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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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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七十二編】 裁決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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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0 19:13:20 |只看該作者
羅伊的目光,很自然的就落在一個身穿法袍的老人身上。

    雖然這人只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棉布法袍,且法袍上沒有任何的標誌,但只需要一眼,羅伊就知道,這個魔法師的實力深不可測,自己在他的面前,連一丁點的機會都沒有。

    “奧斯汀先生,我為您介紹一下,”特蕾西何等伶俐,一眼就看出了這少年的不自在,當下輕笑一聲。為他介紹道,“這位,是我們聖索蘭帝國的傳奇法師,亞里斯多德法神閣下。”

    羅伊不禁肅然起敬,向亞里斯多德躬身問好。亞里斯多德的大名。人盡皆知。他自然也聽說過。

    亞里斯多德回了禮之後,特蕾西又為羅伊介紹了奧斯頓。

    “馬丁‧奧斯頓?”

    羅伊咀嚼著這個名字,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奧斯頓好一會兒。這位馬丁‧奧斯頓,和自己身旁的那位凱特‧奧斯頓在相貌上,有四成相似。這讓他懷疑,兩人之間或許存在某種聯繫。

    接下來,特蕾西又為羅伊介紹了幾位來自拍賣總行的執事。最後才走到了畢夏普和史東的面前。

    “這位,是總會來的畢夏普長老,”特蕾西輕描淡寫的介紹道,“剛才。畢夏普長老還認為,奧斯汀先生您會拿著魔杖消失呢。如果不是魯克大師出手阻止,只怕現在我已經成了畢夏普長老護衛手中的階下之囚了。可巧,正在這時候。您就來了。”

    至於史東,特蕾西淡淡的瞟了一眼。就直接忽略了。

    羅伊一上樓,就注意到了客廳和過道上的一片狼藉。此刻聽到特蕾西的話,臉色不禁就是一沈。

    金骷髏拍賣行,對現在的羅伊來說,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合作夥伴。無論亟需提升實力的自己還是匪軍,未來,都需要這個觸手遍布帝國的龐大組織,來提供魔紋或煉藥的稀有材料。

    就拿這次的十套魔金鎧甲來說,幾乎就在自己提出要求不到一個禱時的時間裡,特蕾西就已經把東西送到了自己的手上,這樣的效率,是其他任何一個組織也比不上的。

    這也是為什麼,自己徹夜不眠也要盡心盡力完成魔紋任務的主要原因!

    而另一方面,特蕾西在合作中。也給羅伊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在他看來,無論這個漂亮而精明的女人出於什麼目的,單單是她敢先付出十套魔金鎧甲,以及將如此珍貴的魔杖毫無條件的交給自己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嘆服於她的魄力及眼光。

    而更難得的,是這份信任!

    羅伊深受精靈恩怨分明的性格影響,從特蕾西付出她的信任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把她當作了自己的朋友。

    別說特蕾西在自己未來的計劃中,占據著相當重要的位置。就只是憑著朋友這兩個字,他就不會坐視她受人欺負。尤其是事情還是因自己而起的情況下,更沒什麼好說的。

    冷冰冰的掃了畢夏普兩眼,羅伊連敷衍的表面功夫都懶得做,鼻子裡一聲冷哼。直接就走了過去。

    羅伊的態度,讓畢夏普怒火中燒。

    盧利安分行,不過是總會下屬拍賣行的一個分行。若是平常下這樣的地方視察,以他的地位,就和皇帝也差不了多少。無論是分行執事還是別的工作人員,哪一個在他面前不是揣合迎奉千依百順?

    就算是那些高傲的魔紋師,甚至是貴族領主。也不敢對他如此態度!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作為聖索蘭帝國最龐大的商業組織,金骷髏商會的觸手遍及整個帝國。無論是陸地還是海上,無論是奇珍異寶還是棉麻糧食。商會都處於壟斷地位。

    在這樣的強勢地位下,任何合作方,都得看商會的臉色。

    一個魔紋師也好,一位有錢的客戶也罷,商會缺了。也照樣運行。可他們若是離開金骷髏商會,甚至被商會列上了禁止合作。直接封殺的黑名單,哪怕天下再大,他們也寸步難行!

    當然,也有人是例外。

    例如亞里斯多德這樣的超凡強者,例如統治帝國的皇室,例如掌握著軍隊的王公大臣。可特蕾西,魯克,還有這個獨狼,算什麼東西!居然也敢跟身為商會長老的自己做對。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面,那現在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更何況,在史東已經得到了魔紋方案的情況下,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必要跟對方虛以委蛇。

    “站住!”眼看羅伊跟著特蕾西從自己面前走過,畢夏普一聲厲喝。

    羅伊回過頭。

    “你就是獨狼?”畢夏普上下打量著羅伊,冷冷地道。

    “是我。”羅伊不動神色。

    “很好,”畢夏普傲慢地揚起下巴,厲聲道,“我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不想在監獄裡過下半輩子,或則被絞死的話,立刻把你從這裡騙走的魔杖,給我交出來!”

    騙走?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羅伊只覺得一股鬼火直網上竄。

    “對不起,”他冷靜的道,“你是魔杖的主人?”

    “不是!”畢夏普皺了皺眉頭。

    羅伊奇怪的道:“那你是愛德華一世陛下,或者是阿道夫大公?”

    “當然不是!”畢夏普怒道,“明知故問。”

    羅伊一聲冷笑,提高了聲音,“那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命令我交出魔杖?!”

    畢夏普只覺得一股火直沖頭頂,身旁的史東,已經大步上前,對羅伊大聲呵斥:“放肆!”

    他轉過頭,冷笑著對特蕾西道:“特蕾西小姐,你不會真的以為,你隨便找個人戴著面具冒充獨狼,我們大家也會相信吧?”

    特蕾西臉色一沈:“史東先生,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史東一聲冷笑。

    他剛才並沒有見到羅伊飛來的一幕,在旁邊觀察了半天,越看,就越覺得有蹊蹺,此刻見畢夏普受辱,當即挺身而出,厲聲質疑。

    “這人雖然戴著面具,但我敢打賭,他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歲。且不說他如此年輕,根本不可能在魔紋上有什麼高深造詣,就是單說他來得如此之巧,就不得不讓人覺得奇怪……”

    他轉頭看了看魯克,回過頭來,一臉陰沈地看著特蕾西:“而就在剛才,你這位首席鑒定師以下犯上。不但公然抗拒總會指令,還膽敢向我們的人出手,簡直囂張跋扈,不知死活……

    ……換任何下屬,都不敢做這樣的事。他之所以肆意妄為,就是因為事情已經超出了你們的控制,不得已,才悍然出手……

    不過,你們也知道,動手不能解決問題。隨後,他人在客廳,卻忽然宣稱有人來了。離開了一下,就帶了這人進來。嘿嘿,如此低劣的表演,分明是眼看事情瞞不下去了,想以此補救,將你們監守自盜的魔杖,再通過冒充獨狼的方式,物歸原主!”

    史東在頃刻之間,就把前後事情串連到一起,越說越有自信,冷笑:“只不過,你未免把我們大家都當成白癡了。”

    特蕾西玉牙緊咬,恨不得一拳揍在史東得意洋洋的臉上。

    “你血口噴人!”

    一旁的眾人面面相覷,除了亞里斯多德之外,其他人倒都覺得那史東的推測雖然離奇,但也未必不可能。

    不然,為什麼身為鑒定師的魯克,敢不惜得罪商會長老,公然動手。不然,這獨狼為什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特蕾西被追究責任,無路可走的時候,就忽然出現了?

    況且,這傢伙臉上戴著面具,誰能肯定他就是獨狼?

    “那我要怎麼才能證明我的身份呢?”羅伊安慰了氣得發抖的特蕾西,平靜地道。

    “我不知道你怎麼證明你的身份,”史東臉上的冷笑愈發譏諷,“不過,我倒知道如何證明你不是獨狼!”

    “哦?”羅伊來了興趣,“你說說看。”

    “你們不是宣稱三天時間,就能夠完成魔紋嗎,如果你真的是獨狼,那現在,你就該帶著一根完成了魔紋的魔杖來,”史東一臉篤定地道,“但我敢肯定,那根魔杖,就在你的身上,而且原封不動!”

    不得不說,史東這一招很陰險。

    特蕾西雖然說獨狼承諾三天完成,可別說他,就是換任何一個人,也不相信這個連弗特林大師,都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勉強完成的難題,會有人能在三天內破解。

    不過,既然特蕾西這樣說,他就一口咬定。

    不管你是真獨狼還是假獨狼,只要魔杖的魔紋沒有完成,那你就是假的!這頂監守自盜的帽子,你們就戴定了!

    就算你們物歸原主,沒有證據證明你們的罪行,但眾口鑠金,只要畢夏普大人回去一說,至少,這金骷髏商會,你們是別想待下去了!什麼競爭總行長老,更是癡人說夢!

    客廳裡,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羅伊身上。

    “怎麼?”史東和畢夏普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亞里斯多德先生,就是魔杖的主人。你倒是把魔杖拿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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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1 21:08:22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xyzsiemens 於 2013-10-11 21:54 編輯

第四卷

第四十四章   送錢上門


    面對咄咄逼人的畢夏普和史東,羅伊半天沒說話,看起來顯得沉默而慌亂。似乎被人擊中了要害。

    在場的人,哪一個不是挑通眉毛的老狐狸?

    他們身為商人,而且整天和人勾心鬥角,最大的本事,就是察言觀色。哪怕羅伊戴著面具,他們也能夠透過他的言談舉止,透過他肢體的細微動作,閲讀他的內心。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他們就已經將羅伊的沉默,解讀為了被人看穿並逼到了懸崖邊的膽怯!

    畢夏普和史東臉上的冷笑,愈發的篤定和得意。奧斯頓的心,則漸漸的沉到了谷底。

    到了這個時候,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忽然出現的年輕人,並不能給人信心。他太年輕了,也太容易被人看穿,被人激怒。在畢夏普和史東這樣的老手面前,他沒有絲毫的機會。

    對於特蕾西監守自盜的指控,或許只是毫無根據的卑劣搆陷。但這也恰恰是讓人最難辯解的。

    哪怕自己無條件相信特蕾西,但自己也無法代表所有人。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會只聽信片面之詞。只要畢夏普和史東回去一散播,特蕾西就算是跳進希萊河都洗不清了。

    “一個分行鑒定師,居然敢對上級動手!如果不是心裡有鬼才怪了。”

    “好拙劣的把戲,就算是半獸人,也不會上當吧?”

    “是啊,怎麼可能那麼巧?看著抵賴不過去,那魔紋師就出現了?明擺著是早就準備好的。”

    “戴個面具就能冒充獨狼,這也未免太簡單了吧?”

    “瞧,你們猜怎麼著。就像史東先生說的那樣,他們最後真的就只拿出了那根原封不動的魔杖。”

    這樣的風言風語,奧斯頓隨便想一想,就能想出一大堆來。

    眾口鑠金三人成虎,就算只是毫無根據的猜測。到了最後,也會變成特蕾西身上洗不清的污點。

    日後無論她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對他指指點點。

    而唯一能夠證明的,似乎就是這年輕人拿出已經完成了魔紋的魔杖出來。可是,這恰恰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無論這個年輕人是不是獨狼,用三天時間做到連總會的魔紋大師們和弗特林大師都做不到的事情。都無異於天方夜譚。

    史東偷換了概念。可此時此景,被他如此一口咬住之後,年輕人和特蕾西已經是騎虎難下。

    寂靜中,羅伊一梗脖子,冷冷地道:“我拿到魔杖,只有三天時間。這麼短的時間裡。完成魔紋,根本就是強人所難。沒完成,不代表我就不是獨狼。況且,我是誰,用不著給你們證明。”

    “哈哈!”史東環顧四周,譏諷道,“這讓我想起東方漢山人的一諺語。叫什麼來著,黔驢技窮?!”

    說著,他冷笑著對羅伊道:“那麼,現在,請你把魔杖交出來。”他得意地揚了揚手中的軟泥藤紙,“實話告訴你,不管你是不是獨狼,我們都不需要你了。亞里斯多德先生的委託,我們已經完成了!”

    這是致命的一擊。

    眾人只看見那獨狼身體一震,不敢置信地道:“什麼?這不可能!”

    “不可能?”眼見史東占足了上風。畢夏普只覺得心情異常舒暢,得意的道,“你算個什麼東西,說不可能就不可能?這個方案,可是亞里斯多德大人親自確定過的!”

    “我看看!”羅伊一把從史東的手裡。奪過了軟泥藤紙。

    史東迫不及防,想要伸手抓回來,卻被畢夏普一把拉住:“他想看,就讓他看好了。”

    說著,他把目光投向特蕾西,“我倒要看看,你們還有什麼花招!”

    從剛才到現在,特蕾西就站在羅伊身旁,一句話也不說。表情淡然而恬靜。人們很難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來。既沒有勝券在握的從容自信,也談不上聽天由命自暴自棄。

    她只是靜靜的陪在那年輕人的身邊,像任何一個跟隨丈夫行走於賓客中的女人,只是單純而理所當然的,把所有的主導權都無條件的交給了身邊的男人。

    不過,很少有人知道,這一刻,特蕾西其實有些失神。在她的腦海裡,就只是反覆迴蕩著獨狼悄悄在她耳邊說的一句話。

    “我玩玩他們。”

    從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沒有任何擔心了。就像放下了千斤重擔一般,置身事外,渾身輕鬆。

    而相較於和畢夏普的交鋒,她現在更感興趣的,是看著身旁青年面具邊緣的耳鬢,以及那隔開了畢夏普和史東的英挺背影。

    三十多年來,這是一向信奉只靠自己的她,第一次從一個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一種讓她沉醉著迷的安全感。哪怕這個男人,比她小了十幾歲!

    在眾人的注視下,羅伊很快看完了魔紋方案。半天沉默不語。直到史東從失魂落魄的他手中抽走那張紙。

    “怎麼樣?”史東冷笑道,“現在沒話說了吧?”

    “沒什麼好稀奇的,”羅伊不服輸的道,“如果再多給我幾天時間,這種水平的方案,我也能做出來。”

    “哈哈....”史東和畢夏普忍不住失聲大笑,在場眾人,也不禁搖頭。

    果然還是個青澀的小菜鳥啊。

    看了別人的方案之後,再說這樣於事無補的場面話,實在太沒有水準了。更何況,他渾然沒有意識到,憑他剛才現在的一番話,大家就可以確定,他並沒有解決魔紋難題。

    而對畢夏普這樣的老狐狸來說,年輕人的不服氣,幾乎等同於把刻薄的奚落話兒,遞到了他的嘴邊。

    “你也能做出來?”果然,畢夏普嘲諷道,“也不找個鏡子照照自己的模樣!不知天高地厚!和弗林特大師比起來,你算個屁!我賭一百萬金路郎!別說達到這樣的水準,就是你能達到一半,我都認輸!”

    “你……“眾人看見,那年輕人面具下的脖子猛的漲的通紅。青筋畢露,一雙冒火的眼睛,直直的瞪著畢夏普,憤怒道,“你這是在侮辱我嗎?”

    “不不不,這只是一個賭約。”畢夏普哪裡會畏懼這樣一個菜鳥。面對他的怒火,只是冷笑道,“只要你同樣解決了亞里斯多德閣下的問題。一百萬金路郎,隨時奉上。”

    兩人目光對視,各不相讓。

    良久,那年輕人咬著牙,一字一頓的道:“這可是你說的!”

    雖然他的語氣兇狠。可所有人都能從中聽出他的底氣不足來。

    “當然!”畢夏普微笑著,如同看傻瓜一般看著對方:“問題是,你有這樣的本事麼?”

    一旁的史東等人,都是哈哈大笑。

    看著僵在原地的年輕人和他身旁的特蕾西,奧斯頓等人都有些目不忍睹。

    畢夏普這是擺明了在欺負人了。弗特林大師的方案,也不過才勉強合用而已,若要獨狼也解決問題,那和弗特林大師有什麼區別?賭上一百萬,不過是一種羞辱罷了。

    可話說回來。這也是這年輕人咎由自取。沒有實力又倔強嘴硬,等待他的就只是這樣的折辱!

    在人生的賭桌上,很多年輕人都經歷過這樣的殘酷一課。被老賭徒看穿底牌,被對手奚落教訓。直到多年之後,他們都會面紅耳赤的記得自己當年的尷尬和無助。

    而唯一不同的是,這年輕人和特蕾西,輸掉的賭注。遠比其他人更多。

    “夠了……”奧斯頓不忍心再看下去,沉聲喝道。

    他上前一步,正要說話,卻見那年輕人忽然笑了起來。不光他笑了,特蕾西也笑了。笑得如此開心,又如此狡猾。在他們的笑容襯托下,史東等人的笑容就像是一群白痴!

    “恭喜。”特蕾西笑顏如花,眼兒眉兒宛如月牙。

    “同喜同喜,”羅伊笑道,“沒想到。一個簡簡單單的魔紋任務,居然會有白痴主動給我增加報酬。特蕾西小姐,下次有這樣的任務,一定要記得我哦。我不介意再多賺一百萬金路郎的。”

    史東等人的笑聲,戛然而止。畢夏普的微笑。也僵在臉上。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羅伊從空間戒指裡拿出魔杖,放到特蕾西的手裡:“說好三天。你相信我,我拼了命也會完成。幸不辱命。”

    特蕾西嫣然一笑,看也不看,就轉身走到亞里斯多德的面前:“尊敬的法神閣下,抱歉讓您久等了。這是您委託的魔杖,請您查驗。”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根形狀怪異,卻又讓人心跳加速的珍貴魔杖身上。

    無論是又驚又怒的史東和畢夏普,還是驚喜交集的奧斯頓,都在第一眼就已經發現,魔杖的表面,已經銘刻上了神秘而繁複的魔紋。

    “天啦,他真的完成了!”

    “難道,他真的就是那位獨狼?”

    “這怎麼可能?”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怎麼會這樣……”這忽如起來的打擊,讓畢夏普只覺得眼前髮黑。倒是他身旁的史東還算沉得住氣,低聲道,“長老閣下,先別心急。這魔紋還不一定能行呢。要是他的魔紋不能用……”

    “對!”畢夏普如同打了一針強心劑,一臉猙獰地道,“損壞了魔杖,他會死得更慘!”

    一陣騷動中,亞里斯多德接過了魔杖。

    在之前的整個過程中,這位皇家法師一直都含笑旁觀。似乎事不關己,不發表任何的意見。

    不過,如果有一個有心人在旁邊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從獨狼進門那一刻,他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對方。而隨著獨狼和畢夏普等人的衝突越來越激烈,他的目光,就越來越欣賞,越來越好奇。

    而對於獨狼拿出完成了魔紋的魔杖,他也並不感到驚訝。不過,就在他仔細查驗魔杖的時候,他的臉色,卻忽然變了。

    “這是……”亞里斯多德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問道,“界線魔紋嗎?”

    也難怪亞里斯多德不認識。

    羅伊選擇的三個界線魔紋,一個來自於金角犀,兩個來自於幻鷹,都是和傳統魔紋學大相逕庭的生命魔紋。而且,他在魔紋中增加了用於封閉結構的偽裝魔紋。因此,更顯古怪。

    身為法神,亞里斯多德的魔紋學知識,不下於一位七級魔紋師。可別說他認不出這是什麼魔紋,就連是不是魔紋,都不敢確定。

    羅伊微微一笑道:“尊敬的亞里斯多德法神閣下。我認為,對於您和這根珍貴的法杖來說,普通的界線魔紋,實在太浪費了。所以,我做了一點小小的改動,為您銘刻了三個功能魔紋。其中。兩個是攻擊魔紋,一個是防禦魔紋。至於作用和效果,我想,您還是親自試一試比較好。”

    一聽到羅伊的話,房間裡立刻就炸了鍋。

    眾所周知,魔紋銘刻,最重要的就是在材料和功能之間取捨平衡。就像一塊美玉。再偉大的雕刻師,也只能依據材質選擇最好的圖案。若想什麼都加上去,唯一的結果,就是毀掉珍貴的材料。

    而這根魔杖,亞里斯多德早已經設計了三個主魔紋。這三個主魔紋,也是經過了反覆的論證。絶不容有任何的改動。剩下的位置,用魔紋師的專業計量術語來說,就只有0.2個方寸。

    這麼點地方,就是銘刻三個功能簡單的界線魔紋都不夠,更何況是三個擁有完整功能的魔紋?!

    魔杖在亞里斯多德的手上。大家並不知道這三個魔紋占了多大的面積。但依照他們的常識來推測,這根珍貴的魔杖,顯然已經被這肆意妄為的小白痴給毀了!

    這個世界上,絶對不可能有能銘刻在0.2個方寸裡的三個功能完善的五級魔紋!

    畢夏普和史東一陣驚喜,幾乎忍不住放聲大笑。

    果然。正如自己所料,那小子,毀掉了這根對亞里斯多德來說,無比珍貴的法杖!

    他死定了!

    就連弗林特大師,也花了整整一個月才勉強解決的難題,他怎麼可能在短短三天內解決?這完全就不符合邏輯!

    任他如何囂張狂妄,這一次,就要他死無葬身之地!一位傳說法神的怒火,絶不是一個小小的魔紋師可以承受的。就算是特蕾西,乃至整個盧利安分行,都要遭殃!

    不過,他們的驚喜才剛浮現在臉上,就聽亞里斯多德向羅伊問道,“我可以試試嗎?”

    “當然!”羅伊微笑道。

    亞里斯多德深吸一口氣,向魔杖中透入魔力。瞬間,一股龐大的天地靈力波動,就如同海潮一般,充斥了整個房間。

    隨後,就只見魔杖陡然一亮,砰的一聲炸響。空氣中,一團灰黑的鐵霧驟然浮現,旋即如同被龍捲風裹挾的烏雲般,飛速凝聚成一塊半圓形的,表面有尖鋭凸起的鐵甲。

    鐵甲漂浮於半空之中,隨著亞里斯多德的意念控制而飛舞旋轉,忽左忽右,靈動之極。

    “這是什麼?!”眾人發出一聲驚呼。

    亞里斯多德眼睛一亮,喜出望外。

    雖然並不知道這是什麼魔紋,而且,從魔力波動的程度來看,這鐵甲也不過是一個區區五級魔法。可是,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他知道,在魔法師遭遇騎士的近身攻擊時,這個防禦型魔法的作用,卻遠遠超過了帶上兩名貼身護衛的騎士!

    它不但堅固,靈動,可以隨魔法師的意念防禦上下左右任何一個角度,而且,其表面上的尖刺,對任何一個對手來說,都是巨大的威脅。被它撞上一下,不死都會去掉半條命。

    而更重要的是,這是魔紋產物,是瞬發魔法!

    如果使用魔晶魔核的話,魔法師甚至不需要動用自己的魔力!

    亞里斯多德深深的看了羅伊一眼,旋即用魔力,激發了另外兩個相同的風系魔紋。

    噗噗噗噗。

    隨著一連串的聲響,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十四道光羽如同閃電般飛射而出,在窗戶和牆壁上,破開一個個小洞。

    一陣風吹來。新破開的洞穴,發出嗚嗚的聲響。洞口的塵土瀰漫著,碎裂的牆磚石塊和玻璃劈裡啪啦地掉在地上。這聲音不大,但對目瞪口呆的眾人來說,卻震耳欲聾。

    所有人都只覺得背心一陣冷汗。這十四道光羽來得極其突然。自虛空浮現時,又是或高或低,或前或後,軌跡極其刁鑽。如若事先不知道,在逼近亞里斯多德的時候,被這麼來一下……

    光是想想。都讓人膽寒。

    此刻再看羅伊,已經沒有人質疑他獨狼的身份了。這兩種魔紋,都是大家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除了獨狼那與眾不同的神秘魔紋之外,哪一位魔紋師,能設計出來?

    可是……

    眾人面面相覷,臉色一時有些古怪。

    這是界線魔紋嗎?

