拿了一塊紫英石,先放在煆燒坩堝爐裡,用武火煆燒,直到這紫英石紅透,然後立即將坩堝傾覆,將煆燒好的紫英石倒入醋中淬酥冷卻,取出。醋與紫英石按照大約一比三的比例配置。完了之後如法炮製,再次進行煆燒紅透,然後醋淬。如此反覆七次!

    當然,在現代中藥房炮製紫英石,由於技術先進,一般也就兩次就可以了,就不用反覆七次之多了。

    煆燒完畢,要等待紫英石乾燥了,才能搗碎,所以左少陽這空擋接著炮製硼砂等需要的藥物。

    相比而言,硼砂要容易炮製一些,宋代的炮製方法相對比較繁雜,要加一些敷料,後代研究這些敷料對藥效和炮製效果並沒有明顯的影響,可以省略不用,所以也就省略了,直接將硼砂粉碎之後,放在煆鍋裡,用武火加熱,煆至鼓起小泡成雪白酥松塊狀時,取出,等放涼再碾碎就可以了。

    唐朝以前對硼砂是直接研碎,這樣得到的粉末自然比不上煆燒之後碾碎了。

    相對而言,炮製爐甘石要麻煩一些,唐代以前也是直接煆燒後粉碎用,顆粒比較大,不適合眼部等部位使用,左少陽這一次採用的是現代改良過的明朝煆後三黃湯淬法。先準備黃連、黃柏、黃芩煎湯兩三次,直到苦味變得很淡,然後濾掉渣備用。將爐甘石放入煆鍋中,用武火加熱煆至紅透,取出,倒入三黃湯裡浸淬,攪拌,傾取上層水中混懸液,殘渣繼續煆淬三四次。直到不能混懸。再將混懸液混合,靜置,待澄清後傾去上層清水。等乾燥後就能用了。

    經過三黃湯炮製的爐甘石,可以增強除濕瀉火,清熱解毒的功效。

    其他幾味藥左少陽也用唐朝之後改進的方法進行了炮製,但這些藥物不是一兩個時辰就能搞好的,他把前期工作做了之後,就已經到了傍晚吃飯時候了。

    侯普陪著老爺子說話,聽炮製房裡風箱聲,粉碎噹噹聲不絕於耳,這才知道左少陽說幹就幹,還真的在裡面炮製藥材,便上前拍門問要不要幫忙,因為用藥不多,左少陽一個人忙得過來,所以說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讓侯普陪老爹聊天。

    傍晚時分,茴香敲門道︰「弟,吃飯了!」

    左少陽這才熄了火出來。侯普瞧著他一頭大汗,笑問︰「累了吧?結果如何?」

    「大概完成一半了,在晾著呢,晚上還要碾碎研磨,水飛啥的,要等明早才知道。」

    左貴對兒子左少陽治病的本事多少有些刮目相看了,但是,對炮製藥材卻還沒什麼感覺,主要是左少陽沒在他面前露過這方面的本事。左貴本想阻止左少陽亂折騰藥材,但侯普和兩個外孫在,所以沒有出聲阻止,聽左少陽說炮製完成一半了,也懶得進去看稀奇,反正金石類藥材也不貴,折騰也費不了什麼。

    門開了一下午,並沒有病患上門求醫,這到底影響了左貴的一些心情,見飯菜已經擺上桌,太陽也下山了,便悶聲道︰「行了,吃飯吧!」

    說著吃飯,左貴卻沒上桌,而是背著手來到供桌前,撣了撣衣袖,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這才來到餐桌前坐下。

    他上香了,其餘的人自然也跟著都上了香,圍坐在小圓方的餐桌旁。左貴坐上席正位,侯普和左少陽一邊一個,茴香和梁氏在下首坐著。左少陽本來讓娘跟老爹左貴坐一起的,姐夫侯普微笑搖頭,招手拉他坐下。左少陽這才知道這是古代正席上就座的規矩。後來他才知道,要是在大戶人家,宴請女婿這樣比較正規的正席,女人都是不上桌的,更別說坐下首了。

    侯普一家來拜年,拿了一刀薄豬肉、小半袋米和一壺酒。梁氏把三十夜祭祖的羊肉炒了招待女婿一家,留著牛肉和幾個年糕作為回禮打發女婿回籃子的。桌上的菜便是羊肉和女婿侯普拿來的豬肉,分開做,好歹也有四五樣肉菜了,又打了個青菜葉子湯。瞧得大豆和豆花兩孩子直嚥口水。對於窮人家孩子來說,一年到頭,除了過年,難得見到幾次葷腥的,難怪孩子都喜歡過年。

    女婿上門拜年,又帶了酒肉,總不能讓女婿孫子啃桑白皮黑麵饃饃,所以梁氏一狠心,把侯普家拿來的小半袋米倒了一半煮上,再加一碗黑面,半鍋清水,湯湯水水的熬了一鍋黑面稀飯。用大瓷碗給兩個孩子一人盛了滿滿一大碗,上面擱上兩大片半肥瘦的豬肉。兩個小傢伙歡天喜地端著飯到門口坐在門檻上吃去了。

