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xyzsiemens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七十二編】 裁決 《連載中》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51
發表於 2013-12-20 19:09: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六十二章


    艾弗里就像一隻困獸般,來回踱著步。

    幾名慕尼城衛隊的軍官,神情嚴肅的在一旁竊竊私語。阿古力和德巴塔則坐在一張厚重而陳舊的木桌前,一邊等待著,一邊喝著朗姆酒。

    火光搖曳,映照在眾人的臉上,忽明忽暗。

    “究竟是怎麼回事?”艾弗里從一進這個房間,就在不停的追問著。這時候,又忍不住了。

    他陡然在阿古力的身邊停下了腳步,眼睛發紅。

    “是誰告訴你尤金大人去見喬伊斯夫人的消息的?為什麼你說這是個陷阱?我們在這裡等誰?”

    一個個疑問,就如同連珠炮一般砸向阿古力,看他那劇烈起伏的胸膛,似乎阿古力再不回答,他就要爆發了一般!

    四周的軍官們,也都緊緊的看著阿古力。每一個人的神情,都異常的緊張。

    直到剛才,他們才從艾弗里的口中知道了這個消息。一聽到尤金和喬伊斯夫人的這次私下會面是一個陷阱時,所有人都炸了。

    要知道,現在的盧利安,正處於生死存亡的危難之際。無論是對聖索蘭帝國,對阿道夫大公,還是對盧利安數百萬民眾來說,這都是一場絕對輸不起的戰爭。

    一旦失利,將不知有多少士兵,會葬身於斐烈屠刀之下,將不知道有多少家園變成殘垣斷壁,多少平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對統治這片土地的貴族們來說,也同樣如此。而事實上,他們和他們的家族,才是這片土地的最大受益者。哪怕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領地,保護自己的權力,地位和財富。他們也應該和入侵者殊死一搏。

    可現在,他們不但不想著團結起來,和斐烈人鬥爭,將身陷重圍的阿道夫大公營救出來,反倒和不懷好意的蘭里斯人沆瀣一氣。白日做夢一般,妄想著以投靠蘭里斯人來延續他們的富貴榮華。

    只有真正有遠見的人才知道,這不過引狼入室,飲鴆止渴罷了。

    無論是斐烈人還是蘭里斯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他們成為這片土地的統治者。這些貴族就會明白,不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卻拱手交給別人,是一個多麼愚蠢的錯誤。

    這次尤金去和喬伊斯夫人見面,原本就是期盼能最後再做一次努力。希望能說服貴族們認清形勢。攜起手來,並肩作戰。

    他並非對自己處境的危險沒有任何的預計。只不過,相較於大局,他更願意將生死置之度外,也更願意相信,這些曾經發誓效忠帝國和阿道夫大公,發誓謹守貴族和騎士的榮譽的領主們。還殘存著那麼一絲的忠誠和正直。

    可沒曾想………

    軍官們一時心急如焚。他們焦急地看著阿古力,希望他能夠給他們一個確定的答復。讓他們了解情況,以便商議對策或者直接出動去營救尤金將軍,而不是傻傻的坐在這裡等著什麼人的到來。

    盡管他們對這個隱約控制著烏合軍。駕馭阿古力和德巴塔這樣的高階騎士的神秘人物,也很好奇。可現在局勢緊迫,爭分奪秒。任何人的重要性,都比不上時間的重要性。

    而就在這個時候。房間門,被推開了。

    牛油蠟燭的光芒。被卷進來的風搖動著。撲出門外的燭光中,一個單薄的少年,在一名騎士和兩名護衛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少爺。”一看到走進來的少年,阿古力和德巴塔同時起身行禮道。

    正緊緊盯著兩人的艾弗里和軍官們,霍然過頭,看向那個少年。當他們看清少年的相貌和他身旁的那名如同忠實而謙卑的隨從一般的騎士時,漸漸的,所有人的眼睛,都越睜越大。這小子是……

    “羅伊,沒錯,他就是羅伊。”

    “怎麼回事,那是赫爾曼,他怎麼……”

    所有人都有些發懵。

    原本應該被關押在牢房裡的羅伊,就像一個自由自在串門的鄰家男孩般,出現在他們面前,而原本應該掌握著他的生死的赫爾曼,卻如此謙卑的站在隨從的位置上。

    如果說,這還不夠讓人震驚的話,那麼,阿古力和德巴塔的那一聲少爺,就像一聲霹靂,把所有人都震傻了。

    阿古力和德巴塔,是什麼樣的人物,他們很清楚。

    他們不但是實力強橫的榮耀騎士,還是曾經在邊境和斐烈軍血戰多年,屍山血海裡走出來的老兵。無論是實力,戰功,名氣還是資歷,就連艾弗里也比不上。見了面,他也得尊敬的叫一聲大人。而那些烏合軍的上百頭狼,更是對他們惟命是從。就連兵變包圍後勤護衛隊這種可能掉腦袋的事情,他們也都跟著幹!

    對站在阿古力和德巴塔背後的人,大家心裡有過各種各樣的猜測。這些猜測中,包括皇室,包括帝都的某位貴族或者某個勢力,乃至於邊軍以及監察部等等等等。

    可任誰也沒想到,居然是羅伊——這個可憐的,被關在地牢裡,生死操於他人之手的第一訓練營一年級新生!

    尤其是艾弗里,更是目瞪口呆。

    沒有人知道,就在房門被推開的前一秒,他還準備用強令後勤護衛隊釋放羅伊,甚至直接讓軍法部派人帶走羅伊這樣的方式,來交換阿古力的情報。

    可誰知道,話還沒出口,這個被他當作籌碼的少年,就以這樣的方式,出現了在他的面前。

    少爺!

    自己真的沒聽錯?

    那個被大家猜了無數次的幕後主使者,竟然是他?!

    這怎麼可能?

    “少爺,”阿古力走到羅伊身邊,介紹道,“這位是艾弗里爵士。慕尼城衛隊騎士團第五長騎士大隊大隊長,也是聯軍的副統領。”

    羅伊點點頭,向艾弗里行了個禮。說道:“艾弗里爵士,您好。”

    “你……你好……”艾弗洛裡看著這個一臉迷糊模樣,舉止有些拘謹的少年,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是阿古力這種強者所效忠的主人。

    不過,羅伊也沒有給艾弗里太多的時間糾結這個問題,他向在場的軍官們一一點頭問候之後,便對身後的赫爾曼道:“赫爾曼先生,把你剛才跟我說過的那些話,再對大家說一次吧。”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赫爾曼的身上。

    盡管艾弗里等人還不清楚這位貴族一方的高階騎士,怎麼變成了羅伊身邊這個精神萎靡的跟班,但他們都能看得出來,這個身體和鬥氣沒有受到任何限制的榮耀騎士,似乎在恐懼著什麼。

    赫爾曼開始了交代。

    赫爾曼是娜塔莎伯爵麾下的首席騎士。不但擁有榮耀一星的實力,而且多年來,都和娜塔莎保持著隱秘的地下情人關係。親密和信任的程度,甚至遠遠超過了娜塔莎最近的兩任短命丈夫。

    因此,在得到席林的授意之後,娜塔莎第一個找到的人,就是赫爾曼。

    見到赫爾曼之後。娜塔莎將席林的話,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他。除了授意他殺掉羅伊之外,還就襲擊尤金一事,在人選。地點和一些細節方面,徵詢了他的建議。

    尤金和喬伊斯夫人的會面地點,選擇在喬伊斯位於城東瓦倫區的一個莊園裡。那裡是喬伊斯夫人娘家早年的產業,因為價值不過兩三千金路郎。地窄屋小,因此。平日裡都由管家打理,喬伊斯夫人自己一次都沒有去過。

    之所以選擇那裡,是因為其位於富人區和平民區的交界處。道路通達,卻又清幽隱秘,正是一處適合密會的好地方。

    不過現在,這個名叫香農的莊園,已經成了一處死地。

    以娜塔莎和威爾斯為首的貴族和他們麾下的騎士,已經將香農莊園包圍得水泄不通,莊園旁邊的樹林裡和不遠處的另一個莊園裡,都埋伏著貴族們手中最精銳的騎士。而包括喬伊斯夫人管家在內的所有人,都已經被收買。

    這也就意味著,只要尤金進了莊園,哪怕喬伊斯夫人想放他走都不可能。

    就著桌上的紙筆,赫爾曼簡單的畫了一副莊園的地形圖,然後又將伏擊者的人數和實力一一標明。

    等赫爾曼放下紙筆的時候,艾弗里和他身邊的騎士們,已經徹底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沈默當中。

    為了對付尤金,貴族們這次算是下了血本了。

    他們幾乎調動了他們手裡所有能夠調動的力量。單赫爾曼所知的,就有四名榮耀騎士和二十多個公正騎士。而這些力量,原本是艾弗里他們一直所警惕著,可能在雙方翻臉之後,對方投入的主力!

    而這,還不包括喬伊斯夫人手裡掌握的力量。

    作為貴族中勢力最大的領導者,喬伊斯夫人手中掌握的力量,一直都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一旦和尤金密會的她,迫於局勢,而跟發動襲擊的貴族同流合污,那尤金將軍幾乎不可能有任何的生還機會。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為了避免蘭里斯家族直接領導叛變的惡名和把柄,席林並不打算動用他手裡掌握的武力。他會保持著這支由南下的蘭里斯騎士組成的強大震懾性力量,以旁觀者和緊急情況下“公正的干預者”的形象,主導這場叛變,直到明天塵埃落定。

    不過,蘭里斯人是不是直接參與,對艾弗里他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單是赫爾曼手裡的這張地圖和上面的力量配置,已經足以讓他們陷入絕望當中。

    排除被派遣到周邊地區的長騎士之外,現在艾弗里的手中,就只有四十多位長騎士。加上他們自己和各營統領,全員出動的話,或許能夠跟貴族們動用的力量相抗衡。可是,這也就意味著,軍營將無人鎮守。

    而同時,這樣的大規模行動,不可能瞞得過貴族私軍將領們。一旦尤金一系的騎士們全副武裝馳出營門,實際上就意味著一場公開的內戰。

    所有人的心,都沈到了冰冷的水底。

    現在再回想尤金離開時的話,顯然,他之所以要求艾弗里在他萬一出事之後。保護慕尼城不落入背叛者的手裡,就是因為他早就知道,以艾弗里手裡的騎士力量,營救他根本就不現實。

    艾弗里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貴族們公開反叛之後,占著公理大義的名分,守住軍營和城門,領導慕尼城衛隊和忠於阿道夫大公的軍隊,等待法諾將軍的大軍回轉。

    相較於一場可能葬送己方所有高階騎士和軍官將領的火拼或一場全面爆發的內戰。這相對更容易。

    房間裡,鴉雀無聲,只有牛油蠟燭忽然跳起的燈花,發出細微的嗶啵聲響。

    艾弗里猛的一拳砸在桌子上!

    怎麼辦?!究竟是不惜一切代價出兵營救尤金,還是眼睜睜的看著他深陷敵手。執行他的命令?

    艾弗里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惘然和痛苦過。

    明知道尤金身處險境,要他無動於衷袖手旁觀,他做不到。可是,如果營救的話,先不提後果,但是雙方實力上的差距,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

    這不是普通士兵和低階騎士能夠參與的戰爭。也不是公開的。光明正大的對決。

    這是一場隱藏在夜色當中的無聲的較量!

    雙方拼的是各自手裡最大的牌!

    艾弗里扭頭四顧,就憑自己和自己手下這些人,怎麼可能把尤金給救回來?!

    絕望中,忽然。一個青嫩的聲音,在他和部下們的耳邊響了起來。

    “艾弗里先生,營救尤金將軍,我有一個計劃……”

    眾人抬頭。卻看見那一頭黑髮的少年,帶著一絲迷糊的笑容。有些拘謹地說道:“我會帶領我們的人去香農莊園。我想,救出尤金將軍,應該不算什麼困難的事情,你們只需要安心的等待結果好了……”

    軍官們楞楞的看著這個自說自話的少年。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等等,他在說什麼?!

    他領著他的人,去救尤金將軍?

    算不上什麼困難的事情?

    這是什麼意思?

    要知道,早在幾天之前,尤金將軍就已經知道了喬伊斯等貴族可能背叛的消息。

    而將軍之所以一直不敢發動大規模的逮捕和清洗,就是因為己方集中了一個長騎士大隊和不少忠誠於阿道夫大公的貴族領主,也不過能在高階騎士方面和喬伊斯夫人那夥人勢均力敵而已。

    如果不是這樣,將軍又何必猶豫先發制人,何必畏懼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又何必為了那一線機會而以身赴險?

    現在,這小子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說,這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而更荒唐的是,他的言下之意,似乎還用不著自己這些人,只需要他領著人去就行了。

    艾弗里和軍官們面面相覷,不禁皺起了眉頭。

    雖然他們也承認,今天所見到的一幕,給了他們相當大的震撼。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個看似任人宰割的少年,竟然是阿古力和德巴塔這種強者的主人,而且,還在幕後控制著烏合軍,甚至連赫爾曼,也顯然是栽到了他的手裡。

    可是,這小子還是未免太過自信了。要知道,就算阿古力和德巴塔的實力強橫。可他們也畢竟只有兩個人。就算再加上大家之前見過的那些烏合軍騎士,也不可能是貴族手下精銳騎士的對手。

    就在艾弗里覺得有必要用自己所掌握的資料,提醒一下羅伊,對手的實力究竟有多強的時候,卻見羅伊向自己微微一笑,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隨後向身後招了招手,說道:“奧斯頓先生和阿爾傑農先生,會和我們一起去。”

    這是兩個陌生的名字。

    而更讓軍官們驚愕的是,對應這兩個名字的,竟然是從羅伊身後走出來的那兩個護衛。

    護衛的面容,在搖曳的火光中被照亮。

    這是兩張普通的臉。頭盔的下沿,遮住了他們的大半額頭,加上從耳部凸出到面頰的護耳,使得他們的面容,只露出正面部分。

    左邊的一個看起來高些,身材瘦削,相貌還算清俊。而另一個,則矮一些,身材壯實,長著一雙牛眼和一個肉乎乎的大鼻子,滿臉的絡腮鬍。

    這兩人……

    軍官們正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卻驚訝的看見阿古力和德巴塔恭敬的俯身,以低位騎士晉見高位騎士的禮儀,向這兩人行禮。

    而隨著他們的行禮問候,兩名看似普通的護衛身上,忽然放開了收斂的氣息。

    兩道強橫無比的威壓,就像雪原的風暴,橫掃了整個房間。在這恐怖的氣息籠罩之下,只聽砰砰砰一連串聲響,房間裡的桌椅板凳,全都被艾弗里等人無意識中爆發的鬥氣戰環撞得東倒西歪。

    大光明騎士!竟然是兩位大光明騎士!

    艾弗里和眾軍官全都瞠目結舌,心臟狂跳。一時間,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如同被一道遊走的電流擊中般,根根倒立。

    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跟在羅伊身後的這兩個護衛,竟然是兩名大光明騎士——擁有小領域,擁有十六個戰環,一個人就能夠橫掃一支小型軍隊,無論放在哪裡,都稱得上頂級強者的大光明騎士!

    這一刻,所有人都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完全懵了,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的目光,才緩緩從兩位光明騎士的身上,轉動到眼前的黑髮少年臉上。

    看著那迷糊而拘謹的笑容,軍官們的目光中,充滿了震驚,駭然,難以置信和一種由沸騰的血液所帶來的,慢慢升騰而起的狂喜!

    難怪這小子被抓進牢房,能自己大搖大擺的走出來。

    難怪從頭到尾,阿古力和德巴塔,都只是包圍後勤護衛隊,卻沒有出手。

    難怪赫爾曼如此規矩老實。

    難怪他如此從容如此鎮定的告訴自己,他會帶人去營救尤金將軍,只讓自己這些人在這裡等著就好了。

    原來,在他的手中,掌握著如此強大,甚至可以說,在眼下的慕尼城中,堪稱不可一世的力量!

    聖帝在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52
發表於 2013-12-20 19:10: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第 六十三章


    一輛外表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馬車,順著碎石鋪就的道路,駛入了香農莊園白色大理石和黑色鐵花組成的大門,在一棟褐色小樓的臺階前停了下來。小樓門廊上,一位早已經等候在那里的管家,飛快的步下臺階,打開車門。

    尤金下了馬車,擡頭看了看眼前的小樓,目光微微一閃。

    “尤金大人,夫人請您直接到客廳去,她已經在那里恭候多時了。”管家俯身,恭敬地道。

    尤金點了點頭,回首向車夫和幾位扈從示意,讓他們在外面等候。便跟著那管家走進了小樓。

    穿過走廊,上了樓梯。片刻之後,尤金已經走進了二樓一間雖然不寬敞奢華,但布置得格外雅致的客廳。一走進客廳門,迎面就見穿著一身翠綠長裙的喬伊斯夫人,微笑著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屈膝行禮。

    “尤金將軍真是一個守時的人。一分一秒都不差。”

    尤金還禮,將外套交給管家,平靜地道:“和夫人的這次見面,關系到盧利安生死存亡,我不敢有絲毫怠慢。況且,如果準時赴約都做不到,我想,夫人也很難相信我會遵守什麼承諾。”

    “將軍言重了,”喬伊斯夫人等尤金繞過沙發,玉臂一伸,請尤金坐下,這才用手輕輕撫著裙擺,坐了下來,口中道,“喬伊斯一介女流,見識淺薄,當不起盧利安生死存亡的責任。”

    “當得起!”尤金直入主題,嚴肅地道,“而且,除了夫人之外,我想,慕尼城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有如此重要。”

    喬伊斯夫人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神情,借著伸手給尤金倒咖啡,笑著掩飾過去了。

    兩人沈默了一會兒。

    尤金斟酌著,輕聲道:“夫人,今天既然咱們坐在這里,那就開誠布公吧。您有什麼想法顧慮,不妨說出來,我洗耳恭聽。”

    喬伊斯夫人喝著茶。長長的睫毛低垂著,良久,才輕聲道:“將軍能否告訴我,法諾將軍這一仗,勝算有多大?”

    尤金點點頭。他知道,這正是所有問題的核心。

    “紙上談兵,其實無濟於事。不過夫人如果想知道我的看法的話,那我認為……”尤金神色凝重的道,“我們的勝率,不會超過百分之三十。”

    似乎沒有料到尤金會如此坦誠,喬伊斯夫人有些驚訝的擡頭看著他。片刻之後,才微微一笑道:“將軍果然是個誠實的人……”

    她坐直了身體,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前,說到:“既然您能直言不諱。那我也就實話實說。這些日子,我們一直都在研究前線的局勢。而您剛才的判斷,和我們所做出的判斷,大致相當。”

    “從二月以來。斐烈軍就已經加快了兵力輸送的節奏,根據情報。現在沿海各大港口城市,每天都有上千斐烈士兵登陸。敵我的兵力對比,已經達到了二比一。再加上阿道夫大公和他所率領的盧利安主力身陷重圍……”

    說到這里,喬伊斯夫人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其實,就算是百分之三十的勝率,都已經是高估了。”

    尤金沈思著,忽然開口問道:“那麼,夫人知道當初美丁城戰役剛開始的時候,我們的獲勝幾率是多少嗎?”