    眼見亞里斯多德測試完成。看著魔杖默不作聲,四周眾人都迫不及待的圍了上去。

    “亞里斯多德先生,”奧斯頓當先發問,“不知您的測試結果……”

    “哼,”畢夏普一聲冷哼,輕蔑地道,“這還用說麼?我們委託完成的。是界限魔紋,可你們看看,他都幹了些什麼……”

    “畢夏普先生說得對。這樣的魔紋,若是用在普通魔杖上,那自然還算不錯。可他竟然自作主張,用在了這珍貴無比的鳳棲精靈木上,簡直是暴殄天物啊!”史東一臉沉重,眼中卻掩飾不住幸災樂禍。

    “是啊,和亞里斯多德先生設計好的主魔紋比起來,這樣魔紋。對一位法神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那怎麼辦,還能改嗎?”

    “當然改不了了。可惜啊,太可惜了。”

    以畢夏普為首的一幫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都已經篤定。獨狼毀掉了這根珍貴的魔杖。

    可就在這時候,卻見亞里斯多德抬起頭來,冷冷地瞥了為首的畢夏普和史東一眼,毫不客氣的呵斥道:“先生們,如果你們不懂的話,我想,你們最好還是閉上嘴!”

    說著,他面向羅伊,極其莊重的一躬身,行了個撫胸禮,感激地道:“尊敬的獨狼先生,我必須要說,這是我見過的最迷人的魔紋作品。您的智慧,遠比這根魔杖本身,更加珍貴!”

    “您太客氣了。”羅伊連連擺手。不過,能得到一位傳奇法神的誇讚,任誰都能看出他那副小得意的模樣。

    亞里斯多德笑道:“不,這是您應得的。”

    兩人的這一番對話,只聽得眾人目瞪口呆,誰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特蕾西驚訝的摀住了嘴。畢夏普和史東臉上的血色一下就褪得一乾二淨,就像被人迎面潑上了一桶白漆。

    “奧斯頓先生……”亞里斯多德這時候,才轉過身來,對剛才提問的奧斯頓道,“我想,你可以自己親眼見證一下答案。”

    說著,他將魔杖遞給了有些發怔的奧斯頓。

    奧斯頓呆呆的接過魔杖,四周人群,也一下子就把他團團圍住。十幾雙眼睛,同時看向魔杖。

    沒有想像中的喧賓奪主,沒有鵲巢鳩占。古拙的魔杖上,就只有三個精緻小巧的魔紋,靜靜地呆在設計好的界線魔紋範圍之內。就像懸浮於夜空中的星座,神秘莫測。

    所有人都呆住了。沒人敢相信,剛才釋放了那麼大威力魔法的,就是這三個精練到極致的小小魔紋。和印象中,動輒上百,乃至上千條的繁複傳統魔紋比起來,這三個魔紋,就像是神的印章!

    “實在太美了。不是嗎?”亞里斯多德的目光,依然沒有半刻離開魔杖,如痴如醉。

    “原本,依照我的想法,只要能銘刻上三個界線魔紋,解決三個主魔紋元素干擾問題就行了。從頭到尾,我都沒期望過這三個界線魔紋,能有別的什麼作用。在我看來,那根本就是不現實的。”

    “可是,我做夢也沒想到,我眼前的這位年輕人,卻用他的智慧,送了我這麼大一份厚禮,一個驚喜!”

    “正如你們剛才所見的一樣,這三個魔紋,同樣也是主魔紋。一個防禦,兩個攻擊。各有妙用。而作為五級金系和風系魔法,它們又同我設計的三個主魔紋相生相剋。是天生的界線魔紋!”

    “這也就意味著,這根鳳棲精靈木,同時擁有六個主魔紋。它們就如同鏈條般,環環相扣。不但能夠彼此制約,也能彼此增益。其效果。遠比用三個毫無功能的死板界線魔紋強行隔開的方案,高出十倍!”

    亞里斯多德的這一番話,只聽得在場眾人心動神搖。

    對魔紋稍有研究的都知道,他的這番話沒有絲毫的誇大。表面上看,這三個界線魔紋,釋放的不過是五級魔法。可正因為它們具備主魔紋的作用。因此,對於元素的調節,就更強力有效。

    更何況,一旦有哪位騎士靠近亞里斯多德,猝不及防之下,這五級魔法。一樣是要命的。

    此刻再看羅伊,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有震驚,有欽佩,有也有好奇和火一般的炙熱!

    幾個月前的美丁城,獨狼曇花一現。當時,總會對他的關注,與其說是對一個人才的關注。倒不如說是對他那與眾不同的魔紋的關注。他那低得可憐的魔紋等級,並不引人重視。

    就像是一匹跑得很快,甚至會飛的馬。人們更多的是好奇。而若是有獅鷲或地行龍選擇的話,他們當然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就像亞里斯多德遇見的這種問題,如果傳統魔紋能夠解決,他是怎麼也不會想到去偏遠的盧利安找一個低級魔紋師的。

    而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所有人都明白,單單是亞里斯多德的這一番話傳出去,這位戴著面具的年輕人,就能在魔紋界掀起一波讓人目瞪口呆的滔天巨浪。從此一飛衝天。

    能夠完成五級魔紋,就證明他的魔紋造詣已經登堂入室,是實打實的中級魔紋師。更何況,這還是一位解決了許多魔紋大師都沒能解決的難題,征服了傳奇法神亞里斯多德的魔紋師!

    人們的注意力。將從他的神秘魔紋集中到他的這個人身上。不知道多少人為了得到他,而心甘情願付出天大的代價。

    無論是金骷髏商會,任務堂還是神匠堂,只要得到他的加盟,就能在魔紋方面瞬間超過其他競爭者,引發廣泛的關注。

    這就是明星效應。只要操作得當,他帶來的,不僅是急於解決難題的顧客,還有希望能夠近距離接觸他和他的魔紋的同行。這些人一旦聚集在一起,隨著時間的推移,其他競爭者的實力,會被越拉越遠。

    況且,他還如此年輕,未來再晉陞到高級魔紋師,魔紋大師,魔紋宗師,又是怎樣一番景象?

    此刻再轉頭,看見畢夏普和史東那已經失去了血色的臉,在場的人,都不禁下意識的退開一步,和他們劃清了界線。

    回想剛才,在目光鋭利,老辣兇狠的畢夏普和史東咄咄逼人的攻勢下,年輕的獨狼所表現出來的“單純,固執,天真,稚嫩”,大家就感到後背爬滿了絲絲寒意。

    眾人並不知道,這個“固執,天真”的年輕人,還不滿十歲,就已經是一個在詐騙團夥裡混成了精的老手。更不知道,當年這小子,甚至還騙走了收了威廉一大筆錢教他騙術的那個老騙子所有的錢。

    他們只知道,他早就完成了魔杖,早就勝券在握。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完全不公平的戰鬥。

    若是換做別的年輕人,只怕被畢夏普一激,就立刻把東西拿出來證明自己的身份和實力了。

    可這小子,卻不動聲色。只輕描淡寫的就在對話間,讓畢夏普和史東這樣的老狐狸,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而其後,他們對一個可憐年輕人的窮追猛打,更讓他們不知不覺就跌入了陷阱。

    想起那個賭約,大家都禁不住為畢夏普感到肉疼。

    雖然貴為金骷髏商會的長老,可是,畢夏普擁有的更多的是權力和地位,卻不是財富。這一百萬金路郎,或許就是他的全部身家的三分之一,乃至二分之一!

    這麼一大筆錢,如此輕易的就被人騙去了。對於浮沉商海,最擅長勾心鬥角,從石頭裡榨油的他們來說,無異於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們在他們最擅長的領域,被一個年齡比他們小了幾十歲的年輕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而更可怕的後果還不是金錢的損失。

    在金骷髏商會這個由數以千計的商團和財閥組成的金融帝國中,長老不過是大家選出來的管理者和利益代言人罷了。他們的地位是否穩固,同樣取決於他們的能力和那些超級大佬的意見。

    等到事情傳開,當那些商團和財閥的大佬們,知道這兩人是如何因為私怨,而當著亞里斯多德法神閣下的面,去得罪一個讓法神閣下尊敬並感謝的年輕人;知道他們如何把這個可能為商會創造無盡財富的魔紋師,推出商會門外,甚至推向競爭對手的時候,他們的結局,將無比悲慘!

    商場如戰場。甚至比戰場更冷酷,更無情。別看那些大佬們平日裡對畢夏普還算客氣,笑容可親。可若是擋了他們的財路,他們翻臉下手,比任何人都快都狠!

    商場沒有刀劍,但同樣有血腥!

    這樣一想,大家距離畢夏普和史東的距離,就更遠了。趨利避禍,原本就是商人的天性。哪怕畢夏普不會因此而倒台,也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去貼著他玩一把心跳。

    而毫無意外,那陰險腹黑的年輕人,沒準備放過他爪子下的獵物。

    “那麼……”冰冷的面具下,年輕人的眼睛笑眯眯的,帶著一絲嘲弄,“畢夏普長老,您輸給我的這一百萬金路郎,是不是該拿出來了?這樣的事情,你總不會忘了吧?”

    從亞里斯多德毫不客氣的讓他們閉嘴的那一刻起,畢夏普就知道,自己掉進了圈套。而其後的這段時間,他的腦海裡,完全是一片空白。直到此刻對方逼問,他的眼睛都還在發直。

    怎麼會這樣?

    這個問題,不斷的在畢夏普的腦海中盤旋!

    自己明明可以不理會他,直接逼他拿出魔杖來;自己也明明可以,用最穩妥的方式處理這件事。

    可是,被他一繞,自己就被帶偏了道。

    這小狐狸太具有欺騙性了。他是一個天生的騙子!他的言談舉止,讓自己這個堂堂商會長老,聖索蘭帝國商界身經百戰呼風喚雨的老手,也不知不覺走進了陷阱。

    最可恨的是,那賭約,竟然是自己提出來的!

    “這個老蠢貨!”

    一想到日後別人看見自己時的議論,畢夏普就只覺得五內俱焚天昏地暗,直欲一頭栽倒!

    搖搖晃晃,昏昏沉沉中,只聽耳邊傳來那年輕人驚訝而惡毒的聲音。

    “咦,說到錢就裝死啦?”

    “喂!醒醒!”

    “喂!”

    一股血直衝大腦,羞怒交集的畢夏普再也堅持不住,喉頭一甜,噴出一口血來,仰頭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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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四十五章  月夜小巷


    持續到深夜的鬧劇,隨著畢夏普的暈倒而結束。

    根據匆匆趕來的醫師的診斷,這似乎是腦溢血。雖然及時用了藥,但日後,估計也只能躺在床上過了。這種病,就是神術師也沒辦法。

    當然,病倒昏迷,並不代表他之前答應的賭約作廢。有奧斯頓和亞里斯多德的見證,這筆錢會直接從畢夏普的賬戶上劃給羅伊。如果賬戶裡的錢不夠的話,他的家產,也自然有人代為處置。

    至於史東,則在護衛的押送下,當夜就灰溜溜的回帝都去了。

    作為畢夏普昏迷之後,此行眾人中地位最高的商會長老,奧斯頓可沒給史東什麼客氣。

    把他趕回去只是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算不上懲罰。真正的懲罰,會等到總會商討之後決定。不過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這輩子,他都別想坐上拍賣行總行長老的位置了。

    而至於特蕾西,在這一夜過去之後,已經沒有人再質疑這位年輕女士的眼光和能力。

    正是因為她的出色,才使得金骷髏商會,在亞里斯多德法神委託任務一事上,得到了圓滿的結果。不僅得到了亞里斯多德法神的讚許,而且沒有給虎視眈眈的任務堂和神匠堂任何機會。

    在人們看來,畢夏普病重,卸任長老不過是時間問題。就算他還在名義上暫時保留著這一職位,他也不可能再對特蕾西有任何影響了。

    有如此出色的眼光,能力,功績,再加上奧斯頓長老的支持,特蕾西晉陞拍賣總行長老,已是板上釘釘。

    更何況,在這一夜,那位神秘的獨狼魔紋師當眾宣佈,他和金骷髏商會的所有合作。都會通過特蕾西。如果她離開,那麼,日後他所有的作品,都和金骷髏商會沒有任何的關係。

    通過這一次,人們那還不清楚這個年輕人的價值?這樣的人一句話,比特蕾西苦幹十年都有用。哪怕只是為了籠絡他一個人,這總行長老的位置。特蕾西都坐定了。

    而對獨狼,奧斯頓長老當即表態,日後他有任何的需要,金骷髏商會都會不遺餘力。

    在場的執事們都是暗自欽佩。從這一點,就看出奧斯頓長老的老辣了。

    要知道,獨狼和任務堂的關係。人盡皆知。如果不是特蕾西機緣巧合,在上次獨狼出現的時候認出了他,只怕就沒有今天的這一切了。因此,代表商會表態,就是在這層關係上,加上一道保險。

    無條件的先示好,永遠比有條件的交換。更容易得到對方的友誼。而今夜之後,獨狼的友誼,將是無價之寶。這對奧斯頓在商會長老院中的地位鞏固,也是大有好處。

    而獨狼,也得到了亞里斯多德的友誼。

    最終之戰過後,魔法傳承幾近斷絶。三百年來,能夠成就法神的,無一不是驚才絶艷之一世雄傑。他們的力量。已經超越了普通人的認知範疇。而除了魔法之外,在其他的任何領域,他們都擁有無盡的能量。

    那些對普通人來說,難如登天的事情,在他們那裡,卻不過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罷了。

    無論是王公大臣,還是販夫走卒。都會以為他們效勞而榮幸。

    因此,亞里斯多德的友誼,遠遠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

    分別的時候,亞里斯多德給了羅伊一個古拙的黑鐵指環。只要是在聖索蘭帝國境內。無論任何地方,只要羅伊以魔力激髮指環,亞里斯多德就能夠感應到。並且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而無論對手是誰,亞里斯多德,都會為羅伊出手三次!

    一位法神的承諾,何等珍貴。出手一次都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更何況三次。看著羅伊手上的指環,就連奧斯頓和特蕾西,也不禁嫉妒。

    ……

    夜色已深,一輪魔月掛於天邊,靜謐而明亮。

    羅伊和特蕾西,漫步在拍賣行後院的花園中。奧斯頓,魯克和李凡希,並肩跟在兩人身後。

    風聲中的風鈴花,發出清脆的聲響,穿過薔薇拱門,順著鵝卵石鋪就的蜿蜒小路,羅伊和特蕾西走上一個小小的草坡。舉目望去,慕尼城已經進入了夢鄉。就連喧鬧的酒吧,都已經陸續關門打烊,熄滅了招牌前的壁燈。

    “謝謝,”特蕾西停下腳步,轉身看著羅伊,“今天如果不是你來得及時,只怕我早就頂不住了。”

    “你太客氣了。”羅伊道,“辜負一個美麗小姐的信任,可不是紳士的行為。”

    兩人相視一笑。

    特蕾西看著羅伊的面具,嫣然道︰“我現在還不能看看你的臉嗎?”

    “當然可以。”羅伊笑著,摘掉了面具,揭下了假髮。

    這是一張乾淨而年輕的臉,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和清澈的笑容中,帶著一點慣有的迷糊,給人一種人畜無害的樣子,讓人很容易就親近他。

    看到羅伊的真容,特蕾西一愣,似乎覺得有些熟悉。而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時候,走在兩人身後的魯克,忽然目光一凝,心頭巨震!

    “我想起來了!羅伊……”特蕾西眼睛一亮,一拍手,驚訝的道,“你叫羅伊,是第一訓練營的學員!”

    因為美丁城戰役,痛揍斯嘉麗以及凱文的挑戰等轟動一時的傳聞,聽說過羅伊這個名字的人不少,可是,真正見到過他的人卻並不多。

    特蕾西之所以一眼就把羅伊給認了出來,是因為一個多月前的阿道夫大公舞會上,她也是他和斯嘉麗之戰的見證者之一。

    身為金骷髏拍賣行盧利安分行長老和拍賣行首席執事,拿到一張請柬,對特蕾西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當時穿著一身優雅華貴的深藍絲裙的她,做夢也沒想到,盧利安頂級貴族人群的中央,那個一拳接一拳攻擊的兇狠少年,竟然就是獨狼!

    特蕾西震驚地摀住了嘴。

    雖然她對這類的傳聞並不關心,可是。她也聽說過關於這個少年的許多事情。可無論他和艾蕾希婭公主的關係,還是他和蘭里斯家族的衝突,乃至於他在美丁城一戰中立下的功勛,對她來說,都和大多數人一樣,聽過也就聽過了,並沒有在心裡當一回事!

    畢竟。這些都只是一些關於跟自己沒關係的一個人的傳聞罷了。而且這一類的傳聞大多都不怎麼靠譜。就像吟遊詩人口中吟唱的英雄傳說一般,最多也能騙騙滿懷騎士夢想的小孩子,對她這樣的人來說,不過是一個茶餘飯後的消遣罷了。

    可是,當眼前這張臉,和她所聽到的那些傳聞。還有獨狼這個名字重合起來的時候,她就不得不為之震驚了。

    不過,特蕾西並不是最震驚的一個人。她和羅伊都沒有看見的是,當聽到“羅伊”這個名字的時候,老魯克緊緊盯著羅伊的眼中,驟然精光大盛,臉上浮現一種不正常的血色。

    “是他!不會錯!”他口中喃喃地道。“是他,就是他!”

    “魯克先生。”李凡希發現了魯克的不對勁,緊張地道,“您沒事吧?是生病了嗎?要不要我去叫人?”

    身為一個從來沒有修煉過鬥氣的普通人,李凡希距離特蕾西和羅伊數十米遠,並不知道兩人說了些什麼,甚至因為夜色的關係,當羅伊取下面具的時候。他也沒有看清。

    因此,他並沒有將魯克的變化和羅伊聯繫起來。

    “不不,我沒事……”魯克搖著頭,有些語無倫次而又感慨萬千的道,“我很好,非常好,從來沒這麼好過!”

    說著。他深深的看了羅伊一眼,對李凡希道:“我們走吧,不要影響他們兩個。”

    “影響他們……”李凡希看了看特蕾西,又看了看羅伊。表情古怪的被魯克拉走了。

    而特蕾西,還沉浸在驚訝當中。

    “原來是你!”她檀口半張,忽然就笑了起來,“難怪你第一次來拍賣行,就坑了斯嘉麗那麼多錢。原來……”

    說到往事,羅伊也笑了起來。

    “那麼,你除了精通魔紋之外,也是一位煉藥師囉?”特蕾西眼睛一亮,好奇地道。

    “會一點,”羅伊道,“不過,在煉藥方面,我其實沒有什麼研究。只是偶然得到了一些別人不知道的配方罷了。”

    “只是……”特蕾西啞然失笑,“你知道你上次拍賣的那瓶靈力丹的藥方,值多少錢嗎?”

    “十顆靈力丹,就拍了一百萬金路郎,”羅伊笑嘻嘻地道,“那藥方一定很貴!”

    特蕾西掩口而笑。

    直到現在,她還記得當初斯嘉麗花了整整一百萬,得意洋洋從戴著面具的神秘青年手裡搶過靈力丹,最後卻發現自己上當時的氣急模樣,如果她知道,這個蒙面的小子就是羅伊的話,還不知道會羞惱成什麼樣兒呢!

    可憐的郡主。

    龍血鳳髓金枝玉葉的她,平日裡高高在上,被人簇擁著,恭維著,奉承著,想要什麼,想做什麼,都沒有不成的。可她只怕做夢也沒想到,會在一個小雜役的手裡栽這麼大一個觔斗。

    “對了,說到丹藥,我正有一個請求,”特蕾西道,“你知道,最近一段時間,盧利安局勢很不穩定,許多人都在變賣家產,逃往北方避難。拍賣行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將拍賣行最近一段時間久的問題簡單說了說,特蕾西道,“……幾次拍賣會,無論是古董,房產,田地,牧場,還是奢侈品,藝術品,都已經無人問津,只有丹藥和魔紋製品,需求遠比以前更加旺盛,幾乎一拿出來,就能拍出比平常高出不少的價格。”

    “哦?”一聽到比平常高出不少的價格,羅伊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這倒也不奇怪。在現在的世道下,房產土地,古董珠寶,都是身外之物。既不能吃,也不能保命。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提升自己的實力。因此,別說拍賣行,就是城中那些店舖,市場裡的丹藥。武器裝備以及各種各樣的魔核,藥材,都是見天漲價。

    “所以,我想向你訂購一百顆和上次一樣的靈力丹,和十把六到七星的武器,”特蕾西微笑著道,“有這一批貨作為我下場拍賣會的壓軸。我想。拍賣行的生意會好上不少。而你作為最值得信任的合作者,我可以先向你提供足夠的材料。等到拍賣結束,我們再以最優惠的價格結算。款項在拍賣總價裡扣除就行了。你需要做的,就只是煉製。”

    如今匪軍正是缺錢的時候,而特蕾西又開出如此優厚的條件,羅伊根本無法拒絶。

    看著特蕾西期盼的眼睛。羅伊伸出手,和她一握。微笑道:“我只有一個要求……能不能把錢,換成我需要的東西?”

    ………

    兩人談妥之後,特蕾西很快讓人把材料都送了過來。

    將東西都掃進空間戒指,羅伊告別了特蕾西,啟動火翼,化為一道流星。向著城南軍營所在的方向飛去。

    此刻的慕尼城,雖然外表看著還算平靜,可實際上防衛極其森嚴。不但每一個區域都有明崗暗哨,而且,四面城牆和八方守衛塔,以及城中的大公城堡,三大訓練營城堡,中央鐘樓。都啟動了魔法防禦陣。

    再加上每時每刻,空中總有幾位獅鷲騎士巡弋,城中各處高塔上,也有魔法師監視,因此,一不小心,羅伊就可能被當作入侵者而遭到攻擊。

    出了拍賣行之後。羅伊就小心翼翼的壓低了身形,準備藉著大街小巷起伏的建築,隱藏行跡。

    不過,才出了拍賣行不到一百米。忽然間,虛空中一股強大的力量,就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一般,猛地壓了下來。

    羅伊大駭。體內魔核全力運轉,兩個戰環陡然炸開,試圖抗衡這股磅礡的力量。可是,所有的反抗,都沒有任何的作用。頃刻之間,他就如同一隻飛進了颶風的麻雀,一頭栽向地面。

    砰!羅伊落在一條寂靜的小巷中央。在眼看就要撞上地面的時候,整個人卻被那巨力托住,穩穩的放了下來,並沒有受傷。

    他驚魂未定的環視左右。自己身處的地方,是距離拍賣行不遠的一條小巷。石板鋪就的道路兩側,是一間間低矮的小樓。道路盡頭隱約可見鐘塔的身影。一隻受驚的野貓飛快地從街邊竄起,三兩下就跳上圍牆,翻過閣樓屋頂,不見了蹤影。

    “是誰?”羅伊一聲低喝。

    劍靈和斧靈,已經出現在羅伊的身旁。只需要他一動念頭,他們就會立刻接管他的身體,以應對他無法應對的危險。同時,羅伊也從空間戒指裡拔出了裁決,並迅速釋放出一個魔法盾。

    不過,最大的殺手鐧,還是他左手掌心裡握著的一個十一級的魔法捲軸。這是威廉姆斯送給他的僅有的兩個十一級魔法捲軸中的一個,也是他此刻擁有的最強力量。

    雖然還有五個十級魔法捲軸以及好些九級魔法捲軸,可是,剛才那恐怖到極點的力量,讓羅伊明白,自己面對的,絶對是自己有生以來所遇見的最強大的最恐怖的對手。

    在對方的面前,他就如同一隻獅子面前的羔羊。他甚至不寄希望手中的十一級魔法捲軸能夠對對方造成什麼傷害,他只期盼,這能為自己爭取到一個逃生的機會罷了。

    羅伊的聲音,在空寂的小巷中迴蕩著。

    一個身影,出現在拐角處。

    “魯克大師!”羅伊驚訝地看著魯克的臉,浮現在路燈昏黃的光線下。他一步步走來,蒼白的頭髮和臉上的皺紋,越來越清楚。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此刻看著自己,卻是如此明亮。

    羅伊驚訝極了。他不明白,魯克為什麼會避開特蕾西,以這樣的一種方式和自己單獨見面。

    不過,當發現來者是魯克之後,羅伊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大半。雖然接觸時間不長,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位老人,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和親切感,生不起一點提防之心。

    而剛才他能平安落地,也證明了這一點。以魯克的力量,想要在半空中擊殺他,他連一點機會都沒有。

    “羅伊少爺……”魯克走到羅伊的面前,凝視著他,緩緩道,“我有一個很冒昧的請求。不知道您能不能答應。”

    “我答應!”羅伊連什麼請求都沒問,直接乾脆的道。心下嘀咕:“他媽的,被你這麼恐怖的傢伙直接從空中抓下來了,老爺我還有得選嗎?”