    茴香用一個小木桶裝了半桶熱水,把帶來的一壺酒倒進土瓷酒盅裡,放在熱水裡溫著。拿了三個缺了角的小白瓷酒杯放在左貴、侯普和左少陽三人面前,小心地斟上酒。

    左少陽見母親梁氏和姐姐茴香面前沒有酒,笑道︰「姐,再拿兩個杯子,給你和娘也倒上啊。」

    茴香瞅了那酒盅一眼,咕咚嚥了一聲口水,勉強一笑,道︰「姐不會吃酒,你陪爹和你姐夫就行了!」

    左少陽道︰「那怎麼成!過年嘛,都要喝酒才像過年!三十夜的時候,娘也喝了呢。」

    侯普拍了拍左少陽的肩膀,笑道︰「行了大郎,別勸她了,她真要吃,這一壺酒不夠她一人吃的。」

    左少陽笑道︰「那就緊著喝唄!」

    茴香白了侯普一眼,道︰「別聽他的,你們趕緊吃,菜要涼了。」

    「不,你和娘這一年都辛苦了,大過年的不喝杯酒,我也不喝!」

    左貴捋著鬍鬚微笑道︰「既然忠兒這麼說了,你們倆就各吃一杯吧!」

    茴香莞爾笑道︰「那就不用拿杯了,我就著侯普的酒杯喝一口就是。」

    侯普忙把酒杯捂上︰「算了吧,你還是自己個拿杯子,不然我這酒可就吃不著了!」

    一家人都笑了。梁氏又拿了兩個杯子,斟了兩杯酒放在兩人面前。

    左貴舉杯說了幾句團圓吉利的話,把酒飲乾了,茴香看見老爹喝完了酒,不等招呼,一仰脖,把一杯酒都倒進嘴裡,咕咚一聲嚥了,還砸吧一下嘴,嘟噥道︰「還沒品著酒味,咋就沒了?」

    左少陽笑了,把酒喝了之後,端著酒盅又要給姐姐斟酒,茴香趕緊把酒杯拿起來放在桌下面︰「不了,弟,姐不吃了,你們吃!你們三自己個吃酒!」

    侯普和左貴都笑了,侯普道︰「大郎,別給他倒了,小媳婦家家的,吃這一杯就差不多了。」

    梁氏的酒只抿了一口,把剩下的大半杯放在茴香面前︰「這酒太辣,刀子似的,娘不愛吃,你幫娘吃了吧。」

    「好啊!」茴香喜滋滋端起酒杯,生怕人家攔著,忙不迭一仰脖,吱的一口又干了。咂咂嘴,還把舌頭在嘴唇上舔吧一下。

    左少爺這才知道,自己這位老姐是個海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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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開荒

    左少陽端著酒分別敬了爹娘和姐夫姐姐。

    茴香藉故又得一杯酒吃,樂得眼楮都笑瞇了。

    幾杯酒下肚,左少陽感到身上暖和多了,酒勁也上來了,對侯普道︰「姐夫,聽說衙門有公告,鼓勵人開荒種地,是嗎?」

    「嗯,咋的,你想開荒種地?」

    「隨便問問,是不是自己找地開荒就行了,還是怎麼著?」

    「那可不成。」

    侯普夾了一塊肉塞嘴裡,慢慢咀嚼著,又吱地咂了一口酒,咂摸了一下滋味,這才接著說道︰「這開荒種地啊,先把要開墾的荒地給當地裡正說了,裡正帶人勘查確屬無人耕種過的荒地之後,登記造冊,上報衙門戶房。等戶房批文下來,就可以作為荒地開墾了。當然,每十畝地要交納一百文的保證金。開墾頭三年免稅,後三年減半收稅……」

    「啊?要交保證金啊?」

    「那是啊,不交錢,誰都去亂登記,那不亂了套了嗎?這一百文的保證金是要退的,如果這荒地能連續開墾種植滿三年,就可以向衙門報告,衙門核查屬實之後,就可以發給田產文契了。那時候,這一百文錢就可以退回本人了。

    當然嘍,如果家裡實在困難,交不起這一百文,沒關係,可以找保人呀,有人作保就行了。開荒地所有手續,都得衙門經手辦理,如果不這樣,未經核查便私自開墾的話,一律按耕地收取稅賦的。」

    「原來是這樣啊,這麼說來還真有些麻煩喲。對了姐夫,我們城外還有這種荒地嗎?」
   
    「你問這做什麼?你還真想不當郎中,開荒種地去啊?」

    左少陽呵呵笑道︰「說實話吧,如果可行,我想找塊城外的荒地開墾了種草藥……」

    眾人都吃了一驚,左貴瞪眼道︰「種草藥?」

    「是啊爹,反正荒地頭三年不用交稅,也就費點勞力,種藥材又不比種糧食,不用地力太好,荒地就成。我瞧著這差不多是無本買賣,做得過!」

    茴香道︰「沒那麼簡單吧?種苗呢?不得買啊?」

    「種苗從山上移栽啊,今天上午我特意跟佩蘭一起到山上採藥,發現千仞山上草藥種類還是蠻多的,很多藥材都能直接從野外移植栽種的。我們開始先種些容易活的,不需要費時費力照料的,賺了本錢之後,再種一些比較貴重一點的藥材。慢慢積少成多,我覺得,這也是個賺錢的法子嘛。」