    喬伊斯夫人一楞,搖了搖頭。

    “當初第五軍團甩開我們,試圖渡過希萊河,襲擊斐烈軍後方。卻把我們暴露在美丁城下作為誘敵的誘餌。那時候我們的獲勝幾率還不到百分之十。”

    尤金喝了口咖啡,目光幽幽的看著對面墻壁的壁燈,冷冷道:“當時,斐烈前鋒已經距離我們不過十公里了。如果被他們纏住,盧利安主力就必須被迫在美丁城和對方進行一場決戰。在沒有第五軍團的情況下,我們根本不可能是敵人的對手。因此,我們必須在被對方纏住之前,主動撤退。

    後軍撤了,領主聯軍撤了,海岸傭兵團,還有慕尼城衛隊的兩個營,全都撤了。最後剩下的,就只是斷後的巴伐利亞騎士團和用於犧牲的烏合軍。”

    尤金說著,扭頭註視著喬伊斯夫人道:“後來的結果,夫人你應該很清楚。我們不但贏了,而且是全殲斐烈軍的前鋒部隊,又提前伏擊,在他們跟進的主力身上,狠狠咬了一口。那是戰爭爆發以來,帝國所取得的最大的勝利……”

    “可那畢竟只是巧合,是運氣!”喬伊斯夫人有些焦躁的道,“我們現在呢?索菲婭小姐遠在帝都組建新軍團,阿道夫大公和盧利安最精銳的主力又身陷重圍,現在前線頂著的,就只是慕尼城衛隊……”

    她說著,血色上湧,語氣愈發激動起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怎麼還可能期望出現奇跡?”

    “戰爭勝負,只有打了才知道,”尤金沈聲道,“我們雖然處於劣勢,可這並不代表我們就一定會失敗。我們還有機會……”

    “機會?”喬伊斯夫人冷笑道,“就算有機會,我們能抓得住嗎?就憑我們現在這支聯軍?”

    她說著,霍然站起身來:“實話說吧,尤金將軍。我從頭到尾,都不贊成法諾將軍的計劃。誠然,營救阿道夫大公是我們身為臣子的責任,可是,我們也得面對現實。

    如果當初慕尼城衛隊留下來,同時讓紅葉騎士團和第十二軍團收縮到慕尼城防線進行防禦,再加上我們的全力支持,盧利安還有一線生機,可法諾將軍一意孤行,非要把我們僅有的一點兵力,都投入到美丁城南的無底洞里面……”

    她昂起下巴,用力的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一字一頓地道:“這絕對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不,夫人。”尤金反駁道,“依我看,法諾將軍的決定並沒有錯。如果慕尼城衛隊不主動出擊,遏止住敵人的攻勢。左翼的紅葉騎士團和右翼的第十二軍團,只怕到現在還沒辦法站穩腳跟,而且,一旦丟掉了美丁城,慕尼城就要直接面對敵人的攻擊。沒有了山區地形的束縛,原本就以騎兵見長的斐烈軍,可以長驅直入。我們除了困守孤城之外,會丟掉周邊的所有領地……”

    他說著,也站起身來。強調道:“況且,阿道夫大公雖然被敵人包圍,可巴伐利亞騎士團和海岸傭兵團以及前期貴族聯軍的主力,都還在他的手中。只要我們能對斐烈軍保持足夠的壓力,他們說不定就能找到機會突圍!”

    “可這一切。都是你們的想象,不是麼?”喬伊斯夫人冷冷地道,“戰爭,可不會按照設計好的路線走。”

    “但我們如果從一開始就放棄努力,那我們才徹底沒有機會了,”尤金道,“更何況。夫人您也知道,如果阿道夫大公陣亡,對盧利安來說意味著什麼。對愛德華陛下來說,又意味著什麼……”

    喬伊斯夫人把頭擰到一邊。沈默著,沒有吭聲。

    房間里,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

    尤金看著眼前的喬伊斯夫人。他認識她的時間很長了,可平常的交流並不多。彼此之間也不熟悉。對她的了解,全都來自於貴族之間流傳的小道消息。

    在許多人的眼里。喬伊斯夫人是一個很複雜的人。

    她有著迷人的容貌和高超的交際能力,長袖善舞,貴族圈中的不少人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她精明,能幹。在她丈夫去世之後,她的領地反倒在她的經營下,變得日漸興盛。勢力也日漸壯大。

    在阿道夫大公的賓客名單中,她一向都排名前列。她是阿道夫大公最為看重的領主之一,也是大公府邸的常客。

    除了一個單身女人避免不了的桃色緋聞之外,她的流言蜚語並不多。至少這些年來,尤金很少在聽到人們在背後指責她什麼有悖於貴族身份和道德的錯誤。相反,樂於幫忙的她,其實有著很好的名聲。

    不過這一次,她顯然站在了一個倍感糾結的十字路口。

    她是一個女人,而不是一個騎士。尤金很難用騎士的準則,去要求這樣一個在爾虞我詐的貴族圈中生存的女人。也很難讓她明白,這場戰爭,並不是她平常所接觸的生意那樣,可以計算盈虧風險。

    事實上,貴族們之所以一直沒有公開叛變,一直沒有撕破臉,就是因為喬伊斯不願意那樣。

    她雖然投靠了蘭里斯人,但她還保留著對阿道夫大公的忠誠和一名貴族應有的道德底線。正是這些,讓她在理智和情感之間倍感煎熬。

    今天她之所以同意見面,也證明了這一點。

    對此尤金很清楚。他知道,說服喬伊斯夫人,是自己唯一的機會。如果不能將這個領導貴族的關鍵人物拉回來,那麼,將引發一連串如同多米諾骨牌般的反應,而這,將徹底摧毀整個帝國南方。

    “夫人,”尤金放緩了語氣,誠懇地道,“我今天來,並非是想強迫您做什麼選擇。我只是希望夫人能考慮清楚。您的決定,不但關系到盧利安數百萬民眾,關系到帝國,關系到阿道夫大公的生死,也關系到您和您的家族的榮譽。”

    “明天,就是法諾將軍的後軍出征的日子,亟待糧草補給。而在前線,將士們正日夜鏖戰,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死去。他們在捍衛我們的家園,而我們在後方,難道就這麼無動於衷,甚至……落井下石?”

    見喬伊斯夫人沈默著,尤金頓了頓,說道:“我們不是聖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考慮,原本就是天經地義。可是,有時候,有些決定,是和利益無關的。在利益之上,還有我們的榮耀,還有我們的底線。哪怕這一仗真的會輸,但至少我們戰鬥過,我們能挺直了脊梁,讓家族的紋章,不因為我們的懦弱和背叛而蒙羞……”

    尤金正說著,忽然,樓下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厲喝聲和兵器的撞擊聲。隨即,客廳房門被人猛的退開,兩名手持長劍的護衛騎士飛快的沖了進來,對他道,“大人,快走,這是個陷阱!”

    尤金和喬伊斯夫人,聞聲都是一楞。

    尤金緩緩轉頭,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向喬伊斯夫人,而後者則臉色一變,快步走到窗邊,向下看去。

    只見小樓四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數十名騎士包圍了。他們騎著馬,手持火把,飛馳而來。個個手持長劍,面色猙獰,如同一群闖進了羊圈的惡狼。將草地和花叢,踐踏得一片狼藉。

    而在樓下門廳處,幾名跟隨尤金而來的護衛,正在結隊抵抗。已經有兩人橫屍就地,剩下的人身上,也都是傷痕累累,鮮血淋漓。

    這一幕,讓喬伊斯夫人腦子里嗡的一聲,一陣暈眩。

    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一般,她回過頭,看著身後凝視著自己的尤金,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轟!”一聲巨響,客廳的墻壁驟然爆開,磚石亂飛。

    塵土中,兩個戰環飛舞的榮耀騎士,並肩走了進來。

    “大人快走!”尤金的兩名護衛一聲厲喝,齊身撲了上去。試圖為尤金爭取到一絲逃離的機會。

    “找死!”破墻而入的榮耀騎士同時冷哼,左邊一人跨上一步,猛的一拳擊出。

    一拳破空,八個戰環自拳鋒噴湧而出,金色的光芒,化作一個巨大的拳頭,猛的撞上了兩名護衛。

    這兩名護衛,都只有公正二星實力,被這一拳擊中,頓時一聲悶哼,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向後拋飛。

    見此情狀,尤金身形一閃,已經到了兩名護衛身前,雙手在他們的背上一托,化解了那榮耀騎士的力量,隨即反手一卸,將精神萎頓的他們放了下來。

    “大人……”一名護衛呼吸急促,嘴角沁出一絲血來。

    “好了,別說話,”尤金擡頭看了看面色蒼白的喬伊斯夫人,嘆息一聲道,“他們早有預謀,我現在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說著,他扭頭看向那兩名破墻而入的榮耀騎士,平靜的聲音中,透著一絲蒼涼:“讓你們樓下的人都停手吧,我們投降。”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53
發表於 2013-12-25 00:04: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六十四章


    夜色中,一行騎士飛馳而過。

    馬蹄鐵在街道的石板上,發出清脆而密集的“噠噠”聲。還沒等兩邊小樓裡沉睡的人們披衣下床查探究竟,就已經如風般消失在街尾拐角處。這留下一陣呼嘯的風,捲起路邊的落葉。

    這是一個無眠的夜晚。在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燈火通明的客廳裡激烈爭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寂靜的書房中沉思,也不知道有多少剛剛從不同地方抵達慕尼城的人們,正懷著不同的心思,等待著天明。

    慕尼城很大。沒有人知道,在這夜幕籠罩之下的小巷中,這一隊飛馳的騎士。就像他們不知道,當黎明來臨的時候,這個城市乃至於這個帝國,將走向何方一樣。

    這是一個命運的十字路口。

    就像歷史上無數命運的轉折點那樣,相同的安靜,相同的悄無聲息。

    十六名匪軍騎士,跟隨在羅伊的身後。

    “嗖”長矛瘦馬飛一般的掠過小巷中散落的垃圾,腳下步點一陣讓人眼花繚亂的變幻,已經拐過牆角,躍過一截低矮的殘牆,如同一支箭一般射進了齊腰高的野草叢,在草叢中拉出一道劈波斬浪般的軌跡。

    噠噠,身後的騎士們同時跟上。無論是拐過牆角,還是躍過殘牆,整個隊伍都如同蜂群般緊密,從容自若,一絲不亂。

    飛馳中,騎士們看著奔馳在前方的那個單薄的背影,每一個人的目光中,都是一片振奮,一片火熱!

    所有的一切,就像做夢一樣。

    如果在十幾年前,有人告訴他們,他們未來會心甘情願的追隨一個十七八歲乳臭未乾的少年,將自己的忠誠和信賴,無條件的繫於他的身上。他們唯一會做的。就是不屑地嗤之以鼻。

    即便是不久之前,他們離開困頓和屈辱的生活,來到這裡,重新感受那回到身體中的力量時,他們心裡,對這位少爺,更多的也只是感激。只是近乎於重生一般的喜悅,以及對他那神奇秘術的震驚和信服。

    一個失去鬥氣的騎士,就像失去了爪牙的雄獅。昔日的強大和榮耀,對應今日的,只有屈辱和悲哀。

    這是一個困擾騎士數百年的難題。古往今來,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偉大的騎士。因為失去鬥氣而黯然離開屬於他們的那光芒璀璨的舞台,消失在人們同情憐憫的視線中,在一間低矮潮濕的小屋裡,孤獨終老。

    可是,誰也沒想到,這個造成無數悲劇的難題,卻被羅伊所破解。

    大家不知道。年紀輕輕的羅伊,是如何掌握這一奇術的。但他們完全能夠想像,一旦傳出去,將會有多少人為之瘋狂。

    而他們選擇追隨這個少年,不僅僅是因為他為他們帶來了新生,讓他們擺脫了失去鬥氣之後的落魄和屈辱,讓他們終於在多年之後,拿起長劍。找回自己的榮耀,找回那已經遠離的光輝歲月。

    更重要的是,他們要保護他,不讓他受到任何的傷害。

    在立下這個誓言的時候,他們每一個人,都已經放棄了去建功立業,去縱橫馳騁。闖下一片天地,一番偉業的夢想。

    他們的劍,已經塵封許久。當年的熱血,也早已經冷卻。他們只是希望。能追隨羅伊,在這個亂世中活下去,有尊嚴的活下去。

    無論羅伊想做什麼,他們就跟隨就是。無論是攀上帝國貴族的頂峰,還是只是做一個富家翁,都沒有關係。他們不再為理想和信仰而戰,他們只為這個給予了他們第二次生命的少年而戰。

    可誰也沒想到,當他們跟隨在羅伊身後,走出綠塔莊園的時候,步入的,卻是這樣一個風起雲湧,波瀾壯闊的大時代。

    騎士們策馬奔馳。風聲,在耳邊呼嘯。天邊的魔月,就像一個巨大的紅色玉盤。而領頭的黑髮少年單薄的背影,就在這渾圓月盤的光芒中,隨著戰馬的奔馳而起伏。

    透過這背影,匪軍騎士們看見的,是一顆年輕而滾燙熾熱的心!

    從到綠塔莊園的第一天,他們就聽說過不少關於少爺的傳說。

    他們知道,當羅伊只是一個波拉貝爾男爵府小雜役的時候,他帶領波拉貝爾民眾,走出了死亡之地,一路不離不棄。當他只是烏合軍中一個小小新兵的時候,他曾經在危難之際,帶領烏合軍絶處逢生反敗為勝。

    而現在,身為一個訓練營新生學員的他,又站到了這場席捲慕尼城的風暴的核心。

    抗擊斐烈佬的侵略,營救阿道夫大公!

    誰都知道,現在的阿道夫大公,對盧利安,對帝國皇室來說,意味著什麼。也都知道,這是一個多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可就連紅葉騎士團,第十二軍團以及聚集在慕尼城中的這些頂級貴族們,都不敢輕提營救這兩個字。羅伊卻義無反顧的站了出來。

    沒有人知道,有這樣一個少年和這樣一支隊伍,在為營救阿道夫大公,挽回盧利安戰局而默默前行。也沒人知道,這個總是帶著一臉迷糊笑容的少年,已經無聲無息的踏出了讓人震驚的堅實一步。

    回想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一切,每一個匪軍騎士,都不禁為之驚嘆而振奮。

    原本,按照卡列尼奇和珀西兩位名將制定的計劃,匪軍騎士入營的目的,就只是在這支山頭林立的混亂聯軍中,聚集一支人數上千的隊伍,以保障有足夠的力量,支持營救方案的實施。

    畢竟,匪軍騎士的個人實力雖然不弱,但人數太少。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上,這樣一支隊伍,可以完成一次突破,一次斬首,甚至可以深入敵後端掉對方的糧草基地,但卻不能完成佔領,戰略分割,包圍等任務。

    因此,一支上千人的軍隊,就是保證營救方案順利實施的基本兵力底線。這並不是卡列尼奇和珀西不希望掌握更多的兵力。而是眼下慕尼城的現狀,讓他們對贏得軍中將領的信賴和全力支持,並不抱希望。

    況且,就算是拉走這支上千人的部隊,對匪軍來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需要尋找一個適當的時機,才可能在不引人生疑的情況下,將這支軍隊帶走。投入到營救計劃中的關鍵地點上。

    入營以來,大家也都一直是按照這個計劃進行的。

    可誰也沒想到,就在阿古力,德巴塔和其他入營的匪軍騎士們,還在按部就班的用自己的實力和號召力,去征服那些桀驁不馴的傭兵們。將他們一個個凝聚在自己身旁的時候,被丟進了後勤護衛隊,看似不可能有任何作為的羅伊,卻憑藉他的敏鋭洞察力,發現了貴族和蘭里斯人之間的暗中勾結,洞悉這個可能導致整個戰局崩盤的陰謀的同時,還籍此製造了一個贏得聯軍將領支持和信賴的良機。

    他先是利用赫爾曼等人想要對付他的急切心理。故意在對方對格里芬進行公開的懲罰時大打出手,隨即又在暴露了自己的魔紋鎧甲,引人眼紅之後,看似迫於軍法和赫爾曼的實力而主動投降。

    而在囚室中,當他從赫爾曼的口中,套出了關於貴族和蘭里斯人試圖謀害尤金將軍的陰謀之後,他斷然以鴿哨通知阿古力領導烏合軍包圍後勤護衛隊,隔絶消息。同時以奧斯頓和阿爾傑農兩位大光明騎士。制服赫爾曼等人,從而神不知鬼不覺的控制了被貴族們視為後花園的後營。

    有後營在手,又洞悉了貴族和蘭里斯人勾結的陰謀,如果再能救出尤金將軍,那毫無疑問,這支聯軍,將成為匪軍最堅實的後盾。相較於從中拉走一支部隊的計劃。這樣的效果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這一步步,簡單,清晰,卻需要超人的智慧。

    捫心自問。匪軍騎士們都不認為如果自己處在羅伊的位置上,自己能做出如此敏鋭的判斷,能如此從容的製造並且抓住這樣的機會。

    今夜,每一個匪軍騎士,對羅伊都有了全新的認識。

    想到這裡,每一個人的嘴角,都不禁勾起一絲笑容。他們可以確定,自己之前安安穩穩過平凡日子的想法,可以徹底丟棄了。

    跟隨在自家這位少爺的身後,永遠也不會寂寞。

    活寶躍過一條污水溝,拐上了通往瓦倫區香農莊園的一條僻靜小路。羅伊抿著嘴,一雙藍色的眼睛,就如同黑夜中的篝火,跳動著熾烈的光芒。

    從波拉貝爾到湯姆死去的懸崖,從知道自己的身世,到走進第一訓練營,從跟斯嘉麗的衝突,再到凱文的挑戰,自己就像一個行走在鋼絲上小獸,憑藉著一點點的運氣和咬牙的堅持,跟一隻擁有無窮力量的巨獸搏鬥。

    而今天,這場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注定要伴隨自己一生,用盡自己全部力氣去搏殺的較量,終於迎來了新的一個回合!

    席林!

    盧利安,不是一個任你擺佈的地方!

    轉眼間,羅伊和騎士們,已經到了通往香農莊園背面小山丘的一條小路。在茂密而幽靜的樹林中甩鐙下馬,羅伊回過頭,環顧目光炯炯的匪軍騎士們,臉上露出那招牌式的人畜無害的迷糊笑容。

    “先生們,我們走!”

    …………………

    …………………

    喬伊斯夫人站在窗口,注視著窗下被押進副樓地窖的尤金和他的幾名護衛。

    在走進地窖之前,尤金扭頭向小樓看了一眼,兩人的目光一撞,都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片刻之後,尤金扭開頭,在幾名貴族私軍騎士的押解下,走進了地窖。

    “幹嘛不殺了他?”