    “我想看看您的眼睛……”魯克的目光中,散發著一種炙熱,就如同火爐裡的烙鐵。

    眼睛?羅伊一怔,心裡隨即警惕起來。

    “為什麼?”

    他後退了一步。

    如果魯克是需要他幫忙。無論是魔紋,煉藥,還是別的什麼事情,他都不會覺得奇怪。可這個要求,卻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對普通人來說,讓人看看眼睛或許沒什麼。可對羅伊來說。他的眼睛,卻是他所有秘密的集合。

    當年,威廉能夠帶著他逃脫聖教的搜捕,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歸結於他現在這雙藍色的眼睛。很少有人知道他擁有天生的雙瞳。更沒有人知道,在中了毒龍之涎而失去了鬥氣天賦之後,他的眼睛。已經從父親的黑色,變成了母親擁有的藍色。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而在這個秘密的背後,是十幾年前的一個懸案,一段血海深仇!

    尤其是在絶境中恢復了鬥氣,重新踏入人類世界之後,他一直都非常的小心。

    隨著鬥氣天賦的恢復,毒龍之涎損毀經脈的恢復,他的眼睛。也在悄悄的變化著。平日裡,眸子還是藍色。可一旦他集中精神力於雙目,眼簾開闔間,就能顯出黑瞳來。只不過,現在的黑瞳,恢復得並不明顯。要仔細看,才能看見藍瞳旁的一圈黑影。

    這個秘密。他守得極緊。

    他知道,或許波拉貝爾男爵家小雜役的身份暴露沒什麼,成為艾蕾希婭的守護騎士而帶來的麻煩,也沒什麼。

    一步步走來。隨著自己身份的改變和整個事件所引發的關注,蘭里斯家族即便要對付自己,也必須按著貴族的遊戲規則來。自己的一條賤命,還不值得他們分自降身份,丟了臉面。

    這裡是聖索蘭帝國,他們的目的,是取代索蘭皇室,成為這片土地的統治者。因此,他們需要的是以軟硬不同的手段,讓貴族們的臣服和配合,而不是破壞遊戲規則,引發他們的對抗和敵視。

    可一旦自己真正的身份暴露,那麼,蘭里斯絶對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付自己。他們會撕掉面具,用盡一切手段追殺自己。

    自己的對手,將不僅僅是蘭里斯家族,也不僅僅是一個小小的二級管家和一個聖教武堂的普通學員,而是榮耀騎士,大光明騎士,甚至於法神和聖騎士!只要能夠擊殺自己,敵人會不惜一切手段!

    就像十四年前的冰霜河畔。連母親都逃不過那只幕後的黑色大手,自己又怎麼可能逃得過?

    因此,在發現魯克大師半路攔下自己,就為了看自己的眼睛時,羅伊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

    “他為什麼忽然提出如此古怪的要求?”

    “難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是誰?”

    看著迎面而來的魯克,羅伊再退一步,各種念頭一時紛至沓來。

    面對羅伊的問題,魯克很平靜的道:“我只是想確定,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一個人而已。”

    “別害怕,”魯克大師在距離羅伊十米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平靜地道,“我沒有什麼惡意。”

    不害怕?

    羅伊直想破口大罵。

    他媽的,你個老變態避開別人,深夜把我攔截在這條黑漆漆的小巷裡,就為了看老爺的心靈窗戶……老爺能不害怕?

    “你是誰?”羅伊一邊問,眼珠子一邊骨碌碌直轉。

    “我的名字和身份,就和你所知道的一樣,”魯克大師道,“不過,如果你要問的是我和你的關係的話,那麼,我必須在看了你的眼睛之後,才能告訴你……”

    說著,魯克忽然反手一抓。

    噗!一聲輕響。

    一根宛若大蟒般向他纏去的深綠色藤蔓,剛剛從虛空中浮現,就被他一把抓住。

    不聲不響試圖以八級大束縛術先來一個偷襲的羅伊,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

    他張大嘴,呆呆地看著魯克大師的五指合攏,看著那充斥著磅礡魔力和天地能量的綠藤在他手中左衝右突,卻掙扎不脫,最終只化作一條條綠色光絲,消散開來。

    對羅伊的偷襲,魯克只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投向他的手,說道,“這樣的偷襲對我沒用。要不,你用你手裡的捲軸試試?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一個十一級魔法……”

    羅伊已經完全傻了。

    就連劍靈和斧靈,也都沉默不語。

    “好吧!”羅伊認命了。他就像一條落入熊掌的魚,睜大了眼睛,瞪著魯克道,“雖然你的要求很古怪,不過,誰讓我打不過你呢。你要看就看好了,先說好,只許看,不許動啊………”

    魯克走過來,凝神看著羅伊的眼睛。

    羅伊心下告訴自己鎮定。黑瞳恢復的還不算明顯,平常又隱藏的極深。只要自己不想,任誰也看不出破綻來。

    果然,魯克大師看了好一會兒,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的神情。

    “怎麼?”羅伊有些得意,“我能問問你這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魯克的手在他面前猛的一晃,就在羅伊下意識的躲閃閉眼的同時,兩根枯瘦而乾燥的手指,已經貼上了他的眼皮,輕輕一揉一按……

    “你幹什麼?!”羅伊揉了揉眼睛,怒視著魯克道,“不是說好不許……”

    羅伊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了不對勁,臉色陡然一變。

    燈光下,他的眼睛,已經變成了雙瞳。一黑一藍,宛若兩輪重合在一起的魔月,分外妖異。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

    良久,魯克道:“果然是你!”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似乎在以極大的力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那張蒼老的臉龐和那雙渾濁的眼中,流露出寵溺,愧疚,欣慰等各種複雜到極點的神色。

    在渾身緊繃,寒毛倒豎的羅伊面前,老人單腿跪地,緩緩道。

    “現在,我可以告訴您了。”

    他蒼白的頭髮,在夜風中凌亂飄飛,佝僂的後背,卻如同鋼槍般挺直。一股凌厲而雄渾的氣息,宛若一把寶劍,終於離開堆滿雜物的閣樓和久遠時光的塵封,鋒芒畢露!

    羅伊怔怔的看著他,聽他的聲音,在耳畔迴蕩。

    一時恍如夢中。

    “我的身份,是法林頓騎士團第三長騎士大隊統領。也是您爺爺羅蘭大公爵的持劍侍從,您忠誠的僕人……”

    “十三年前,我奉命來到盧利安,尋找您的下落,直到今天!”

    月夜清冷,小巷深幽。

    老人抬起頭,已經是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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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四十六章 往事


  羅伊聽說過很多關於法林頓騎士團的傳說。

  三百年來,這個永遠在斷天山脈法林頓防線和魔族血戰的騎士團,都是救贖之地的人們永遠的話題。

  人們驚嘆於他們的強大,好奇於他們的神秘。

  他們總是不厭其煩的議論三百年來,法林頓騎士團和魔族之間的每一場戰役;對他們的傳統,他們的戰鬥方式,他們的黑眼睛黑頭髮,以及他們的冷酷和鐵血津津樂道。

  在各種各樣的傳說當中,這支軍隊,已經不像是人類了。

  一提起他們,人們腦海中出現的,就是高聳如雲的斷天山脈要塞前,那密密麻麻蟻附於城牆的魔族,那遮天蔽日的箭矢和火球,那流淌的鮮血,斷裂的殘肢和永遠迴蕩在群山中的慘叫聲,怒吼聲。

  在那一片血色的天空下,這些身穿黑紅兩色戰甲和大氅的戰士,沉默的戰鬥著。

  他們的利劍揮過,一顆顆猙獰的魔族頭顱隨著鮮血的噴湧衝天而起。他們的戰斧砍下,肉體在鋒利的斧刃下,發出沉悶的割裂聲。他們騎著戰馬,列隊衝鋒,奔雷一般的馬蹄下,是血色的泥濘。

  他們就這麼戰鬥著,直到鮮血沒過腳踝,直到屍體堆滿城牆,直到漫山遍野的魔族,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當第二天,太陽從東邊升起的時候,滿身傷痕的他們,又握住長劍。一切又重新開始。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這群在最終之戰中,導致人類聯軍最終失利的罪人,就用這種永遠也無法解脫的方式贖罪。

  那裡是地獄,而他們,就生活在那一片血與火之中。帶著滿身的傷痕,穿著滿是刀劍痕跡的陳舊甲冑。戰鬥著,永遠戰鬥著!

  三百年的時間,已經足以讓人們對最終之戰的歷史記憶,感到模糊。

  見證了那個時代的人們已經死去,現在的人們只知道,如果沒有法林頓騎士團的血戰,就沒有人類這塊最後的救贖之地。無論他們曾經犯下了什麼樣的罪行,但三百年的贖罪,已經足以抹去一切。

  相較於高高在上的聖教,他們更同情法林頓騎士團。

  從小,羅伊對法林頓就有一種特殊的,甚至莫名其妙的認同感。每次和湯姆等一幫孩子玩騎士遊戲的時候,他都總是不屑於去做別的小孩都搶著做的王子和勇救公主的騎士。但只要是扮演法林頓騎士和魔族的戲碼,他就一定會堅持選擇做法林頓騎士。

  一臉稚嫩的他,會沉痛的跪在地上,低下頭,用雙手摁著劍柄,去效仿法林頓騎士聞名天下的決死令。

  每每在這個時候,他都能從心底,體會到那種悲壯和肅穆。

  以前,他並不明白。直到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才知道,當年無意識所體會的一切,都來自於自己和他們不可分割的血脈。

  他一遍又一遍的想像著自己有一天回到斷天山脈,走進那座地獄一般的要塞。去見那些和自己一樣,長著黑頭發黑眼睛,流淌著東方血脈的人們的場景。他以為,那一天。需要很久。

  可沒想到,今天。他們中的一個人,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羅伊有些發怔。

  就像他註冊傭兵的時候,下意識選擇的「獨狼」標記一樣,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只是一隻遊走於茫茫雪原的獨狼。在父母去世之後,除了威廉爺爺之外,自己已經沒有任何人關心。

  無論是追隨唐納德的外祖父雷諾大公,還是從一開始就不讚成父親和母親婚姻的祖父羅蘭大公,都不過是兩個冰冷的符號罷了。他們存在的意義,只不過是讓他體會一種被遺棄,被漠不關心的冷漠而已。

  可他沒想到,就在自己已經接受了這一切的時候,卻忽然發現,自己並非沒有人關心。

  「魯克大師……」

  羅伊看著魯克那飽經風霜的臉。沒有驚懼,沒有懷疑,也沒有想要再否認自己的身份。他知道。以魯克的實力,想要對自己不利的話,完全用不著費這樣的周折。

  他深吸一口氣,抑制住心頭的洶湧波瀾,將魯克扶起來,問道:「您是怎麼認出我的?」

  「剛才你一摘掉你的面具,我就把你認出來了。」魯克唏噓道,「我們生活在法林頓,很少和其他人接觸。因此,就算是你的父親,和你的祖父的模樣,都很少有人能對得上號。」

  「可是,」魯克慈祥的看著羅伊,笑道:「我是你祖父的侍從騎士,也是從小看著你父親長大的。對漢山家人的模樣,再熟悉不過了。你的相貌,和你父親這個年齡的時候,至少有七分相似!」

  說著,魯克從領子拉出一根項鏈,打開下面有著漢山家族巍峨山峰紋章的吊墜,將一張已經有些泛黃的魔紋畫像給羅伊看。

  魔紋畫像,是一種極其昂貴的影像留存方法。需要花費大量的魔晶,佈置繁複的魔紋法陣,將那一刻的真實影像,通過魔法印刻在特殊的畫布之上。這種方法,只掌握在極少數的魔紋大師手中,即便是王公大臣,也不是隨便就能獲得的。

  羅伊仔細的凝視著這張小小的畫像。

  那是一對微笑的夫婦。

  男人長得和自己很像,但多了幾分精悍英氣,穿著一身深藍色的拉夫領條紋上衣,一手彎曲,一手握著腰間的長劍,笑得幸福而傻氣。身旁的女人挽著他,身穿一襲鵝黃長裙,美麗而溫婉。

  兩人所站的地方,應該是一段城牆,背後隱約可見滿是刀斧痕跡的雉堞。再遠處,就是空曠的山谷,和蒼茫的,帶著血色的天際地平線。

  羅伊痴痴的看著這張照片。

  從兩歲時就被威廉帶著四處逃亡的他,已經不記得母親的模樣。而父親羅傑,更是在他出生前就已經戰死。

  這是十幾年來。他第一次看見自己父母的模樣。

  雖然魯克並沒有告訴他畫像裡的人是誰,但他知道,那就是父親和母親。在那個已經逝去的時空中,正幸福的向自己微笑著。兩人的樣子,神態,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夢中一模一樣!

  十八年的孤獨和思念,就像決堤的洪水一般,瞬間就衝破了自以為堅不可摧的防線。

  羅伊只覺得鼻子一酸。淚水奪眶而出!

  就像跌落懸崖,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一天。就像從冰冷的河水裡站起來,一步步走上岸的那個深夜。只不過,除了撕心裂肺的痛之外,還有同樣撕心裂肺的幸福。

  對很多人來說。幸福意味著名譽,地位,金錢,權勢……他們孜孜追求著那些東西,卻不知道,對於一個從小失去父母的男孩來說,僅僅是看見父母的模樣。就已經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

  ………………


  坐在一棟木屋的閣樓頂,一老一少靜靜注視著夜色中的慕尼城。

  夜已經深了。閣樓裡,傳來了這家人兩個小孩熟睡時均勻的呼吸聲。兩名巡邏的警士,策馬緩緩從空寂的街道上走過。遠處鐘樓塔頂。藍色的魔法陣光幕輕輕蕩漾著,為城市抹上一層水波一般的光輝。

  「能跟我說說他們嗎?」羅伊目送著一位獅鷲騎士穿過地平線上巨大的魔月光影,在城牆上降落,扭頭看著身旁的老人道。

  「你想聽什麼?」魯克慈祥地看著男孩清澈而柔和的眼睛。

  這雙眼睛。真像薩拉。老人心想。

  「我不知道……」羅伊道,「我是說……我想知道關於他們的一切。但不知道應該從哪裡開始。」

  「那我告訴你我所知道的吧,」魯克微笑道,「想到什麼,我就說什麼。」

  嗯,羅伊點點頭,把腿盤起來。

  清冷的夜風中,他的思緒,隨著老人的講述,回到了過去。

  聽魯克說,父親羅傑,小時候是一個很頑皮的傢伙。他總是坐不住,對什麼東西都保持著旺盛的好奇心。他喜歡幻想,喜歡閱讀和繪畫,喜歡狩獵,喜歡策馬飛奔。

  他是一個對生活有著異乎尋常熱情的人,即便他和別的男孩一樣,從小離開母親的懷抱,在軍營中長大,接受最艱苦甚至最殘酷的磨礪,也沒能磨去他樂觀的天性。

  羅傑有著非凡的騎士天賦,十四歲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一名優秀的戰士了。他曾經跟隨斥候小隊,深入過魔族的領地,也曾經在城牆上苦戰三天三夜,身負重傷。

  每一個人都喜歡他。

  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因為,無論經歷多麼殘酷的戰鬥,他都總是笑呵呵的。在他的天性中,有一種滿不在乎的樂觀。和他父親羅蘭公爵的沉默嚴肅截然不同。

  十五歲的那一年,他認識了來法林頓遊歷的皇子愛德華殿下。

  那個時候的愛德華,還只是一個同樣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的少年。一個嚮往法林頓之外的生活,一個試圖瞭解這座神秘的要塞,兩個年輕人迅速成為了最要好的朋友。

  兩個月之後,當愛德華結束了在法林頓公國的遊歷,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和羅傑一起,懇求羅蘭大公允許羅傑隨他前往帝都。

  這個請求,愛德華是有資格提出的。

  從名義上來說,法林頓還是聖索蘭帝國的一部分。百年前,索蘭大公立國之初,無論局勢再惡劣,處境再艱難,都從來沒有徵調過法林頓一兵一卒,更沒有短缺過一個銅撒尼補給。

  而在法林頓生活的這兩個月中,愛德華和大家同吃同住,並肩作戰,為人親和有禮,深得法林頓戰士們的尊重。愛德華的懇求,再加上兒子期盼的眼神,羅蘭大公竟破天荒的答應了。

  就這樣,羅傑離開了他生活了近十六年的法林頓,混在皇家騎士衛隊中,走進了這個他嚮往已久的世界。

  如果現在回頭去評價的話,用魯克的話說,就是:「就像一隻叢林中長大的猛虎,闖進了豢養的狗群。直到現在。他的名字,都是很多人的噩夢。」

  那個時候,除了愛德華之外,還很少有人知道羅傑的身份。

  人們只知道他是愛德華殿下最親密的朋友,一位長著捲曲的黑髮,笑容爽朗的東方貴族後裔。他溫文爾雅,彬彬有禮,舞步跳得比誰都漂亮,說話也風趣逗人。

  沒有人把他同印象中只知道戰鬥,永遠生活在地獄中贖罪的罪人騎士團聯繫起來。大家都認為,他來自於一個有著深厚傳承,有著優雅禮儀和紳士教養的貴族。

  除了他不喜歡穿繡花蓬袖的華麗服飾,不喜歡絲襪,假髮。也不喜歡塗脂抹粉這一點,讓人有些奇怪之外,別的什麼都好。

  很快,羅傑就在帝都貴族圈中,闖下了偌大的名聲。

  他每年有幾個月會回法林頓作戰,或前往帝國各地遊歷。七八月份,帝都紫薔薇開得最燦爛的時候。他就會回來。

  人們漸漸發現,這個漂亮的小夥子,是一個天生的厲害角色。

  自從他到了愛德華的身邊之後,愛德華在貴族圈中的影響力。直線上升。在某些事務上,愛德華的話的份量,甚至超過了當時尚在位的先皇和如日中天的宰相唐納德。

  愛德華原本雄才大略,又是十六七歲。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時期,一心要超越歷代先祖。成為聖索蘭最偉大的帝王。為此,他針對帝國積弊,大刀闊斧的改革。短短幾年時間,聖索蘭的軍力國力,就有了顯著的增強。欣欣向榮,一掃百年積弱的局面。大有超越斐烈,趕追龐貝的架勢。

  而這一切,自然對某些人形成了威脅。

  在外,龐貝帝國和斐烈帝國,絕不願意看見這樣的情形持續下去。一向跟索蘭皇室矛盾極深的教廷,也同樣為之警惕。而在內,唐納德大權獨掌一手遮天十餘年,豈容一個半大小子挑釁權威。

  內外一拍即合,一時間,愛德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舉步維艱。無論在哪一個領域,似乎都有人在暗中牽制,暗中做對。原本的大好局面,就這樣被明裡暗裡的無數繩索纏繞著,拖入泥沼。

  而更危險的是,對方不但在各個領域發動阻截和攻擊,甚至想要從肉體上將愛德華從這個世界徹底抹去。

  作為聖索蘭帝國的皇儲,愛德華並不是唯一的人選。在他的上面還有一個哥哥,而在他的下面也還有兩個弟弟。

  愛德華的哥哥早夭,不到七歲就病死了。而按年齡排下來,除了兩個姐姐之外,男孩中就愛德華最大。因此,才得了皇儲的位置。

  可皇儲並不一定就能登上帝位。遠的不說,就說鄰國斐列彼得大帝也是在殺了當時的斐列皇儲,也就是他的親哥哥之後才登上了寶座。而在皇家血脈更繁雜、鬥爭更激烈的龐貝帝國和更遠一點的羅曼皇朝時期,這種事情更是屢見不鮮。

  就連開國雄主索蘭大公,都只是索蘭貴族的代言人,更何況一個區區皇子。如果他觸碰到了貴族們的利益,殺掉他換一個更好控制的皇儲也並非什麼做不出來的事情。

  愛德華為他的年輕付出了代價。

  在那一段被血色染紅的歷史中,帝都風雲變幻,暗流洶湧。針對愛德華的刺殺、襲擊、污衊和挑釁,一波接一波。其狠其烈,就連皇權鬥爭最黑暗的羅曼皇朝時期,也遠遠不及。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因為一個擋在愛德華身前的年輕人而徒勞無功。

  這個人就是羅傑。

  他曾經化解了至少五次能讓愛德華喪命的死局,曾經血戰長街擊退三批最頂尖的殺手,也曾經孤身一人,闖入護衛嚴密的海邊古堡,將幕後控制者之一斬殺,將頭顱掛在了皇權山下的廣場上,震懾群雄。

  他並不是愛德華的貼身護衛,不聽從皇室的調遣,也不受皇室管轄。更多的時候,他都在花園溫暖的陽光下睡覺、在舞會中和女人調情、在狩獵場策馬飛奔、在酒館裡跟人拼酒……

  但人們只要知道他和愛德華是朋友就行了。任何針對愛德華的刺殺都會迎來羅傑毫不留情的報復。

  他或許不是實力最強的那一個,或許不是最機智,最狡猾的那一個,甚至算不上對索蘭皇室最忠誠的那一個。但他,絕對是所有試圖殺掉愛德華的人眼中最危險的那一個。

  只要他還存在,那麼,任何人想要對付愛德華。都要三思而後行。

  羅傑在帝都留下的傳說很多,就是講上七天七夜也講不完。如果不是遇見薩拉的話,或許,他早已經成了帝都的傳奇。

  認識薩拉的那一年,羅傑二十四歲。

  關於薩拉,魯克瞭解的不多。他只知道,那是世界上最溫婉最美麗的女人,也是最聰慧最堅強的女人。

  當初,羅傑把薩拉帶回法林頓的時候。沒有人敢相信,他居然會娶一個法林頓之外的女人。而且,這個女人的父親,居然還是宰相唐納德的心腹。

  刻板而傳統的羅蘭大公,暴怒的明確反對了這場婚事。為此,他甚至不惜將羅傑軟禁起來。

  可是,所有的反對,也敵不過羅傑和薩拉的愛情。

  他們結婚了。在一個魔族沒有兵臨城下的日子裡,站在法林頓城牆上,留下了這張珍貴的畫像。

  不久之後,羅傑在一次前所未有的魔族攻勢中戰死,而薩拉。那時候已經懷上了羅伊。

  羅蘭大公爵,並不喜歡薩拉。

  就算是她跟羅傑結了婚,並生下了漢山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也沒有改變。

  他對薩拉。總是冷冰冰的,不假辭色。如果遠遠看見薩拉,他要麼轉身就走,要麼就繞經別的路。就連想看自己的孫子。他也會讓僕人避開薩拉,把羅伊抱過去。

  他是一個鐵石心腸的父親。羅傑戰死之後,他連一滴淚也沒流過。但是,在薩拉為了引開追兵,而凋零於冰霜河畔的時候,羅蘭大公坐在空空蕩蕩的公爵府,看著兒子和兒媳婦的照片,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整整三天。

  然後……

  「然後怎麼樣?」羅伊凝視著魯克。

  魯克搖了搖頭,任憑羅伊如何追問,始終閉口不言。

  那是一段讓他至今想起來,都心動神搖的歷史。雖然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被人掩蓋。可是,消息可以封鎖,血跡可以清洗,裂紋可以修補,但那記憶的烙印,怎麼能抹去?