    「你覺得?」左貴嗤地冷笑一聲︰「你覺得賺錢就能賺錢?你種過藥材嗎?你知道怎麼種嗎?」

    「我知道一些,也是那個老鈴醫給我看的書上說的……」

    左貴皺眉道︰「種植藥材可不一樣,這紙上談兵的東西,能做的准嗎?」

    「不試一下,怎麼知道不行呢?」
  
    「試了就能行?」左貴鼻孔裡重重地哼了一下,花白眉毛抖著,「你這小子,就是不務正業,好好學醫,不比什麼都強?今天想炮製藥材去賣,明天又想開荒種藥材,你還想做什麼?一併說了出來吧。」

    左少陽低著頭不說話。

    梁氏見場面僵了,忙打圓場道︰「忠兒,聽爹的,好好跟著爹行醫,這種藥材可不是想想就行的,只怕我們沒這本事。」

    茴香也道︰「是啊弟,跟爹走村串寨當鈴醫,好生琢磨那老鈴醫教你的醫方,這就有得你忙的了,哪裡還有時間種藥材?貪多嚼不爛啊!」

    左少陽低著頭嘟噥道︰「琢磨醫方走村串寨當鈴醫也不影響種藥材啊。藥材種下去不像莊稼,不需要太費勁照料的……」

    「你懂個屁!」左貴見而兒子如此倔強,火氣上來了,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種藥材真想你想的那麼簡單,人家早種了,還等著你?」

    左少陽嘟噥道︰「他們不會種,所以沒人種!」

    「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會?」左少陽抬頭道︰「瓦市藥材批發商董胖子說的,說他們批發的藥材,差不多都是各地採藥人從山上採回來的,自家種的幾乎就沒有。而且,這些天我們走村串寨行醫,一路上我就沒看見種藥材的,這就是很好的證明!」

    左貴愣了一下,略一回想還真是那麼回事,這路上還真沒見到種藥材的地。

    他當然不會在兒子面前服輸,哼了一聲道︰「他們不會,難道你會?你種過?」

    「沒有,但是我知道怎麼種,讓我試試總行吧?」

    「不行!」左貴斷然道,「家都成這樣了,你不好生想著怎麼學好醫術,賺錢養家,盡搞這些歪門邪道,你真想把為父氣死不成?」說到最後,聲音都有些沙啞哽咽了。

    「這不是歪門邪道……」

    「弟!」茴香扯了左少陽一把,「別說了!」

    「我要說!」左少陽把筷子放下,連珠炮一般說道︰「爹!娘!走村串寨當鈴醫,賺的是苦哈哈窮苦人的錢,他們自己都窮得叮噹響,哪有更多的錢買藥治病?這幾天若不是恰好遇到賈老爺這件事,單單是給其他人治病賺的錢,勉強餬口都難,還能把這麼大藥鋪開下去?所謂『窮則思變』,咱們藥鋪現在窮成這樣,再想著法賺錢,這日子怎麼過下去了?就算趙三娘她鬆口讓我們過了十五房租這一關,以後我們賺不到錢交不上房租,遲早還得被掃地出門的!」

    左貴愣了,他想不到一向老實巴交甚至有些木訥的兒子,怎麼變得如此倔強?可想想左少陽這番話,卻也不能說沒有道理,本想喝叱幾句,卻不知從何開口。

    侯普輕咳一聲,陪笑道︰「岳丈,您老先別生氣,我倒覺得大郎這個主意可以試試。反正開荒種地三年免稅,如果三年幹不下去,把地撂荒了就完了,也就損失一百文的保證金而已。手續方面沒問題,衙門這方面有我,只要看好了荒地,其他的我去辦,不用二老操心!這保證金嘛,我替大郎作保人,也不用花一文錢的,三年期滿沒奔頭,咱們撂挑子就得了,連一百文都不會浪費,大不了我挨一頓臭罵就是。嘿嘿」

    聽女婿向著左少陽說話,女婿是衙門書吏,儘管只是小吏,不算官,但在左貴心中還是很有些份量的,便捋著鬍鬚連連點頭。

    侯普見岳父聽見去了,臉上笑容更歡了,道︰「種藥材我是不懂的,不過,我知道大郎人很實誠,他不是那種耍嘴皮子說大話的人,他既然說了知道怎麼種,想必心中多少是有些把握的,他也說了,這秧苗可以從山上引種,那就花不了什麼錢了,反正藥鋪裡的事也不多,多想一條路就多一個奔頭,這總也是好的,若不成,就當笑話,一笑了之,若是有些收入,豈不是多了一條財路?」