    喬伊斯夫人頭也不回,臉上掛著宛若斷天山脈峰頂般的冰霜,冷冷的問道。

    身後,威爾斯伯爵緩緩從一幫騎士中走了出來。那張瘦削而陰沉的臉,在燭火下忽明忽暗。

    “夫人,我們認為,如果能夠生擒活捉,就儘量生擒活捉,以免艾弗里那幫人狗急跳牆。而且,尤金或許在控制城防的關鍵時候,還能用得上。”

    “可你們,並不希望我活著吧?”喬伊斯夫人轉過頭來。一雙鳳眼冷冷地看著威爾斯伯爵。從牙齒縫裡鑽出來的聲音裡,“你們”兩個字,咬得特別重。那股子寒意,冷得刺骨。

    房間裡,氣氛一時變得劍拔弩張。

    幾名喬伊斯夫人麾下的騎士,憤怒的握著劍柄,瞪著威爾斯伯爵和其他幾個貴族私軍騎士。而在小樓下。他們的十幾個同伴,也正跟包圍小樓的貴族私軍騎士怒目相對。

    這些忠於喬伊斯夫人的騎士,在襲擊發生的時候,都在副樓裡休息聊天。大部分人都沒穿鎧甲。對於襲擊,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直到尤金宣佈投降之後,他們才匆匆趕到喬伊斯夫人的身邊。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並非他們疏忽。而是在他們想來,這裡是防禦森嚴的慕尼城,喬伊斯夫人作為貴族的領導者,事實上已經等同於這座城市中最有權勢的人。沒有誰能對她下手。

    更何況,香農莊園是喬伊斯夫人的秘密產業,不為人知。因此,他們只需要在莊園大門和幾個關鍵位置安置崗哨就行了。而大張旗鼓的佈防。反倒很容易引起周邊民戶的注意,違背喬伊斯夫人選擇這裡和尤金見面的初衷。

    可讓騎士們沒想到的是,敵人沒有襲擊莊園,反倒是和夫人站在同一陣營的貴族們,悍然發動了襲擊。數十名平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甚至在一張桌子上吃肉喝酒的私軍騎士,輕輕鬆鬆就包圍了小樓。

    雖然這些傢伙的目的是襲擊尤金,但他們同時也將喬伊斯夫人置於極其危險的境地。至少。在他們發動攻擊的時候,有那麼幾分鐘,客廳裡就只有尤金和喬伊斯夫人兩個人。一個是身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一位是榮耀騎士,若尤金要對夫人不利,要殺她要抓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喬伊斯家族騎士們。不知道尤金為什麼會放過喬伊斯夫人,但他們知道,這一切都是威爾斯和這些私軍騎士所造成的!

    自家領主身處險境,讓他們感到恥辱和憤怒。

    在喬伊斯夫人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威爾斯的臉上,依舊是那千年不變的笑容。

    在盧利安的貴族當中,喬伊斯夫人絶對是一個強大的存在。雖然她總是表現的友善而低調,總是喜歡用她的美貌和高超的交際手段去達成她的目的,可若有人以為她只有這些,那就大錯特錯了。

    就像現在。

    看著喬伊斯夫人身邊劍拔弩張的騎士們,威爾斯的感覺,就像是看見了女人張開的鋒利爪牙。似乎只要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她生吞活剝。

    如果放在以前,別說直接和喬伊斯夫人作對,就算只是一次小小的冒犯,他也會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提心吊膽。可今天,威爾斯覺得自己的心跳很穩,掌心很乾,膝蓋也很直很有力!

    今夜的行動,是席林和娜塔莎一手策劃的。

    他們選擇了盧利安貴族當中和喬伊斯夫人的關係不那麼近,而且對蘭里斯家族投靠意願最為迫切,最為堅定的一幫人。糾集了他們手上最為精鋭的武裝力量。而威爾斯,就是這次行動的執行者。

    早在入夜之前,威爾斯就已經帶領四名榮耀騎士和二十多名公正騎士到了臨近的一個莊園裡。而那個幸運的小莊園主,則拿著超過他莊園價值一倍的金路郎,只用了一個禱時就收拾好行李,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站在莊園後面的半山坡上,威爾斯看著喬伊斯夫人和尤金的車隊在相隔不到一個禱時的時間裡陸續駛入莊園。隨後,他毫不猶豫地下達了發動攻擊的命令。

    以有心算無心,喬伊斯家族護衛騎士的疏忽和尤金的放棄抵抗,使得這場襲擊,出乎意料的順利。

    拿下尤金,就等於拿下了慕尼城。

    即便還有艾弗里等軍官和一幫終於阿道夫大公的貴族,但群龍無首,他們不可能是早已經謀劃好一切的席林大人的對手了。

    這一次,威爾斯對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

    在俘虜尤金之後,他已經在第一時間派人通知了席林。他已經能夠想像,明天一過,自己將收穫何等豐厚的回報!

    在喬伊斯的逼視下,威爾斯悠悠的道:“夫人您誤會了。我們怎麼敢對尊貴的您有絲毫的不敬?這中間,應該是有一點小小的差錯……”

    他做出一副思索的無辜模樣。說道:“事情是席林大人直接通知我的。他告訴我說,您將親自引誘尤金來香農莊園,讓我只需要帶人配合您的行動,制服尤金就好了。至於其他的,我一概不用打聽。”

    說著,他抬頭看向喬伊斯,有些困惑地道。“我以為,夫人都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安排,而尤金,又確實被夫人您引到了這裡,所以……難道,您和尤金將軍的會面。還有別的什麼隱情嗎?”

    威爾斯這番話直接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席林身上。而話裡話外,也在暗示喬伊斯夫人和尤金私下會晤的事實,一時間,只聽得喬伊斯家族騎士們紛紛在心頭破口大罵。這隻老狐狸!

    喬伊斯夫人看著有恃無恐的威爾斯,目光閃動。

    她並不懼怕席林。她雖然主動投靠,但她投靠的對象。是蘭里斯家族,而不是席林這個二級管家。

    況且,這裡畢竟還是聖索蘭帝國,還是盧利安!蘭里斯家族雖然強大,但他們要統治這個帝國,要把他們的影響力擴展到盧利安來,並不是那麼輕而易舉。至少現在,他們還不是這片土地的統治者。至少現在,他們還需要當地貴族的配合,才能把手插進這場席捲慕尼城的亂局中。

    哪怕當著席林的面,喬伊斯夫人也敢坦承自己和尤金會面的事實。大不了,隨便編一個說辭罷了。

    這種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越明白,就越沒有人會掀開裙襬。去探尋究竟。

    在這種關係到家族興衰存亡的局面下,瞻前顧後,趨利避害,原本就是每一個貴族家族都會做出的相同選擇。

    身為一個超級家族。蘭里斯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要沒有直接的衝突和損害,他們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而窮追猛打的追究,只會讓他們在貴族們的心目中,顯得氣量和格局太小,不值得投靠。

    喬伊斯擔心的是,她不知道席林,準備把慕尼城帶向何方。

    在不知不覺之間,自己似乎已經失去了對局面的控制。

    首先,如果沒有身邊人的出賣,自己和尤金的會面,絶不可能洩露。其次,席林能越過自己,直接指揮威爾斯,那就意味著,他有了能在盧利安拋開自己單獨行動的能力。第三,威爾斯是第一個公開投靠席林的人,由他來指揮這場襲擊,並不讓人意外。可除了他之外,還有哪些人參與其中呢?

    想到這裡,喬伊斯夫人微微眯起了那雙動人的鳳眼。

    眼前,一會兒是席林的冷笑,一會兒是尤金看向自己那神色複雜的眼睛。腦海中,一會兒是那些可能投靠席林而共同參與今晚襲擊的貴族們的名字,一會兒又是自己赤手空拳站在尤金面前的後怕。

    今夜一過,明天的慕尼城,就是一場大亂!

    席林想幹什麼?尤金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他麾下的艾弗里那幫人,又會不會魚死網破?自己在這條背叛的路上,是將錯就錯的走下去,還是……

    一時間,喬伊斯夫人的腦子亂作一團。

    從理智來說,尤金的被俘,已經注定了慕尼城的局勢天枰,將倒向席林和貴族一方。而作為貴族中的領頭者,又是導致尤金被俘元兇的自己,似乎只能在這條背叛的路上越走越遠,無法回頭。

    而且,就算自己想回頭,眼前的威爾斯和他率領的這些騎士,也不是自己反手就能鎮壓的。更何況,在席林手中還掌握的數十名蘭里斯南下騎士,那是一股足以左右慕尼城局勢的力量。這股力量,就算是自己,也無法抗衡。

    可是,從感情上來說……回想到尤金看向自己的目光,喬伊斯夫人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從一開始,就錯了。

    或許,正如尤金所說,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考慮利益的。

    就像尤金。他今日來,只帶了八個普通護衛和一個車伕。

    在這樣的時刻,和自己見面,他何嘗不擔心這是一個陷阱?可他還是來了。如此平靜,從容的以身赴險。甚至在已經遭遇襲擊,而且自己就赤手空拳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依然沒有動手。

    和他比起來,自己和威爾斯這種人,身上的衣袍再華麗,裡面也爬滿了虱子!

    一時間,喬伊斯夫人早已經被爾虞我詐所侵染的心裡,彷彿被什麼堵住了一般,異常難受。

    看到喬伊斯夫人臉上神情變幻,威爾斯半眯著一雙眼皮鬆弛的三角眼,說道,“夫人,我已經派人將這裡的情形,通知席林大人了。我想,他一定會為我們的收穫感到高興。明天就是法諾後軍出兵的日子,席林大人認為,我們的任務就是守在這裡,哪裡也別去。明天在城南大營,他會親自指導一齣好戲。”

    “哪裡也別去?”喬伊斯夫人攥著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而露出一抹缺血的白色。

    “是的,哪裡也別去。”威爾斯冷冷地道,“席林大人說,夫人您是一位聰明人,會明白他對您的愛護的。”

    “放肆!”喬伊斯夫人身邊,一名騎士忍不住呵斥道,“你們這是想囚禁夫人嗎?”

    “這怎麼能說是囚禁呢……”威爾斯伯爵冷笑道。不過,他的話才出口,就已經被喬伊斯夫人擺手打斷了。

    “不用說了,”喬伊斯夫人緩緩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我明白。”

    她知道,這是席林,想要讓自己置身事外了。

    今天和尤金的見面,讓席林聞到了她身上的一絲不可靠因素。而顯然,在俘虜尤金之後,席林已經能夠通過他新掌握的某個人,完成剩下的計劃。這個時候,他需要她所做的,就是呆在這裡。

    只要喬伊斯不公開出面反對,那麼,之前跟隨她的那些貴族們,就會按照慣性,繼續跟隨席林走下去。他席林,也會給她一個台階下,甚至還會把引誘尤金自投羅網的功勞,算到她的頭上。

    席林不怕她不就範。

    慕尼城局勢未來的走向,已經明明白白的擺在了面前。如果她還有那麼一絲的理智,她就會明白,除非,她想放棄投靠蘭里斯家族所做的一切,並且跟威爾斯來一場火併。否則,呆在這裡,就是她最好的選擇。

    看看身邊的騎士,喬伊斯夫人把一雙明亮的眸子,漸漸隱入燭光之外的黑暗中。

    她忽然有些後悔。

    不是因為約見尤金,也不是因為自己之前選擇投靠蘭里斯。她從來都是一個做出了決定,就不會後悔的女人。她只是覺得,自己的猶豫不決,使得自己在做出決定之前,就已經失去了繼續遊戲的機會。

    而除了不後悔之外,她也從來都不是一個安份的女人。

    這一次,她忽然很想拋開利益和理智,去做一個讓自己心裡舒服,或許未來,可以跟自己的孫女聊天時提起來,有那麼一點點自豪的決定。

    可惜,已經沒有機會了。

    在今夜,在香農莊園,自己手下的騎士,不足以擊敗威爾斯。

    客廳寂靜無聲。

    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54
發表於 2013-12-29 21:54: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六十五章

    這個時候,會是誰?

    威爾斯和喬伊斯夫人對視一眼,目光中都是對對方的疑慮和警惕。

    此刻在這香農莊園中,他們雙方手裡的力量算是勢均力敵。擁有四位榮耀騎士的威爾斯或許要強上一點,但要想滅掉喬伊斯夫人,不付出相當的代價,也不可能。甚至說,喬伊斯夫人若是願意捨棄一切全力一搏的話,說不定也能拚個同歸於盡。

    這種力量的平衡,使得雙方都默契的接受了現在的局面。不過,若是對方還有人抵達這裡的話,那麼,這種平衡就可能被打破。一方佔據優勢,一方處於劣勢,雙方的心思都會變得不一樣,局面也會變得相當危險。

    而無論是威爾斯還是喬伊斯夫人,心裡都知道,那不是自己的人。難道是對方……兩人幾乎同時走到了窗前,向下望去。而雙方的騎士們,也各自護住了自己的主人,一時劍拔弩張。

    樓下,涇渭分明的雙方騎士,手執火把,把整個莊園映得透亮。隨著馬蹄聲的傳來,威爾斯手下的幾名騎士,當先迎向了大門。而喬伊斯夫人手下的人,則手按劍柄,冷眼旁觀。場面緊張而混亂。

    “滾開……別攔著路……小……小心我……撞死你……”

    門口的一片喧囂聲中,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傳來。

    人群湧動,燃燒的火把光芒照亮了晃動的人影縫隙中的四個騎者。當先一人身穿水藍色的金線波浪紋長衣,扎著白色的綢緞拉夫領,下穿緊身齊膝褲,白色長襪和一雙錚亮的黑色高跟皮鞋。

    這身裝束,識貨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絶對不是普通的大路貨。無論衣料款式還是做工,都堪稱上乘。若在慕尼城中,只有有限的幾個裁縫大師才可能做出來。不說別的,單單那件水藍色的上衣。只怕就要數百金路郎。

    能穿這種衣服的人,都是非富即貴。

    而且,從這人的相貌氣質來看,顯然也是一位貴族。他大概四十歲左右,相貌英俊。哪怕喝得醉醺醺的,身子歪歪倒倒的隨著坐下一匹漂亮的弗里斯蘭馬打著轉,舉手投足間。也頗顯貴氣。

    而在他的身後,則是兩名護衛騎士和一個僕從模樣的少年。眼看自家主人闖進了別人的莊園,被數十名騎士虎視眈眈,那少年慌忙拉著那貴族男子的馬,試圖讓他離開大門,而兩位騎士。則神情緊張的拔出了長劍,護在身前。

    “拉著我幹什麼?”那貴族男子,顯然醉得不輕,大聲叫道,“快讓這幫鄉巴佬給我滾開,把愛麗絲叫來見我。該死的,見我來了。也不來迎接。怎麼今天這裡這麼多人,她在舉辦舞會嗎……”

    “老爺,”那少年僕從急道,“您走錯路了,這裡不是愛麗絲小姐的莊園,她的莊園,還得繞過前面的水塘,過了牧場才到。您忘記了嗎?”

    “胡說。”那貴族男子猛的一拽,把自己的胳膊從一名護衛騎士的手中掙脫開來,“別以為我喝醉了。我可沒醉!這裡我來了十幾次,怎麼可能走錯?就算我走錯了,難道黑珍珠也走錯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附身去摸坐騎的頭。

    他原本就搖搖晃晃,加上剛才一拽。已經把握不住平衡,這時候還俯身去摸馬頭,身體頓時一側,一個觔斗栽倒在馬下。

    場面一團混亂。不但這貴族男子差點被團團打轉的馬給踩中。那牽著馬的少年僕從。更是被嘶叫掙扎的馬,給帶得踉踉蹌蹌,腳下一個不穩,摔倒在地。

    見自家主人掉下馬來,那兩名騎士慌忙下馬,試圖把他給攙扶起來。

    “你們是誰?來這裡幹什麼?”

    混亂中,威爾斯麾下的騎士,已經將這四人團團圍住。領頭的一個絡腮鬍騎士厲聲喝問,其他眾人,則紛紛拔出長劍,激發鬥氣,目光不懷好意。

    “抱歉,抱歉,”一個護衛騎士解釋道,“我家老爺走錯了路,誤入貴莊。我們馬上就走。”

    “走?”絡腮鬍騎士一聲獰笑,目光投向旁邊幾個查探的護衛,在確定只有這四個人之後,他環顧左右,厲聲下令道:“都抓起來!”

    今日的香農莊園,有著太多的秘密。而這一夜過去之後,明天的慕尼城就將迎來一場大變。如果在此之前出了什麼紕漏,就連威爾斯爵爺也承擔不起。因此,無論這四人怎麼回事兒,都要先抓起來再說。

    “你們幹什麼?!”兩名護衛猛的拔出劍來,護住那倒在地上直呻吟的貴族男子,厲聲道,“我們是奧斯頓家族的人!你們這是想給自己惹麻煩嗎?!”

    “奧斯頓家族?!”

    窗邊,威爾斯伯爵和喬伊斯夫人眉頭微微一皺。

    雖然身在南方,但身為一名貴族從小就必須接觸的紋章學知識,依然讓他們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在帝國貴族譜系中,奧斯頓家族是屬於帝都貴族圈的一個底蘊雄厚的老牌家族。統治著一片廣闊的領地,同時還經營著好幾處礦山和一個規模不小的商團。其實力,在帝國貴族中屬於中上層。

    帝國貴族數以千計,關於這個家族目前的詳細資料,並不在威爾斯和喬伊斯夫人的腦海中,再加之平日裡,他們也從來沒有和其家族成員有過任何的往來,因此,並不清楚對方底細。

    不過,他們很清楚的一個常識是——身為地方貴族,最好不要輕易招惹帝都的任何一個老牌家族。

    而不管那貴族男子和他的護衛是不是誤闖到這裡,至少從馬飾上的紋章來看,的確是奧斯頓家族的灰熊加角鹿的圖案。

    這意味著,一個難題擺在了面前。

    威爾斯面沉如水,喬伊斯夫人的嘴角,則勾起了一絲笑容。

    這是威爾斯的難題,不是她的。相反,在這個讓人失望而無聊的夜晚,或許。這算是一個能提起精神的節目。

    只可惜,對方只有四個人,而且,除去那可以忽略不計的少年僕人之外,那貴族男子也是一看就是個沒什麼實力的普通人,估計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來。不然的話,自己說不定可以……

    “威爾斯伯爵。”喬伊斯夫人伸手捋了捋耳邊垂落的長髮,微笑著道,“奧斯頓家族,可不是那麼好招惹的。您準備怎麼處理呢?是趕他們走,還是把他們留下來,甚至乾脆殺了他們?”

    她捂著嘴道。“這可真是個傷腦筋的問題。不過,無論你怎麼做,我都會為您保守秘密的。”

    保守秘密?

    威爾斯咬著牙斜睨了喬伊斯夫人一眼。趕這四個人走,肯定不可能。現在的香農莊園,只能進不能出。除非到了明日塵埃落定,否者,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必須如同釘子一般釘在這裡。

    而殺了對方,這也不是一個好主意。要知道,自己今天已經把喬伊斯夫人得罪得狠了。如果自己真的下令殺了這四個人,那麼,要不了三天,這個女人就會把自己賣給憤怒的奧斯頓家族。

    他威爾斯再蠢,也不會為了蘭里斯家族或任何一個人的利益,去為自己招惹一個可能帶來殺身之禍的仇敵。

    轉瞬之間。威爾斯的腦子裡,就已經轉過了許多念頭。

    “來者是客,”威爾斯微微一笑,衝下面看著自己手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對喬伊斯夫人道,“夫人既然已經引誘尤金自投羅網。不如,也邀請這幾位不小心誤闖進來的先生來共飲一杯?”

    喬伊斯夫人眼波流動,似笑非笑的看了威爾斯一眼。

    她知道,這老狐狸是想以一種溫和的方式。把這四個人留下來。既不放他們走,也不冒著結下一個大仇的風險殺了他們。

    先把他們邀請進來,摸清楚他們的身份底細。無論是誤闖進來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反正都在他威爾斯的控制之下,到時候,無論他想關想殺,都來得及。更何況,還把她也拖下了水。

    這莊園,是她喬伊斯的,而人,也是她喬伊斯夫人邀請進來的。到時候奧斯頓家族追究,她喬伊斯一樣脫不了干係。

    可是,這世界上哪裡有這樣的好事?