  直到今天,也一定有很多人,常常因為那段往事,而從噩夢中驚醒吧。

  不過,現在還不是把一切都告訴羅伊的時候。

  魯克看著眼前的少年,看著他那張酷似父親羅傑和祖父羅蘭的臉,心裡有的,就只是驕傲。

  當那些人以為,漢山家族就此成為歷史的時候,誰會想到,那個中了毒龍之涎,經脈盡毀,甚至差點一命嗚呼的男孩;那個失去了父母的保護,流浪於荒郊野外,過著連貧民窟孩子都不如的漢山家族繼承人,已經長成了眼前這個出色的少年。

  在他的身體裡,流淌著漢山家族的血脈,這血脈,沒有因為百年人魔大戰而斷絕,也沒有因為三百年的血戰而斷絕, 怎麼可能斷送在一幫奴才,幾個宵小的手中?

  未來,總有一天,這個少年會成長為他祖父和他父親那樣的男人。如同大陸東方的漢山一般巍峨。

  ……

  沒能從魯克口中得到答案,羅伊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今天,他得到的已經夠多,夠滿足了。未來還有很長的時間,那些不知道的,關於父親,母親和祖父的一切,可以等著自己慢慢去追尋。

  這個帝國的歷史上,有著他們太多的足跡。只要自己走下去,就一定能夠看見。

  「那麼,說說你吧,魯克大叔,」羅伊好奇地道。「你是怎麼來到盧利安的?」

  「你母親去世之後,法林頓發生了很多事情,」魯克回憶道。「我們一邊要同魔族作戰,一邊又要……」

  他看了看羅伊,嘆了口氣,說道:「我們派了很多兄弟出來尋找你的下落,不僅僅是盧利安,還有其他的行省,城市。甚至在斐烈和龐貝帝國,都有我們的人。」

  「是我爺爺派你們來的嗎?」羅伊問道。

  一直以來,對於祖父的冷酷。他都有些耿耿於懷。在各種各樣的傳說中,十五年前的冰霜長河慘案發生之後,法林頓羅蘭大公的反應,都被形容為冷漠無情,什麼都沒有做。

  他和他的法林頓騎士團,依舊在斷天山脈和魔族作戰。就像一個機器。除了戰鬥,已經沒有了任何人類的情感。

  如果不是剛才從魯克大叔口中,得知在母親被害,自己失蹤之後。祖父整整三天三夜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羅伊連這個問題都不會問。

  魯克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是,也不是。」

  這個答案。讓羅伊有些困惑。

  看著他的眼睛,魯克道:「關於你祖父的事情,以後你慢慢就知道了。」

  羅伊點了點頭。

  魯克接著道:「一開始,我們四處尋找。能去的地方,能問的人,我們都找過了。但你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你的下落。」

  羅伊微微一笑。

  五歲之前,威廉爺爺帶著自己,幾乎都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許多地方。就是最資深的獵人也不敢輕易涉足。就連教廷的搜捕都躲過了,更何況這些對尋人並不在行的法林頓騎士?

  而在那之後,自己要麼在精靈的湖邊城,要麼就在矮人的地下城。一直到十歲,才真正回歸人類社會。即便魯克也曾經去過波拉貝爾。跟自己也不是同一時間。

  人海茫茫,要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後來,我們就改變了策略。一些人進了任務堂,一些人進了商會,還有些人,甚至進了不知堂。」魯克道,「我們知道,單憑我們自己很難找到你。因此,我們必須借助別的力量。」

  羅伊點了點頭。對於從未踏足世俗的法林頓騎士們來說,這或許已經是他們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可惜,我們還是一無所獲。」魯刻苦笑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從出來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就發誓,不找到你,我們就沒臉回家。因此,這些年來,找到你,回家,已經成了我們所有人朝思暮想的兩件事。」

  說著,他欣慰地看著羅伊,感慨道,「整整十三年了。原本我都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卻沒想到,你還活著。」

  看著魯克慈祥而釋然的目光,羅伊心裡一陣感動。

  他知道法林頓的傳統。

  在法林頓騎士團中,每一個戰士,都是從滿月那一天起,就離開母親的懷抱,送往軍營集中撫養。他們從小在冰天雪地中接受最艱苦的訓練,生活中,除了戰鬥之外,沒有任何別的東西。

  他們是一個特殊的群體,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三百年來,沒有任何一個法林頓人願意離開自己所堅守的土地。那是他們的家。他們的人生,已經和那高高的要塞,那聳入雲霄的斷天山脈融合在了一起,不可分割。

  因此,羅伊無法想像,為了尋找自己,這個老人是怎麼孤零零的離開法林頓要塞,離開自己的袍澤兄弟,怎麼來到這裡,隱姓埋名,一待就是漫長的十三年。

  現在的他,看起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他的頭髮已經花白,他的臉上,滿是皺紋。他的後背佝僂著,沉默寡言。似乎除了每天面對那些鑑定物品之外,他就沒有別的人生。

  你很難想像當年他在魔族中戰鬥的模樣。也很難想像,讓他放棄那熱血沸騰,縱橫馳騁的戰鬥生涯,將自己的榮耀和長劍埋於泥土,甘心情願的為打探一個小孩的消息而在南方蹉跎十三年,是何等的難受。

  「現在,」羅伊道:「你可以回家了。」

  「是啊,」魯克望著遠方,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思念,「我可以回家了。不光是我,還有其他一起出來的兄弟,都可以回家了。不過……」

  他扭過頭對羅伊道:「……那得等到你回法林頓的那一天。」

  「回去?」

  羅伊沉默著,沒有說話。

  在想明白如何去面對那位冷漠的祖父之前,他沒想過要回法林頓。況且,讓他放棄湯姆,放棄艾蕾希婭,放棄母親,放棄這一切恩怨情仇,去做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他做不到!

  似乎是知道羅伊在想什麼,魯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有些事情,你以後就能明白。不過,無論你想不想回去,也無論你什麼時候回去,我都會遵從你的決定。」

  他微微俯身,恭敬地道:「而在此之前,我將作為你的管家,跟隨你左右。我的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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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8 20:14: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四十七章  鞭刑


    次日一早,天還濛濛亮,熟睡的年輕學兵們就被護衛隊軍官們惡毒的喝罵聲驚醒了。

    羅伊從冥想中睜開眼睛。昏暗的營房裡,已經是一片亂糟糟的景象。大家從各自的床鋪上跳下來,飛快地穿衣整理。幾根蠟燭映照著來回晃動的影子,氣氛緊張而壓抑。

    每天只有短短幾個小時的睡眠時間。羅伊還可以靠冥想和天地靈力潮補充精力,影響不大。可是,對於那些靠打熬身體和鬥氣提升實力的騎士學員來說,這完全是一種折磨。

    “該死!”身旁的賈爾斯,掀開髒兮兮的被子,一邊穿鞋,一邊頂著臉上的兩個黑眼圈罵罵咧咧,“不知道怎麼得罪這幫雜種了。真忍不住想狠狠揍他們一頓。”

    “揍他們?”旁邊傳來另一個學員有氣無力的聲音,“只要敢動手,你就慘了。不說軍法你吃不吃得消,就單說跟那幫傢伙動手,難道你就打得過?”

    賈爾斯頓時沒了聲氣,鐵青著臉不吭聲。

    在同齡人的眼中,每一個三大訓練營學員,都是千里挑一的天之驕子,讓人羨慕嫉妒。可是,這都是因為他們在不到十八歲,就突破鬥氣一階,凝結了戰環的緣故。

    而要論絶對實力,一個武裝騎士,在這個世界上,根本算不上什麼。

    不說貴族領主的私軍,就是傭兵團,盜匪團中,也有大把鬥氣實力在一階甚至二階的強手。他們之所以沒能成為騎士,是因為年齡,天賦和身份等各種各樣的原因。

    他們中有不少人,都是二十歲左右,就突破到了鬥氣一階。和這些學員比起來,其實就只差一兩年,甚至只差幾個月而已。

    可雙方的前途,卻從此有了天壤之別。

    同樣的實力,學員們一畢業。就能進入邊軍或帝國騎士團,熬上一年就能在騎士殿註冊,步入貴族階層。未來,若有功勛建樹,還可能受封采邑爵位。前途無限光明。

    而他們,卻不過是擁有騎士實力的普通人罷了。

    見到真正的騎士,他們要問候行禮。找老婆也只能找地位相當的平民女子。前途事業。更是只能靠自己去拼。若遇人賞識,還能進貴族私軍混口飯吃,沒人引薦,就只能去當傭兵,過刀頭舔血的日子。甚至投身盜匪,幹那些一旦被抓住就會送上絞架的買賣。

    因為天賦的原因。這些人大多都是在三四十歲,才擁有現在的實力。可以肯定的說,天賦最差的訓練營學員,未來成就都會超過他們。可是現在,他們畢竟實力更強。

    後勤護衛隊雖然是軍中戰鬥力最差的部隊,可是,為了保護糧食後勤的安全。多少也會配備一些實力出眾的騎士。尤其是那些提供糧餉的貴族們,可不想看見屬於自己的財富化為灰燼。

    在法諾將軍出征之後,後勤護衛就由貴族私人武裝所接管。目前,護衛隊大隊長赫爾曼手下,有一百多名騎士,五百多騎兵和兩千左右的步兵。賈爾斯跟他們碰,無異於以卵擊石。

    更何況,對方佔據著名義上的高度。別說動手。就是頂撞或違抗命令,就能把你送進監獄。

    格里芬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已經兩天過去了,他依然沒有被放出來。

    大家沉默的穿上衣服,快步跑向訓練場。

    天色還沒亮,一輪魔月半隱於雲中,操場上,就只看見一個個黑漆漆的身影飛快的組合成隊列。

    一進入隊列。羅伊等人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平常總是把大家趕起來,然後又回去睡覺的軍官們,今天居然一個不少的都站在隊列前面。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一種冷漠的審視表情。彷彿看著一群戰俘。

    “怎麼回事?”賈爾斯在羅伊耳邊低聲道,“怎麼這幫傢伙都在這裡?”

    羅伊搖了搖頭,但預感告訴他,一定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的目光,落在了小隊前面的霍普臉上。霍普也正在看著他,兩人的目光一碰,霍普的臉上就露出一絲獰笑。就像一隻嘴角還殘留著鮮血的狼,在看著一隻羊。

    羅伊沒有躲開他的目光。

    奧斯頓的調查,已經證實了貴族和蘭裡斯家族勾結的猜測。既然幕後有人盯住了自己,既然e大隊被送進後營是有人在背後操控,那麼,自己就甭想著躲開麻煩。

    羅伊可不相信軟弱和退縮,會讓霍普這樣的人良心發現放過自己。既然有些事情已經無法避免,那就不用避免了。

    這裡是軍營。

    而軍營,永遠都是一個以實力為尊的地方。

    有時候,拳頭比道理和軍法更有效。規矩都是強者制定的。既然自己適應不了他們的規矩,就讓他們明白,老子的規矩是什麼!

    迎著霍普的目光,羅伊報以冷笑。忍這兩天,對要威廉逼著才能收斂脾氣的他來說,已經足夠了。既然知道了內幕,那就沒必要再忍下去。況且,大戰在即,他也沒時間再跟這幫傢伙糾纏。

    羅伊近乎直接挑釁的反應,讓霍普一時倒有些發怔。

    雖然他的主要任務,就是對付這小子,可是,這小子是誰,為什麼要對付他,他一概不清楚。

    他不過是一個幾個月前才跟隨自家領主來這裡的私軍騎士罷了。平日裡在領地上橫行霸道,作威作福,到了這裡,也認為這是天經地義。

    自從法諾領軍出征之後,現在的後營,基本上都控制在貴族的手中。在霍普看來,如果沒有自家主子提供的糧餉,這支軍隊,立刻就得解散。別說阿道夫大公還身陷重圍等著營救,就算是他此刻坐鎮城中,他也不得不看看貴族們的臉色!

    正因為如此,霍普一直都認為,收拾這小子只是小菜一碟。

    哪怕對方有著訓練營學員的身份,到了軍營,也沒有任何用處。況且,他在訓練營中,也只是天賦最差的那一種。就算自己下狠手。學院也不見得會為他出頭。

    當然,霍普也不傻。該做的表面文章還是得做。如果沒抓住羅伊的把柄,就隨意對付他,那麼,萬一被人追究起來,自己或許就是日後大人物們妥協道歉時候的犧牲品。

    正因為如此,霍普才在羅伊入營之後。選擇了鈍刀割肉的方式,試圖以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且近乎於折磨的任務,逼迫羅伊犯錯。

    一個血氣方剛的衝動少年,很容易就被激怒。

    當他在憤怒和委屈的情緒支配下,頭腦發熱的時候,就是他掉入陷阱的時候!

    可讓霍普沒想到的是。十幾車糧食,這小子居然一個人就卸完了。三百公斤的糧包砸下去,反倒砸出兩個戰環來。從頭到尾,這小子沒有對自己所經受的一切有任何的抱怨。

    霍普有些狐狸咬刺蝟——無從下口的感覺。不過,這並沒有讓他退縮。

    在昨天晚上,羅伊被那個名叫艾薇的女人要走之後,霍普在赫爾曼的房間裡呆了很長一段時間。

    想要對付一個人。就必須先瞭解他。

    從來跟訓練營沒有交道的霍普,瞭解這小子的渠道不多。不過幸好,在這幫e大隊學員當中,還有幾個沒那麼有骨氣,一進軍營,就緊緊跟隨在軍官身後,溜鬚拍馬的傢伙。

    賴安,就是其中的一個。

    霍普幾乎沒用什麼勁。就從這個當初和妮可等人一同參加試練,卻在遭遇斐烈軍追擊紅葉騎士時獨自逃跑的小子口中,得到了關於羅伊的資料。

    在這些資料中,霍普驚喜的發現,羅伊並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這傢伙,曾經在一個名叫克勞斯的貴族子弟的挑釁中,拼著自己受傷。捏碎了對方的胳膊。

    而尤其讓人興奮的是,羅伊在e大隊新生中,和眾人的關係很好。尤其是那個因為違抗命令而被關押的格里芬,據說還是羅伊在學院中交往最密切的朋友之一。

    這讓霍普立刻想到了一個主意。

    不過。霍普並不知道,賴安關於羅伊的描述,並不完整。

    當初,賴安因為自私和怯懦,拋棄了同伴,獨自逃走,因此,也失去了其後妮可小隊所獲得的榮譽的資格。但賴安並不認為這是自己的錯,相反,他把一切責任,都歸咎於妮可等人。

    尤其是對在魔獸山脈遇見的羅伊,他更是恨之入骨。

    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他也不想看見別人得到。妮可等人能夠得到這一切,全都被他歸咎於羅伊的存在。

    如果不是這個半路遇見的山野小子,自己現在也不會弄成這樣。不但失去了原本自己該得到的東西,而且回了學院之後,小隊裡沒有一個人理他。完全把他排除在外。

    因此,在聽到霍普找自己大廳關於羅伊的消息的時候,賴安在敘述中,就隱藏了許多事情。

    關於那些他聽說的,關於羅伊和公主,和紅葉騎士團之間的關係,無論真的假的,他連提都不提,就怕把這個找羅伊麻煩的傢伙給嚇退了。

    霍普不知道這些。

    他只知道,對付羅伊,是大隊長赫爾曼親自交代的,而且,上面還有一幫貴族老爺們坐鎮。身為執行者,他現在一門心思考慮的,就只是怎樣才能把這件事給辦的漂漂亮亮!

    看著羅伊毫不掩飾的冰冷目光,霍普冷笑。

    缺德事兒,他幹得多了。見過不少拿著一把鋤頭就敢跟自己拚命的鄉巴佬。可最後的結果,不過是給自己增添一點樂趣罷了。血淋淋的場面,加上女人的哭號,每每讓他興奮不已。

    權力、身份、嚴格的等級制度,就是一條天塹,不可踰越。再加上鎧甲和長劍。普通人在霍普的眼中,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罷了。就是眼前這小子,在這軍營中,也是一樣下場!

    霍普扭過頭,不再看羅伊。他倒想知道,過一會兒,看見自己同伴受苦的時候,這小子和那些拚命的平民比起來,會有什麼不同。

    “都站好了!”

    一個身材高大的騎士,穿著鋼絲織成的鎖子甲,手按劍柄。在隊列前大步而行。厲聲呵斥著學員們,不時揮舞手裡的馬鞭,給沒站好的人來上一下,或者踹上一腳。

    這人名叫埃德森,是赫爾曼的左膀右臂。護衛隊第一中隊的中隊長,也是學員入營之後的訓練主官,最是兇殘不過。

    “一幫該死的懶骨頭。”埃德森陰冷的目光,環顧四周,“這裡可不是你們的學院。既然進了軍營,就要學會軍中的規矩。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告訴你們,在這裡。你們連屁都不是!”

    說著,他在一個衝他怒目而視的學員面前停了下來,咬牙道,“怎麼,不服氣嗎?”

    不等那學員回話,他就劈頭蓋臉一鞭子抽在那學員的身上,一腳將其踹倒在地。惡狠狠地道,“不服氣,你也只能給我忍著!身為士兵,違抗命令忤逆官長,都是重罪,今天,就讓你們都清醒清醒!”

    說著,他一聲獰笑。和霍普交換了一個顏色,沖衛兵道,“把人給我帶上來!”

    “是!”

    隨著幾名衛兵快步而去,操場上,一片寂靜。

    軍官們面帶冷笑,學員們怒形於色,雙方以一種無聲的方式對峙著。不遠處。赫爾曼坐在一張駝皮軟椅上,冷漠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時喝一口熱奶。丟一塊生肉給腳邊匍匐的一頭六階雙頭地行龍。

    雙頭地行龍,是地行龍家族中相當兇猛的一個品種。成年可重達三千公斤。直立時,高達三米,頭尾長達六米。天生雙頭,兇殘狡詐。突破靈封之後,擁有【冰火飛輪】的魔法攻擊技能,在叢林中堪稱一霸。

    這種地行龍極難捕捉,更難馴服。一隻沒有突破靈封的幼獸,售價就高達數萬金路郎。赫爾曼對這頭地行龍,已經養了九年,剛剛突破靈封,更被他視若珍寶。

    平日裡,赫爾曼寧可騎馬,也捨不得騎這只雙頭地行龍。只有在作戰且全身披掛重甲的時候,他才會騎乘。

    身為後勤衛隊大隊長,他本身擁有榮耀一星的實力,再加上全身披甲的雙頭地行龍,簡直就是一座移動的鋼鐵堡壘。戰鬥力極其恐怖。在領地上,無論是盜匪還是平民,聽聞他的名字,都噤若寒蟬。

    有傳聞稱,赫爾曼的實力,其實完全可以獲得更高的地位。他之所以呆在娜塔斯女伯爵身邊,就是因為他和娜塔莎有染。甚至娜塔莎以前的兩個丈夫,都是他害死的。

    在娜塔莎的領地裡,他都被人背後偷偷稱為二老爺。他們的事兒,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而這一次,身為喬伊斯夫人好友的娜塔莎女伯爵,力薦他坐鎮後營,就是要確保後勤部門,控制在貴族們的手中。

    赫爾曼不認為這是什麼問題。

    眼前這兩百多個學員,在普通平民眼中,或許是所謂的天才,是未來的騎士老爺,可在他的眼中,不過就是一幫實力強一點,運氣好一點的菜鳥罷了。和那些只拿過鋤頭的平民士兵沒什麼兩樣。

    想擺騎士的譜,他們還早得很呢。一天沒在騎士殿註冊,他們就一天是個屁!什麼訓練營學員的身份,到了軍營,就是個笑話。

    更何況,這裡是戰時的軍營。惹火了自己,想讓他們中的哪一個消失,簡直再容易不過了!

    赫爾曼可不管這幫小子多麼憤怒。既然把他們分配到了後營,就算他們倒霉。生殺大權,操在自己手裡,難道還怕他們翻了天?不給他們一點厲害,他們還不知道。

    今天這齣戲,就是給他們看的!

    …………

    不多時,隨著一陣腳步聲,離開的衛兵,架著一個人走了回來。

    “格里芬!”

    當衛兵掀起那人的頭,將他的面孔暴露在昏暗的燈光下時,在場的學員們,都是一陣騷動。

    自從兩天前,格里芬因為頂撞上官,違抗命令而被帶走之後,這還是大家第一次見到他。只見他渾身泥濘,臉色蒼白,軟軟的被兩名士兵給架著,整個人都已經瘦了一圈。

    這是那個蠻牛一般強壯的格里芬?

    那個永遠精神十足,小聲說話都如同炸雷一般的格里芬?

    “轟!”的一聲,隊列爆發出一陣嘩然。學員們全都紅了眼睛,騷動起來。

    當別的訓練營學員被分配到前營和中營,而同樣身為見習騎士的自己。卻被丟進後勤護衛隊,他們沒有吭聲。入營之後,這幫私軍騎士無冤無仇卻百般刁難,他們也沒有吭聲。

    住連馬廄豬圈都不如和營房,他們忍了。

    早晨四點中就被趕到操場整整站上幾個禱時,然後開始一天繁重而不屬於戰鬥單位的工作,他們也忍了。

    可是。當自己的同伴,因為頂撞對方而遭遇如此的折磨時,沒有人能夠再忍下去。義憤填膺的學員們,紛紛向前湧去,厲聲質問。

    “你們把他怎麼了?”

    “放開他!”

    “王八蛋,你們還是人嗎?”

    一片混亂中。只聽一陣嗆啷聲響,四周早已經緊張戒備的護衛隊騎士,紛紛拔出了長劍。各中隊各小隊的隊長們,嚴厲呵斥彈壓,訓練場四周,更湧出了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想造反嗎?”埃德森的聲音,如同炸雷一般在訓練場上空迴蕩。

    在鋒利的刀劍長矛的逼迫下。學員們停住了腳步。每一個人都死死攥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

    “我早就說過,進了軍營,你們就應該記住自己的身份,就是一個最普通的士兵,”埃德森輕蔑的道,“身為士兵的第一要素,不是學會戰鬥。而是學會服從和軍中的規矩……”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隊列前踱步,“你們最大的問題,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不知道收斂,不懂得謙卑。不知道在長官的面前,你們應該保持什麼樣的態度!”

    說著,他一轉身。冷酷地道,“既然如此,那麼,今天我們就來給你們上這一課!”

    埃德森走到格里芬的身旁。展開一張羊皮紙,宣佈道:“士兵格里芬,於四月三十日,公然違抗命令,辱罵官長,狂悖桀驁,不服管制,影響極其惡劣。經軍法部調查認定,判處三十鞭刑,以儆傚尤。”

    唸完,他輕輕一挑眉毛,將羊皮紙捲起來,下令道,“行刑!”

    眾目睽睽之下,幾名如狼似虎的士兵,架著全無反抗之力的格里芬,拖到訓練場邊的行刑架前,用皮索捆住他的雙手和雙腳,用力拉成一個“大”字,同時撕開他又髒又爛的衣服,露出赤裸的後背。

    一個早已經準備好的彪形大漢,走到格里芬身後五米處,從裝滿了水的木桶中,拿出了一根浸飽了水的皮鞭,一聲獰笑,將鞭子甩到身後,側身後仰,一扭腰,狠狠一鞭抽過去。

    啪!鞭子抽破空氣,發出一聲巨響。如同一條毒龍般直奔格里芬。速度快得只能看見一道黑影。

    這一聲鞭,就像一把刀,劈在了學員們的心頭。

    憤怒,委屈,憎恨……種種情緒,在這一刻,就如同火山熔岩一般,在心頭湧動著。

    要說他們不懂軍規,這絶對是污衊。

    他們雖然年輕,但都不是不通世事的小孩了。怎麼可能對軍中規矩一竅不通?