    左貴點著頭,心裡琢磨著女婿侯普這話,慢慢轉頭瞧向妻子梁氏,梁氏是沒什麼主意的人,自然只是訕訕笑著。

    左貴又望向茴香。

    茴香一直心疼弟弟,聽剛才丈夫都支持了弟弟的想法,而且說得也有道理,現在又見老爹似乎有所鬆動,她自然不會唱反調,陪笑道︰「爹,我也覺得,反正這也不會糟踐錢米,也就是多累一點的事,弟弟年輕,這力氣也是有的,就讓他試試吧。」

    左貴捋著鬍鬚又瞧向左少陽,皺著眉沉聲道︰「你打算種什麼藥材?怎麼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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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種什麼

    左少陽之所以想開荒種藥材,主要目的不是靠這個發家致富,他的發展方向不是想當一個藥農,而是當一個懸壺濟世的郎中,從這幾天行醫情況來看,唐初有很多後世的常用藥材都沒有,而這些藥材又是很多經方、驗方必不可少的藥,無法用別的藥取代的。這些藥也沒地方買去,所以只能自己種了。

    中藥是講究道地藥材的,例如甘肅的當歸、寧夏的枸杞子、四川的黃連、附子,吉林的人參、山西的黃耆、黨參、雲南的茯苓等等。產自這些地方的這些道地藥材要比其他地方的質量高,而且,很多藥材只有某一地出的藥效才能達到要求,比如同樣是貝母,產於浙江的浙貝母,能清肺祛痰,適用於痰熱蘊肺的咳嗽,而產於四川的川貝母卻是治療燥熱咳嗽、虛勞咳嗽的。所以,左少陽不可能在一個地方把唐初沒有的後世常用藥都種植出來,也只能種植合州府這個地方適宜的藥材。他從千仞山採藥的經歷發現,千仞山是個藥材大寶庫,能產很多種藥材,在這裡種植應該能種出很多需要的藥材來的。

    左少陽自然不能把這個想法直接告訴老爹左貴了,想了想,道︰「爹,說實話,我還沒想好要種些什麼藥材,不過,剛開始嘛,先易後難,先種一些容易活的,需求量大的藥材好了,比如金銀花、桔梗、板藍根、梔子、虎杖、半夏、天麻啥的。」

    左貴瞧著他,捋著鬍鬚道︰「金銀花跟板藍根都是新近才開始使用的藥材,能用的配方並不多,很多醫者都不知道,恐怕種出來不好賣。」

    金銀花和板藍根都是最早記載於唐朝的《新修本草》,也叫《唐本草》,是成書於此後的二三十年之時,不過,左少陽推測,既然這兩味藥能進入官方本草書的藥材,肯定是藥效已經獲得官方認可,並被廣泛使用的。所以在唐初,這兩種藥應該已經被使用了,但使用範圍還不廣。

    左少陽是根據後事用方習慣來確定藥材的,一般常用方劑中經常被使用的藥物,而又能大量生產的,就劃歸需求量大的大宗藥材。但那是後世的情況,唐初,這兩味藥剛剛作為藥材使用時間不長,用到的方劑自然就不多。這卻是左少陽沒想到的。聽老爹這麼說了,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笑道︰「那……,那就不種這兩種了。先種別的。」

    「哼!」左貴見狀,知道左少陽其實壓根就沒想好要種什麼,臉又陰了下來,端起酒杯咂了一口。左少陽忙夾了一夾肉放在他碗裡。陪笑道︰「爹,吃菜!」

    左貴拿筷子夾起碗裡這塊肉,道︰「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種藥材也是這樣,貪多嚼不爛,這也想種,那也想種,到頭來一事無成!」說罷,將那塊肉送進嘴裡,慢慢嚼著。

    侯普對左少陽笑道︰「岳丈大人說得一點沒錯,貪多嚼不爛,而且,剛開始沒什麼人手,多了忙不過來。你還是先種一兩種,好活的,好賣的,能賺錢的,等賺了錢了,再擴大種別的。這樣才行。嘿嘿。」

    左少陽這個念頭也就是今天才有的,所以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此刻臨時抱佛腳,想想只能選自己瞭解的品種種植了。他很慶幸自己在中醫大學讀書時,曾選修過《藥用植物栽培學》,而且他讀書從來都很認真,所以這課的一些內容還記得,仰著腦袋回憶,可是這樣泛泛地想,哪裡能想到什麼,腦袋裡空空如也。反倒是今天早上在千仞山上和苗佩蘭兩人採挖藥材的情景浮現眼前,儘是苗佩蘭挖到第一棵天麻時的喜悅。

    天麻?對了,種天麻!