    喬伊斯下意識的就想拒絶,不過,腦子裡忽然一動,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反正今晚也太無聊了。”

    她轉頭對身邊的一名騎士擺了擺手道:“把他們請進來吧。禮貌一點。”

    很快,門口的四人,就被請進了莊園。

    那醉醺醺的貴族男子,顯然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是直接被他那身材單薄的少年僕人給攙扶進來的。而他的兩名護衛騎士,在看見莊園中這數十名全副武裝的騎士之後,也明白自己想要帶自家主人離開,無異於白日做夢。

    無奈之下,只能護衛著那貴族男子進了莊園,一路上,兩人的手都時刻不離劍柄,目光中,充滿了擔憂和戒備。

    整整三碗醒酒湯下去,那醉醺醺的貴族男子,才睜開了眼睛。

    “哎呦……”一醒來,他就大聲呼疼,顯然是剛才從馬上栽下來摔得不輕,好一會兒,才環顧四周道,“我這是在哪裡?”

    “老爺,您沒事兒吧,”那少年僕從端著醒酒湯碗,怯怯地道,“您走錯了路,闖到別人家來了。”

    “哦?這裡不是愛麗絲小姐的莊園?”那貴族男子一愣,揉了揉腦袋,醉眼惺忪的目光,落在喬伊斯夫人的臉上,頓時一亮,搖搖晃晃的起身行了個禮,“不知道這位美麗的夫人,是……”

    “莉絲.喬伊斯。”喬伊斯夫人還禮,微笑著道。

    這個名字,讓那貴族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迷惘,似乎在想著什麼,隨即,他就反應了過來,驚訝地道,“您是喬伊斯侯爵夫人?”

    喬伊斯微笑著,優雅地一頷首。

    “聖帝在上,竟然是您。我對夫人可是傾慕已久,”那貴族男子的酒意一掃而空,飛快地整理了跌下馬後沾滿了塵土的衣服,重新撫胸見禮,“沒想到,現在您居然就站在我的面前,真是……凱特.奧斯頓。向您致以最誠摯的問候,美麗的喬伊斯侯爵夫人,能見到您,是我的榮幸。”

    “奧斯頓先生,您太客氣了,”喬伊斯夫人還禮之後,稍一思索。眼中流露出一絲訝然的神色,“凱特.奧斯頓?您就是那位……”

    “失去鬥氣的倒霉蛋嗎?”奧斯頓一臉苦笑,“沒想到,這事就連夫人您也知道。”

    “真是太失禮了,我剛剛想到,就隨口說了出來。”喬伊斯夫人有些尷尬地道,“我很抱歉。”

    “這是我倒霉罷了,沒什麼好抱歉的,”奧斯頓笑著道,“不過,相較於我的倒霉事兒,我倒希望我在其他方面的好名聲。能傳得這麼遠。”

    兩人的對話,讓客廳裡的騎士們,都是一陣竊竊私語。

    他們中的幾個人,也聽說過這個名字。

    “怎麼?”威爾斯皺著眉頭,對身旁的一名騎士道,“你們認識這人嗎?”

    “是的,伯爵先生。聽說過,”那騎士壓低了聲音。在威爾斯耳畔低聲道,“凱特.奧斯頓,曾經是一位二星大光明騎士。是出了名的天才。不過在幾年前,因為受傷,失去了鬥氣天賦,成了廢人。”

    他說著,看向奧斯頓。唏噓道,“他的實際年齡,應該比看起來要小一些,只不過沒了鬥氣之後。人就變得有些出老。”

    聽到這騎士的話,威爾斯心頭的疑慮,去掉了一大半。

    在今天這樣的關鍵時刻,一名貴族帶著他的僕人和護衛騎士醉醺醺地闖進來,似乎太過巧合了。不過,既然對方真的是奧斯頓家族的人,而且,又是一個失去了鬥氣的貴族,那麼,自己似乎不必要太過擔心。

    他從來沒聽說過奧斯頓家族和盧利安的任何一個勢力有關係,況且,就憑他們四個人,難道還能做什麼?

    威爾斯這邊心裡盤算,那邊,貴族男子和喬伊斯夫人也聊得投機。

    在輕描淡寫的拿自己失去鬥氣的事情開了開玩笑之後,奧斯頓環顧四周,好奇地問道:“這裡是夫人您的產業嗎?”

    香農莊園只是一個價值不超過五千金路郎的小莊園,如果不是這裡的泥土,特別適合種植花草,喬伊斯的父親,當初根本就不會買下來。

    因為喬伊斯夫人幾乎從來都不來這裡,因此,莊園小樓的客廳裝飾雖然溫馨雅緻,空間卻不大,並不符合喬伊斯侯爵夫人的身份。顯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是以,奧斯頓才有此一問。

    而這時候,他身邊的一名護衛,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奧斯頓一邊聽,一邊看著喬伊斯夫人,臉色越來越沉。

    “夫人,”等到那護衛騎士說完,奧斯頓沉吟了一下,揉了揉太陽穴,問道,“聽我的隨從說,我喝醉了,不小心闖進了這裡。而夫人您,似乎正忙著某種……不太方便讓人知道的事務,所以,您讓您的騎士,把我們請了進來,是麼?”

    畢竟是帝都老牌貴族家的人,又是一位曾經的大光明騎士。喬伊斯夫人和威爾斯等人發現,奧斯頓在聽到他的騎士述說之前的情形之後,臉色變得非常的快。彷彿一下子就從晴天到了烏雲密佈的陰天。

    顯然,聽說自己是被強行請進來之後,他感覺受到了冒犯。

    “是,也不是。”喬伊斯夫人笑眯眯地斜睨了威爾斯一眼,對奧斯頓道,“尊敬的奧斯頓先生,這裡雖然是我的產業,不過,現在我可做不了主。真正讓人請您進來的,是我身邊的這位威爾斯伯爵。”

    “哦?”奧斯頓有些訝然的看向威爾斯。

    在別人的家裡發號施令,顯然不符合一名貴族的基本禮貌。尤其是,這位威爾斯伯爵,身份地位,比起一位尊貴的侯爵,要低得多。

    威爾斯伯爵眉頭一皺。

    喬伊斯夫人在旁邊繼續煽風點火道:“威爾斯伯爵的威風可大著呢。剛才包圍您的那些騎士,都是威爾斯伯爵的人。我們的人,根本說不上話。我只是怕奧斯頓先生您受到傷害,所以,才趕緊讓人請您和您的隨從進來,喝上一碗醒酒湯,舒服一點。至於其他的,我可就無能為力了……”

    喬伊斯夫人眼波流轉,目光從奧斯頓掃向威爾斯。“威爾斯先生,才是這裡的主宰。奧斯頓先生您有什麼問題,盡可以問他就好了。”

    “這騷狐狸!”威爾斯在心頭暗罵。

    喬伊斯夫人三言兩語,就把一把火引到了他的頭上。他單從那奧斯頓看向喬伊斯那驚艷而傾慕的眼神就能看出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花花公子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充當護花使者的身份,為她出頭。

    果然,那奧斯頓挺了挺胸膛。傲慢地抬起下巴,看著他道,“威爾斯伯爵,初次見面,我應該禮貌的向您問好。而作為友善的回應,您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說著。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奧斯頓家族,雖然算不上什麼豪門望族,但我凱特,身為家族第三代嫡孫,受到別人的脅迫和侮辱,家族也不會坐視不理。灰熊和角鹿的紋章上。從來不容蒙塵。”

    “奧斯頓先生,您誤會了,”威爾斯並不想為自己招惹莫名其妙的仇恨,解釋道,“您來這裡的時候,顯然已經醉了。我完全是出於好意,才請您進莊園來休息一下。況且,您知道。現在的慕尼城,可不太平。”

    “不太平?”奧斯頓傲然道,“斐烈人還遠在美丁城南方,慕尼城戒備森嚴,除了一些走投無路的難民和一幫想趁火打劫的惡棍之外,我倒看不出什麼不太平的跡象。況且,您認為有哪一位會不長眼。冒犯到奧斯頓家族的頭上來。”

    這話雖然有著貴族言辭中特有的含蓄,但所有人都能聽出來,這幾乎是指著威爾斯的鼻子罵他不長眼了。

    這奧斯頓英俊儒雅,溫和有禮。可傲起來,也盡顯一個老牌家族子弟的威風。

    威爾斯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

    奧斯頓對他臉色的變化,視若無睹,冷笑著道:“況且,這裡是喬伊斯夫人的莊園,身為一位身份尊貴的伯爵,威爾斯先生,您在發號施令的時候,不會連六歲小孩都懂的禮貌也忘記了吧?”

    這傢伙以為他是誰?

    雖然對方是一位來自帝都老牌家族的貴族,但威爾斯依舊覺得,這傢伙太狂妄了。

    如果不是他的護衛沒跟他解釋清楚他現在的處境,就是這傢伙在帝都貴族圈裡呆傻了,不知天高地厚!

    威爾斯不想再和這人繼續糾纏下去。這裡是盧利安。今夜,他站在這場即將開始的風暴的中心,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犯下任何可能讓自己後悔的錯誤。只要自己不殺這傢伙,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奧斯頓家族,難道還會為一場小小的衝突而向已經為蘭里斯家族立下大功的自己尋仇不成?

    就算有些小小的報復,自己也完全能夠承擔得起!

    想到這裡,威爾斯挺了挺腰板,冷漠地道:“奧斯頓先生,我和喬伊斯夫人之間的事情,您並不瞭解,也輪不到您來評判。您只需要知道,我這麼做,只是出於對奧斯頓先生您的安全考慮罷了。如果您不願意領情的話,我也沒什麼話好說。今夜,就委屈先生您在這裡休息一晚,等到明天,我會恭送先生您離開。”

    說著,他沖身旁的幾位騎士使了個顏色:“帶奧斯頓先生和他的隨從,去客房休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你們要寸步不離。”

    這是擺明了要把奧斯頓等人軟禁起來了。

    奧斯頓一聽,臉色一下就變了。

    “威爾斯伯爵,”奧斯頓冷冷地道,“您的這種並不禮貌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今晚我還有個約會,恐怕不能在這裡住了。”

    “抱歉,”威爾斯毫不猶豫地拒絶道,“我不能讓您離開。奧斯頓先生您應該是一個聰明人。也應該知道,現在是慕尼城的非常時期。實說吧,原本您想去哪裡,和我們沒有任何的關係,不過,既然你在這個時候闖進了這裡,那您就介入了一場您原本不應該介入的紛爭。今晚是走是留,恐怕由不得先生您決定了。”

    威爾斯的話音一落,四周騎士就猛的抽出了劍來。客廳裡的氣氛,一時間緊張到了極處。

    奧斯頓微微眯起了眼睛,看著威爾斯。良久,他轉頭看向袖手旁觀的喬伊斯夫人和她身旁的騎士們,聳聳肩膀,問道:“身為一個懂禮貌的貴族,我必須要向威爾斯先生做出表率,徵求一下女士的意見……”

    他微微一欠身:“夫人,您的意思呢?”

    喬伊斯夫人注視著奧斯頓,目光閃動。她一時有些弄不明白,這個人,究竟是有恃無恐,還是根本就沒弄清楚狀況。

    威爾斯手下,有二十多名公正騎士和四位榮耀騎士。這樣的力量,別說在這個小小的莊園裡,就是在慕尼城裡橫著走,只怕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哼哼。

    而奧斯頓,就算以前是一位擁有大光明騎士實力的強者,可現在的他,只怕連隨便一個武裝騎士都對付不了。而他的這三位隨從,兩名騎士的實力至多也就是公正級,那個少年僕從更可忽略不計。

    如此懸殊的差距,還有什麼可問的。難道自己允許他離開,他就真的可以離開麼?

    想到這裡,喬伊斯夫人覺得,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而且,她甚至隱約感覺到,那奧斯頓的目光中,似乎隱藏著什麼東西。

    “身為地主,我自然聽憑客人的意願,”喬伊斯夫人看著奧斯頓那深邃的眼睛,笑著道,“如果奧斯頓先生您願意離開,那我其實也想跟您一塊兒走呢。只是,恐怕威爾斯先生和他的騎士們,不會同意。”

    聽到這話,奧斯頓和他身旁隨從的眼睛,都是一亮。

    奧斯頓的嘴角,漸漸勾起一絲笑容,他看著喬伊斯夫人,笑道,“看來,夫人也不喜歡威爾斯先生。”

    喬伊斯夫人的心跳,頓時加快了不少。那種奇怪的預感,變得越來越強烈。她認真地看著奧斯頓,點頭道;“是的!”

    客廳裡,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威爾斯的眼睛半眯了起來,露出刀子般的陰冷鋒利。喬伊斯夫人微微抬著下巴,漂亮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雙方的騎士們,都繃緊了神經,每一個人看向對方的目光,都如同看見了獵物的猛獸。

    在這寂靜的空間中,大家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最後,還是奧斯頓,打破了寂靜。

    這個風度翩翩的貴族男子,把頭轉向威爾斯,臉上帶著一絲從容的笑意:“既然如此。那麼,現在我只剩下了一個問題……”

    威爾斯冷冷的道,“洗耳恭聽。”

    奧斯頓悠悠地道:“尤金將軍在哪裡?”

    轟!整個客廳,在瞬間就被這個問題給引爆了。

    騎士們紛紛抽出長劍,激發鬥氣。轟然爆開的戰環,迸射而出,將客廳的桌椅板凳炸得稀爛,木屑四散。一道狂風平地而起,窗戶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猛的推開,窗簾被吹出窗外,飄得老高。

    小樓中的動靜,立刻引發了下面的警覺。原本就互相看不順眼,氣氛緊張的雙方騎士,幾乎同時拔劍出鞘。一時間,就只聽見劍鞘摩擦的嗆啷聲,騎士們的厲喝聲,戰馬驚嘶聲,不絶於耳。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55
發表於 2013-12-30 21:38: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六十六章

    “你是誰?”

    客廳裡,威爾斯咬著牙,目光陰冷。

    從這幾個傢伙出現在莊園門口,他就感到可疑。不過,對方的身份和紋章,還有他們這區區人數,讓他打消了顧慮。可沒想到,自己當時心頭一閃而過的疑慮,居然才是真正的事實真相!

    這幾個傢伙,居然是為了尤金來的!

    可是,他們憑什麼詢問尤金?

    在這香農莊園裡,自己才是這裡的主宰。他們四個人,有兩個都是廢物。就算加上喬伊斯夫人和她麾下的騎士,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別的不說,單單是自己身旁的四個榮耀騎士,就是他們越不過的一座大山!

    同樣感到震驚的,還有喬伊斯夫人。

    雖然從一開始,她請這幾個人進來,就沒安什麼好心。而剛才,她也是一步步挑撥奧斯頓和威爾斯之間的矛盾,除了一個吃了癟的女人報復威爾斯的心思之外,至多也就希望利用這個奧斯頓家族的成員,幫自己傳遞一個消息出去。

    可她做夢也沒想到,這奧斯頓,居然是為了尤金而來?

    他是誰?!

    威爾斯的問題,也同樣是她的疑問!

    “我?”奧斯頓微微一笑,對於四周虎視眈眈的騎士,從容得連眼皮也不抬一下,悠然道:“凱特,奧斯頓。這個名字可錯不了。”他抬了抬眼皮:“怎麼,要我拿身份文書給您看麼?”

    威爾斯目光陰沉。他相信這人的身份。可他想不明白,跟盧利安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奧斯頓家族,怎麼也會介入到這場風暴中來。這是不是意味著,除了慕尼城貴族和尤金之外,還有第三方勢力的加入?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自從他公開投靠了蘭裡斯家族之後,他就已經沒有退路了。今天的任務,若是有任何紕漏。對他的打擊,都是毀滅性的。

    威爾斯咬著牙,說道:“不管你是誰,我想,你都來錯了地方,也問錯了問題。有些事情,你們奧斯頓家族。還是袖手旁觀的好。”

    “哦?是麼?”奧斯頓微笑著搖搖頭道,“我可不這樣認為。”

    他說著,臉色漸漸冷了下來,“威爾斯伯爵,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最好自己將尤金將軍交出來。別逼我們動手。”

    動手?

    不管是威爾斯和他的騎士們,還是喬伊斯夫人等人。看向奧斯頓的目光,都像看見了一個瘋子。

    在這客廳中,威爾斯一共有八名騎士,都是好手。除了四個公正騎士之外,這次隨他而來的四個榮耀騎士,更是一個不少的全護衛在身邊。這才是威爾斯敢站在這裡最大的倚仗和底氣!

    一旦動手的話,只怕要不了一個照面。奧斯頓和他的隨從,就會橫屍就地。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居然還給別人機會,讓人家自己把人交出來?

    這簡直太荒謬了!

    威爾斯怒極反笑:“奧斯頓先生,看來您醉得不輕。”

    “哦,我喝醉了嗎?”奧斯頓一臉奇怪。

    “我勸你好好睡一覺,明天,酒就醒了。”威爾斯一聲獰笑。“我承認。奧斯頓家族的確不是我這樣一個小小的地方伯爵能夠招惹的。可是,若是你們不知死活,介入了不該你們介入的事情,別說一個小小的奧斯頓家族,就是十個奧斯頓家族綁在一起,也不夠人家一根手指頭粗……”

    “……所以,奧斯頓先生。我不管你是誰派來的,為什麼而來。您現在最好乖乖的閉上嘴,去客房休息。在帝都,你怎麼抖威風我管不著。至少今天。在這個客廳裡,沒您說話的份!”

    說到最後,威爾斯已經是聲色俱厲。

    喬伊斯夫人和手下的騎士們,都是面面相覷。

    說實話,哪怕和威爾斯站在對立的立場上來看,他們也覺得那奧斯頓,實在有些不知死活。威爾斯到現在還保持克制,沒讓人立刻動手把這幾個傢伙拿下,已經是對奧斯頓家族的足夠隱忍退讓了。

    不過,奧斯頓顯然不這麼認為。面對威爾斯,他悠悠地道:“我知道這裡沒我說話的份。”他話鋒一轉,“不過,似乎也沒有你威爾斯伯爵說話的份。”

    “是麼?”威爾斯伯爵攥緊了拳頭,臉頰肌肉猛的一抽,“那我們應該聽誰的呢?”

    他環顧四周,“是尊貴的喬伊斯夫人,您的這兩位護衛先生……”他目光一轉,看見那少年僕從,嘴角勾起一絲戲謔的笑容,“……或者,讓這個卑賤的僕人來說兩句,試試看我們聽不聽?”

    護衛在威爾斯身旁的一幫騎士們,都哈哈大笑。

    在他們看來,這奧斯頓,就是個給臉不要臉的蠢貨。不知天高地厚。這番奚落,原本就是他自找的!

    不過,他們的笑聲,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因為他們發現,那奧斯頓和他的兩名護衛,正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們,似乎看見了一群白痴。

    “威爾斯伯爵,真不愧是目光敏鋭的老狐狸,難怪蘭裡斯人一來,你第一個就投靠了過去。”一個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的聲音,在眾人的耳邊響起。

    眾人震驚地扭過頭,卻看見那僕從打扮,渾身髒兮兮的少年,摘掉了頭上的軟帽,擦去臉上的塵土。

    他有著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嘴角勾起的笑容,就像一隻剛剛睡醒的小獸,帶著一點迷糊。雖然算不上英俊,可卻給人一種讓人舒服的親近。

    他一邊擦著臉,一邊笑嘻嘻地對目瞪口呆的威爾斯道,“您猜得沒錯,這裡,所有人都得聽我的。”

    眾人都有些發懵。

    喬伊斯夫人扭頭看向奧斯頓,卻見這位奧斯頓家族的嫡孫,攤開手,一臉歉意的道,“忘了給大家介紹,這位是我家少爺——羅伊。我想。喬伊斯夫人和威爾斯伯爵,對這個名字,不會陌生吧?”