    他們知道什麼叫軍法,知道什麼叫服從,知道軍隊是一個不講道理也沒有人權的地方。長官的命令,就是一切。哪怕前方是滾滾江河,是萬丈懸崖,一聲令下也得勇往直前。

    軍隊的職責是作戰。誰也不指望一支連士兵都管不住的軍隊,能夠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獲得勝利。一支軍隊的紀律性,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這支軍隊的戰鬥力。

    這些,他們都明白。而且早在入營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

    可是,從入營以來,他們的隱忍,換來的卻是現在的結果。

    欺人太甚!

    鞭子是毒蟒皮絞成的,長六米,重十二斤。鞭頭分叉,打了小結,裡面裹著鋼珠。

    水桶裡的水,是鹽水。

    吸飽了鹽水的毒蟒皮鞭,一鞭抽下去,就能把整個後背都給打爛。別說三十鞭,就是五鞭十鞭,格里芬也不可能堅持下來。

    啪!格里芬的身體猛然一顫。後背上,原本完好的皮膚,就像是被一個無形的惡魔狠狠撓了一把,瞬間浮現幾條長達一尺的恐怖傷痕。紅紅的皮肉翻捲開來,分外悽慘。

    學員們目眥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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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8 20:15: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四十八章  魔武雙修


    “這幫狗雜種!”賈爾斯雙目赤紅,如同瘋了一般就想往外衝,“我們跟他們拼了!”

    在他的帶領下,其他學員也暴動起來。大家拚命的往前面湧去,隊列最前排的學員,已經跟手執長矛的警戒士兵推搡起來。

    一時間,紛亂的腳步,揮舞的手臂和怒吼聲,呵斥聲交織在一起,場面亂作一團。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咬牙看著這一切的羅伊,猛的一把,抓住了賈爾斯,把他和為首的幾個學員用力拉向身後。

    “回來。”羅伊厲聲道。

    賈爾斯等人被拉著,一個個踉蹌退下來,目光詫異地看著他。

    “這件事你們別管。無論發生什麼,你們都別動手!”

    羅伊丟下一句,便不再理會他們,只是不斷的向前走,不斷的把憤怒失控的學員們拉到自己的身後。

    片刻之後,他就已經在人群中破開一條通道,走到了最前面。

    羅伊這一舉動的影響,就像一圈漣漪,迅速擴散向四周。激動的學員們,都隨著被他拉開的賈爾斯等人發呆,而漸漸安靜下來。

    “羅伊!”隊列最前方,朱莉,盧克,妮可等二年級學員,分列左右,注視著大步而來的羅伊。

    羅伊沒有說話,只是面色如鐵的從他們眼前走過。

    眾人的眼睛,隨著羅伊而移動。

    認識羅伊這麼長時間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見,這個總是一臉總是掛著迷糊笑意的少年,表情如此陰冷,目光如此可怕。

    看著走來的羅伊,四周的騎士們,都握緊了劍柄。士兵們也緊張的把長矛橫在面前,緊緊的盯著他。

    埃德森和霍普對視一眼,目光中都閃過一絲竊喜。

    剛才學員們的憤怒。他們都看在眼裡,只是不屑一顧。

    在他們的眼中,這幫小子不過是一幫實力低微的見習騎士罷了。他們身為領主家臣,大多都已經在騎士殿註冊。論實力論身份,這幫菜鳥還值不得他們正眼瞧一下。

    想挑戰自己的權威,他們至少還需要花十年時間,爬到一個讓自己仰視的位置才行。

    而現在。就憑這幫小子剛才的行為,自己就可以把他們送上軍中法庭,接受和格里芬同樣的懲罰。就算是第一訓練營再護短,再憤怒,也打不出一個噴嚏來。

    不過,這不是自家領主們想要的。也不是赫爾曼隊長想要的。這些小子。畢竟是擁有戰環的騎士學員。論戰鬥力,遠遠超過了手下那些臨時徵召來連武器都沒怎麼摸過的平民士兵。

    只要滅了他們的傲氣,剎了他們這股桀驁不馴的勁,讓他們學會聽話,未來戰場上,這可是自己手中的一張牌。在立功或者保命的關鍵時刻,說不定就能用上他們。

    因此。今天的目標,就只是羅伊。

    看見羅伊走過來,原本一直保持這著沉默的霍普眉頭一動,厲聲道,“羅伊,你想幹什麼?”

    他的聲音,立刻就成功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羅伊的身上。

    就連隊列四周稍遠一點。原本還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其他學員,也都紛紛轉頭看過來。

    對於霍普把自己當作出頭鳥的用心,羅伊心知肚明。不過,已經出離憤怒的他,根本就懶得去考慮。

    他知道,對方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從e大隊被貴族幕後操控著丟進後勤,到這幫無冤無仇的私軍騎士百變刁難。再到此刻格里芬所受到的懲罰,所有的原因,都是因為自己!

    席林,凱文。喬伊斯夫人,還有那些貴族們的面孔,一個個在羅伊的腦海中浮現,和不遠處悠然喝著熱奶的赫爾曼,和眼前的埃德森,霍普,以及那些目光閃爍的私軍騎士重合在一起。

    羅伊死死咬著牙,迎著霍普走了過去。

    “幹什麼!”四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手執長矛圍逼上來,用槍桿向他狠狠一推,呵斥道,“退回去!”

    嘭!士兵的長矛剛剛碰到羅伊的身體,羅伊就陡然激發鬥氣,兩道戰環轟然炸開,將他們撞出老遠。

    “反了!”士兵們又驚又怒,連連喝道,“把他拿下。”

    除了這四名士兵之外,附近的七八名士兵也都聞聲撲了過來。十幾個人把羅伊圍在中央,試圖將他制服。

    可是,盛怒之下的羅伊,怎麼可能被這些普通士兵擋住去路。

    只見他身形一晃,已經矮身避過了一個士兵的攻擊,一記勾拳,狠狠勾在這士兵的腹部,將其打得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還沒等這士兵哀嚎著落地,羅伊已經身形如電,衝進了士兵群中。一時間,就只看見他左衝右突,拳腳並用。整個人如同撲入羊群的猛虎一般,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片刻之後,十幾名士兵已經橫七豎八的躺在了地上,而羅伊,也已經突破阻攔,到了那行刑者的身旁,一伸手,如同鐵箍一般,死死箍住了那只揮動鞭子的手。

    “住手!”羅伊冷冷地道。

    “你……”一臉猙獰的行刑者回過頭來,正要發怒,卻發現手臂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當即哀嚎一聲,手一鬆,將鞭子掉在了地上。

    羅伊一腳將他踹開,附身撿起鞭子,轉頭面向霍普等人。

    “羅伊……”虛弱的格里芬,扭頭看著身後的羅伊,紅了眼眶。

    “別怕,”羅伊沒有回頭,“有我在!”

    從羅伊動手到現在,埃德森和霍普,就一直不聲不響的冷眼旁觀。沒有絲毫出手制止的意思。而身旁的其他十幾名騎士,則不聲不響的以他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將他團團圍住。

    直到羅伊擊倒士兵,奪下了行刑者手中的鞭子,埃德森和霍普,才互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如同看見一隻跌入陷阱的獵物般的得意。不遠處的赫爾曼,也是微微一笑。

    果然。身為格里芬的朋友和這幫新生的領袖,這小子還是忍不住了。

    “羅伊……”霍普冷笑道,“你知道你幹了什麼嗎?”

    “他犯了什麼罪,”羅伊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平靜得可怕,“你們要這樣把他往死裡打?”

    “這是你該管的嗎?”霍普一曬。環顧四周,義正詞嚴道,“況且,剛才埃德森中隊長,已經當眾宣佈了格里芬的罪行。調查清楚,事實確鑿無誤。容不得狡辯!”

    “軍規我很清楚,”羅伊道,“帝國軍事法典第九章,處罰條例第三款第二十三七,士兵頂撞,辱罵上官,情節及影響惡劣者。鞭五,新兵訓練期士兵酌情減半。”

    霍普和埃德森的臉色驟然一變。

    “也就是說,就算格里芬觸犯軍法,最重的處罰,是受刑三鞭!”羅伊冷笑著,揮了揮手中的鞭子,“而且,不是這種鞭子。”

    操場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士兵們面面相覷,學員們則群情激憤。

    霍普和埃德森面色鐵青。他們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對軍法如此熟悉,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正如羅伊所說,格里芬犯的錯,不過是許多新兵都會犯的小錯罷了。當時把這傢伙抓起來,交給軍法官。不過是想殺雞儆猴,讓這幫小子知道一下厲害罷了。

    如果不是他們要求,原本這種事情,軍法部根本就懶得管。而軍法部的處理回覆。也的確是處以三下鞭刑。

    為了激羅伊出手,他們將三下,改成了三十下,並且將通用的普通皮鞭,換成了這根歹毒的毒蟒皮鞭。他們甚至早已經想好了說辭。萬一追究起來,他們就說看錯了命令。

    反正這種事情,身為上官的他們原本就有權處罰。加之有領主們在上面坐鎮,也沒有誰會真的拿他們怎麼樣。到最後,也不過是睜一眼閉一眼,讓那格里芬自認倒霉罷了。

    可誰也沒想到,羅伊,竟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蹺!

    沉默中,羅伊看著埃德森道:“埃德森中隊長,能給我們看看軍法處的處罰文書嗎?”

    “看文書……”惱羞成怒的埃德森,哪裡會把文書給他看,當下獰笑道,“你算個什麼東西?”

    他用手指著羅伊,“早聽說你囂張狂妄,桀驁不馴,原本我還不信。可今天當著這麼多人,你居然敢公然大打出手,阻止刑罰,毆打袍澤,出手之惡毒殘忍,令人髮指……”

    說著,他沖四周騎士們一使眼色,厲聲道:“立刻把他給我拿下!關起來!”

    隨著埃德森的命令,四位騎士,同時向羅伊撲去。

    這幾個騎士,都是埃德森手下的好手,每一個人都有著勇敢四星以上的實力。領頭的一個,甚至還有著公正一星的實力。

    雖然從霍普口中得知,這個身材單薄的黑髮少年,竟然擁有勇敢一星騎士實力時,大家都很驚訝。可是,真正動起手來,誰也沒想過這小子能夠在自己手上翻起什麼浪花來。

    等級越高,每一星之間的差距就越大。在勇敢騎士階段,雖然一星騎士可能戰勝比自己高一到兩星的騎士。可是,那都是在擁有更強的武技和更好的裝備情況下。

    而通常來說,一星的差距,已經足以產生壓倒性的優勢了。更何況,還有一位公正一星的騎士壓陣。四個人對付一個人,再加上這樣的等級差距,那小子沒有半點機會!

    厲喝聲中,當先的一名騎士,伸手就向羅伊抓去。

    眼看這騎士的手,就要摁上羅伊的肩膀,間不容髮之際,羅伊腳下一動,側身橫移,躲了開去。

    “咦?”眾騎士又驚又怒。

    不過,一個人沒拿住他,並沒有關係。緊隨其後,還有三個人——一人在前,兩人分列左右,三個人一齊出手!

    或許是因為羅伊躲開了第一個同伴的擒拿,因此,這一波出手,三名騎士下手更狠。

    左右兩名勇敢騎士,一人矮身,狠狠一拳擊向羅伊右肋,另一人則高高躍起,一腳踢向羅伊的腦袋。而中央那實力最強的公正騎士,更是四個戰環齊出。拳如流星,籠罩了羅伊的整個正面。

    儘管是在數百士兵和騎士的嚴厲彈壓下,但學員們,還是爆發出一陣義憤填膺的喝罵聲。

    “不要臉!”

    “他媽的,四個打一個。有本事一個個來。”

    其中,以賈爾斯、蒙猛、埃裡克等人的聲音最為洪亮。三個活寶,幾乎是蹦著腳在人群中叫罵。

    如果不是一向信服羅伊。而羅伊剛才制止他們的時候,語氣又極其嚴厲的話,他們只怕早就衝上去,和羅伊一起大打出手了。

    面對三名騎士的同時攻擊,羅伊依舊面無表情。只有瞭解他的人才知道,他越是憤怒的時候。就越顯得冷靜。就像冰封的河面,哪怕下面波濤洶湧,表面也冰冷而堅固。

    當學員們的驚呼聲響起的時候,羅伊身形一動,雙腳如同浮空一般,接連踏出幾步線路詭異的步伐,竟不可思議的在三個騎士的圍攻中。尋到了一個一閃即逝的縫隙,脫身而出。

    這一幕,讓埃德森、霍普和旁邊的騎士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連一直悠然坐在旁邊的赫爾曼,也驟然一驚。

    這是什麼步法?!

    身為騎士,他們雖然沒有真正上過戰場,可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羅伊的這種步法,不但玄妙神奇。而且,竟然給人一種簡練而凌厲的殺氣。僅僅只是腳步轉換間,就讓人如同面對一把隨時都會捅向自己要害的利刃,寒氣逼人!

    這絶對不是普通騎士修煉的身法!

    只有血性而殘酷的戰場,才是這種步法存在的地方。怎麼可能出現在一個十七八歲的騎士新生的身上?

    “糟了!”

    這個念頭才剛剛從腦海中閃過,只見脫圍而出的羅伊,閃電般一轉身。已經貼上了左邊那名騎士的後背,腳下一突,肩膀如同衝向城門的擂木一般,狠狠的撞在那騎士的後背上。

    這一撞。正是那騎士失去目標,身體慣性還沒能收拾住的時候,不但時機掌握精妙到了極點,而且,眾人發現,羅伊力量釋放的同時,兩個戰環,也同時出現在肩膀上。

    戰環變形,風雷錐!

    砰!

    羅伊的肩膀,在那騎士後背上爆發出一聲讓人膽寒的炸響。磅礡的力量在這一刻猛然釋放,兩個戰環一前一後,撞擊加速,直接將那騎士撞得骨骼碎裂,直飛出去。

    轟!當那鬥氣比羅伊高出三星的騎士,如同一塊破麻袋砸落地面的時候,在場的所有護衛隊成員,都已經傻了。

    身為私軍騎士和貴族私人武裝的士兵,多年來,他們的生活圈子,都侷限在某個郡,某個縣,某個領主城堡甚至鄉下的某個莊園。雖然也見過不少來遊歷,來參加比武的騎士,見過不少實力出眾的傭兵,可對訓練營的這些學員,卻並不怎麼瞭解。

    在他們看來,這些學員,不過是運氣好一點,天賦高一點罷了。無論是鬥氣武技還是戰鬥經驗,或許就比城堡裡,鄉下騎士學校裡那些騎士侍童強上一點點。

    別說和真正的騎士沒有可比性,就算是跟那些騎士扈從,見習騎士比起來,也不見得就能強多少。

    因此,當這些兩百多名學員被分配來後營的時候,他們誰也沒拿這些小子當回事。未來這些學員會有多大的成就,他們管不著。可現在,這就是一幫菜鳥罷了。

    可沒想到,這幫他們眼中的菜鳥中的一個,竟然一個照面就已經放倒了一位真正的騎士!

    無論是時機的把握,高難度戰環變形的掌握,還是腳下步伐,都遠不是那些鄉下騎士可比的。這,才是三大訓練營的實力?!

    而這,還只是開始!

    同伴被擊倒,剩下的三個騎士又驚又怒。那領頭的公正騎士一聲厲喝,腳下一蹬,已經撲到了羅伊身側,右手成拳,猛烈擊出。

    這一拳勢大力沉,兇猛無比。只見拳頭上藍光閃爍。四個戰環層層疊疊,冰絲纏繞。儘管隔著老遠,四周眾人都能感受到拳頭上散發的絲絲森冷寒氣,凜冽逼人!

    “四季如冰!”

    四週一陣驚呼。但凡有點見識的人都已經認了出來,那騎士的這一招,是只有修煉水屬性鬥氣。且達到公正級的騎士,才能掌控的一種極其厲害的四星級鬥技。

    “給我躺下!”

    那公正騎士面色猙獰,拳如閃電,狠狠向著羅伊的腦袋砸下。他速度極快,占著優勢位置,又選中羅伊剛剛擊退同伴,還來不及變招的一瞬間。可謂占盡上風。

    在他兇猛的拳風籠罩下,羅伊只能強行扭身,雙手交叉成十字,護住面門!

    “轟!”

    那公正騎士的一拳,重重轟在羅伊的雙臂上。

    一道衝擊波驟然炸開,將訓練場瀰漫的塵土和清晨的薄霧。化作一道圈狀白雲,向四周擴散開來。凜冽的寒氣,隨著衝擊波翻捲奔湧,頃刻之間,戰團周圍就氣溫驟降,距離較近的人們,只覺得渾身冰寒刺骨。就連思維都如同被凍僵了一般。

    羅伊身形暴退。

    那公正騎士一拳轟飛羅伊,並未停下,而是如影隨形。拳鋒上纏繞的冰絲,在鬥氣炸開的衝擊波中,化作一條條冰藍色的毒蛇,飛射而出,疾速向羅伊撞去。

    砰!一條冰蛇撞上羅伊的雙臂,炸爛了羅伊的衣袖。在手臂上炸開幾條血口。羅伊一聲悶哼,踉蹌後退。沒等他穩住身形,另一條冰蛇又接踵而至,撞上他的肩膀。

    砰!冰蛇爆成一團白色的冰花,在將羅伊撞飛的同時,化作一道道蔓延的冰絲,迅疾纏住了羅伊的整個左上臂。將左胸以上的部位。凝結成一個冰塊!

    砰!砰!砰!

    一條又一條冰蛇,連珠般撞上羅伊,幾聲悶響之後,羅伊已經渾身是血的退到了二十米之外。

    “哼!不過如此!”那公正騎士一擊得手。冷哼一聲,騰空而起,雙手幻化出無數掌影,凌空下擊。

    五星級鬥技,千山冰封!

    “在軍中猖狂,你還早了點!”

    ………

    疼!很疼!

    羅伊從牙縫裡,倒吸著涼氣。

    剛才那一個回合,自己渾身上下,挨了不知道多少下。如果不是戰環和穿在裡面的火翼噬靈甲頂著,早就是骨裂筋斷,重傷倒地的下場了。

    這就是公正騎士和勇敢騎士之間的絶對差距。面對這樣的對手,尤其是在這種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被對方轟個結實,自己就像一個面對成年壯漢的孩子,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這疼痛,反倒激起了羅伊的凶性!

    迎著疾撲而來的對手,羅伊咬著牙,站穩了腳跟,不聲不響,迎著對方就是一拳!

    一拳擊出,風雷乍起。

    圍觀眾人只覺得一道道驚雷,在耳邊炸響。抬頭看去,只見訓練場上空,受這一拳氣機牽引,一時竟風起雲湧。

    這是什麼拳法?!

    漂亮!

    注視著羅伊戰鬥的斧靈,一聲讚歎。

    只有他才知道,羅伊這一拳,是以拳代斧。脫胎於驚雷斧法第二重,奔雷十斧中的第三式!

    自從修習驚雷斧法以來,羅伊每日苦練不綴。

    一開始,他在水中劈砍青石。進了學院之後,每天凌晨四點,天還不亮,他就會趁著學院後山沒人的時候,劈砍數百斧,下午冥想時,又在裁決空間中繼續練習。

    從戰鬥風格和個性來說,狡猾靈敏的羅伊和敦實剛直的矮人相比,迥然兩異。算不上修習驚雷斧法的最佳人選。可是,就連斧靈也不得不承認,當羅伊骨子裡的凶性被激發的時候,他遠比任何一個發怒的矮人更恐怖,也更適合這套有我無敵的剛烈斧法!

    勤奮加天賦,使得羅伊在驚雷斧法的學習上,進步神速。如今已經修煉到了驚雷斧法第二重。

    驚雷斧法,是矮人族的絶學。深奧玄妙,威力無窮。

    從第一重到第十重,每提升一重,威力都會增加一倍。修煉到第二重的羅伊,雖然只是勇敢一星實力。但這一招的威力,已經不下於一位勇敢四星騎士的全力一擊!

    而且,只有身在羅伊識海中的斧靈和劍靈才知道,羅伊這陰險的小子,一拳擊出的同時,也激發了兩個早已經準備好的魔法元素陣。

    一個是土系魔法,地刺。

    一個是亡靈魔法,小治癒術。

    一個給敵人。

    一個給自己!

    轟!一聲巨響。眾人只看見,那公正騎士大掌拍下,和羅伊的拳頭對撼在一起。羅伊身上的戰環,如同被礁石粉碎的浪花一般,驟然崩潰。整個人倒飛而出。撞入身後的士兵群中,人仰馬翻!

    而那公正騎士,則只在落地之後,身形一搖,後退了兩小步。四個戰環依然藍光奪目,穩如泰山。

    羅伊再敗!

    學員們鴉雀無聲,整個隊列如同墳墓一般死寂,而四周的護衛隊士兵和騎士們,則轟然一聲鼓噪,紛紛叫好喝采。

    不過,就在他們嘴角的笑容,還沒有完全綻開的時候,卻忽然聽見那公正騎士慘叫一聲之後,摔倒在地。

    這時候,大家才發現,那公正騎士的雙腳和小腿,已經被七八根犬牙交錯的尖細石筍洞穿,牢牢的釘在了地上,血肉模糊。而他剛才和羅伊對撼的右手小臂,也軟軟的耷拉下來。

    這忽如起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懵了。

    怎麼回事?

    埃德森和霍普目瞪口呆,不遠處的赫爾曼,也霍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魔武雙修!

    這小子,竟然還是一位魔法師!

    再扭頭看去,只見倒得橫七豎八的士兵群中,羅伊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臉平靜地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

    “呸!”

    羅伊衝他們,狠狠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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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7 07:04: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四十九章   束手就擒


    訓練場,一時靜得可怕。

    一雙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羅伊。所有人的腦子,都是一陣發懵。

    天邊,已經隱約有些光亮。遠方山脈的輪廓,已經越來越清晰。訓練場邊的火把,依然在嗶嗶啵啵的燃燒著,不時有幾滴油脂,帶著火焰滴落在地,映亮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們,一張張呆滯的臉。

    地面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下了好些人。

    除了被出膛的砲彈一般的羅伊撞倒的士兵在翻滾呻吟之外,還躺著兩位騎士。

    一個人事不省,一個哀嚎慘叫。

    前一位是四星勇敢騎士,後一位,則是公正一星騎士。

    這兩位騎士老爺,士兵們平常都很熟悉。他們中的一些人,甚至原本就是某一位騎士的下屬。早在來慕尼城之前,他們就在同一個領地,同一座城堡,同一位領主的手下。

    每天早晨,他們都看著騎士老爺和領主大人共進早餐。在天色亮起來的時候,他們就會在侍童的服侍下,穿上訓練服,出現在城堡訓練場上。

    那讓人眼花繚亂的武技,絢麗的戰環,馬背上的矯健身影,每每贏得圍觀民眾的大聲喝采。

    訓練結束之後,他們就會洗澡更衣,開始一天的例行巡邏。

    每當他們出現在街道上,人們都會誠惶誠恐的避讓行禮,摘下帽子,彎下腰,稱呼他們為“我尊貴的騎士老爺”,不敢有絲毫的冒犯。就算是那些頗有些家財的紳士富翁,也都畢恭畢敬,笑臉相迎。

    他們是領地上的明星,是每一場騎士比武,舞會和狩獵的焦點。

    孩子們都把他們視為心目中的偶像。女人們。也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向他們微笑奉迎。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他們是如此的強大,如此的不可戰勝。平日裡巡邏,收稅,押送貨物或護送小姐夫人的時候,只要隊裡有一位武裝騎士,士兵們的心就能踏實許多。

    一般的盜匪,在一位強大的騎士和他的扈從面前。幾乎沒有任何的機會。那位公正騎士的下屬,曾經親眼看見他單槍匹馬,突入盜匪團,左砍右劈,斬殺了二十多個盜匪。

    上百人的盜匪群。被他沖得稀爛,誰也擋不住他的腳步!

    可是現在……

    如果說,第一位勇敢騎士的倒下,讓大家感覺到震驚的話,那麼,此刻在地上慘叫掙扎的公正騎士,就讓大家背心發涼。

    看著他幾乎沒有一塊好肉的小腿。看著那一根根穿過肌肉,犬牙交錯的石筍,他們心裡,就只有一個念頭——

    好狠!