    可是,天麻種植對溫度、濕度要求都很高,人工栽培一般都是在室內或者溫室裡進行,要是在室外,為了避免陽光直射溫度過高,還得搭棚遮陽。而且,天麻生長週期太長,得好幾年,不能短期見效。還是別種天麻了,找個短期見效的好了。

    可是,他想遍了自己會種的,生長週期短見效快的,又適合在合州地區生長的藥材,想來想去,只有種桔梗了,這玩意早在《神農本草經》就作為藥材使用了,很多方劑都有,而且既可以當藥,有可能當食物,是藥食兩用的藥材,需求量很大。種植技術要求也不高,會種地就會種桔梗。還能跟農作物和其他適合的藥材一起套種。唯一不太滿意的,就是桔梗對土地要求稍高,要土層深厚,肥沃,排灌方便,而且還要向陽、背風,還最好是耕地。

    左少陽對侯普道︰「城外那些無主的撂荒耕地能種嗎?」

    「耕地?呵呵,絕了戶的無主耕地都是朝廷所有的,不過,這些耕地朝廷都是對外出售的,鼓勵購買。」

    「聽說二兩銀子一畝,是嗎?」

    「那是上等良田,中等的才一兩五錢,劣等耕地也就一兩。」

    左少陽知道,這田地的價格聽著便宜,但在唐初,物價普遍很低,錢難賺。這二兩銀子一畝地,價格也不算便宜了。特別是經過這些天賺錢的辛苦之後,他更是深有體會。

    左貴見左少陽又去問耕地的事情,搖頭歎氣,用筷子指著左少陽,對妻子梁氏道︰「我說的沒錯吧,忠兒這孩子屬螃蟹的,幹事情不專心,你瞧,前面說著開荒種地的事,現在又跑到耕地上去了,下面說不定就想買地種田了!」

    梁氏趕緊對左少陽道︰「你這孩子,你不是跟你爹說了要開荒種藥材嘛,問耕地的事做什麼?」

    左少陽剛才也是想到哪說到哪,他倒沒想過買耕地來種藥材,笑道︰「我沒想種田啊,這不是在想開荒了,種點啥子好,想到這了,隨口問問,閒聊嘛。」

    「那你想好開荒種什麼了嗎?」

    「嗯,想好了。」

    「種什麼?」梁氏有些緊張,生怕兒子說出不恰當的選擇,被左貴老爹喝叱,忙又加了一句︰「要想好了再說喲!」

    茴香也很緊張,湊了一句︰「最好是一物多用的,又能作藥,又能吃,又能看。比如牡丹花啊啥的。」

    「牡丹花?嘿嘿,那玩意太嬌貴,在荒郊野外恐怕不太好種。我也不太會種。」

    「是嗎?不過牡丹花很美的,花開富貴嘛!」

    「花開?」左少陽腦海裡突然冒出一首歌--《梔子花開》!左少陽讀書的時候,這首歌在校園裡流行,左少陽也很喜歡,也就特別注意梔子這味藥,還專門看過梔子的種植,這方面記得很清楚,馬上有了主意,道︰「梔子!就種梔子!」

    梔子也是《神農本草經》就有的藥材,能清熱瀉火,涼血解毒。是很多方劑常用的藥。不僅可以藥用,而且還能提取色素作為染料,也可以作為觀賞植物栽種,所以需求量很大。種植技術也相對比較簡單,儘管土層深厚的肥沃土地更適合,但在荒坡也能種植,不過最好先進行全墾。

    左貴道︰「那好,那你說說這梔子怎麼種的?」

    這自然難不倒左少陽,他咂了一口酒,如數家珍,掰著手指頭侃侃而談︰「梔子不耐寒,喜歡溫暖濕潤的地方,但陽光又不能太過直射,通風要好,所以選向陽的山坡中下部土層比較厚比較肥沃、疏鬆的地方種植為宜。土質以排水好的砂質土最好,其他土也行。在立春之後一直到立秋之前都可以進行生枝條扦插,半個月就能生根。種植前挖坑,坑的寬和深大概一到兩尺就行了,相隔四尺左右種一棵。梔子喜肥,挖坑後要在坑裡施肥,用腐熟農家肥就很好。把土和肥拌勻。以後還要定時多施薄肥……」

    左貴聽得眼楮都瞪大了,怔怔地望著兒子,喃喃道︰「這些……,這些你都是從哪裡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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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有錢別買田

    「鈴醫的書上寫的有……」左少陽突然想到一般醫者只重視藥材的藥用,要求使用道地藥材,但卻很少有人去注意如何種植藥材。特別是一個行走江湖的鈴醫,這麼說老爹左貴或許不太相信,馬上又補充了一句︰「老槐村的苗佩蘭姑娘也跟我說過,她懂一些怎麼種藥材。」

    「是嗎?」左貴那神情顯然不是很相信。

    茴香向著弟弟說話,陪笑道︰「這佩蘭姑娘很能幹的,莊稼人,只要是地裡的活,多少都知道一些的。」

    左貴心想也對,便點點頭,凝視著左少陽︰「你當真想種梔子?」

    「是種藥材,不一定都種梔子。而且梔子生長週期比較長,一兩年之內是見不到成效的。我可能會加種別的藥材。」

    左少陽這麼說是為了打埋伏,他只是用梔子來開路,最終目的,是種植那些唐朝沒有作為藥材使用的常用藥,為自己將來行醫用藥做準備。

    左貴手一擺,道︰「我不管你種什麼,現在既然你姐夫也幫你說話了,那好,就讓你種,不過,我們醜話可說在前頭,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不許用家裡一文錢!」