    羅伊!居然是他!

    喬伊斯夫人情不自禁地摀住了嘴,而威爾斯伯爵則臉色大變。

    他們當然知道這個名字!

    對喬伊斯夫人來說,這個小子的名字,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她的耳邊。無論是席林,還是那些貴族們。常常都會提起他。而不久之前,把這小子和第一訓練營e大隊分配到後勤護衛隊,也是她親自打的招呼。

    不過,她聽說昨天早晨,這個年輕人就因為觸犯軍法,而被後勤護衛隊給關了起來。

    雖然對其中的內幕。她心知肚明,只不過,在她看來,這小子就是一個不小心闖進了猛獸戰場的可憐蟲,無論這場戰爭最後結局如何,他的下場都早已經注定,沒必要給予什麼關注。

    可沒想到。他居然出現在這裡。

    而且,是領著奧斯頓這樣的貴族和兩名騎士,以這樣的方式,為了尤金而來!

    如果說,喬伊斯夫人只是感到震驚的話,那威爾斯,就是驚駭了。

    他比喬伊斯夫人知道的更多的是,就在今天早些時候。席林已經通過娜塔莎,向赫爾曼下了殺掉這小子的指令。

    按照時間算來,這小子早該在他襲擊莊園之前就死在赫爾曼的手上。可現在,他不但還生龍活虎的活著,而且還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這是否意味著,後勤護衛隊那邊,出了某種問題?

    威爾斯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

    他並不知道軍營中發生了什麼。而這種信息的缺失,讓他有一種失去控制的感覺。這小子怎麼來到這裡,那奧斯頓,為什麼稱呼他為少爺。他們怎麼知道尤金在這裡和喬伊斯夫人會面?

    難道……一個讓威爾斯坐立不安的猜測。浮現在腦海。這一下,他再也沒有辦法保持之前的鎮定了。

    “把他拿下!”

    威爾斯轉瞬間就已經做出了決定,厲聲下令。

    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先掌握這裡,然後立刻向席林大人彙報,查探軍營中,是否出現了什麼變故。

    八名騎士,同時撲了上去。

    這一下,變故突起。威爾斯的果斷,讓這個早已經在烈火中燃燒了許久的火藥桶,終於爆炸。

    香農莊園小樓的客廳不大。如果舉辦舞會的話,這裡最多也就只能容納三四十人。

    此刻,威爾斯和他的八名騎士,佔據了絶對的數量優勢。別說喬伊斯夫人還沒回過神來,就算她立刻下令自己麾下騎士出手相助,她身邊也只有一位榮耀騎士和三位公正騎士。絶對不可能是威爾斯的對手。

    而就這麼一愣神的瞬間,他們已經錯過了及時阻止的時機,只能眼看那八名騎士,同時撲向羅伊。

    所有人的心,都在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狹小的空間,晃動的人影和盤旋的戰環交織在一起,組成了一副讓人心悸的畫面。在自家騎士的護衛下,喬伊斯夫人眼睜睜地看著最前面的一名騎士,已經手起掌落,狠狠向羅伊頭頂拍去。

    哪怕只是一個身無縛雞之力的女流,喬伊斯也知道,這灌注了鬥氣的一掌下去,就連一頭牛也能拍成肉餅,更何況這個身材單薄的少年?

    不過,就在這讓人緊張得透不過氣來的一瞬間,她卻發現,那少年,居然衝自己笑了一笑。

    那是一張清澈,乾淨的臉龐和帶著一點羞澀迷糊的笑容,就像塵沙漫天烈日炎炎的沙漠中,一汪清冽的泉水。

    喬伊斯夫人的心,剛剛跳了一下。

    忽然,羅伊身旁的奧斯頓動了。

    十六個戰環,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從奧斯頓的身體裡迸射而出。一道磅礡的強者氣息,隨著鬥氣的激發,席捲四面八方。

    這一刻,喬伊斯夫人和麾下騎士,只覺得整個客廳,都被一股無形的壓力所籠罩。身體如同壓上了一座大山般,不堪重負。就連想動動手指,都很困難。

    而那撲向羅伊的騎士,更是身體一沉。四名公正騎士,幾乎是在瞬間,就被這無形的力量壓迫得跪倒在地。另外四名榮耀騎士,雖然受到領域的影響不如公正騎士那麼嚴重,但速度也明顯慢了許多。

    “大光明騎士!”

    眾人驚呼未落。旋即,就只看見人影一閃,剛才那個溫文爾雅,甚至有些懶洋洋的貴族男子,已經化作了一隻兇猛的魔豹,瞬間變幻出四道身影,照著那四名榮耀騎士就是當頭一拳砸下。

    奧斯頓家族。六星級秘傳武技,千影拳!

    奧斯頓天生敏捷,無論鬥氣還是武技,走的都是速度路線。在戰場上,他甚至不是比他低了一星的阿爾傑農的對手。可在這斗室當中,方寸之間。他就是絶對的王者。就算是身為五星光明騎士的卡列尼奇或珀西,也要退避三舍!

    而這千影拳,則是奧斯頓家族的秘傳武技。不但最能發揮他的速度優勢,而且,也是徒手戰鬥中,一種威力奇大的拳法。

    一時間,旁邊的人。就只看見客廳裡,出現了四個奧斯頓。

    那四個榮耀騎士的站位,原本呈十字站位,分列四周,將羅伊等人包圍。按理來說,奧斯頓顧得上一路兩路,顧不上三路四路。可這一瞬間,他竟然向四個方向。都各攻出一拳。前後差距,只在毫秒之間。

    太快了!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奧斯頓的拳頭已經狠狠砸下。

    十六個戰環,隨著奧斯頓的鬥氣催發而全速運轉。磅礡的天地力量,如同被十六個漩渦牽扯一般,瘋狂湧入,形成了一道宛若海嘯般的氣勁。裹著拳鋒。打爆了空氣,將拳芒籠罩的一切,都化為灰燼。

    四名榮耀騎士駭然失色,紛紛提起十二層鬥氣。全力招架!

    拳落!

    四道衝擊波驟然炸開。

    一名大光明騎士的力量,何其強大。四名榮耀騎士在這一刻,就感覺自己如同一把掄圓了的大鐵鎚下的火紅毛鐵。

    轟,一聲巨響,火花四濺!

    兩名榮耀一星騎士的戰環,瞬間崩潰。身體如同出膛的砲彈一般倒飛出去,直接貫穿牆壁,落到了樓下的院落中。而另外兩名實力較強的騎士,也是面紅如血,雙腿顫抖著,如遭雷擊。

    衝擊波以他們的身體為中心,向四周散開。原本已經一片狼藉的客廳,就像被龍捲風颳過一般,愈發慘不忍睹。殘存的傢俱,連同地面的地板,地毯以及散落的玻璃瓷器碎片,全都化作飛灰。

    而奧斯頓一擊得手,也不乘勝追擊。只是腳下一錯,身形眨眼間就晃過另外四個呆若木雞的公正騎士,到了威爾斯的身邊,一手扼住他的脖子,將驚恐萬狀的他如同抓小雞一般抓了回來。

    啪!將威爾斯丟到羅伊的腳下,奧斯頓拍了拍手,笑道:“這回知道這裡誰說了算數了吧?”

    客廳裡,一片死寂。

    喬伊斯夫人和她麾下的騎士們,呆呆地看著奧斯頓和羅伊,腦子裡一片空白。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這幾下兔起鶻落,快疾無匹。

    從威爾斯下令,八名貴族私軍騎士發動,到奧斯頓出手。加起來也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大家甚至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一切就已經塵埃落定。

    如此強勢,如此霸道!

    直讓人目眩神迷!

    “這……”喬伊斯夫人震驚地捂著嘴,正要說什麼,忽然,她的話就被樓下傳來的一陣驚呼聲和激烈的打鬥聲所打斷。

    扭頭一看,樓下已經是一片混亂。

    剛才奧斯頓將兩名榮耀騎士直接打落樓下。使得原本就劍拔弩張氣氛緊張的局面,頓時失控。

    樓上打起來了!

    這個事實,讓雙方騎士,幾乎立刻就混戰在一起。

    從上面看下去,戰團主要集中在小樓門廳附近。威爾斯手下騎士試圖往裡面衝。喬伊斯夫人麾下的騎士,則結隊抵禦。雙方都不知道二樓發生了什麼,都在拚命爭奪通往二樓客廳的通道控制權。

    而在戰團之外,幾個威爾斯手下騎士,正圍著那兩名如同破麻袋一般軟軟躺在地上的榮耀騎士,試圖救醒他們,詢問究竟。

    更遠處,四五個威爾斯的騎士,挾持著從地窖裡拖出來的尤金,正快步走向拴著戰馬的柵欄。試圖離開。

    “糟了!快攔住他們!”喬伊斯夫人臉色一變,失聲叫道。

    不得不說,威爾斯手下騎士的反應速度很快。當他們發現,自己的兩名榮耀騎士,居然被人從二樓客廳直接轟了下來之後,他們在並不知道二樓發生了什麼的情況下,依舊迅速做出了反應。

    領頭的騎士一邊迅速下令攻上二樓。一邊派人挾持尤金衝出莊園。這樣一來,無論客廳裡發生了什麼,他們都掌握著主動權。

    要是客廳裡的局勢,還在己方的控制之下,那麼,這一切只是有備無患。而一旦客廳裡己方的核心人物出了問題。那麼,等他們攻上去,或許就能重新掌握局勢。同時,挾持住尤金,派人離開莊園,還能確保在局勢不利的情況下,抓住最關鍵的一張牌。並向席林通報,尋求援軍!

    眼前的一幕,讓喬伊斯夫人心急如焚。

    她知道,如果任由他們就這樣離開的話,那麼,今夜的這場風暴,將從這香農莊園,席捲向整個慕尼城。

    而這一切。恰恰是她和尤金都一直極力避免的!

    無論站在什麼立場上,盧利安,都是他們的家園。這裡,已經經不起一場你死我活的內戰了!

    不過,喬伊斯夫人的命令雖然及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莊園一直都被威爾斯的人所掌控。為了避免爆發激烈的衝突,她麾下的騎士。都集中在小樓附近。加之人數遠遠少於對方。因此,事變突然,莊園門口竟然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那幾名威爾斯的騎士帶著尤金離開。

    雖然在聽見她的命令之後,靠近外圍的幾個騎士。試圖衝過去。可同樣聽到了聲音的威爾斯手下騎士,則拚命纏住了他們。

    眼看那幾名騎士帶著尤金翻身上馬,就要衝向莊園門口,情急之下,喬伊斯夫人飛快地衝到了神情萎頓的威爾斯面前,蹲下身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厲聲道:“讓你的人回來!立刻!”

    威爾斯的頭,隨著喬伊斯夫人的手搖晃著,兩眼無神,似乎還沒有從這忽如起來的打擊中回過神來。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原本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局勢,怎麼會眨眼之間,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而原本意氣風發高高在上的自己,轉眼就成了階下之囚。身邊的八名騎士,都沒能護住自己。

    直到被喬伊斯夫人連續搖晃,他才漸漸回過神來。

    “嘿嘿……”威爾斯有些神經質的笑了起來。他翻起白眼,看著又急又怒的喬伊斯夫人,就像看見了一個白痴。

    “喬伊斯夫人,你別費勁了,”威爾斯冷冷地道,“您應該知道,我只是一個執行者罷了。下面那些人中間,我自己的騎士,只有五個。剩下的那些人效忠於誰,您應該比我更清楚。”

    一個又一個遠比威爾斯更有權勢的名字,跳出腦海,喬伊斯夫人緊緊攥住威爾斯衣領的手,不禁鬆了下來。

    威爾斯撥開她的手,看著她有些頽然的眼睛道:“這條路,是我們自己選的。如果夫人您一直能堅定您的選擇,或許,今天的這一切就不會發生。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是在舉杯慶祝,而不是自相殘殺……”

    他環顧四周,目光從一片狼藉的客廳和奧斯頓等人的身上掠過,落在羅伊的臉上,半眯著眼,看了這個少年好一會兒,才一聲獰笑。

    “真是沒想到,抓了一輩子鷹,臨到頭卻被麻雀啄了眼睛。我必須承認,你們玩的這一手,的確騙了我。放你們進來,是一個錯誤!”

    威爾斯的臉頰抽動著,目光中滿是憎恨,也滿是幸災樂禍。

    “我不知道你們背後站著什麼人,究竟是誰派你們來的,不過,可就憑你們幾個,就想扭轉慕尼城的局勢,未免也太痴心妄想了。”

    “哦?”依舊是羅伊淡淡的聲音。

    他鎮定到沒有一絲絲緊張的語氣,讓喬伊斯夫人不禁猛然回頭,向他看來。

    “你們以為,抓住了我,就能利用我迫使我的手下放下武器,交出尤金?”威爾斯仰著頭,冷笑道。

    “唔,”羅伊有些發窘地摸了摸鼻子,老實的點點頭道。“當時的確這麼計劃來著。”

    威爾斯臉上的笑容,愈發譏諷。他緩緩站起身來,扭頭看向窗外。

    視線中,挾持著尤金的騎士,已經飛馳過莊園大門前的小路,眼看就要消失在路邊火盆的光線中。

    “你們太天真了,”威爾斯道。“和我比起來,尤金可重要多了。就算你們立刻殺了我,把我的屍體丟下去,他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你們以為,我說話就管用嗎?要不要讓我喊一聲試試?”

    喬伊斯夫人的心,猛的沉到了水底。

    她看得出來。威爾斯說的是真的。

    在貴族當中,威爾斯本身的地位和實力,並不算強。只是因為這老狐狸慣會審時度勢,又捨得下臉皮,才靠著最先投靠席林,換取了在投靠蘭裡斯人的盧利安貴族當中一個核心地位。

    這次派他來襲擊尤金,席林也是看重他的忠誠。畢竟。他來盧利安時日尚短,在阿道夫大公兵敗身死之前,他也並不能確定所有投靠者都是真心。

    不過,和尤金比起來,威爾斯就算不上什麼了。不光席林會毫不猶豫的犧牲威爾斯來換取尤金。那些將麾下騎士交給威爾斯統率,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這老狐狸撈取功勞的貴族們,更是如此。

    如果有這樣的機會,不用他們交代。他們麾下的騎士,也不會因為威爾斯做出任何的妥協。說不定,現在下面的人裡面,有不少還願意看著威爾斯死呢!

    喬伊斯夫人自己也是這些貴族中的一員,她比誰都明白這些人的心思。

    越想,喬伊斯夫人的心就越涼。她情不自禁的看向羅伊。

    儘管在這種席捲慕尼城,牽扯到一個個底蘊深厚。手段狠辣且老謀深算的貴族的風暴中,跳出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來主持大局,讓她充滿了一種荒謬感,但這一刻。她卻把唯一的希望,繫在了這少年的身上。

    視線中,面對威爾斯譏諷的笑容,那少年搖了搖頭,一副很認同的模樣,回答道:“你喊沒用。”

    這回答,倒是讓威爾斯一愣。

    接著,他就看見這少年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說過,這裡所有人都得聽我的,所以,得我來喊。”

    眾人面面相覷中,就只見羅伊笑眯眯地衝窗外喊道:“都回來,誰也不許出去。”

    這一聲喊,近乎於兒戲。別說沒人聽他的,單就是這懶洋洋的聲音,能不能傳到莊園口被那些飛馳的騎士們聽見,也是未知之數。

    樓下相鬥的雙方騎士,倒是聽見了,不過,顯然誰也沒拿這聲音當回事兒。

    莊園門口,五名騎士已經押著尤金上了石橋。一名騎士走在最前面,兩名騎士一左一右將尤金押在中間,後面還有兩名騎士斷後。

    眼看他們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視線中,忽然,眾人忽然發現,那飛馳出了莊園們的五名騎士,忽然停了下來。

    五個人連人帶馬,就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一般,凝固在了虛空中。無論是馬上騎士,還是坐下戰馬,都保持著飛馳的姿勢,看起來異常古怪。

    領域!

    雖然只有那短短一兩秒鐘時間,可所有人都能認出來,這一定是某種獨特的領域!

    還沒等他們驚呼出聲,就只看見一個矮壯的大漢,手持大斧,出現在那凝固的騎士們面前。

    一斧揮下!

    轟,當先的一名騎士,被他用斧背,活活砸爆。

    一蓬血雨,就如同一道火紅的煙花般,在這黑夜之中,迸散開來,如此耀眼奪目,如此妖異可怖!

    樓下的拚鬥,停了下來。樓上眾人的呼吸,也停了下來。

    所有人的瞳孔,都猛的一陣收縮!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56
發表於 2014-1-31 22:18: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六十七章

    直到很久之後,喬伊斯夫人依舊清晰的記得這一夜。

    她記得,這天的夜裡的香農莊園門口,擺著四個大火盆。火盆用樹樁高高的架起來。大門兩側的牆壁,還有門口的石橋上,也都支著火把。一團團紅色的火焰,在夜風中搖曳著,將散發的光團忽而推向左邊,忽而搖向右邊。

    她也記得,當五名騎士押著用禁錮鏈條死死捆住的尤金將軍,縱馬馳出莊園大門,踏上門口石橋的時候,她就站在二樓客廳的窗口。

    那時候的她,沒想過事情還有什麼轉機。

    哪怕威爾斯已經落到了羅伊的手裡,哪怕在這一夜的變化,讓她頗有些目不暇給。可在那一刻,她也只能站在窗口,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那些屬於其他貴族的騎士,拋棄威爾斯,帶走尤金。

    今日交鋒的關鍵,就是尤金將軍。

    他是慕尼城的最高軍事統領,是法諾將軍之後,排名第一的鎮守大將。而無論是他落到席林的手裡,還是旁邊的某位騎士,揮出一刀,斬斷他的頭顱,對現在的慕尼城來說,結局都是毀滅性的。

    沒有尤金,忠於阿道夫大公的士兵就群龍無首。憤怒的艾弗里等人,將把整個慕尼城,化作一個血腥的地獄。而搶先發動了這次叛變,手上沾染了鮮血的貴族們,包括自己,都將再也沒有回頭之路。

    可她做夢也沒想到。

    就在那一刻,就在那跳動的火光中。她和客廳裡以及樓下莊園裡的每一個人,都親眼看見領頭那個穿著一件銀白色的精鋼重甲,頭戴魚嘴盔的公正騎士,就像一塊被揮舞的鐵棒擊中的石灰石一般。變成了成千上萬的血肉塊!

    這些血肉,一部分灑在了其他四名騎士的身上,把他們染得如同惡魔一般猙獰。一部分落進火盆裡,發出哧哧的聲響。而更多的,卻如同盛開的絢麗煙花。就那麼肆無忌憚的撞進了他們的眼球!

    儘管喬伊斯夫人早已經不是一個沒見過鮮血的貴族婦人,可如此殘酷的一幕,依然讓她渾身的寒毛都炸立了起來,一股冷得透骨的寒意,順著後背往上爬。然後,她就聽見樓下爆發出一聲巨大的驚呼聲。

    整個莊園瞬間就炸了鍋!