    誰也沒想到。這黑髮小子居然還是一位魔法師。更沒人想到,這小子下手這麼狠,這麼黑!

    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這個土系地刺。只是一個三級魔法中的低階魔法。如果在那公正騎士有提防的情況下,正面攻擊。可以說,連破開他防禦的機會都沒有。

    他所擁有的四個戰環,只需要念頭一動,就能護住小腿,抵禦攻擊。在擊破他的戰環之前,很難對他造成傷害。

    可是,那黑髮小子,為了一擊得手,竟然不惜以遠低於對手的鬥氣和對手正面抗衡,以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和戰環,掩護他的魔法偷襲。

    捫心自問,無論是在場的士兵們,騎士們還是學員們,都覺得自己在面對一位公正騎士的時候,做不到這麼狠的事情。這不光是對敵人的狠,也是對自己的狠。

    就在他被那公正騎士一招轟飛的那一剎那,大家分明能看見他身體上爆開的血霧,聽到那骨骼碎裂的聲音!

    他和對方的鬥氣等級,相差整整一個等級。這樣的結果,原本是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能夠預見到的!可是,他還是選擇了正面硬撼。甚至沒有半分的猶豫!

    這需要對自己多殘忍,多冷多硬的心腸,才幹得出來啊!

    而最讓大家更震驚的是,當那些被他撞翻的士兵們還躺在地上哀嚎的時候,他居然還能站起來!

    這傢伙,究竟是什麼材料做的?

    就算是鐵打的,現在也應該散架了吧!

    看著眼前搖搖晃晃的黑髮少年,赫爾曼忽然有些毛骨悚然。

    他見過不少狠人。可這麼年輕,就這麼狡猾,這麼狠的小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些關在學院裡的小子,居然有這樣的人物!

    “上!拿下他!”眼看學員群情激奮,赫爾曼在事情失去控制之前,果斷的下達了命令。

    這小子的實力和兇猛,的確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可是,他越猖狂,反抗越激烈,就越坐實他的罪行!

    到了這個時候,自己已經不需要為羅織罪名而傷腦筋了。現在要做的,就只是將他制服!甚至……

    一個念頭,在赫爾曼腦海中迅速一閃,化作眼中的一道凶光。

    他向埃德森和霍普遞了一個眼色。這個冷酷的眼色,讓埃德森和霍普心下一凜,隨即心領神會。

    “放肆!”

    “大人有令,拿下他!”

    “第三小隊,給我上!”

    “圍住,別讓他跑了!”

    隨著赫爾曼的一聲令下,在場的士兵和騎士們,也都紛紛反應過來,一時間,叫喊聲,呵斥生,腳步聲,亂做一團。

    拿下這小子!

    所有人的腦海中,此刻就只有這一個念頭。

    這小子的所作所為,就像一記耳光,狠狠抽在他們的臉上。

    如果任由他在這麼囂張下去,不但護衛隊顏面無存,旁邊站著的這兩百多個渾身都寫滿了桀驁不馴的毛頭小子,也將受到鼓舞和影響,從而變成一個巨大的麻煩。

    大家甚至現在就能想像,未來會有多少人,把這小子當作英雄和偶像。效仿他的樣子來和自己做對。更能想像,當護衛隊陷入和這些小子鬥爭的泥沼並焦頭爛額時,會引來前營和中營多少人的嘲笑!

    這樣的事情,絶對不能容忍!

    霎時間。包括埃德森和霍普在內,一共有六名騎士向羅伊撲去。同時撲上去的,還有他們的扈從!

    騎士的戰鬥力,除了其個人的實力和戰鬥經驗之外,很大一部分要取決於其扈從的配合。

    從古至今,騎士從來都不是一個單打獨鬥的職業。在最終之戰魔法文明隕落之前,騎士是作為魔法師的守護者出現的。

    他們以三五一組的形式,護衛在魔法師的身邊,為這些攻擊力強大,但身體羸弱的法師提供近身保護。他們互相配合,以戰陣將試圖攻擊法師的敵人拒之於保護圈之外。

    在他們的保護下,魔法師強大的攻擊力,可以發揮到極致。雙方的勝負,往往取決於哪一位魔法師出手更快,魔法威力更大。在成千上萬人廝殺的戰場上,魔法師就是主宰!

    可是,當人類聯軍在最終之戰中失去了大量的法神,導致魔法傳承幾近斷絶之後,原本只是戰爭配角的騎士。開始了他們悲壯而英雄的崛起,以他們的長槍,擔起了捍衛人類傳承的重任。

    正是從哪個時候開始,騎士的戰法開始了演變。他們不再以護衛魔法師作為自己的主要任務,而是成群結隊的。用自己的速度,力量,去突破,去撕開敵人的陣列。

    很長一段時間裡,這都是在失去了魔法師之後迫不得已的變化。那時候的騎士們,就像是失去了首領的狼群。他們的衝鋒,與其說是戰鬥。倒不如說是自殺。

    可是,隨著一代又一代騎士的前仆後繼,隨著在救贖之地得到的喘息機會和在同鋪天蓋地的魔獸的戰鬥中總結經驗,騎士這個職業。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作戰方式。

    那就是閃電般的速度,密集的集群陣列和排山倒海般的衝擊力!

    在那由無數騎士形成的浩蕩鐵流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勞的。阻攔在騎士集群鐵蹄前,最終的下場,就是被撕碎,被踐踏,被屠殺。

    漸漸的,騎士以其強大的戰鬥力,取代了魔法師在戰爭中的作用。而戰爭的戰略戰術,也因此發生了深刻的改變。

    現代戰爭,更講究速度,更講究小隊騎兵的突襲和戰場周邊的信息遮蔽,也更講究部隊的長距離大範圍的轉移迂迴。整個戰爭形態,都是以如何發揮騎士的戰鬥力來設計。

    而在漫長的騎士戰術演變中,扈從的出現,絶對是一次對騎士戰術的豐富和完善起著關鍵作用的轉變。

    早先的戰爭中,指揮官們,常常把騎士單獨編列成伍。作為手中的王牌,在最關鍵的時刻,投入到最危險最艱苦的戰鬥當中。

    因此,早期騎士的陣亡率一直很高。雖然騎士之間會互相配合,可是,地位和身份的平等,加上鬥氣,武技和戰鬥習慣,戰鬥方式的不同,使得他們很難互相去捨命保護對方。

    而在平常的戰鬥中,他們又往往面臨單打獨鬥的局面。

    後來,人們通過實際的戰鬥總結發現,一支由騎兵和少量騎士混合組成的部隊,同一支純粹的騎士部隊比起來,在大規模戰場突擊的情況下,戰鬥力相差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懸殊。而更重要的是,在前者當中,騎士的陣亡率,竟然大幅下降。

    這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和好奇。

    羅曼皇朝時期,著名的聖騎士,同時也是聲名赫赫的騎士戰術研究大家塞萬提斯,在他的著作中指出——一個全副武裝的騎士,加上能夠協助並保護他的扈從,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具有強大攻擊力和生存力的戰鬥單位。

    長期接受訓練,並且始終被灌輸服從,配合和保護騎士的扈從,在戰鬥力方面,或許不如一位強大的騎士同伴,但是,明確的戰術分工,能夠使他本能的以騎士為核心,協同作戰。

    在騎士需要進攻的時候,他們是鋭利的長矛,是劈向對手的軟肋,為騎士創造機會的利劍。在騎士遭遇危險的時候,他們是遮蔽左右的堅盾。是浴血斷後,甚至捨身護主的鐵閘。

    他們的戰鬥風格,乃至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完全根據其追隨的騎士需要而養成。騎士需要遠程輔助,他們就是最出色的射手,騎士需要近戰保護,他們就是移動的鋼鐵堡壘。

    這一特質,往往使得這些人身依附於主人的扈從,遠比那些實力更強,但彼此難以支配的騎士同伴的作用更大。況且,許多騎士扈從本身。也擁有騎士的實力。

    在一支騎士部隊中,如果把騎士視為骨架,核心和靈魂的話,那麼,騎士扈從,就是強有力的肌肉,是爪牙!

    “只有當扈從也投入戰鬥的時候,騎士的實力才是完整的。”

    這句古老的騎士訓誡,此刻,正在兩百多位還沒有資格擁有自己的追隨者的年輕騎士學員的腦海中迴蕩。而眼前,六名騎士和九位扈從,已經形成了六個戰鬥單位,撲向了羅伊。

    這一次,護衛隊的這些騎士們動了真怒了。向著羅伊群起而攻之的他們,完全沒有考慮,以這樣的力量。對付一個孤零零的少年。顯得多麼沒有風度,多麼讓人鄙夷。

    “卑鄙!”

    “住手!”

    學員們義憤填膺,紛紛怒吼道。許多人甚至開始推搡阻攔在面前的士兵,想要衝出來。場面一片混亂。

    而在隊列最前面的賈爾斯,朱莉等人,分明看見,那最先撲到羅伊面前的霍普,眼神兇狠,表情猙獰,一出手,手中長劍就直奔羅伊胸膛,竟是一副要把羅伊致於死地的架勢。

    霍普有兩名扈從。一個只是鬥氣零階八層,還沒有凝結戰環。而另一位,則有武裝二星的實力。這兩個扈從,都是跟隨霍普多年,平日裡在小隊中,和他寸步不離。

    此刻發動。霍普正面攻擊,而兩名扈從,則極有默契的一左一右,繞向羅伊的斜後方進行包夾。走位極其刁鑽,攻擊的也都是羅伊最難受的位置。

    三人步調一致。出手時機的把握分毫不差,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已經封死了羅伊的退路。配合得天衣無縫。

    一時間,羅伊只覺得壓力陡增!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一個完整的騎士作戰單位的攻擊。

    雖然那兩名扈從的實力比之前攻擊自己的那幾個騎士低了不少。而霍普自身,也不過是勇敢五星騎士罷了。可是,三個人造成的攻擊壓力,竟然遠遠比之前的幾位騎士。還大了許多。

    一時間,羅伊竟然有一種被人完全束縛住,無處可逃的感覺。似乎四周的每一寸空間,都已經被封鎖住了。無論自己怎麼逃。都會撞上一把如同毒蛇般無聲無息襲來的長劍。

    “羅伊,立刻束手就擒!再敢執迷不悟,就別怪我們不留情了。”

    看見渾身是血的羅伊,被困在攻擊圈中。無路可逃,霍普臉上閃過一絲冷酷而得意的表情。手中長劍更毒更快了幾分,口中卻義正辭嚴,“殘害同袍,負隅頑抗,可格殺勿論!”

    他已經打定主意。無論羅伊還不還手,他這一劍,都會狠狠刺下去。現在正是光明正大擊殺羅伊的機會。他公然對抗,自尋死路,此時不下毒手,還等什麼時候?!

    霍普的用心,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可是,在這一刻,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他了。

    更何況,在他們的外面,還有埃德森和其他人組成的一個更大的包圍圈。哪怕羅伊能夠躲開霍普的殺招,也躲不開同樣存心要將他致於死地的埃德森的攻擊。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羅伊在三把長劍的圍攻中已經完全被鎖死,避無可避。忽然,羅伊背上閃過兩道紅光。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兩片火焰般的羽翼,自羅伊後背浮現。

    隨著火翼一振,羅伊衝天而起,擺脫了霍普的攻擊,掠過張口結舌的埃德森等人的頭頂,一個翻滾,遠遠的落在了數十米外。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傻了眼。大家呆呆的看著羅伊,眼睛發直。而霍普三人,更是來不及收住身形,差點撞到一起。

    可以飛行的魔紋裝備!

    這小子的身上,竟然有這樣的珍品!

    學員們,都驚訝無比。在他們的眼中,羅伊雖然天賦出色,但身份和自己一樣,不過是普通的平民子弟罷了。

    而在種類繁多的魔紋當中,可以飛行的魔紋,絶對是罕見珍貴到極點的珍品。只有極少數極少數底蘊深厚,傳承數百年的世家,才可能珍藏有這類魔紋裝備,而且,那通常都只有家主,長老或嫡傳繼承人才有資格擁有,其他人,連想都別想。

    可是,這樣的東西,居然出現在羅伊的身上。而且,從剛才他的飛行姿態和速度來看,這不知道比那些大家見過的,飛起來慢悠悠的飛行魔紋,高了多少個等級!

    護衛隊的騎士們,則直接就眼紅了!

    赫爾曼死死的盯著羅伊背上的火翼,目光貪婪。

    自從踏入榮耀騎士以來,他已經脫離了普通騎士的範疇,步入高級騎士的行列。在任何一個領主和騎士團中,以他的實力,都能輕而易舉的找到位置。

    他有屬於自己的采邑,有好幾處莊園和一座修建在河邊山崖上的漂亮城堡。他是騎士殿註冊的騎士,終身爵士,同時也是領主娜塔莎伯爵夫人的首席騎士和地下情人。

    雖然比不上什麼豪門大族,但就一個白手起家的騎士來說,他已經得到了他所能得到的一切,就連他自己,也不得不滿意了。

    可是,他沒有這樣一件,可以飛翔的魔紋裝備!

    凌空飛翔,是學習了漂浮術的高階魔法師,擁有獅鷲這一類飛行騎獸的天空騎士和開闢了第三星雲,擁有領域的聖騎士,才能做到的事。

    可魔法師的漂浮術,速度太慢,也不夠高;獅鷲騎士太依賴坐騎,一旦坐騎出了問題,背上的騎士就是一塊自由落地的鐵皮罐頭。

    而聖騎士,則距離太遠了。以他的天賦,這一輩子,恐怕都摸不到光明騎士的邊,更別提聖騎士了。

    因此,赫爾曼一直都想擁有一件可以飛行的魔紋裝備。這不僅僅是他的夢想,也是他這個階段的騎士共同的夢想。

    在普通人看來,榮耀騎士,是高高在上的強者,尊崇無比。可這些榮耀騎士們自己卻知道,他們不過才剛剛跨入強者的行列罷了。在騎士的金字塔上。比自己強的大有人在。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實際處於一個被中低階騎士視為強者,被高階騎士視為威脅,但實際又沒有想像中那麼強的位置。

    這樣的人,在戰場上,往往是那些高階強者最喜歡盯上的獵殺目標。也是中低級騎士重點照顧圍攻的目標。

    根據統計,歷年來,因為受到圍攻和強者獵殺而喪命的騎士比例,占了榮耀騎士死亡成因的三分之二!

    因此,在騎士內部,人們把榮耀騎士階段,形象的稱為蹬天梯!

    能晉陞到榮耀騎士這個高度的人,都是從萬千騎士中突圍而出,擁有觸摸天堂大門資格的幸運兒。

    一條光芒璀璨的天梯,就擺在他們的面前。這是多少一輩子都侷限在公正級以下的騎士夢寐以求,卻無法觸及的。

    可是,天堂雖好,天梯卻不是人人都蹬得上的。在蹬天梯的過程中,更多的人,卻是摔下來,粉身碎骨。最終能夠突破榮耀階段,安全並順利晉陞到大光明騎士的人,十不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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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7 07:05:03 |只看該作者
因此,每一位榮耀騎士都明白,一件可以飛翔的魔紋裝備,對自身實力的提升和生命安全保障的意義有多麼重大。

    赫爾曼目不轉睛的看著羅伊。

    他不知道這樣珍貴的魔紋裝備,羅伊是從哪裡得來的。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能得到這樣東西,自己的實力,將提升不止一個台階!

    一個小小的勇敢騎士,怎麼能發揮出這件寶物的作用?

    如果剛才是自己的話,只要在騰空而起的一瞬間,全力催動八個戰環。來一招【天火瀉地】,埃德森,霍普等六名騎士和他們身邊的扈從,當場就得倒下一大半!

    而在和自己實力相當,甚至超過自己的對手的戰鬥中。這個飛行魔紋,也能出其不意。就算打不過。自己畢竟還能逃,還能保住這條命!

    “得到它!”

    這個聲音,如同魔鬼的誘惑,不斷的在赫爾曼的腦海中迴蕩。

    如果對方是一位背景深厚的貴族,是一位擁有強大實力的強者。他根本就不會動這樣的念頭。

    可偏偏,擁有這個寶物的,竟然只是一個實力低微的平民少年。

    一想到這一點,赫爾曼的呼吸就變得粗重起來。眼睛也有些發紅。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種低賤的傢伙擁有以他的實力和身份沒資格擁有的東西,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火把的光芒中,渾身血污的少年。喘息著。靜靜和護衛隊的騎士們對峙。

    斷天山脈的身影。已經從晨曦中漸漸顯露出來。

    這高聳入雲的山脈,永遠是救贖之地的人們,每一天迎接清晨時,所見到的第一個身影。它庇護著人類,同時又遮擋住陽光和暖流,為救贖之地。帶來貧瘠和苦寒。

    第一縷陽光,爬上了終年積雪的山巔。起伏的山峰,宛若一條金色的長蛇。

    羅伊低著頭,誰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那一對火焰般的飛翼,在他的身後迎風招展。

    四周,護衛隊的士兵們小心翼翼的移動著,試圖重新將他包圍起來。而一些騎士,已經拿出了騎弓,張弓搭箭,將他牢牢鎖定。

    不過,誰也不認為還能留下羅伊。

    到了這個時候,再沒有人會把他當作一個學院裡的菜鳥。

    這個身材單薄的黑髮少年,已經給大家帶來了太多的震驚。

    他不但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一位勇敢騎士,而且,竟然還是一位擁有神秘力量的魔法師!

    之前一個照面就擊倒一位四星勇敢騎士,重創一位公正騎士,已經足以說明他的實力。

    再加上他那來去如風的火翼,只怕後營裡沒有誰能夠留下他。

    “啪啪啪....... ”一陣掌聲響起。

    眾人扭頭看去,驚訝的看見赫爾曼鼓著掌,離開他的軟椅,從陰影中走進火把的光芒下。

    “很精采!”火光搖曳,赫爾曼嘴角勾起一道弧度,“非常精采!”

    他穿過面面相覷的學員隊列,走向羅伊,在距離他二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舉起手,示意自己的無害。

    “沒想到,羅伊你的實力,竟然這麼強!”

    羅伊抬起頭,平靜的看著他,沒有說話。只是後背上的火翼,振動得愈發急促,似乎警惕著,隨時都會一掠而走。

    “我承認,我小看了你們。”

    赫爾曼眼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厲芒,旋即故作淡然的把頭扭向學員們。

    “原本在我看來,你們就是一幫被寵壞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菜鳥.... ”

    他毫不掩飾的道,“從你們入營開始,我就不看好你們。我不相信,關在學院裡培養出來的騎士,能適應殘酷的戰爭。能對後勤護衛隊的工作,有什麼幫助。相反,你們的傲氣,自負,可能會起相反的作用,甚至需要我們的戰士,應為你們的魯莽和無知,付出生命的代價...... ”

    學員們,都驚訝的看著赫爾曼,一時表情各異。

    入營以來,他們所遭受的待遇,正是他們心頭最疑惑的地方。

    大家自問,和護衛隊的這些傢伙,沒有任何的衝突,甚至在此之前,壓根就不認識,可對方一直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百般刁難.....

    “戰爭,是殘酷的。如果對你們仁慈,放任你們的傲氣和自負。那麼,我和這裡所有的護衛隊成員,都會付出代價。因此,我認為,讓你們融入護衛隊,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的首要工作,就是磨去你們的稜角,讓你們明白,軍營和學院的區別,學員和戰士的區別,以及你們以前的教導,和你們現在的長官的區別。”

    赫爾曼的聲音,在學員們的耳邊迴蕩著。賈爾斯,盧克,妮可等人,還只是冷笑,而其他的一些學員的對立情緒,則多少有些鬆動。

    這是身為護衛隊最高統領,也是大家直屬長官的赫爾曼第一次開口和大家交流。他的地位身份,加上這一番聽起來非常坦誠的解釋,讓這些涉世未深的年輕人不由得微微點頭。

    “今天這件事,是我同意的,”察覺學員們的態度變化,赫爾曼貌似誠懇的道,“格里芬觸犯軍法,就應該受到懲罰。讓你們看,就是為了讓你們明白這個道理。不光是他,就算是身份再尊貴的人,只要犯下同樣的錯誤,也一樣會受到懲罰。當年愛德華陛下還是皇子的時候,曾經在軍中服役,也挨過鞭子......”

    這不是什麼秘聞。在場的大部分學員,都聽說過愛德華陛下受罰的那段軼事。

    據說,原因是當年只有十六歲的陛下,依照索蘭皇室傳統,前往法林頓服役。因為在魔族進攻的時候,違抗命令,擅自出現在他不應該出現的那段城牆上,導致混亂,而被軍紀如鐵的法林頓騎士團,罰了三鞭。

    在這個帝國,或許也只有法林頓那幫心如鐵石,沒有絲毫人味兒的傢伙,才敢做這樣的事情。

    可是,愛德華陛下挨鞭子,確實不爭的事實。

    “不過,”赫爾曼一聲嘆息道,“我沒想到,我看走了眼.....”

    “軍中的規矩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想在軍中立足,想讓你身旁的同伴,日後在戰場上信任你,終歸一句話。就是你得有讓人信服的實力!”

    “今日的事。雖不是好事。但也讓我明白,帝國三大訓練營出來的人,果然不同凡響……”赫爾曼慎重的道,“你們的團結和實力,證明了你們自己。我要為我的錯誤向你們道歉。”

    學員們都有些發愣。面面相覷中,目光有驚疑,有放鬆,有欣喜。也有激動。

    誰也沒想到,護衛隊的大統領,居然能放下身段,向自己道歉。

    這一番話入情入理,態度又如此坦率誠懇。說明對方真的意識到問題,有誠意化解矛盾。

    既然自己已經被分配到了後營,眼下戰爭局勢又如此嚴峻,日後還要並肩作戰同舟共濟,若是能就此化解干戈,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一時間,學員們都議論紛紛。

    雖然說立刻就放下矛盾。在感情上的轉化有些急促,但對峙的情緒,卻是淡了不少。

    赫爾曼說完,轉身看向羅伊。

    “羅伊。你能為自己的同伴出手,我很敬佩。不過……”他話頭一轉,“我必須要告訴你,在軍營中。你的所作所為,絶對是禁忌。哪怕你再義憤,再委屈,你也不能動手!”

    “當然,我剛才也說過了,這件事有我的責任,因此,我會向軍法部說明情況,為你解釋,但前提是,你必須老老實實束手就擒,不能再動手了。”

    說話間,他身上浮現八個黃色的土系戰環,屈指一彈,一個戰環便掠空而出,撞在十幾米外的一棵樹上。

    一聲巨響過後,一道濃烈的煙塵,瞬間爆開。

    待到塵煙散盡,那棵需要兩人環抱的大樹,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樹葉和地下的樹根都已經不見了。能看見的,就只是地面一層厚厚的木灰。

    眾人只看得舌橋不下。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赫爾曼的警告。他在告訴羅伊,如果他想要出手的話,羅伊根本就逃不掉!

    剛才這一下,要是撞的不是樹,而是羅伊的胸口,羅伊就算有九條命只怕都活不成!

    “我要拿下你,輕而易舉,”赫爾曼認真的道,“我不出手,就是給你最後的機會。況且,就算你的飛行魔紋速度夠快,能夠躲開我的攻擊,你又能逃到哪裡去?”

    話說到這裡,赫爾曼就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羅伊。

    學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憂慮。說實話,剛才大家一時激憤,個個都恨不得跟著羅伊就這麼跟這幫傢伙拼了。豁出去大鬧這軍營一場,鬧得越大越好!