    左少陽喝了幾杯酒,仗著酒勁胸脯一挺︰「行!--那要是我自己掙的錢呢?」

    「你自己掙錢?」左貴愣了一下,笑了︰「你要能自己掙到錢,你愛怎麼花就怎麼花!」

    「說定了!多謝父親大人!」

    說罷,左少陽端起酒杯給左貴老爹敬了一杯。又敬了侯普一杯酒,多謝他幫自己說話。

    侯普飲乾酒後,藉著酒興對左少陽道︰「我儘管不知道怎麼種藥材,不過,這藥材也好比莊稼吧?地好藥材才能生長得好。這荒坡野地,從沒種過莊稼,能種出藥材來嗎?」

    左少陽苦笑︰「土質肥沃地當然比貧瘠的地更適合種藥材,產量質量也好,但是,我沒錢,只能因陋就簡了。要是有錢,現在買些耕地,將來肯定很划算的。」

    「大郎,你還不知道吧?朝廷有規定,良田只能種莊稼,不准種別的東西,只不過,現在撂荒的良田很多,所以,這規矩也不如何執行,加上有姐夫在,大小也關點事,你真買良田種藥材,也不會有人管你的。但是,嘿嘿,大郎,如果真的有一天你有錢了,姐夫勸你,還是不要買田的好。」

    「這是為何?」

    侯普瞇著小眼楮打了個酒嗝,神秘兮兮乾笑兩聲,瞅了眾人一眼,壓低了聲音道︰「你可知道,為什麼現在良田價格這麼低,上好的良田也才兩千文一畝,怎麼還是大片大片的空著沒人買?」

    梁氏道︰「那還用說,沒錢唄,日子都苦成這樣,哪還有餘錢買田地啊。」

    「不對!岳母!你不知道,哪朝哪代都是這樣,有窮人就有富人,窮得永遠是我們窮人,那些個富人啊,兜裡還是大把大把的金銀財寶,可就是捂著錢袋不買田地,你可知道原因?」

    左貴歎了口氣,道︰「那有什麼難猜的,現在田多人少,沒人種,稅還得照交,純粹是貼本的買賣。再說了,這兵荒馬亂的,買田地做什麼?」

    侯普一拍大腿,大拇指一挑︰「還是岳丈大人眼光毒!沒錯!就是這理!知道現在的田稅是多少嗎?五收一!五畝田收一畝田的稅!現在又找不到人種地,大部分田地都撂荒著沒人種,田稅還得照交,所以你現在買田,那不是往裡賠錢嘛!」

    (注︰兩稅法其實是在唐朝後期才出現的。隋末唐初戰亂之下,稅收也很混亂,有史料記載按田收稅的。故本書設定了唐初曾出現了田稅。)

    左少陽咋舌道︰「那麼高啊?」

    「是啊!這還不算什麼,最主要的還不是這個問題,你們想想,花銀子買了田地,帶不走也藏不了,種了莊稼,好不容易大半年過去了,該秋收了,結果,一把戰火,搶的搶燒的燒,輪不到你收割就全沒了!所以啊,費那勁做什麼,有了銀子,戰亂一起,裹著就走,多方便啊。等天下太平了,再買田地才穩當,大不了貴一點,又能貴到哪裡去?總比現在就往裡賠錢的好啊。嘿嘿,這些富人打的都是這鬼主意!」

    梁氏道︰「我聽說,朝廷不是準備授田嗎?那還買地做什麼?」

    侯普道︰「岳母,那授田是有限制的,授的田叫做永業田和口分田,是不能買賣的,除非死了沒錢入土這樣特殊情況,就算這樣的特殊情況,也只能賣其中很少的那部分永業田。而且,這些田地死後是要交回朝廷的,不能傳給子孫。交的稅也要比平常高很多的。到底不是自家的田地,如何比得自家買田?

    梁氏訕訕道︰「說的是。」

    左少陽沒弄清他們說的什麼,問︰「授什麼田啊?」

    侯普咂了一口酒,道︰「這早就風傳了,沒錯,朝廷是有這意思,把無主的田地和荒地按人丁分配,讓百姓都有田種,朝廷也可以多收稅啊。聽說北邊有些地方已經在搞了,咱們不也授荒地嘛,至於這授田嘛,嘿嘿,咱們合州只怕幾年內都不會搞的。」

    「為啥?」

    「為啥?人少啊,人就那麼些個人,你給他再多的田,又能種得了多少?再說了,咱們這忙著平息叛亂都忙不過來,誰有空折騰這玩意。」

    「平息叛亂?」左少陽吃了一驚,「現在都貞觀年了,太平盛世啊,怎麼還有叛亂?」

    「你懂什麼!眼下這局勢可說不准……」侯普抬頭望了一眼門口,見天已經黑了,兩個孩子早把碗裡的飯菜吃光了,把碗放在一旁,還坐在門檻那玩。便道︰「大豆,把你妹妹帶進來,在屋裡玩,把門關了!」