    放眼望下去。已經是一片混亂。狗在叫,馬在驚嘶,莊園裡的僕從們在四散奔逃。正在拚鬥的雙方騎士,也都紛紛脫離接觸,一臉煞白地各自結隊退守。每一個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著莊園門口。目光中滿是恐懼和震驚。

    而客廳裡,卻只是一片死寂。

    威爾斯那張滿是譏諷冷笑的臉,瞬間就褪去了血色。他的牙關,在情不自禁的顫抖著,發出一陣細密的撞擊聲。他的眼睛,呆滯的看著莊園大門,似乎還沒有從那噩夢般的一幕中清醒過來。

    那持斧大漢一斧頭砸爆了領頭騎士之後。並沒有接著動手,而是一把抓住了尤金,提著他退過了石橋,隱入無盡的夜色當中。

    說起來慢,其實那不過是短短幾秒鐘之內發生的事情。

    直到那持斧大漢離開,被領域所禁錮的其他四名私軍騎士,才恢復了自由。身體一動,他們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勒馬。

    四匹戰馬,擠在石橋上。亂作一團。其中兩名騎士,甚至等不及撥轉馬頭,乾脆的跳下馬來,連滾帶爬的往回跑。那恨不得爹媽多生兩條腿的狼狽模樣,哪裡還有半點公正騎士的從容和高貴?

    不過。他們最終還是沒能自己走回莊園——他們是被人給丟回來的。

    當那持斧大漢帶著尤金退開之後,幾名忽然從夜色中走出來的榮耀騎士,踏著讓人目眩神迷的八個戰環,從身後襲擊了他們。

    在將四人全都敲暈了之後,這幾個榮耀騎士大搖大擺的走到莊園裡,將他們如同破麻袋一般丟到了威爾斯一方人的腳下。

    一片噤若寒蟬的死寂中,領頭的一名如同鐵塔般的騎士告誡道:“很抱歉,諸位騎士先生,這裡已經被我們包圍了。你們要玩,就在這裡面玩玩就好了,千萬別出門……”

    說著,他指了指四周,一臉戲謔地道,“……當然,也別翻牆,不然,被打暈了丟回來,不太好看。”

    當眾人順著他們的手指轉頭四顧,才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香農莊園的四周牆壁上,已經站著一個個全副武裝的騎士。

    而讓人駭然的是,這些騎士,無一例外,全都是踩著八個戰環的榮耀騎士!有人數了數,單單是他們看見的,就足足有十二個榮耀騎士。而在圍牆外,在那夜色中,還不知道隱藏著何等恐怖的力量。

    再加上剛才那至少有大光明騎士實力的恐怖持斧大漢,眼前的事實,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倍感震驚。無論是威爾斯一方的騎士,還是喬伊斯夫人的家族騎士,面面相覷間,發現彼此的臉色全變了。

    一直以來,他們都以為,在法諾領軍離開之後,現今的慕尼城已經是他們的天下。

    論高階騎士,除了艾弗里率領的那個長騎士大隊之外,就只有貴族領主們手裡的這麼四五十個。尤其是榮耀騎士,簡直屈指可數。無論是貴族領主麾下,還是尤金手裡,每一個人,大家都能叫出名字來。

    可誰也沒想到,就在他們都把目光集中在尤金身上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這裡居然出現了十幾名榮耀騎士和一位大光明騎士。

    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也沒有人知道在這些強者的背後,站著什麼樣的人和勢力。但當他們同時走出黑夜,在眾人眼前亮相的時候,所有人,都打內心裡感到一種恐懼。

    這種感覺,就如同一群狼在和獵狗撕咬。卻忽然發現,它們全都被一群獅子包圍了。它們引以為豪的爪牙,在對手的面前,如此羸弱可憐!

    那一刻,整個莊園。都如同墳墓般死寂。

    那一個個如同石化的雕塑般的騎士們,還有他們蒼白的臉色,都清晰的印刻在了喬伊斯夫人的腦海中。

    而讓她記憶最為深刻的是,當她轉過頭來,把目光投向羅伊的時候,這個剛才懶洋洋叫了一聲的少年。衝她露出一絲有些拘謹,有些無辜的笑容,說道:“我的聲音是不是太小了,他們沒聽到?”

    每一次回想起來,喬伊斯夫人都很慶幸,自己在那一天。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不然的話,她完全不知道在當時,怎樣去面對這個陰險的小子和他那張份外可惡的笑臉。

    是用最惡毒最刻薄的語言咒罵他,是撲上去撓破他的臉,是狠狠吐他一口唾沫,還是狠狠給他一記耳光!而無論用什麼方式,她都知道。那不過是被氣得發瘋的失敗者最後的瘋狂罷了。

    她不用那樣做。當時的她,是如此優雅而舒心的站在那裡。偷笑著摀住嘴,扭頭看向威爾斯。

    認識威爾斯這隻老狐狸已經很多年了。在喬伊斯夫人的印象中,這老傢伙不但眼光精準,善於投機,而且城府極深,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可那一天,她眼中的威爾斯,就像一隻被水淋過的老野雞一般失魂落魄。

    他呆呆的站在那裡,看著窗外發生的一切。然後機械般的轉過頭來,對羅伊問道:“他們都是你的人?”

    羅伊笑眯眯的點了點頭。有些得瑟。

    威爾斯一陣暈眩。

    從看見這些榮耀騎士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不僅是自己在香農莊園的行動失敗了,就連明天席林的計劃。也可能面臨破滅的危險。那些南下的蘭里斯騎士,並不就一定是這些傢伙的對手。

    而可笑的是,在此之前,他以為那已經是己方手裡的王牌了。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把這個平民小子給算計在其中。

    無論是在席林的眼裡,還是在他的眼裡,這小子,就只是一個犧牲品。就像祭台上的牲畜,或者掛上城頭的屍體,其作用,就只是獻祭和威懾罷了。

    他再能折騰,也只是一個能惹事的小子罷了。論個人實力,他頂多也就和一個公正騎士差不多。論身份背景,論地位財力,他更是一個笑話。隨便一個小貴族,都能夠碾壓他。等到事情一過,誰也不會再想起他。他的屍體,將和他的那些真假難辨的傳說一道,被掃進垃圾堆。在時間的車輪下腐爛。

    而誰也沒想到,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的時候,他卻領著兩名大光明騎士和十幾個榮耀騎士,出現在自己面前。就像一隻披著羊皮的狼,不,應該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猛虎,露出了他鋒利的爪牙和猙獰的面目。

    兩個大光明騎士,十幾個榮耀騎士,這是何等豪華的陣容。

    在這樣的陣容的面前,盧利安這些衣冠楚楚,神情倨傲,個個如同驕傲的大紅公雞一般,聚集在華麗的城堡裡,喝著酒,談笑風生,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的貴族領主們,全都成了笑話!

    在這場他們自以為屬於他們的遊戲裡面,一個平民小子,用一副讓人瞠目結舌的大牌,抽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就像此刻,儘管他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可威爾斯分明能聽見,他的聲音在自己的耳畔迴蕩。

    “你們就是個屁!”

    ………………………

    ………………………

    十分鐘之後,尤金在幾名榮耀騎士的護衛下,走進了客廳。

    儘管一度被俘,頗受了些不禮貌的待遇,不過,在走進客廳的時候,尤金依然衣著整潔,步履從容。就連和神情尷尬的喬伊斯夫人見面,臉上也看不出絲毫的芥蒂。似乎一切都沒發生過。

    只有在目光投到羅伊身上的時候,他的眼中,才閃過一絲驚異。

    這個時候,威爾斯一幫人大勢已去,威爾斯乾脆的宣佈投降。手下的騎士,在十二位榮耀騎士的包圍下,乖乖繳了械。脫去鎧甲,被看管起來。香農莊園,又重新控制在喬伊斯夫人的手中。

    只用了不到半個禱時,被砸得稀爛的客廳,就已經隨著僕人們七手八腳的收拾。恢復了大致的模樣。地面上重新鋪上了地毯,傢俱也從別的房間移了過來。垃圾被清掃一空,幾盞水晶燈,被掛上了天花板。

    直到在桌前椅子上坐下來,尤金的目光,都一直沒有離開過羅伊。

    這一夜風雲激盪。早在來見喬伊斯夫人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捨身成仁的準備。而事情的發展,也的確是向著最惡劣的局面前行,在威爾斯襲擊香農莊園的那一刻,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就在自己已經淪為階下之囚的時候,居然有人領軍奇襲香農莊園。鎮壓了叛亂的威爾斯,在短短不到一個禱時的時間裡,就將局面反轉了過來。

    而更讓他想不到的是,改變這一切的,居然是這樣一個身體看起來還有些單薄,臉上還有些稚氣的少年。

    兩位大光明騎士,十二位榮耀騎士。這樣的陣容。讓尤金對羅伊又是震驚,又是好奇,同時還有一絲警惕。畢竟,直到現在,他對羅伊的瞭解,也不過只是一些表面上的資料。而在這些資料中,可沒有這些高階騎士的存在。

    一個波拉貝爾男爵府的小雜役,和一位擁有大光明騎士追隨的少爺,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可現在,這兩種人。卻在自己眼前合二為一。這不得不讓人產生一種荒謬感和一種無法避免的懷疑。

    “他究竟有著什麼樣的身份,他的背後,站著那一股勢力,今天來這裡,究竟意欲何為?”一個個疑問。在尤金將軍的腦子裡翻滾著。

    而在尤金打量羅伊的時候,羅伊也在打量這位自己曾經在後營中遠遠見過的帝國二星將軍。

    說實話,在羅伊看來,尤金實在太過於正統,甚至正統得有些迂腐。

    身為慕尼城的最高指揮官,他手握大權,又占著公理正義的名分,想要對付蘭里斯家族,實在有太多的辦法。可是,他的道德準則,卻使得他在這場魑魅魍魎群魔亂舞的鬥爭中,完全落於下風。

    如果換做自己……羅伊心想,自己一定會首先毫不猶豫的以慕尼城的安全為藉口,將蘭里斯人恭恭敬敬的請出去,或者以保護為名義,嚴密的看管起來。截斷他們和地方貴族聯繫的渠道。

    其次,再使用打一撥拉一撥的辦法,以利益和威脅,分化貴族內部,使得他們人心惶惶,互相處於猜忌中,甚至爆發衝突。

    最後,就算這一切努力,在蘭里斯人的利誘面前,都失效了,那該出手的時候,就一定要毫不猶豫的出手。

    只要搶先部署,打亂貴族們的陣腳,以鐵腕手段拿下其中的核心。首鼠兩端的貴族們,未必就願意拚個你死我活。他們可以為了自身利益投靠蘭里斯人,也會為了自身利益重新回到盧利安的旗幟下。見風使舵,趨利避害,原本就是他們生存的手段。

    而且,為了大局著想,有些犧牲也是不可避免的。哪怕真的有一天,慕尼城血流成河,比起慕尼城落入背叛者的手中,比起前線成千上萬將士和美丁城以北無數民眾的生命,也是微不足道。

    羅伊沒有從過軍,更沒有當過將軍。但他永遠都記得小時候,那位為他講解軍中一切的老兵,所說過的一番話。

    “戰爭就是戰爭,除了你死我活之外,沒有正直,仁慈和憐憫這些東西。上了戰場,無論是將軍還是士兵,需要做的就只是一件事,那就是爭取勝利。

    無論用什麼手段,無論有多陰險,多殘忍,該你做的,你就一定要去做。哪怕做錯了,哪怕千夫所指,也別猶豫。只有用最快的速度和最短的時間去取得勝利,戰爭這頭不斷吞噬人命的怪獸,才會停下來。”

    那時候,老兵吊兒郎當的躺在兩棵樹之間的吊床上,半眯著眼睛,似乎陷入了對往年歲月的回憶。

    “小東西,我不知道你爺爺為什麼花錢讓我給你講這些,不過,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上了戰場,那就記住。勝者為王。

    無論你想要的是富貴榮華,還是名震天下,或者只是要保護什麼人,你都得絞盡腦汁,用盡一切手段去獲取勝利。而失敗者。是沒有資格提任何要求的。”

    這番話,對於從小在弱肉強食的叢林中長大的羅伊來說,格外認同。因此,他怎麼也無法理解尤金的選擇。

    和那幫貴族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因為怕給阿道夫大公背上向前來勤王的領主下手的惡名?因為違背了騎士的精神和道德準則?嘿,不說威爾斯這種人,就是喬伊斯夫人。又何嘗有什麼無辜?

    不過,儘管不理解,但當看見尤金步履從容的走進客廳的時候,羅伊依然由衷的對這位正直的騎士感到敬佩。

    正是這樣的騎士,才成就了騎士這個榮耀的稱號。

    就像一年半之前,為了掩護平民逃亡。而向斐烈軍發起衝鋒的布萊恩男爵;就像懸崖上,為了保護自己而死去的湯姆;就像外表冷漠,不近人情,實則為了學員的提升而不遺餘力的卡梅尼大教導。

    從某種程度來說,尤金和他們都是一樣的。

    羅伊相信,他可以選擇為堅持自己的道德準則和騎士精神,孤身赴險。那麼。在戰場上,面對敵人的時候,他就一定會選擇勇往直前。他或許不夠狡猾,不夠睿智,但決沒人能懷疑他的英勇和品性。

    這樣的人,值得每一個人的信任!這或許,也正是法諾將軍,最終選擇尤金來接替他的原因!

    兩人互相對視片刻,尤金慎重其事的向羅伊行了個禮,道:“羅伊先生。感謝您的出手相助。如果不是您的話,只怕……”他說著,扭頭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威爾斯伯爵,微微一笑道,“我已經身首異處了。”

    “尤金將軍。您客氣了。”羅伊趕緊回禮。論身份地位,尤金要比他高得多。論年齡,尤金也是長者。身為尤金麾下的一名士兵,被最高長官行禮致謝,就算以羅伊的沒心沒肺,一時也有些受寵若驚。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尤金看著羅伊,問道。

    “當然,”羅伊點了點頭。

    尤金環顧四周,目光從這位年輕的先生和他身旁的騎士們身上一一掠過,有些困惑地道,“我想問問,你是怎麼知道我和喬伊斯夫人在這裡會面的呢?”

    一旁的喬伊斯夫人聞言,也把同樣好奇的目光,投向羅伊。

    今夜的會面走漏風聲,讓席林和威爾斯一幫人獲知,雖然意外,但並不讓人驚奇。無非就是身邊人被收買了而已。

    可讓他們想不明白的是,羅伊不過是第一訓練營的一個新生罷了,別說他本身並不在這個漩渦之中,就算他也是某位貴族家的子弟,今夜之前,他也被赫爾曼關進了牢房。他是怎麼知道這一切,又是怎麼帶人出現在這裡的。

    “這個,可說來話長了……”羅伊摸了摸鼻子,笑道,“簡單的說,是赫爾曼告訴我的。”

    尤金和喬伊斯夫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在兩人詫異的目光中,羅伊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從自己如何意外的被分配到後營,e大隊如何遭遇不公正的待遇,自己如何從其中嗅到針對自己的陰謀,又如何以此推斷,貴族和蘭里斯人勾結……越說,喬伊斯夫人臉上的表情,就越是難堪。

    幸而,很快,羅伊就跳過了這一段,說到了自己因為心裡的懷疑,而利用赫爾曼等人公開懲罰格里芬的機會,大打出手,甚至故意暴露出身上的一件魔器,誘發赫爾曼的貪婪,進而主動放棄抵抗,被投入監牢。

    果然,因為火翼噬靈甲的關係,赫爾曼親自到了牢中。這就給了羅伊一個用匪軍隔絶消息,同時向赫爾曼下手的機會。可他沒想到的是,從赫爾曼的口中,他意外的得到了席林和貴族密謀襲擊尤金的消息。

    隨後,就是這次夜襲了。

    因為得到消息太晚,不知道尤金的情況,也不知道喬伊斯夫人的態度,加之怕對方狗急跳牆,對尤金下毒手,因此,羅伊讓跟隨自己而來的十幾位匪軍榮耀騎士。暗中包圍香農莊園,自己則假扮成奧斯頓的僕人,和奧斯頓一起進了莊園。在試探過喬伊斯夫人的態度之後,這才出手拿下威爾斯。

    用了十幾分鐘,羅伊才將這些說完。儘管其中有不少關於匪軍和他自己的事情。都做了隱瞞,但也足以聽得尤金和喬伊斯夫人目瞪口呆,心動神搖。

    作為這場衝突的正反兩方中的核心人物,無論是尤金還是喬伊斯夫人,都沒有想到,在他們彼此都將目光聚集在對方身上的時候。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還有這麼一個小子無聲無息的注視著自己。

    從他坦誠的講述來看,現在的烏合軍,幾乎就成了他的私人武裝。而在今夜這一連串波詭雲譎的變化中,這小子一出手,就正中要害。不但救了尤金。還暗中拿下了被貴族們視為後花園的後營。

    扭頭看看羅伊身旁的兩位大光明騎士,再想想控制莊園的十幾位榮耀騎士,尤金和喬伊斯夫人,都是不寒而慄。

    如果說,在這場衝突中,只有一個贏家的話,那麼。這個人不是他們,也不是席林,而是這個貌不出眾,總是帶著一絲迷糊笑容的平民少年!若是他現在想做什麼的話,就連自己,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為什麼?”尤金看著羅伊的眼睛,問道,“為什麼你要做這些?”

    這是他最大的疑問。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羅伊也跟這場紛爭,沒有太直接的關係。他既不是阿道夫大公麾下的效忠騎士。也不是有著利益糾葛的領主或貴族子弟。慕尼城如何,局勢如何變化,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有兩位大光明騎士,十幾位榮耀騎士在手中,他就算要介入。也完全可以待價而沽。至少尤金自己相信,如果在今夜之前,他和他的人找到自己,開出一個價錢,自己一定不會拒絶。

    “盧利安少不了阿道夫大公,帝國也輸不起這一仗,在這慕尼城裡,還有成千上萬可能因此送命的平民……”羅伊微微一笑道,“如果這些話,您覺得太虛偽的話,那麼,我只能說……”

    尤金和喬伊斯夫人的眼前,少年微笑的嘴裡,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是蘭里斯人,先招惹我的。”

    寂靜的客廳裡,燭火跳動。

    尤金和喬伊斯夫人怔怔地看著羅伊。

    他們聽說過他和蘭里斯人之間的某些衝突,但對具體的詳情,並不是很瞭解。如果是別的某個少年,在他們面前說出相同的話,他們會只覺得可笑。畢竟,蘭里斯家族這樣的龐然大物,招惹誰,都不讓人稀奇。

    這兩百多年來,被他們招惹過的人,何止成千上萬。可哪有怎麼樣?就算是雄霸一方的豪門,就算是經天緯地的雄傑,除了那些忍辱偷生的之外,其他想要和蘭里斯家族對抗的人,最後都成了他們的墊腳石。

    在這片大陸,他們就像一個踩在螞蟻窩上的巨人,兇殘,蠻橫。肆意妄為。任何對他們的反擊,最後都被證明是以卵擊石。

    如今,蘭里斯家族統治一大公國,左右龐貝帝國政壇,再加上教廷撐腰,可謂呼風喚雨,橫行無忌。就連三大帝國皇室,也不被他們看在眼裡。更何況,是一個沒什麼根基的平民少年?

    招惹這小子,都算給他面子了,難道,他還妄想把蘭里斯人怎麼樣?