    可是,此刻沸騰的血液冷卻下來,理智回到腦子裡,考慮的東西,就越來越多。各種各樣的顧慮,就如同湖塘裡的淤泥,隨著赫爾曼的話一下子翻騰上來,蕩漾開來。

    是啊。且不論羅伊能不能在一位榮耀騎士的面前逃出去。就算逃出去了,又能怎麼樣?到那個時候,他犯下的,就不僅僅是現在的錯誤了。還得加上一個畏罪潛逃的重罪。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聽進赫爾曼這番鬼話。

    賈爾斯,盧克,朱莉等人,就一直冷笑著,面帶不屑。

    他們站在隊列的最前面。將發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對方先是在懲罰格里芬時弄假,將三鞭說成三十鞭。被羅伊揭穿之後,又悍然出手。甚至一度試圖置羅伊於死地。

    剛才那霍普口中那麼正義凜然,下手卻是又狠又毒。如果不是羅伊有那對火翼魔紋,只怕現在早就已經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屍體了。

    而這赫爾曼。身為護衛隊隊長,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他而始。如果說,下面人幹這些事不是他的指使,首肯,誰會相信?

    剛才霍普等人出手的時候,他就坐在旁邊,悠閒的看著。現在看見羅伊憑著一雙火翼突破包圍圈。局面收拾不下來了,就站出來做好人。說一番鬼話,露一手武技,就想騙羅伊自投羅網。

    太天真了。

    他剛才露的那一手。的確很厲害。可那也得打得到羅伊才行。以羅伊此刻和他們的距離,再加上那對火翼的速度,想要逃出去,還真不是什麼難事。

    況且。就算羅伊不逃,這赫爾曼想拿下羅伊。也不是那麼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只知道羅伊是魔法師,卻恐怕不知道,他眼前的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已經是一位龍月魔導士!

    那才是羅伊真正的底牌。

    尤其是在擁有火翼的情況下,普通魔法師施法速度慢,移動速度慢,身體羸弱,不適合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近身戰鬥的致命缺陷,在羅伊身上,統統都不存在!

    僅僅憑藉火翼和魔法,羅伊就能讓赫爾曼鬧個灰頭土臉!

    因此,赫爾曼的那一番話,在大家聽來,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別的人會不會上當,大家不敢說。但自己這個黑頭髮的朋友,絶對是同齡人中最狡猾的一個,也是最不可能上當的一個。

    赫爾曼這些話連他們都騙不了,怎麼可能騙到羅伊?

    衝出去會怎麼樣,大家不知道。剛才那霍普,為什麼向羅伊下毒手,大家也不知道。但留在這裡,任由這幫心存不軌的傢伙抓住,絶對不是什麼好主意。

    不過,就在大家都以為羅伊會離開的時候。

    一直沉默的羅伊,卻忽然抬起頭來,對赫爾曼道:“你想怎麼樣?”

    “束手就擒,我保你!”赫爾曼乾脆地道,“有我為你解釋,你最多挨上幾鞭,關幾天禁閉。”

    羅伊想了想,呼了一口氣,渾身放鬆,散去了背上的火翼,對赫爾曼道:“好,我聽你的。但你們得放了格里芬。”

    什麼?!

    朱莉等人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問題!”赫爾曼一揮手,沖身後的幾個侍衛遞了個眼色。

    當即有人上前,把格里芬從邢架上解下來,交給快步迎上去的學員。劍拔弩張的騎士們,紛紛還劍入鞘;手執長矛的士兵們也向後退開,解除了對學員隊列的封鎖。

    同時,埃德森,霍普和另外兩名騎士,則小心翼翼的靠近羅伊,給他戴上了鐐銬,看押起來。

    眼看羅伊老老實實的戴上鐐銬,赫爾曼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這種鐐銬,都是特製的。就算是他自己戴上,也不弄不開。況且,一會兒到了監牢裡………

    “好了,”赫爾曼和顏悅色的對學員們道,“大家可以解散了。吃過早飯,回營房好好休息一下。集訓暫停一天,等我重新調整了計劃再說。”

    羅伊被押解著,穿過訓練場,向軍中牢獄所在的方向走去。

    赫爾曼順著學員們的目光,目送羅伊離去,輕鬆的拍了拍身旁一位學員的肩膀,“放心吧,我既然答應了大家,就一定會保他。只要他老老實實,過兩天就會回來。”

    他笑著道,“這小子,實力還真不錯,是個人才!”

    在學員們勉強而釋然的笑容中,赫爾曼轉過身,嘴角的笑意,愈發濃厚了。只是一雙眼睛,卻寒意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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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2 20:06: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發酵

    清晨六點,尤金準時起了床。當他結束了例行巡視,坐在鋪著白色桌布的餐桌前,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翻閱書記官送來的前線戰報和各營的簡報時,他的侍衛長匆匆走了進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尤金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直到侍衛長說完,他才緩緩將手裡的刀叉放在餐盤裡,用餐巾抹了抹嘴。

    侍衛長報告的,是今天凌晨,發生在後營中的事件。據說,在護衛隊對一個觸犯軍紀的第一訓練營學員施以鞭刑的時候,有一個學員和護衛隊軍官們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而最讓人驚奇的是,那學員居然接連擊倒了十幾名士兵,一位勇敢四星騎士和一名公正騎士。並在幾個完整的騎士戰鬥單位的包圍中,成功突圍,最後還是赫爾曼開口勸降,許諾為他向軍法部解釋,這才束手就擒。

    尤金把背靠在椅背上,眼睛盯著天花板,眉頭緊緊鎖在一起,幽幽的目光,似乎要把天花板給盯出一個洞來。

    這個消息,讓他一時有些發楞。

    首先,讓他驚訝的是那個動手學員的強悍實力。

    後營要走了一部分入營學員這件事,他是清楚的。甚至知道有些貴族在背後使了力。

    不過,分配到後營的,沒有一個是各大訓練營的主力和天才,據說都是些不入流的傢伙,因此,他對此並沒有上心。畢竟,後勤護衛也需要人手。補充兩百多名被挑剩下的學員,並不是什麼值得關注的事情。

    可從剛才的報告來看,尤金發現,自己很可能遺漏了什麼。

    一個被丟進後營的不入​​流的學員,而且還是一名新生,能擊倒一位勇敢四星騎士和一位公正騎士?

    這太荒謬了。就算後營的那幫騎士都是私軍騎士,真實實力比不上自己麾下的慕尼城衛隊的正規騎士。但鬥氣的差距就在那裡擺著。再強壯的小貓,也不會是獅子的對手。

    其次,是後營護衛隊對待那些訓練營學員的態度。

    直到現在,尤金才聽說,這些學員在入營之後,不但沒有受到應有的重視和照顧,反倒遭遇了極其不公平的待遇。那些護衛隊的軍官們,對他們幾乎是任意打罵呵斥。

    不但他們住的是最差的營房,吃的是連民夫都不如的伙食,甚至還要幹民夫的活計。

    尤金倒不是不知道新兵入營,通常都會遭遇殺威棒,以避免他們太強的個性引起的麻煩。軍隊需要的是服從和協作,而不是個性和棱角。再強悍的士兵,都需要遵守紀律,服從命令。

    不過,把這樣的手段,用在一幫實力不錯,完全可以成為後勤護衛隊主要戰鬥力的學員身上,顯然不太正常。

    “那個學員叫什麼名字?”尤金皺著眉頭,再問了一次。剛才侍衛隊長提起的那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受罰的那個,叫格里芬,”侍衛隊長道,“動手的那小子,叫羅伊。”

    羅伊!

    尤金踱了幾步,仔細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一個以前聽說過,但已經忘記很長時間的人來。他停下腳步,問道,“這小子,不會就是在大公府上和斯嘉麗郡主動手的那個羅伊吧?”

    看著尤金詫異的神情,侍衛隊長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苦笑道,“也是被聖教​​武堂的凱文挑戰,一直避戰不出的那個羅伊。”

    “真是他?”尤金愣了愣。

    慕尼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人口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加之因為是盧利安的首府,又有著戰略要地和交通樞紐的重要位置,因此,南來北往的商隊,傭兵,自由騎士,賣藝者,官員乃至盜匪小偷,多如過江之鯽。

    平日里,每一個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生活圈子和交際圈子,貴族感興趣的話題和貧民窟裡的三教九流感興趣的話題,通常都不一樣。

    在貴族中,一位剛剛因為成功販運香料茶葉而發了大財的貴族,或許是明星人物。而在平民當中,昨天跟一幫流氓狠狠乾了一架,或者鑽進了某位有錢人家小姐閨房的小子,才是話題的中心。

    人們通常都只專注於自己這個階層和自己所能接觸到的圈子裡發生的事情。貴族眼中的名人,問到平民,或許懵然不知。而平民熱議的傢伙,對貴族們來說,或許低賤得不屑一顧。

    無論發生在哪裡的事情,傳播開來,都是靠著茶餘飯後街頭巷尾的議論。如果沒有特別的吸引人的話題,或許這個鎮發生的事情,一個月也不一定能傳到鄰鎮去。

    因此,除了能登上不知堂公告的戰爭局勢,或者大家都認識的大人物的某個讓人忍不住津津樂道的秘聞之外,慕尼城不同階層的人們,很難同時去關注同一個人。

    而羅伊,卻是其中的一個。

    對於這個來到慕尼城才不過幾個月的小子,就算是平日里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軍中事務上的尤金,也曾經在不同的場合中多次聽說。

    對於這小子在阿道夫大公舞會上痛揍斯嘉麗等一幫貴族子弟,對於他和蘭里斯家族的矛盾衝突,尤金不怎麼感興趣。不過,他始終記得,美丁城下,那個火鴉光芒中的單薄身影。

    當時,尤金也是站在山坡上,站在阿道夫大公身旁,注視著戰局的諸多將領中的一員!

    因為事務繁忙,加之平日里和羅伊根本就沒有什麼接觸。因此,尤金早已經忘記了這個少年。只是偶爾聽人說起的時候,他會想到那驚心動魄的一夜,想到那熱血沸騰的一幕。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少年,居然被分配到了後營。而且和後營護衛隊起瞭如此嚴重的衝突!

    尤金揉了揉眉心。

    想到赫爾曼和後勤護衛隊那些軍官的身份,想到他們所效忠的的領主,再想到關於羅伊的那些傳聞,他已經大概明白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這一段時間,他和以喬伊斯夫人為首的貴族之間的鬥爭,已經逐漸公開化了。

    為了把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部隊捏合成型,為了佈置慕尼城及周邊的防禦,為了後勤補給,情報探查,軍營建設和新兵訓練,他殫精竭慮,每天只能休息不到五個禱時。

    而就是在如此嚴峻的戰爭局勢下,在如此繁忙的事務中,他還要分出大半的精力,和喬伊絲夫人爭奪這支軍隊的控制權。這實在讓他感到有些疲憊。

    尤金走到窗口,看著熱火朝天的軍營。

    從接掌慕尼城軍務的那一刻起,他的目標就很明確。對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三件事!

    第一件,是捏合手裡的這支部隊,使其在最短的時間內形成戰鬥力。以擔起慕尼城和周邊的防禦任務。

    第二件,是保障前線的慕尼城衛隊,紅葉騎士團和帝國邊軍第十二軍團的後勤補給。使其沒有後顧之憂。

    第三件,則是根據前線的局勢,陸續向前線調派兵力,以增加己方在這場戰役勝負天枰上的比重。

    這三件事,哪一件都不容懈怠。

    前方的戰局,正在法諾的主持下緩緩展開,能不能救出阿道夫大公,就看這一戰。而一旦在關鍵時刻,後方出了問題,那對盧利安乃至整個帝國戰爭局勢的打擊,都是致命的。

    這幾天來,他已經通過不同的渠道,展開了對喬伊斯夫人和以她為首的那幫貴族的調查。

    調查的結果,並不樂觀。蘭里斯人的影子,在背後若隱若現。

    尤金從來都不是一個心軟或舉棋不定的人。如果可以,他並不介意施展雷霆手段,將這幫背叛者一網成擒。哪怕他們還沒有實質性的行動,只是有背叛的可能,他也下得去手。

    可是,現實的局面卻是,他不能有任何的輕舉妄動。

    他之所以否定了之前麾下將領們的類似提議,而執意走溫和路線,就是因為現在慕尼城的局勢,實在經不起任何的動蕩了。而且,他手裡的實力,也不足以讓他完成如此重大的行動。

    軍中力量,那些貴族掌握了近一半。雙方大致均等。

    現在比較重要的,就是六千多名訓練營學員和三千多名烏合軍。誰能掌握這部分力量,誰就能在軍中佔據上風。

    可是,在這些人當中,自己的權威,並不一定比那幫積極拉攏收買的貴族更強。再加上貴族們有蘭里斯人在背後撐腰,高端力量方面,自己更是佔不了什麼便宜。

    若是冒然發動,卻不能一舉而盡全功,那麼,整個慕尼城的局勢都會糜爛。

    撕破臉的貴族們,將再無顧忌。他們會毫不猶豫的跳上蘭里斯人的船,而把他們所效忠的盧利安家族,送進歷史的墳墓!

    到那個時候,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尤金沉吟著。

    現在的軍營當中,最讓他感覺無法控制的就是後營。

    雖然就戰鬥力來說,後營是整個軍營中最弱,最不入眼的。可就重要性來說,後營卻是這支軍隊戰鬥力的基礎。

    如果沒有後勤補給,沒有武器糧食,帳篷棉衣,沒有運輸隊,沒有攻城器械,沒有維修,搭建營寨,搶救傷員,修路搭橋的人手,任何一支軍隊,都是無根之萍。

    可偏偏,現在整個後營都在以喬伊斯夫人為首的貴族的控制之下。他們掌控著後營的物資供給,也掌控著那裡的運輸隊,民夫和護衛隊士兵。

    後營的每一個軍官,都是貴族私軍騎士擔任。從小隊長這樣的基層軍官到護衛隊統領,他們從下到上,構築了一個等級分明的體系,環環相扣。自己的人根本就插不上手。

    手握後營,也就意味著,喬伊斯夫人扼住了這支軍隊的咽喉。

    尤金的腦子飛速的轉動著。

    按照原來的計劃,再過兩天,就是第二批部隊啟程前往前線的日子了。

    這批部隊,是法諾率領的慕尼城衛隊主力的後軍,早已經在城外集結完畢,就等著後勤補給的完成和最後的行動命令下達。

    而現在,喬伊斯夫人一直用各種藉口拖延後勤補給。無論是物資還是運輸,都是一塌糊塗。如果再這樣拖下去,只怕前線已經全面開戰,法諾將軍還等不到他的部隊。

    原本,尤金想和喬伊斯夫人再談談。而今天,侍衛長帶來的這個消息,卻讓他隱約看見了一個把手插進後營的機會。

    那兩百多名訓練營學員,顯然在後營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而發生在今天凌晨的那一場公開懲罰,也有很大的問題。

    這也就意味著,自己如果以保護訓練營學員,調查軍中欺凌新兵行為為藉口,進行干涉,或許就能在後營的鐵板上,撕開一條口子。

    同時,這件事,對其他的訓練營學員,也有著很大的影響。所謂同仇敵愾,相同的身份,會讓他們自然的站到受欺負的學員一方。自己出手,對未來拉攏這幫學員,有著很大的好處。

    可是,那叫羅伊的小子,最後卻束手就擒。而那赫爾曼,也公開承認了錯誤,甚至道歉並許諾改善學員們的待遇。

    這就使得,自己錯過了最佳的介入時機。

    而如果強行介入,恐怕立刻就會引起喬伊斯夫人一幫貴族的強烈反彈。後營是他們的禁臠,絕不容任何人染指。尤其是自己。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自己的任何舉動,都會被視為宣戰!

    尤金搖了搖頭,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如果就這麼袖手旁觀的話,錯過了這個機會,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現在,自己不敢撕破臉動手,喬伊斯夫人那邊,又何嘗敢?

    他們已經做了盧利安家族數十年的家臣,發誓效忠。如果不到最後關頭,他們是不願意公然背上背叛者的名聲的。他們現在爭奪軍隊的控制權,只是想在不太激烈的情況下,讓局勢往他們所想要的方向發展,讓阿道夫大公如蘭里斯人所願回不來罷了。

    他們會以自己的決策錯誤,以防禦慕尼城為重,以保護盧利安大部分貴族的利益和平民的生命為堂皇理由,偽裝他們的企圖,卻不願意主動翻臉背叛,落人把柄和口實。

    畢竟,無論誰統治這個帝國,他們都生活在這裡,都需要和這片土地上的其他貴族打交道,都需要人脈,名聲和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

    而一旦背負背叛者的名聲,他們將永遠在其他貴族的冷漠目光和虎視眈眈中,坐如針氈。

    自己不敢貿然動手,對方不願意先動手,彼此的顧忌,雙方都心知肚明。

    因此,現在才是爭奪軍隊控制權的最佳時機。只要有一個不容辯駁的契機,自己就能光明正大的插手進去,而讓那幫貴族說不出話來。

    可惜了!

    如果那小子再…….

    尤金嘆了一口氣。

    “讓軍法部密切關注,但別急著介入……”尤金琢磨著,沉聲道,“再等等看……”

    “是!”

    ……………………………

    ……………………………

    這個早晨,發生在後營中的這場衝突,雖然被赫爾曼下令封鎖,可是,當上午的陽光開始變得熾烈的時候,這個消息已經通過一些私下的渠道,向軍營蔓延開來。

    烏合軍軍營,訓練剛剛結束。

    騎士們策馬行至衝刺訓練場欄杆邊,將汗津津的戰馬交給士兵們牽去緩行收汗,自己則脫去沉重的戰鎧,露出油光光的精壯身軀,互相交換著剛才訓練的得失。

    訓練場上的戰士,也成群結隊的走到了訓練場邊。有的抱著水壺狂灌,有的赤著上身跟同伴展示肌肉,有的累得一屁股就坐在地上,連動都不想動。還有的大聲吵吵嚷嚷,似乎還對剛才對練時的勝負耿耿於懷。

    營區的木屋和帳篷之間的過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抬著大鍋的廚子,牽著馬的扈從,巡邏的衛兵小隊,衣著挺拔的軍官,往來奔行。腳步聲,說話聲,叫喊聲,混作一片嗡嗡的聲響。

    “嘿,你們看,那不是一營的阿古力嗎?”

    幾個剛剛結束了訓練,站在旗桿下聊天的戰士,隨著其中一個人的手指,看向一隊騎士。領頭的一人,穿著一身重甲,高大魁梧,面色冷峻,自他們面前匆匆而過。

    “嘖嘖,”一位身背重劍的戰士驚訝地道,“他就是阿古力啊。”

    “就是他!咱們烏合軍一營的頭狼!”身旁的同伴眼神敬畏,壓低了聲音道。

    相較於軍中的其他部隊,烏合軍算是最講究實力為尊的地方。

    軍法和紀律,對這幫簽下有期限服役契約的傢伙的約束,遠不如一個實力強大的同伴一個冰冷的眼神,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或一個在眼前飛速變大的硬梆梆的拳頭管用。

    烏合軍有烏合軍自己的規矩。

    這種規矩,千百年來,已經根深蒂固。就算是軍中最高將領,在和烏合軍打交道的時候,也必須按照烏合軍的規矩來。什麼權勢地位,在烏合軍的規矩面前,就是個屁!

    一個軍中派來的軍官,除非有足夠讓大家信服的實力和能力,否者,休想得到大家的認同和服從。

    而相反,一個實力強大,有能力帶領大家在戰場上活下來的同伴,哪怕他是一個盜匪,一個普通平民,乃至於一個奴隸,他的話都會被視為聖旨。

    這就是烏合軍的規矩。

    在這裡,只有真正的強者,才能得到信賴和服從。

    最近幾天以來,隨著前線戰爭局勢的緊張,越來越多的人們加入到了烏合軍當中。

    這些人中,有失去了家園和親人,想要報仇的難民;有挺身衛國,捍衛這片土地和榮譽的騎士,有一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少年,有無法繼承家族爵位,想要另外趟出一條路的貴族子弟,也有想要在這個時代建功立業,搏一個榮華富貴青史留名的佣兵和各種亡命之徒。

    他們或是一時衝動,或是深思熟慮,或是帶著自己的護衛,穿著昂貴的鎧甲,騎著珍貴的騎獸,或是穿著襤褸布衣,手無寸鐵,就這麼走進軍營,聚集在了一起。

    而隨著互相的熟悉和艱苦的訓練,一部分實力出眾的戰士,脫穎而出,成為了讓大家信賴的領導者。

    他們被為“頭狼”。

    能在烏合軍這幫誰也不服誰的漢子中出頭,得到大家的認同甚至臣服的傢伙,無論是大頭狼還是小頭狼,都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就拿第一營的阿古力來說。

    大家聽說,這位身材魁梧沉默寡言的中年騎士,剛入營的時候,穿著一件陳舊的鎖子甲和一件又髒又爛的斗篷,全身上下,除了腰間的一把劍之外,沒有幾件之值錢的東西。

    看他木訥,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還想欺負欺負他,給他個下馬威。結果,再三招惹惹火了原本不想搭理他們的阿古力,在那一天的下午,他一個人揍了三十多個。

    從小隊打到中隊,再從中隊打到大隊,所有不服氣的傢伙,他都一一打了個遍。

    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人敢去招惹他。

    後來大家才聽說,這位身材魁梧的榮耀騎士,以前曾經在邊軍中服役,不但實力超凡,而且有著極其豐富的領兵和作戰經驗。

    現在,阿古力已經是第一營第一大隊的大隊長。在第一營中,他的威信奇高。穩坐頭狼的寶座。就算是營統領說話,都沒有阿古力管用。可以說,他才是烏合軍第一營真正的領導者。

    “出了什麼事兒了?”

    目送阿古力和跟隨他的幾名騎士的背影,消失在混亂的營區過道拐角處的一間木質大營房的門口,一個戰士有些驚訝地轉回頭來,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同伴,問道。

    “你們有沒有發現,他們的臉色好嚇人。”

    他的話,立刻引發了一陣共鳴。

    “是啊!我也發現了。”

    “阿古力大人那模樣,就跟要吃人一樣。平常可不是這樣!”

    正議論間,忽然,一輛拉著水桶的馬車匆匆閃避到路邊,其後的​​一隊巡邏衛兵立正行禮,亂糟糟的人群分開一條通道,又是幾名騎士沉著臉,一聲不吭的匆匆走過,向阿古力等人進的那間營房走去。

    “是第二營的頭狼,德巴塔!”

    越來越多的人們,開始發現氣氛的反常。大家驚訝地看著這些騎士從眼前經過,議論紛紛。

    “聽說,他和阿古力是患難兄弟,同一天入的營。阿古力在一營做了頭狼,他就在二營做了頭狼。那實力……嘖嘖,沒一個敢​​不服的。 ”

    “聽說,二營以前的營統領,都被德巴塔給趕走了?”

    “那有什麼奇怪,那傢伙原本就惹人討厭,盡幹缺德事兒。下面的人都不服他。德巴塔一來,就把整個二營都給鎮住了。他還想拿德巴塔開刀,結果自己倒被揍了一頓。不走怎麼辦?”

    “這德巴塔可夠霸道!”

    “那是!人家的實力擺在那兒。全營去問問。就是尤金將軍麾下的那個大隊的慕尼城衛隊長騎士,也沒幾個敢跟德巴塔叫板的!”

    “我的天,怎麼德巴塔也跟阿古力一個臉色。要殺人一樣。哪個倒霉蛋招惹這兩位了?”

    議論中,又是一群騎士經過。然後是第四批,第五批……短短不到十分鐘,幾乎所有的大小頭狼,都已經出現了。而這些人,個個都面色陰冷,一句話不說就鑽進了營房。

    當最後一幫騎士進了營房,把木門轟然關上的時候,在場的人們,都是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烏合軍,一向都是雜牌部隊的代名詞。要紀律沒紀律,要戰鬥力沒戰鬥力,打順風仗爭先恐後,一遭遇強敵就四散潰逃,唯一的作用,就只是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湊點人數,干點雜活。

    可就是這樣一群烏合之眾,現在卻成了這支新軍中的香餑餑。

    原因,就是因為這些頭狼們的存在。

    這些實力強橫的騎士們,來自於不同的地方,抄著不同的口音,有著不同的個性和習慣。可是,有一點都是一樣的,那就是他們超凡的實力,超強的領導力和豐富的作戰經驗。

    在他們的帶領下,這一批烏合軍的戰鬥力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軍中排名只在留守的慕尼城衛隊和貴族私軍最精銳的騎士團之下。就是那些眼高於頂的貴族,也放下身段來拉攏示好。

    普通烏合軍戰士走在軍營裡,都是挺胸抬頭顧盼自豪,頭狼就更不用說了。

    就地位來說,烏合軍這些“頭狼”,遠比大部分的中低級軍官要高得多。地位高,說話的份量自然就重,日子自然就過得舒坦愜意。平日里,大家都笑嘻嘻的,和藹可親。

    不過,今天…….