    「哦!」大豆拉著豆花進了屋,兩個小孩一邊一個吃力地把兩扇大門關上,踮著腳把門閂掛上了。

    眼看房門關了,侯普這才壓低了聲音道︰「我告訴你們,你們可別外頭說去!」

    左貴等都把頭湊了過去,忙著點頭答應。豎起了耳朵,等著聽軍國大事。

    侯普低聲道︰「三月裡,北邊的薛延陀部族侵犯我邊境,一番燒殺掠奪,打了兩個月的仗,才把他們趕跑。說起外敵,我倒想起一件事,就前天收到的戰報,西北的吐谷渾犯我邊境岷州,一場鏖戰,我們是把敵軍給打敗了,不過,邊境百姓也死傷無數啊,朝廷已經下文賑災了……」

    左少陽勉強笑道︰「開國之初,外敵入侵是難免的,國內平靜就行啊。」

    「國內平靜?誰告訴你的?」侯普抬頭又看了看大門,確定門已經關上了,這才把聲音壓得沒法再低,神神秘秘道︰「今天是自家人,我才跟你們說,你們可千萬別外頭傳去,不然我這飯碗可就沒了!」

    眼見幾個人都點了頭,瞪著眼豎著耳聽著,侯普這才打了個酒嗝,續道︰「今年春上,啊不,現在已經是初二了,應該是去年春上,燕郡王李藝在涇州造反,涼州的都督、長樂王幼良也起兵響應。數月才平息下來。還有,年末之時,也就是兩三個月前,前太子的部將馮立、薛萬砌在玄武門兵變之後,逃到北邊隆州一帶,糾集殘部,與隆州的范刺史聯合起兵,很快糾合數萬人,攻城掠寨,一度朝咱們合州殺來呢,鬧得城裡人心惶惶,好多人都跑了,後來朝廷大軍圍堵,叛軍這才改往遂州方向殺去了,也是鬧騰到了年底,聽說才消停了些。對吧,岳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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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佳人之約

    左貴捋著鬍鬚緩緩點頭,歎息了一聲,道︰「是啊,那時當真很是害怕,叛軍尚未殺入合州地界,咱們石鏡縣的人已經跑掉了三四成了。當時我們也想跑來著,還是姑爺說了,朝廷大軍正在趕來,而且,這支叛軍也還算仁義,要收買人心,就算破城也不會亂殺亂搶。所以才留了下來。」

    侯普有幾分得意,笑道︰「可不是嘛,這支叛軍跟別的不同,馮立、薛萬砌那以前都是朝廷大將,是太子和四皇子的人,想收買人心,奪取天下,所以對百姓還是很仁義的。」

    左少陽著實有些吃驚,問道︰「這叛亂就在鄰近州縣啊?」

    「那可不,叛軍殺過來,距離咱們石鏡最近的也就百來里路呢!這些叛軍十分凶殘,一路上燒殺搶掠,死了很多人,屍骨遍野,聽說現在好多屍骨都還沒來得及掩埋呢!還有啊,就上個月,年前,利州都督義安王孝常、右武衛將軍劉德裕起兵謀反,也是殺得屍骨遍野的,年前聽說才消停。」

    左少陽聽得瞪大了眼,他儘管知道,建國之初戰亂肯定免不了,新中國成立,也是用了好幾年來剿匪。原以為只是剿匪之類的小戰鬥,想不到竟然是屍橫遍野的大戰,而且還就在身邊。

    侯普見他們一臉驚恐的樣子,很為自己掌握內幕消息而得意,其實這些消息並不封鎖,只是古代交通通訊十分落後,所以一般人對外界發生的事很少知道。衙門因為有公文往來通報,所以大事情還是知道的。

    侯普咂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菜,這才又神秘地低聲道︰「原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也就是當今皇上的兩個兄弟,他們雖然被皇上殺了,但黨羽有不少還逃散各地,都在密謀起事造反呢!你們想想,天下還這副樣子,誰敢花冤枉錢買田地啊?朝廷老早就在出售那些無主的撂荒田地了,老百姓任誰都可以去買,可是,從最早的一某上等良田三兩銀子,一直降到現在的二兩銀子,還是沒幾個人買,朝廷也正發愁呢。不光是田產,就是房產也是這個樣。大好的宅院便宜得很,沒人買!」

    左少陽心中一動,他穿越過來的自然知道,貞觀之治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太平盛世之一,儘管現在只是貞觀元年,以後百餘年裡都會天下太平,根本不用擔心兵荒馬亂,但當時的百姓卻不知道,眼看著天下還亂糟糟的,經歷了隋末戰亂之後,誰也不敢亂花錢買田買屋。所以現在有錢置辦房產田產,那可是太划算了。