    不過此刻,尤金和喬伊斯夫人,卻一點好笑的心思也沒有。

    他們看著眼前的少年。

    單薄的身體,有些大的腦袋,眉清目秀的五官,配上一副迷糊的笑容,讓人總覺得有些親切。

    可他們只是慶幸,招惹這小子的,是蘭里斯人,而不是自己。

    良久,房間裡響起了喬伊斯伯爵夫人的聲音。

    “羅伊,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我想……”黑髮少年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我們第一步,得先麻煩喬伊斯夫人您,往席林那裡去一趟……”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57
發表於 2014-2-16 02:18: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六十八章


    夏日的清晨,總是來得特別的早。才不過清晨五點,天邊就已經隱約有了光亮。暑氣還沒上來,天氣涼爽宜人。相較於寒冷而漫長的冬夜,人們總是喜歡在這樣的早晨,早早起床出門。

    不到六點,慕尼城就已經變得熱鬧起來。城牆上的士兵們,在往來巡邏。軍中的民夫們,在喊著號子,搬運物資。牆邊的矮屋前,一溜都是熱氣騰騰的早餐攤。有新鮮出爐的麵包,有北方佬愛吃的煎餅,有飄著油花的肉湯。只要二十個銅撒尼,無論是下力的民夫還是魁梧傭兵漢子,都能吃個腰滾肚圓。

    繫著拉夫領,戴著高帽的紳士,三三兩兩的在街邊散步,漂亮的馬車,就緩緩跟在他們的身後,時刻聽從主人的召喚。穿著漂亮裙子的夫人小姐們,流連於一家家昨夜剛上了新貨的布店,成衣店,唧唧喳喳,鬧個不停。

    這樣的天氣,對住在街邊窩棚裡的難民來說,還算好過。男人們一早就出去找工作,看能不能撞上好運氣,被哪位有錢的雇主相中。只要幹上一天活,就能給自家的女人和孩子,帶回來一大塊黑麵包和一小塊肉。

    女人們則忙著照顧老人和孩子。昨夜剩下的一點吃食,都給了要幹活的男人,多餘的一點,也緊著老人孩子,自己就只好餓肚子。好在天氣不冷,還不算難熬。不像冬天,只要不吃東西,就凍得渾身發抖。

    翻翻日曆,已經是五月五日了。

    按理來說,往常的今天就是盧利安傳統的撒網節。每年到這個時候,沿海的港口,千帆雲集。每一條漁船都會粉刷一新,掛上美人魚船首像,升起錦帆。在祭祀禱告之後,奔赴大海,捕撈金色馬哈魚。

    一天的捕撈結束,就會評選出同級別漁船中的各個獎項。貴族領主們為最優秀最幸運的漁民頒獎,人們載歌載舞,徹夜狂歡。直到天明。

    可現在,過撒網節只是一個破碎的泡影。沿海的港口。已經差不多全都落到了斐烈人的手裡。美丁城以南遍地焦土滿目瘡痍。美丁城以北,也是人心惶惶度日如年。哪裡還有什麼心思過撒網節。

    不過,今天的慕尼城,倒是格外的熱鬧。

    前段時間,法諾將軍率領的慕尼城衛隊,奔赴前線。很打了幾場規模雖然不大,但卻戰果斐然的戰役,狠狠挫了挫斐烈佬的氣焰。

    隨著左翼的紅葉騎士團和右翼的第十二軍團站穩腳跟,美丁城以北的局面,看起來穩定了不少。前些天如過江之鯽湧出北門的難民潮,已經比平日少了很多。許多人都推遲了逃亡的計劃時間,鄰省也有不少商隊冒險前來。

    大家每天聚集在不知堂的戰報公告下面。議論紛紛。士氣高昂的期盼法諾將軍,能來一場大勝,徹底穩固慕尼城的局勢。

    而今天,就是法諾將軍後軍出征的日子。軍隊是早已經在慕尼城南三十公里的黑石鎮集結好的,只是因為要建立從慕尼城到前線沿途幾個領地的運輸通道,加上後勤補給和運輸車隊的缺乏,才沒跟著法諾一同抵達前線。

    不過現在,補給線已經建立完成。沿途的領主。都主動配合,大軍清剿了附近盤踞的盜匪團,又在東南方向布置了防線,設立了延綿上百公里的烽火塔,以防備斐烈人從那邊山區繞進來偷襲。

    完成了這些,就只等補給完成,後軍就要出發!

    等到他們抵達前線。法諾將軍手中的兵力,就會充裕不少。加上紅葉騎士團和第十二軍團的配合,誰說盧利安就一定會淪陷?說不定還能跟斐烈人來一場大戰決戰,把斐烈人趕出盧利安呢!

    大家夥兒個個都這麼想。這麼盼。到了今天,哪裡還在家裡待得住,早早就啟程前往南門大營。

    後軍遠在黑石鎮,可出兵的儀式,就在城南大營。

    走在路上,大傢伙兒就議論紛紛。

    盧利安騎士儀仗隊肯定是要出場的。沒錯兒!而且,他們還一準兒和以往一樣,排在隊伍的第一個。

    儀仗隊是盧利安最漂亮的騎士隊伍,大夥兒看多少次也看不膩。

    這裡面選的可都是最英俊最挺拔的小夥兒,一般高的個頭,穿著黑紅相間的制服,戴著高帽兒,腰間別著長劍,騎著膘肥體壯的弗里斯蘭馬,邁著這種馬特有的高抬步,列隊往街上那麼一走……嘖嘖……

    別的不說,那些夫人小姐們,哪回不尖叫著暈倒幾個?

    儀仗隊過後,就是號隊。

    三個人一抬的大號,足有八米長。前面粗後面細,金光閃閃。號手走在最後面,鼓起腮幫子使勁吹,三十多個長號一起出聲,聲音能傳出幾十里地!全城的鴿子和城外樹林的鳥兒,再加上雲裡的雲雀,都被驚得撲棱撲棱亂飛,那場面,可壯觀極了。

    號隊過後,就是鑼鼓隊和威風旗隊。

    鑼鼓隊那幫傢伙都是一幫五大三粗的漢子,拼了命的敲鼓。回回都想把號隊的聲音壓下去,可回回都輸給別人。倒是走在最後面的小鼓,讓人振奮。那鼓點和後面騎士的馬蹄聲,交相呼應,越聽越讓人熱血沸騰。

    威風旗隊也好看。數十面比屋子還大的紅色旗幟,在空中揮舞,在風中翻捲,就像火一樣。盧利安家族的火蜂紋章,在這片土地上飄揚了上百年,以後也不會落下去。阿道夫大公一定能活著回來。

    除此之外,還有三大訓練營的學員也會亮相。

    這些年輕的,朝氣蓬勃的騎士,從入營那天開始,就被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慕尼城的人們,個個都是他們的擁躉,對其中的明星學員如數家珍。盡管大家都知道,論實力,這些年輕人比起真正上過戰場的騎士,還差得很遠。可不知道為什麼,大家對他們,就有特別的期待。

    大家夥兒都相信,一旦踏上戰場。這些年輕人裡,一定會湧現出不少英雄人物。或許是運籌帷幄的智將,或許是以一當百的猛士,又或許是深入敵後斬將奪旗的功臣。他們的未來,有無限可能,而現在,他們只需要一個機會。

    還不到六點半。南門大營正門外的廣場上,就已經是人山人海。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攢動的人頭。

    人們一邊張望著緊閉的營門,一邊議論紛紛。

    沒吃早飯的居民們,招呼著人群中叫賣的小販;遇見熟人的,熱情的打著招呼。寒暄問候。四周的房屋閣樓屋頂上,也滿滿的都是人。一些頑皮的毛頭小子,甚至爬上了路邊貴族的馬車車頂。

    看著一個髒兮兮的男孩,在一個車夫的追逐下哧溜鑽進了人群,惹來人們的一陣叫罵,皇家史官阿爾文微微一笑,扭頭四顧。

    阿爾文所在的地方。是南門廣場正對著軍營大門的一個巨大的正方形露臺。

    露臺屬於一家名叫“赫拉”的著名酒店。

    整個酒店,是一個方正的“回”字形建築,三層高,通體由白色石頭建造。精美的雕塑,巨大的石柱,四角高高的尖塔和內部富麗堂皇的房間,都清晰無誤的表明它文藝復興時期的古典風格。

    一直以來,這裡都是慕尼城貴族的聚會之地。許多外地來的貴族領主們。都會選擇這裡下榻。而隨著他們的到來,當地的名流紳士們,也會隨之前來拜訪。酒店的生意自然也就好。每日裡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不過,戰爭爆發之後,赫拉酒店的生意就一落千丈。畢竟,奢靡的享受。怎麼也比不上性命來得重要。能走的有錢人都已經走了。事實上,就連酒店的幕後老板,都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露面了。據說已經去了帝都。

    可這幾天,赫拉酒店。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熱鬧。幾乎每一個房間,都已經被人包了下來。往來於空魔船塔和酒店之間的馬車,幾乎就沒有歇息的時候。一位位身份神秘而尊貴的客人,就像約好了一般,齊聚這裡。

    雖然平民們很難知道這些乘坐著沒有懸掛標記的馬車,下榻酒店的住客,究竟是什麼身份。可是,對於消息靈通的貴族來說,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阿爾文也是其中的一員。

    身為皇家史官,阿爾文隸屬於紋章院,工作就是以旁觀者的身份,觀察並記錄帝國當下發生的重要事件。

    像他這樣的史官,紋章院有兩百個。每一個,都接受過長期而嚴格的專業訓練。不但有著一雙銳利的眼睛,而且,個個都有著堪比大學士的學問造詣,見識廣博。尤其是紋章學,更是無比精通。

    百年來,一代代史官,用他們的眼睛和筆,目睹並記錄了帝國歷史長河中每一個驚心動魄的漩渦。無論是重大戰役,政局變幻,領主攻伐還是王公貴族的傳承和生老病死,都是他們記錄的對象。

    阿爾文是四天前,乘空魔船來到盧利安的。

    事實上,這趟南下之旅,阿爾文多少有些不情不願。

    從一個史官的角度看來,現在的盧利安已經可以被掃入歷史堆了。阿道夫大公深陷重圍,盧利安實際已經失去了繼續抵抗的能力。況且,東邊的龍門防線已經失守,斐烈南北對進,攻陷盧利安只是遲早的事情。

    這是一段歷史的進程,壓根兒就不需要見證。大勢洪流,誰也無法阻擋,誰還會去注意洪流裡的幾條小魚?

    身為史官,阿爾文更願意看見一個巨大的轉折,更願意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去記錄一段會被後人所銘記,所好奇,所感慨的偉大歷史片段。而不是長途跋涉,來這個偏僻的南方行省寫下一篇和日後的戰報差不多的文字。

    如果能按照自己的意願,阿爾文更願意留在帝都。

    盧利安只是聖索蘭帝國政局一連串多米諾骨牌中的一個。這個骨牌倒下,引發的,將是更大的海嘯。皇室、教廷、唐納德為首的政閣,四大家族為首的貴族們,都在暗中發力。身為史官,如果不能在早已經風起雲湧的帝都大變驟生的時候,身處其間,恐怕一輩子都會感到遺憾。

    不過,任務是大史官分派下來的。沒有任何推脫的餘地。阿爾文只簡單的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匆匆乘坐空魔船,來到了盧利安。

    原本,阿爾文只想盡快完成任務,然後趕回帝都。不過,一到這裡,他就以一個史官的敏銳直覺。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跡象。例如此刻……

    阿爾文扭頭看去,露臺上,已經滿滿都是衣著華麗的達官貴人。

    赫拉酒店這個巨大的平臺,是南門廣場位置和視線最好的地方,因此,自建成以來,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貴族們觀看各種儀式。比武和節日慶祝活動的專屬看臺。

    這一次,也和往常一樣。

    一大早,兩百多名慕尼城警士就把廣場給控制了起來。廣場上聚集了至少上萬平民,到處都人滿為患。可人潮再擁擠,再洶湧,也沒人靠近赫拉酒店露臺。所有平民,都知趣的和露臺邊的警士。保持著一米以上的距離。

    隨著一輛輛馬車的到來,露臺上的貴族,也漸漸多了起來。

    他們鮮亮的服飾,精心保養的皮膚和優雅的儀態,跟露臺四周穿著破舊的亞麻布衣服,渾身泥濘,喧鬧叫嚷的平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其中有幾位。尤其引人注意。

    露臺左邊,站著三位穿著鑲綠邊的白袍的女人。

    那是聖女殿的使者。領頭的那個女使,大概四十多歲年級,袍子上繡著三朵白色的地獄花,花中,手持蛇節法杖的女神紋章清晰奪目。顯然,這是一位聖女殿的三級女使。身份尊崇。

    其次。就是他斜後方不遠處,幾位正竊竊私語的男子。

    從這幾位貴族身旁護衛行走間偶然露出的大氅內繡著的標記來看,阿爾文赫然發現,這幾位。竟然是四大家族的人。

    而在露臺的右側,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貴族,神色凝重。他注視著軍營大門,手指不時在欄桿上輕輕敲打幾下。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暴露了他心頭的焦躁不安。

    只要是參加了不久之前的勝利慶典的人們,對這位在站在阿道夫大公身旁的皇家使者卡津斯伯爵,都不會陌生。

    當時,卡津斯伯爵代表愛德華一世陛下,為美丁城戰役的有功之臣一一賞賜冊封,萬眾矚目。而在勝利慶典結束之後,他也並沒有離開。而作為阿道夫大公的客人,完全見證了盧利安局勢的風雲變幻。

    在卡津斯身旁不遠,幾位本地貴族和地區主教,正簇擁著盧利安大主教華萊士。

    在幾年前曾經來過盧利安的阿爾文眼中,這位年過六旬,統治了盧利安教廷數十年的大主教,依然和幾年前一樣從容威嚴。面對下方的信徒,他頻頻舉手示意,臉上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這是一隻老狐貍。

    這是阿爾文對華萊士的評價。

    以他對盧利安局勢的了解,如果換做別人的話,只怕早就已經被迫選擇站隊了。而華萊士,直到現在,都還是蘭里斯家族,皇室以及本地貴族都在爭相拉攏的對象。他就像一個高明的雜技演員,行走於搖搖晃晃的鋼絲繩上。看似危險,實則穩如泰山。

    不過……阿爾文有些好奇。

    眾所周知,這次席林代表蘭里斯人南下,除了為受到羞辱的斯嘉麗郡主出氣,挑戰羅伊之外,還要帶走溫格。

    說起溫格,這位盧利安的小小子爵,在帝國貴族圈中早已經臭名遠揚。暗通盜匪,劫財滅口,血債累累。按索蘭貴族們的心思,這種人就該直接送上絞架。可偏偏,在溫格這件事情上,卻牽扯到了上層的爭鬥。

    無論溫格犯下了什麼樣的罪行,蘭里斯人都要帶走他。這是一個宣告,一次示威。他們要通過溫格和羅伊的鮮明對比,告訴聖索蘭的貴族們,投靠蘭里斯家族和得罪蘭里斯家族的下場究竟有怎樣的不同。

    溫格罪行敗露,是教廷搶了先。當初拿到了溫格的審判權,華萊士頗風光了一陣子。而查抄溫格家財,也讓盧利安教廷的腰包鼓了不少。不過,隨著局勢的變化和席林的到來,溫格漸漸變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一直走平衡路線的華萊士,在處置溫格這件事情上,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是公正審判,送上絞架,為自己贏得盧利安平民和貴族們共同的尊敬。還是向現實低頭,在阿道夫大公已經身陷重圍的情況下,徹底倒向蘭里斯家族,將溫格獻出去,為席林錦上添花?

    阿爾文不知道華萊士會怎樣選擇。但他知道,今天,這一切都會有一個結果。

    阿爾文的目光,從大廳聚集的人們臉上,一一掃過。

    除了聖女殿的女使,四大家族的代表,卡津斯伯爵和華萊士之外,在這個露臺上,還聚集著上百名衣冠楚楚的貴族。他們中,幾乎聚集了整個帝國貴族圈的代表。近的有從相鄰的西納西里行省和薩克森行省來的,遠的有從帝都,甚至最遙遠的帝國北方來的。濟濟一堂,三五成群,議論紛紛。

    阿爾文的心跳,開始加快。

    在他的懷裡,放著一份報告。這份報告,是他抵達慕尼城的第一時間,紋章院設立在盧利安當地的觀察員給他的。裡面詳細記錄了這段時間慕尼城明裡暗裡的變化,並對局勢走向,做出了分析和判斷。

    報告顯示,慕尼城大變在即!

    據悉,現在慕尼城中的許多貴族,已經暗中投靠了席林。而這位蘭里斯家族的二級管家,已經成為了慕尼城事實上的幕後控制者。

    對蘭里斯人來說,無論是教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蘭里斯家族龍威的小雜役,還是帶走因為勾結盜匪而獲罪的溫格,都比不上他們悠閑的坐在慕尼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葬送阿道夫大公的性命來得震撼。

    此事一成,只怕聖索蘭帝國貴族圈,將再無一人敢明裡得罪蘭里斯家族。而皇室,也將因為阿道夫大公的死和盧利安戰局的失利而陷入內憂外患的泥沼。只要失去了貴族們的信任和支持,愛德華陛下退位只是遲早的事情。

    而今天,是法諾軍後軍出征的日子。也是慕尼城貴族和尤金之間的矛盾面臨激化的關鍵一天。在後軍能否順利開拔,後勤補給能準時否完成這個問題上,雙方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妥協餘地。

    究竟是貴族們橫下一條心徹底反叛,還是尤金鐵腕鎮壓,抑或有別的什麼變化,都只看眼前!

    阿爾文正思忖間,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從街角傳來。

    “席林來了!”

    隨著一位貴族的驚呼,眾人紛紛探頭看去。

    清晨的紅日,已經升了起來。軍營大門前的廣場上,人頭攢動。一身銀色鎧甲的席林,在凱文和數十名騎士的陪同下,呼嘯而來。人群在這鐵流面前,如同船首劈開的浪花,飛快的向兩旁分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58
發表於 2014-2-16 02:19: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六十九章


    席林策馬飛馳。馬頭前,民眾如同潮水般散開,退後,無數雙眼睛,全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這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什麼叫萬眾矚目,什麼叫意氣風發!

    昨夜,在娜塔莎的別院中,他等到淩晨兩點,終於得到了他最想聽到的消息。

    尤金被俘!

    整個行動,從消息的探知到行動布置,全是他一手策劃。以有心算無心,終於一擊奏效,大獲成功。

    得到消息之後,聚集在房間裡的娜塔莎和一幫投靠了蘭里斯家族的貴族們,幾乎都跳了起來。每一個人臉上的緊張和惶恐,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一刻,他們看向他的目光,就只是敬畏!

    想到這裡,席林的臉上,露出一絲矜持的笑容。策馬直入廣場,在聚集著貴族的赫拉酒店前翻身下馬,他回頭看向身後跟隨著的馬車。

    一排懸掛著盧利安各大家族紋章的馬車,依次停了下來。第一輛馬車中,走出的是娜塔莎。而原本應該作為本地貴族領導者的喬伊斯夫人,卻只排在第二位。

    和精神煥發的娜塔莎比起來,喬伊斯夫人臉上的表情有些黯淡。面對紛紛問候的人們,她一邊故作從容,一邊把嫉妒的眼神投向娜塔莎。偶爾看向自己的時候,目光中,帶著一絲不甘和一絲倔強。

    而除此之外,更多的,卻是迫於現實的屈服。

    席林微笑著回過了頭。

    昨夜,威爾斯奇襲香農莊園,俘虜了尤金之後,喬伊斯夫人就在威爾斯指派騎士的押送下,連夜趕到別院求見。

    雖然這個女人走進他的房間時,依然擺出的那副倨傲神情,似乎她和尤金私下會面,是一次非常正常,非常光明正大的社交活動。倒是他安插人手。刺探消息並搶先動手,破壞了和她之間的信任以及合作基礎。

    不過,幾分鐘之後,她就在自己冷漠的眼光注視下,認清了現實。

    尤其是當她看見,她最好的朋友,相交十幾年的閨蜜娜塔莎走進房間。挽住自己的胳膊,向她微笑的時候。她整個人,都仿佛被抽空了般,臉色蒼白如紙,再也沒有了平日裡的趾高氣昂。

    如果不是因為喬伊斯夫人手中掌握著這支聯軍的相當一部分兵力,如果不是因為想要控制慕尼城。還需要她的協助。席林當時就想一耳光抽在這個漂亮女人的臉上,然後把她剝光了丟上床!