    “嘿,老格洛弗,知道出什麼事兒了嗎?”

    一個矮個子壯漢大聲問一個坐在石頭上修補鐵鍋的老軍士。

    這個瘦瘦的,長著一張黃鼠狼一般的臉和一雙眯縫眼的老軍士格洛弗,是烏合軍中的資格最老的成員,也是公認的活化石和萬事通。

    這老頭,原本是一位騎士的隨從。後來,他所追隨的騎士,在一場騎士比武中倒霉的墮馬死了。失去工作的格洛弗,就加入了慕尼城衛隊,做看守城門的士兵。

    這一守,就是好多年。

    原本老頭的年齡太大,早就該離開軍隊,找個地方養老的。可這傢伙好賭,存不住錢,又一輩子沒老婆沒子女,離開軍隊只怕一天都活不下去。乾脆就留了下來,幹些修修補補的活兒。

    戰爭爆發之後,大公招募烏合軍,老頭屬於慕尼城衛隊中的老弱病殘,起不了作用,又沒地方安置,乾脆就發配到這裡來了。除了乾些修補工作之外,也是烏合軍同慕尼城衛隊之間的聯絡者。

    老頭人緣好,消息極為靈通,基本上有任何事情,問他準沒錯。

    聽到那矮個子壯漢的問題,老格洛弗抬起頭來,在眾人的目光中,沉默的指了指營牆外。

    眾人扭頭看去,只看見營牆外,高高的樹林和遠處的一棟瞭望石塔。

    那裡是——

    “後勤護衛隊?”

    老頭點了點頭,低聲道,“就是今天早晨的事情。”

    大家都有些發楞。

    今天早晨發生在後勤護衛隊的事情,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已經知道了。

    聽說,在這場發生於凌晨的衝突中,先是後勤護衛隊軍官們,試圖拿一個觸犯軍規的學員開刀,當眾施以鞭刑,以震懾其他學員。可沒想到,學員反應激烈,其中一個還悍然動手。

    而讓人震驚的是,那動手的小子不但當著全體護衛隊成員的面,打傷了十幾個士兵,甚至還乾趴下了兩名騎士。

    當然,他再厲害,也不可能是整個後勤護衛隊的對手。最後聽說,他還是被拿下了。現在就關押在格洛弗手指方向的那座守衛石塔下的牢房裡。

    這件事雖然讓人驚訝,但對烏合軍的戰士們來說,卻跟自己沒什麼關係。

    沒人喜歡後勤護衛隊的那幫傢伙。

    平素裡,那幫貴族私軍騎士上上下下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看人鼻孔朝天,自覺高人一等。把後營當作他們的後花園,容不得別人染指。對營中民夫士兵動輒打罵,讓人看著就討厭。

    因此,從入營以來,烏合軍將士和後營基本就沒有什麼交道。在營外,在城中,在酒館裡遇見,也是互相冷冷的看上一眼,連個招呼都不打。

    此刻聽到後營裡的這場鬧劇,大家也只是當作一個熱鬧罷了。閒聊中,倒有一大半,是對那幫學員的同情。

    帝國三大訓練營裡出來的,哪個不是最優秀的騎士人才。若放在其他地方,絕對會被當成寶貝,受到重視。可偏偏,在級別並不高的後勤護衛隊裡,他們卻遭遇了這樣的對待。

    大家不知道那幫貴族私軍騎士究竟想幹什麼。但他們知道,如果不是被逼急了,沒有哪一個笨蛋會選擇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後勤護衛隊!

    大家一邊讚歎那小子有血性,一邊為他感到可惜。

    軍營畢竟是軍營。就算他有著訓練營學員的身份,就算是後勤護衛隊那幫傢伙欺人太甚,就算他的實力讓人驚訝,他也不可能憑自己一個人就打破這堅固的鐵幕。

    在軍規軍法,和私軍騎士以及他們背後的貴族的共同壓制下,他不過是羊圈裡的羔羊,釜底的游魚。等他再從牢裡出來,就算有九條命,只怕最多也只能剩下半條了。

    當然,同情也好,可惜也罷,大家並不認為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因此,當看見頭狼們臉色不對勁的時候,大家壓根兒就沒往這方面想。就算此刻老格洛弗說起,大多數人也是不信——頭狼們,跟那遭殃的小子八竿子也打不著一起吧? !

    “格洛弗,這事兒怎麼跟咱們頭兒們扯上關係了?”那矮個子壯漢一臉疑惑地問道。

    “不光跟他們有關係,跟咱們烏合軍,都有關係。”老格洛弗嘿嘿一聲冷笑道,“你們知道,被關起來的那個學員叫什麼名字嗎?”

    “什麼名字?”有人大聲問道。

    “他叫羅伊!”

    老格洛弗說著,補充道,“美丁城的那個羅伊!”

    人群先是一愣,隨即,轟然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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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2 19:32: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五十一章  謀劃


    羅伊這個名字很普通。在烏合軍當中,就有好幾個叫羅伊的傢伙。其中一個還是一個伯爵家的次子。帶著三名護衛騎士和二十多個騎兵入營,就為了掙下一份軍功,有資格繼承一小部分家業。

    不過,當這個名字和訓練營學員,以及美丁城這個地方結合起來的時候,對烏合軍的將士們來說,意義就不一樣了。

    不久之前的那場盛大的勝利慶典,直到現在,還影響著慕尼城。

    懸掛在城牆上的威風旗還在迎風招展;街道兩邊的燈籠、絹花和彩旗,還保留原來的模樣。整修一新的中央廣場和榮耀大道上,人來人往。來自各地的馬戲團,歌舞團,還逗留此地……

    整個城市,隨處可見慶典的痕跡。

    而對烏合軍將士們來說,那場慶典最深刻的記憶,就是當美丁城下大放異彩的烏合軍英雄們,在巴伐利亞騎士團騎士們的護衛下,走在隊列的最前面,接受成千上萬盧利安民眾歡呼的那一刻。

    那是第一次,平民走在騎士的前面。

    那也是第一次,幾個普普通通的傭兵,站在阿道夫大公的身邊。

    那更是第一次,軍中各大兵種中最不受重視的烏合軍士兵,成為舉世矚目的英雄,接受皇室的獎勵和敕封!

    那一幕,讓每一個已經或準備加入烏合軍的普通平民,傭兵和自由騎士們熱血沸騰。

    戰爭時代的大幕,才剛剛拉開。而在這第一幕最華麗的篇章中。他們看見的,是烏合軍的榮耀。也是自己的未來。

    有許多人,正是因此才毅然投軍。

    除了捍衛這片土地,捍衛這個國度,捍衛自由和屬於自己的生活之外,他們也想在這個時代,刻下自己的名字。也想有朝一日,靠著自己的軍功,為自己和子孫後代。掙下一份富貴,一份榮耀。

    而那一天,唯一讓大家感到遺憾的,就是那個在關鍵時刻,帶領大家扭轉戰局的少年英雄,卻並沒有出現。

    大家只是從阿道夫大公的口中,得知他是第一訓練營的學員。可直到最後。他也沒有站出來領取屬於他的榮耀,接受大家的歡呼。

    不過,他的身份秘密,並沒有隱藏多久。第二天,就已經有不少人聽說了發生在阿道夫大公城堡舞會上的事情,也正是那個時候。他們記住了那個當著盧利安所有頂尖貴族的面,痛揍一位高貴郡主的瘋狂平民小子的名字。

    羅伊!

    或許是因為這小子觸犯了平民和貴族之間的界線,破壞了規則並冒犯了貴族們的尊嚴,又或許是其後大家知道了他就是和蘭里斯家族發生衝突的那個波拉貝爾小雜役,總之。關於他的一切,所有人都三緘其口。

    當天晚上與會的貴族們。從不提起他和斯嘉麗等人的那一場挑戰,也從不提起他在美丁城之戰中的貢獻。原本足以閃耀慕尼城的榮耀,就在他的低調和貴族們不約而同的沉默中,被掩蓋了。

    即便消息通過第一訓練營的學員傳了出來,人們的注意力,更多的也是被他和斯嘉麗之間的衝突所吸引。而其後,隨著蘭里斯人蠻橫的挑釁和他的避戰不出,關於他在美丁城的功績,就更沒人提起了。

    可是,其他人忘了,並不等於烏合軍也會忘。

    對每一個烏合軍將士們來說,羅伊不僅僅是在美丁城下挽救了烏合軍數千將士生命的英雄。也是自己的同伴。是這個有著獨特的規矩,崇尚實力,快意恩仇的團體中的一員。

    他們和他,天生就站在同一條陣線上。

    平日裡,如果有任何一個人膽敢說羅伊的壞話,任何一個烏合軍戰士都不會答應,更別提他居然被人給抓起來了!

    這個消息,立刻震動全場。

    “老傢伙,”一位剛剛走下訓練場,渾身汗水淋漓的壯漢,瞪大了眼睛問道,“你說得是真的?”

    “我格洛弗的消息,什麼時候有假的?”老格洛弗放下手裡的鐵鍋,站起身來,用手在自己的領口一比劃,梗著脖子道,“要有半個字是假的,你割了我的腦袋去!”

    轟,這一下,整個軍營都炸了鍋。所有人都是義憤填膺!

    “他媽的,後勤護衛隊那幫傢伙的腦子被狗吃了嗎。居然敢動他?”

    “這幫雜碎,我早知道他們不是什麼好鳥!”

    “太可惡了!”

    當知道那個為了同伴和後勤護衛隊騎士們爆發衝突,最後被關押起來的學員,竟然就是羅伊之後,所有人的態度全都變了。

    一時間,大家群情激憤,紛紛破口大罵。

    這一下,大家總算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頭狼為了一個訓練營學員聚集到一起,鬧出這麼大的陣仗了。

    單憑羅伊這個名字,這樣的陣仗就一點也不奇怪。如果是換做前線那些曾經和羅伊並肩作戰的老烏合軍成員,嘿嘿,只怕根本就用不著商議什麼,直接二話不說就殺上後勤護衛隊了。

    激憤中,圍在營房外的人越來越多。片刻之後,幾乎整個烏合軍的戰士,全都跑了出來。

    大家一邊議論,一邊等待著。

    頭狼們已經在商議了,還不知道結果如何。

    不過,所有人都毫不懷疑,若是後勤護衛隊那幫傢伙,真的敢拿羅伊怎麼樣,就算是觸犯軍法,背上叛亂的罪名,大家也會毫不猶豫的把整個後營,給砸個稀爛!

    …………………….

    …………………….

    營房裡,沒有憤怒,沒有爭吵,只是一片死寂。

    一百多名大小頭狼,將整個屋子塞得水洩不通。所有人都注視著位於人群中央的阿古力和德巴塔兩人。

    在面前的木桌上展開一幅後營地圖。阿古力抬起頭來,環顧四周。

    在場的人。都是烏合軍中的強者。一些人擔任著軍官職務,一些人則沒有。但每一個人的手下,都至少有那麼幾十個服他們的弟兄。這些人聚集在一起,就意味著整個烏合軍聚集在一起!

    而這一百多個頭狼中,有一大半,都是來自於匪軍的騎士。

    在卡列尼奇和珀西的計劃當中,烏合軍是匪軍短時間拉起一支武裝的重點攻略目標。因此,這次入營。不但加入烏合軍的匪軍騎士最多,超過九十人。而且,二十一名匪軍榮耀騎士當中,就有十二人在這裡。

    入營以來,匪軍騎士們憑藉自己的實力,迅速佔據了烏合軍各營頭狼的位置。各自在身邊聚集了不少的追隨者。

    可以說,只要阿古力現在一聲令下。匪軍立刻就能在烏合軍中拉起一支人數超過一千人的部隊。

    不過,在這間屋子裡,還有不少人,並非匪軍成員。

    阿古力的目光,從眾騎士的臉上掃過。

    匪軍騎士們的眼神,或憤怒。或焦急。而剩下的四十多個來自於匪軍之外的頭狼,則目光中多是困惑。

    頭狼也分大小。

    在這烏合軍當中,阿古力和德巴塔這兩位,可算的上一對霸王兄弟。不光下面的人服他們,就是這些以前不認識他們的頭狼們。在打心眼服氣。

    無論是實力,還是打仗作戰的經驗。甚至帶兵的手段,他們跟這兩位比起來,都差了十萬八千里。

    人家是真刀真槍在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是屍山血海裡滾出來的。就往那兒一站,身上都能聞到那股殺人不眨眼的凶悍味道。

    要說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為任何一個人動怒。

    就算是尤金將軍被人給關起來了,只怕這幫天崩地裂都不變色的傢伙,也照樣該幹什麼幹什麼,連眼皮也不眨一下。

    可偏偏,為了一個訓練營學員,他們卻如此大動干戈。

    “大家都知道,後勤護衛隊今天早晨,將一位學員關進了監牢。”

    在眾人的注視下,阿古力開口道。

    “這個學員是誰,和咱們烏合軍有什麼關係,我想,不用我再多說了。現在就一句話——怎麼辦!”

    聽到阿古力的話,在場的頭狼們,都互視一眼,低聲議論起來。

    “阿古力大哥,”一個紅髮漢子站了出來,說道,“後勤護衛隊那幫傢伙,咱們早看不順眼了。這回他們欺負的,又是咱們烏合軍的上上下下都敬佩的人。按理來說,這種事情就一個字,揍!打上門去,把這幫不長眼的傢伙揍個半死,再把人給救出來,讓那幫傢伙睜大眼睛看清楚,他們欺負的是誰……可是……”

    紅髮漢子扭頭看了看身旁的同伴,皺起眉頭道,“軍有軍規,若是咱們就這麼動手,只怕軍法部立刻就會出動介入,事情鬧大了,護衛隊那幫傢伙的主子,再給咱們扣一頂叛亂的帽子,鎮壓下來……”

    房間裡,一陣沉默。

    若是真的被扣上叛亂的帽子,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那可是直接問絞的重罪!

    烏合軍幾千兄弟,不知道多少人會因此人頭落地!

    而且,這並不符合這些為了捍衛自由和榮耀,為了保護家人,報仇雪恨才加入烏合軍的漢子們的意願。這一動手,很容易引發一場暴動。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成為導致這場戰役失利的罪魁禍首。

    “是啊,”另一位來自匪軍之外的頭狼附和道,“事關那個名叫羅伊的年輕人,我們烏合軍肯定不能坐視不理。不過,我們也不能直接就動手。萬一事情鬧大了……我覺得,還是找尤金將軍吧。”

    他的話,引來了好幾個人的贊同。

    如果尤金將軍能夠說一句話,後勤護衛隊難道還敢真扣著羅伊?

    阿古力和德巴塔對視一眼,都是一陣冷笑。

    他們早已經得到了關於喬伊斯夫人等貴族和蘭里斯人暗中勾結的消息。這個消息,證實了羅伊少爺對e大隊在後勤護衛隊遭受的不公平待遇的原因的猜測。

    可以說。對方根本就是衝著羅伊來的。而今天這件事,正是圖窮匕見的跡象!

    這絶對不是尤金將軍一句話就能夠解決的事情。匪軍在尤金身邊也有人。知道這位名義上的慕尼城軍方統領,現在並不想和貴族們撕破臉,爆發內訌。對他來說,保持內部的穩定,不影響前線戰事,才是最大的任務。

    如果沒有絶對的把握和足夠的理由,尤金是不會出手的。哪怕這個被關押的學員,曾經挽救過慕尼城。他也只能視而不見。

    更何況,從表面看來,羅伊的確出了手傷了人。這在軍中,無論什麼理由,都是重罪!

    阿古力從來沒有把希望寄託在尤金身上。

    也沒有一個匪軍將士,把希望寄託在別人的身上。

    雖然這個團體成立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對於這些曾經經歷過最殘酷的戰鬥,也曾經失去鬥氣,經受過無數冷漠和白眼的漢子們來說,匪軍是他們的重生之地。他們更團結,也更相信自己和身邊的同伴。

    因此,這件事。就只能靠自己。

    阿古力其實並不擔心羅伊的安危。

    他和德巴塔等幾位匪軍騎士分析過,從消息來看,少爺顯然是自己放棄抵抗,束手就擒的。

    對於這位年紀輕輕,一臉迷糊相的少爺。再沒有人比他們更瞭解了。

    從性格來說,這位少爺絶對不是一個願意吃虧的傢伙。能讓他甘願束手就擒。可不是那赫爾曼幾句話就能做到的事情。

    而從實力來說,匪軍上下,都知道少爺的難纏。

    這些日子以來,少爺多次在綠塔莊園和大家切磋。雖然一位公正騎士,就足以將他徹底壓制,但那都是在他沒有使用魔法的情況下。而一旦動用魔法,尤其是在沒有區域範圍限制的游鬥中,就是阿古力,拿他也感覺頭疼。

    而且,每次和少爺切磋了之後,大家下來交流,都有一個同樣的感覺,那就是他們沒有辦法逼出少爺的全部底牌。

    他那豐富的叢林戰鬥經驗,逃亡和隱匿的技巧,還有變化多端的戰鬥風格,每每讓人大開眼界。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下一秒,他會用出什麼招數來。

    因此,大家都不會懷疑,如果少爺存心想逃的話,一定能夠逃得掉。

    況且,在他的身旁,還有這幫匪軍弟兄,還有兩位隱藏在暗處的大光明騎士奧斯頓和阿爾傑農。只要少爺吹響無聲哨,要不了三分鐘,匪軍就能把後勤護衛隊給翻個個兒,砸成一片廢墟。

    可是,從少爺被抓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個禱時了。耳中的鴿子木耳塞,卻沒有響過一聲。這意味著,少爺並沒有準備跟大家聯繫。

    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關於少爺的想法,大家很難明白。不過,無論如何,大家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少爺被抓住而置之不理。更不可能拿少爺的性命開玩笑。

    後勤護衛隊既然敢動少爺,那匪軍上下,就會讓他們明白,他們犯下了一個怎樣的錯誤。

    當然,匪軍不能出面暴露,因此,以烏合軍的名義,就再合適不過了。少爺在烏合軍中的名聲,就給了大傢伙足夠的藉口。

    而更重要的是,這段時間以來,匪軍騎士雖然在烏合軍中已經擁有了相當的領導力,可是,他們還需要一個把所有人都凝聚起來,栓到同一條船上的契機。

    眼下的局面,顯然是一個機會。

    此刻掀開窗簾看看,外面已經滿是義憤填膺的烏合軍將士。這正是阿古力和德巴塔召集這次頭狼會議所想要達成的效果。

    看著竊竊私語的頭狼們,阿古力和德巴塔相視一笑。

    “大家的顧慮,我們也同樣有,”阿古力對那紅髮漢子道,“我們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引發一場暴動,導致前線失利或引發更大更嚴重的後果。不過,要寄希望於尤金將軍,也不現實……”

    看大家的目光都聚集過來,阿古力低下頭,目光冷幽幽的看著桌面上的地圖,“現在這支聯軍的情形。我想,大家都很清楚。

    迄今為止。去掉生病和受傷的,再去掉非戰鬥人員,聯軍士兵總數是三萬一千人。其中,三大訓練營學兵,有六千人。咱們烏合軍有三千七百人。剩下的兩萬一千人當中,只有一個長騎士大隊為首的兩千多人,歸尤金將軍指揮。而剩下的,全是來自盧利安各地的貴族私軍……”

    阿古力的眉頭緊鎖。抬起頭,環顧四周,“這些貴族私軍,是什麼德行,我就不用說了吧……”

    在場的頭狼們,都面面相覷,紛紛點頭。

    說一句不好聽的。在這支所謂的聯軍當中,貴族私軍,比烏合軍更像一群烏合之眾。

    他們來自盧利安的不同地方,穿著不同的制服,效忠於不同的領主。有些部隊紀律還算不錯,軍容也齊整。每一個士兵。都接受過半年以上的嚴格訓練,曾經有組織的參與過圍剿盜匪團或者獵殺魔獸一類的戰鬥。

    而另一些,則紀律鬆散,士氣底下。他們習慣於在領地上背靠著領主這棵大樹作威作福,很少接受真正的訓練。個個油滑而怯懦,整天兩件事。就是撈錢和保命。

    甚至有不少士兵,都是領主們臨時徵召來的農夫,莊園主帶領的僕人,奴隷和小手工業者,這些人,以前連武器都沒摸過,現在也穿著軍裝有模有樣的在軍營裡轉悠,別說上戰場,就是上訓練場,都會立刻現相。

    只要在亂糟糟的軍營裡走一圈,就沒人會把希望寄託在這樣一支聯軍的身上。

    “說實話,這是我見過的最糟糕的一支軍隊,”阿古力道,“戰鬥力低下,紀律鬆散,組織混亂,派系林立,內部矛盾尖鋭……如果拉上戰場,恐怕還見不到斐烈軍,自己就能垮下來。”

    阿古力說著,深吸一口氣道,“不過,我們也得明白,這支軍隊,已經是盧利安現在能拼湊起來的最後一支武裝力量了。如果沒有這些貴族私軍,法諾將軍就無法抽調慕尼城衛隊上前線,尤金將軍也不可能靠著他手裡的兩三千人,完成慕尼城的防禦部署,更別提對前線的支援了。”

    他踱了兩步,冷冷地道,“所以,不到關鍵時刻,尤金將軍是絶對不會去冒得罪貴族的風險的。他還需要借重這些貴族私軍的力量。穩定軍心,儘快提升戰鬥力,同時牢牢掌握住軍隊的控制權,才是他的注意力所在。”

    頭狼們都是一陣沉默。聽阿古力這麼一說,大家也都知道,想要讓尤金將軍為羅伊出頭,顯然不太現實。

    軍中的情形,大家都看在眼裡。尤金等軍方將領們,跟這些貴族之間的明爭暗鬥,並不是什麼秘密。別說他們,就是最普通的士兵,民夫乃至營外街道上的居民們,私底下都有議論。

    在這樣的情形下,只要還沒有撕破臉,尤金就會為了穩定而犧牲一切。至少現在,他不會願意為一個訓練營學員而和貴族們正面交鋒。

    而眾所周知,後營是在貴族們的掌控之下,同時,從表面看,羅伊又的確觸犯了軍法。僅憑這兩點,就足以構建一個讓尤金敬而遠之的禁區。

    想到這裡,頭狼們都有些憂慮……如果尤金將軍都不願意涉足雷區,自己這些人和貴族們爆發衝突的結果,會是……

    “如果大家擔心引火燒身,其實沒什麼必要,”阿古力道,“從戰鬥力來說,咱們在這支聯軍中排得上前三。只要咱們團結一致,不管是那幫貴族還是尤金將軍,都不可能拿我們怎麼樣……”

    頭狼們一聽,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其次,聯軍中派系林立,就是那幫貴族之間,也有不少是世仇。這些日子以來,哪天沒兩撥私軍大打出手?”阿古力道,“咱們和後勤護衛隊之間的衝突,就是兩個營之間的衝突,只要控制好,就不會鬧大。”

    說著,他踱回到桌子前,用拳頭輕輕一捶桌面,“說不定,對於尤金將軍來說,這正是他想看到的。”

    頭狼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之後,那紅髮漢子一拍桌子道,“阿古力先生,你說怎麼幹吧!”

    “我們也不鬧大了……”看到頭狼們都點頭同意,早已經成竹在胸的阿古力和德巴塔互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一絲陰笑,招過眾人,一陣竊竊私語。

    “先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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