    但是,自己家窮得叮噹響,啃著加野菜的黑麵饃饃,睡的稻草,還欠著人家一屁股的債,就算房產田產價格再便宜,也沒錢去買啊。就算咬牙買了,也閒置不起等價升上去。

    想到這裡,左少陽長歎一聲︰「唉!要是我有錢就好了,買一大堆地和房,租出去收租,也能坐享其成啊。」

    侯普笑著搖頭;「大郎,我都說了,就算你有錢了,也別打這主意,還是把銀子穩穩揣腰包裡的好!你都能想到這發財的主意,別人會想不到?別人不幹,肯定必有緣由!」

    左少陽笑了笑,沒吭聲。

    梁氏道︰「行了,別光顧聊天了,趕緊吃酒吃菜。菜都涼了!」

    一家人又接著吃。左少陽跟侯普說好了,侯普第二天到衙門查一下,看看有哪些荒地被人登記註冊了,中午時兩人就出城去察看荒地。

    一壺酒三個人喝,特別是侯普酒量超大,所以沒多久便喝光了。吃過飯,一家人又聊了一會,因為沒燒炭火,乾坐著冷得很,耳聽著起更了,侯普一家人便告辭回去了。

    左少陽把小松鼠端下來,餵了松果汁之後,這才洗漱睡下了。

    種藥材這件事只是左少陽的遠景規劃,眼前首先要考慮的,自然是如何快速賺錢還債,賺錢讓全家能過上不用吃野菜的正常日子。所以,左少陽沒更多地想這件事,倒是炮製的金石藥物不知藥材商有沒有興趣收購,如果這藥材商滿意,願意購買,或許以後日子就會好過一些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左少陽就醒了,他是被凍醒的,頭一晚氣溫又降了,雖然沒有下雪,卻比下雪還要冷。左少陽蓋的兩床被子都很單薄,還是扛不住嚴寒。聽聽外面遠處傳來的梆子聲,知道離天亮還有些時候,凍得實在睡不著,他索性起床下了樓梯,把油燈點燃了,繼續炮製昨天炮製了一半的金石類藥材。

    他需要做的,只是把昨天下午已經煆燒醋淬好放涼的藥物再碾碎成粉就行了,這工作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完成了,而且由於活動量不大,弄完了還是覺得很冷。左少陽又接著把給苗佩蘭弟弟點眼的藥末配製好了用紙包裝著,瞧瞧窗外,天還沒亮。

    凍得實在扛不住,他決定生火炮製藥材。這樣既可以取暖,也可以天亮後拿去藥材批發市場看看有沒有銷路。

    炮製藥材生火取暖,也就不冷了。炮製了幾味常用藥材之後,天也濛濛亮了。他這才提了水桶出門去挑水。想起年前小妹要幫自己洗衣服,而剛好那天遇到急症給耽誤了,隨後便是年三十,沒人挑水。大年初一又是在老槐村度過的,初二一下午都在忙著炮製藥材,然後與姐夫一家吃飯。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

    他惦記著這件事不是為了別的,而是人家姑娘好不容易開口說了要幫自己洗衣裳,自己那天卻沒去,讓人家面子上過不去,這不太好,左少陽不願意委屈人家姑娘。

    推門出來,天寒地凍,那寒風跟小刀子似的往臉上割,跟冰涼的毒蛇一樣往衣服裡鑽,儘管剛剛生火炮製藥材了,但還是把他凍得打了個哆嗦。縮著脖子挑著水桶快步來到了河邊水井石階上。往下一看,卻沒見到有人挑水。

    這天才濛濛亮,他比以往來得都早,小妹她們應該還沒來。

    左少陽磨磨蹭蹭舀著水,過了一會,來了幾個挑水的小媳婦大孩子,左少陽只好把水挑回藥鋪,把水倒進水桶裡,又接著去挑。

    在一缸水鬥快挑滿的,左少陽都失去了信心,決定挑最後一挑水的時候,在水井邊,他終於看見跟小妹一起的那少婦挑著水桶懶洋洋下台階來了。

    左少陽很是高興,卻發現那少婦身後並沒有跟著小妹,覺得很是奇怪。少婦挑著水桶下來,瞧了左少陽一眼,臉上也沒個笑模樣,淡淡的過了他身邊︰「哎,挑了水就走啊,呆在這人家怎麼挑水?」

    左少陽趕緊把水桶提到一旁。把水瓢遞給那少婦。少婦接過來,開始舀水,三兩下把兩桶水舀滿了,挑著就要走。

    左少陽急了,鼓起勇氣道︰「大嫂,小妹呢?怎麼沒來挑水?」

    少婦站住了,斜了她一眼︰「你還好意思問!要問自己去問她去!」

    「她怎麼了?」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少婦索性把水桶放下,叉著腰道︰「小郎中,說好了小妹幫你洗衣裳,你幹嘛失信?」

    「我……,大嫂你誤會了,我真沒有失信,那天我們藥鋪來了個急症,是老槐村的李大娘,跟兒媳婦吵架,結果因為生氣,得了中風,到了很多藥鋪醫館人家都嫌他們沒錢開藥費不給治,到了我們貴芝堂,一直治到晚上才回去。所以就給耽誤了。大年三十那天,我一大早就來井邊挑水,想給小妹解釋一下,可她沒來……」

    「來什麼來。」那少婦聽了左少陽的解釋,臉色稍緩,卻還是沒好氣道︰「小妹病了。現在還躺床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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