    那是從他見到喬伊斯的第一天起,就想做的事情。

    不過,這一天已經不遠了。只要過了今天,不光喬伊斯,娜塔莎和這些貴族,就是整個慕尼城乃至盧利安。都將跪在自己的腳下!

    ……

    席林一甩大氅,拾階而上,走上了赫拉酒店的露臺。

    一看見他到來,露臺上,眾貴族都紛紛避讓,閃開一條通道來。一些人行禮問候,一些人則轉過頭去,神色鄙夷。

    對四周眾人的形狀。席林只是不以為意。

    無論是阿諛奉承還是怒目而視,對於已經將尤金掌握在手裡的他來說,都不過是清風一縷罷了。今天,這些貴族只是一群旁觀者。他們站在這裡的唯一作用,就是見證自己如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掌控這座雄城!

    不過,有些人。是就連他也無法忽視的。

    看見聖女殿的三位女使,席林神色一動,走到她們的面前,優雅的躬身行禮道:“能在慕尼城見到諸位聖女,是鄙人及此刻滿城民眾的榮幸。你們的光輝,如此耀眼奪目,堪比日月。”

    即便是在正式場合下,這樣的見面恭維,還是顯得有些肉麻,尤其是席林言辭中居然隱隱代表滿城民眾,更讓在場的本地貴族們一陣皺眉。不少人都暗中啐了口唾沫,暗罵這傢伙不要臉。

    不過,對於聖女殿的女使們來說,這樣的恭維,再正常不過了。

    領頭的女使點了點頭,坦然接受了席林的恭維,態度不冷不熱地道:“席林先生客氣了。今天我們奉命而來,正是來看您的手段。自蘭里斯南下以來,您可謂萬眾矚目。恰逢盧利安局勢震蕩,風雲變幻。我們想知道,先生如何大顯神通。”

    在救贖之地,聖女殿是唯一能夠和教廷比肩的組織。高高在上,不可褻瀆。殿中的女使,都是從各地搜選的孤女,從小在殿中撫養長大,很少與外人接觸,因此,說話都是簡單直接,不習慣拐彎抹角。

    此刻面對席林,這位身份尊貴的三級女使,也是直截了當,開門見山。

    之前,因為艾蕾希婭公主的關係,聖女殿和黃金龍家族不睦,是眾所周知。不過,隨著奧古斯都晉升聖騎士,又親自上門拜會,聖女殿中不少高層,都改變了態度,想要和黃金龍家族交好。

    這對索蘭皇室來說,無異於一大噩耗。

    正是當初艾蕾希婭毅然加入聖女殿,才使得愛德華鎮住了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贏得了喘息的機會。

    而一旦讓對索蘭皇位虎視眈眈的蘭里斯人,完成了這次釜底抽薪。那麼,索蘭皇室將遭到所有貴族的拋棄。黃金龍家族,教廷,以及以唐納德為首的貴族們,將如同狼一般撲上來,將索蘭家族百年皇權,撕成碎片。

    不過,讓所有人都跌破眼鏡的是,就在這個時候,南方的一個小子,用一記甩在斯嘉麗臉上的耳光,停下了蘭里斯人的腳步。

    身為黃金龍家族最受寵愛的成員,奧古斯都青梅竹馬的表妹,斯嘉麗竟然輸掉了賭鬥,成了那個波拉貝爾小雜役的女奴,這一事實,對高高在上,號令群雄的黃金龍家族來說,絕對是一大恥辱。

    帶著這樣的恥辱,他們沒有臉面同聖女殿結盟。而聖女殿中那些傾向黃金龍家族的聲音,也只能保持沈默。

    正因為如此,席林才奉命南下。也正因為如此,聖女殿的這幾位女使,才在今日站到了這裡。她們的任務,就是親眼目睹黃金龍家族。如何洗刷恥辱。如何以他們的強橫手腕,在這片土地上立威!

    這女使想什麼,便說什麼,全無顧忌。可這些話落到在場眾人的耳中,可就不一樣了。

    一時間,眾人一片嘩然。

    雖然大家都知道,在這慕尼城風雲之中。席林隱藏幕後,呼風喚雨。可真正挑明,把一切放到臺面上,依然難以接受。尤其是卡津斯伯爵和他身邊一幫忠於阿道夫大公的本地貴族,更是出離憤怒。

    這裡再怎麼說,也是聖索蘭。是盧利安家族統治近百年的慕尼城。哪怕阿道夫大公身陷重圍,這裡也有尤金將軍和諸多領主貴族。怎麼由得一個外人跳出來,把這片土地當成舞臺,展示什麼手段?!

    聖女殿那女使的話,無心也好,直接也罷,就像一把鋼刀。割在眾人心上。每一個人,都感到一種深深的恥辱感。

    而席林呢!

    他會怎麼回答?難道,他真的要在今天,站上前臺,用一個外人的身份,把盧利安的尊嚴,狠狠的踩在腳下?!

    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刻。都聚集到了席林的身上。

    眾目睽睽中,席林的嘴角,緩緩的勾起了一絲笑容。他微微揚眉,高傲地抬起了下巴,然後,當著這上百名索蘭貴族和各大勢力代表的面,向臺下打了個響指!

    這是一個召喚僕人或下屬的手勢。

    可當眾人轉頭看去的時候。卻赫然發現,席林招呼的對象,竟然是二三十名盧利安的貴族領主!

    所有人都懵了。

    無論是本地貴族,還是各地貴族代表。乃至四大家族和聖女殿的人,全都呆呆的看著這些走下馬車,走上平臺的貴族。

    那是一個個何等熟悉的面孔啊!

    以喬伊斯侯爵和娜塔莎伯爵為首,這數十人,全都是盧利安赫赫有名的大小領主貴族!是阿道夫大公麾下的中堅力量!

    和那些家道中落,只有頭銜的貴族不一樣。他們中,最小的也是擁有一城之地的男爵。而像喬伊斯侯爵這樣的大貴族,更是擁有左右慕尼城局勢的力量。可以說,現今軍營中,有近一半的士兵,都是他們的人。有百分之八十的軍事物資,都是他們提供。他們隨便哪一個跺跺腳,都能讓慕尼城抖上三抖。

    而現在,他們卻隨著席林的一個響指,走了過來。

    平臺上的貴族們,全都陷入了一片死寂。而四周的平民們,也發現了情形的不對勁。全都踮著腳尖,探頭往這邊看。

    在眾人的目光中,雖然投靠蘭里斯家族的貴族們,臉上的表情不那麼自然,可他們還是跟著領頭的娜塔莎,走到了席林的身後,一一站定。儼然一副以席林為首的姿態。就像他們以前站在阿道夫大公身後一樣!

    片刻的寂靜之後,一片嘩然聲,沖天而起!

    “這……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他們怎麼……”

    人們傻傻的看著席林身後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說實話,早在今天之前,慕尼城的大街小巷中,就流傳著各種各樣貴族們已經投靠蘭里斯人的消息。

    不過大部分人,對這些消息是嗤之以鼻的。在他們看來,席林興風作浪或許是真的,可要說喬伊斯夫人這些追隨阿道夫大公多年,平日裡頗有名聲的貴族領主們都同時背叛,卻怎麼也難以令人相信。

    可沒想到,就在今天,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以娜塔莎和喬伊斯夫人為首的貴族,竟然隨著席林的一個響指,站到了他的身後!

    哪怕自始自終,他們都沒有說一句話,可是,他們的行為,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是公開的,明白無誤的背叛!

    “好厲害!”人群中,皇家史官阿爾文暗自震驚,“蘭里斯人出招了!一招絕殺!這席林,雖然只是蘭里斯家族的二級管家,可當真不簡單。居然真的將喬伊斯夫人這些盧利安本地貴族都降服了!”

    阿爾文雖然透過報告,早就了解了慕尼城暗中的變化,可他還是沒想到,席林竟然將這些投靠蘭里斯家族的貴族,控制得如此服貼!

    投靠是一回事。而公開站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這些貴族領主,都是盧利安土生土長的人。他們的家族,他們的領地,他們的財富和榮耀,全都根植於這裡。如果不是有什麼特殊到值得他們無視一切的理由,他們是絕對不可能當著滿城居民和眾多帝國貴族的面。站到席林的身後的!

    阿爾文不知道席林對這些貴族用了什麼魔法,讓他們如此死心塌地。但他知道,席林這招一出,就等同於宣布,這慕尼城,成了蘭里斯人的天下!

    和阿爾文有著同樣想法的。還有在場的所有貴族。嘩然聲越來越大,漸漸成了一片洶湧的海潮。而這一幕,很快就傳到了臺下,傳到了無數民眾的耳中。整個南門廣場,一片震駭和憤怒。

    “喬伊斯夫人,你投靠蘭里斯人了嗎?”

    “該死,還有博比斯家。你們看。這家三兄弟站在席林後面的模樣,簡直成了蘭里斯人養的狗!”

    “還有傑拉德男爵和克萊夫男爵!”

    “真為他們感到羞恥!”

    “背叛,這是無恥的背叛!你們還是盧利安的貴族嗎?”

    “蘭里斯人,滾出慕尼城!”

    廣場爆發出一陣震天的嘩然聲和喝罵聲。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全都義憤填膺。

    臺下,一個杵著手杖的老爵士,在大聲質問。在他的身邊,在四周人群的最前面。一些有名望的宿老,也都紛紛站了出來。每一個人,都被眼前的事實所激怒,深感恥辱。

    這裡是盧利安!

    這是慕尼城的軍營大門!

    而今天,原本是來見證自己的軍隊出征抗擊斐烈入侵的他們,卻因為這些貴族中的敗類的背叛,而眼睜睜看著蘭里斯人在這裡耀武揚威。

    許多人都氣得渾身發抖。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可是。他們的人再多,喝罵聲再響亮,也不過是一陣風罷了。

    席林似笑非笑的注視著四周人群。

    這個世界,有話語權的。只是手中的刀劍。

    這種愚蠢的民眾,他見過太多了。無論是憤怒也好,屈辱也罷,手無寸鐵的他們能做的,就只是罵上幾聲罷了。

    現在這裡還是盧利安家族的領地,他們還是阿道夫大公的臣民。因此,面對自己這個外來者,他們想做什麼都可以無所顧忌。尤其是受群情影響,似乎不罵上幾聲,就顯示不出他們的忠誠和正直。

    可真要是等到自己掌控了這座城市,等到他們意識到現實,等他們看見那些敢於挑釁蘭里斯家族的人被掛上絞架,他們就會如同一群鵪鶉般,驚慌失措的散去,躲得遠遠的,渾身發抖。

    一幫可笑的賤民!

    緩緩將目光收回來,席林看見的,是聖女殿女使毫不掩飾的震驚目光。

    “席林大人果然好手段,”那女使的視線,越過席林,從娜塔莎等人的臉上一一掠過,好一會兒,才贊許的點頭道,“一出手,就勝券在握。有這麼多人的支持,看來,這慕尼城只能奉大人的號令了。”

    “無恥!”

    那女使的聲音剛落,一個憤怒的聲音,就在旁邊響起。

    眾人轉頭看去,卡津斯伯爵,已經越眾而出!

    這位漲紅了臉,鬍子都在顫抖的皇家使者,憤怒的指著喬伊斯夫人和娜塔莎等貴族領主的鼻子,厲聲喝罵:“阿道夫大公在前線浴血奮戰,身處險境,而你們身為他的效忠騎士和屬臣,竟然賣主求榮,做蘭里斯人的走狗!”

    他大步走過來,一雙眼睛,就如同要噴出火來:“無情無義寡廉鮮恥的混蛋!你們的祖宗,都要因你們蒙羞!”,

    卡津斯伯爵的怒吼聲,在露臺上回蕩著。片刻的寂靜之後,四周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罵得好!”

    “一幫吃裡扒外的下流胚!虧得大公平日裡待你們那麼寬厚!”

    “沒有大公,哪有你們的今天,可你們現在,是想把大公往死裡逼啊!居然和蘭里斯人勾結,你們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一時間,群情激憤。忠於阿道夫大公的貴族們紛紛破口大罵,就連一些遠道而來的貴族代表,也向娜塔莎等人投以鄙夷的眼神。

    “咦,這不是卡津斯伯爵麼?”似乎是發現了新大陸,席林驚訝的轉過了頭,無視眾人的喝罵,笑瞇瞇的對卡津斯道,“我聽說,您到了盧利安,就一直賴著不回帝都。吃住都在阿道夫大公的府邸上。我猜,如果不是為了躲你,阿道夫大公也不會到前線去,落到今天的田地。”

    “放屁!”卡津斯伯爵向席林怒目而視。

    “怎麼?”席林陰冷的細長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冷冷的看著他,“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席林,”卡津斯伯爵怒道,“這裡是聖索蘭帝國!不是蘭里斯!更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一個小小的二級管家,別自視太高!如果不想給你的主子惹麻煩,趕緊坐著你的空魔船離開!少在這裡渾水摸魚興風作浪。幹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不然,等到阿道夫大公回來,活劈了你!”

    “卡津斯,”席林森冷地道,“你不會真的以為,阿道夫還能活著回來吧?”

    “當然!”卡津斯斬釘截鐵地道,“阿道夫大公身經百戰,斐烈人想要他的命,還不到時候!”

    “哦,是麼?”席林嘴角勾起一絲譏誚的笑容,“不是我想咒我們尊敬的阿道夫大公,不過我覺得,他這麼大年紀,也活得夠了,早就該死了。況且,局勢不由人,他死定了。你們還是準備操辦他的喪事吧。”

    四周人群,罵聲四起。

    早知道蘭里斯人飛揚跋扈,可誰也沒想到,一個二級管家,就敢站在慕尼城的土地上,公然說出這樣的話!

    這是徹底撕破臉了!

    若在往常,席林敢說這樣的話,鐵定走不出慕尼城。可此時此刻,讓人憤怒的是,他身後的貴族,給了他囂張的底氣!就連這些慕尼城的統治者,都成了他的走狗,還有誰能拿他怎樣?!

    “放肆!”卡津斯伯爵身邊的幾名貴族和他們的護衛騎士,都是一聲厲喝,憤怒的拔出了劍。

    可是,他們的手才抓住劍柄,就聽露臺下,傳來一陣馬蹄聲和長劍出鞘的嗆啷聲。

    數十名跟隨席林而來的騎士,策馬形成了兩個長隊,以弧形線路,繞場將露臺和四周人群隔離開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59
發表於 2014-2-16 02:21: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七十章


    這些騎士身著重甲,每一個人的面目,都被冰冷的鋼鐵面具所遮掩。他們身材高大,騎著同樣高大雄峻的戰馬,行動間訓練有素。馬背上的騎槍,背上的長劍,和他們的眼神一樣鋒利而冷冽。

    人群在這些騎士的面前,就像撞上了礁石的浪花泡沫,紛紛向後退去。其中有不少人,被高過頭頂的戰馬逼得倒退摔倒,場面一片混亂。

    在將民眾隔開之後,其中六名騎士撥轉馬頭,直接策馬沿著臺階,蠻橫無比的衝上了露臺,驚得眾人紛紛躲避。領頭的一名身穿紅色鎧甲的騎士,一直縱馬衝到席林面前,才翻身甩鐙,摘下了頭盔。

    這人長著一張方正的大臉盤,眉毛濃密,一頭亂糟糟的披肩金髮。留著包裹了嘴巴和下巴的絡腮鬍。一雙眼睛,兇光四射。

    “戴納!蘭里斯家族,東支龍爪的大光明騎士!”混亂的貴族人群中,一人失聲道,“居然是他來了。”

    “戴納是誰?”旁邊有人小聲問道。

    那人咬著牙,壓低了聲音道:“這該死的傢伙是蘭里斯家族的一條惡狗。大光明二星騎士,一身秘傳的集火鬥氣配上東支族長萊昂納多親傳的焚雲戰技,橫行霸道。手下不知多少冤魂!”

    “老天,一位二星大光明騎士……”有人驚呼道,“阿道夫大公不在,法諾將軍也走了。現在的慕尼城裡,誰還是他的對手?”

    何止如此!

    站在這露臺上的,都是來自於帝國各地的貴族,見多識廣。對蘭里斯家族和他們麾下的武裝,再熟悉不過了。

    除了戴納他們認識之外,另外五個騎士,大家也都不陌生。那可全都是貨真價實的蘭里斯龍爪騎士團的長騎士!

    東支家族族長萊昂納多和他麾下的龍爪騎士,一直都是蘭里斯家族的一桿明槍。無論是衝突紛爭,襲擊暗殺還是重要成員的保鏢護衛。只要能看到蘭里斯家族的黃金龍旗幟,就能看到龍爪騎士的影子。

    龍爪騎士一共分為三級。最低階的是公正騎士。其次是身為榮耀騎士的長騎士。而高階的龍爪騎士,一共有十個。全都是大光明騎士。族長萊昂納多和三位龍爪大長老,更是擁有劍聖或聖騎士的實力。

    兩百多年來,龍爪騎士四處征戰,為蘭里斯家族的擴張,立下了汗馬功勞。

    他們強大而兇狠。一部分人是從蘭里斯公國成千上萬騎士中精心選拔出來的。另外一部分,則是三大帝國中,被蘭里斯家族招募的強者。他們是蘭里斯家族最忠誠的戰士,赴湯蹈火,悍不畏死!

    大家已經記不清,大陸上流傳著多少關於龍爪騎士的傳說了。

    但無論是龍爪騎士千里奔襲。獵殺不敬者和背叛者;還是闖進某位貴族防禦嚴密的城堡,屠殺滿門,揚長而去;又或者縱兵攻陷城堡,將城主連同城中貴族一同斬首……所有的傳說,都證明了一件事——永遠也別和龍爪騎士做對。

    這幫傢伙,殘忍,冷血而虔誠。為了蘭里斯家族。他們可以做任何事。無論是獻出自己的生命,還是千夫所指,惡貫滿盈!

    一個戴納,再加上這五名龍爪長騎士和臺下的數十名騎士,這樣的力量,已經足以橫掃慕尼城。除非尤金敢身背千夫所指的罪責,把慕尼城陷入一場席捲所有人的內戰之中,否則。這場交鋒,他輸定了!

    大廳裡,一時寂然無聲。

    卡津斯和他身邊的貴族們,面色鐵青。他們就算有心要和席林拼命,也毫無勝算。把他們這些人連同身邊的護衛騎士一起填進去,也不夠戴納一個人塞牙縫!而其他人看向席林的目光,都充滿了震驚和畏懼。

    這場大戲的大幕。才剛剛拉開,結局就已經呼之欲出!

    公開背叛的貴族領主們,再加上這些龍爪騎士,今時今日。此時此刻,慕尼城中再沒有能夠同蘭里斯人抗衡的力量。

    除非阿道夫大公奇跡般率領主力飛出斐烈人的包圍圈,或者法諾冒著大潰敗的風險,在斐烈人的兵鋒前撤退,一日內率軍返城,否則,沒有人能夠阻擋席林這個蘭里斯二級管家統治這座城市的腳步!

    盧利安完了!

    這是在場許多人心裡共同閃過的念頭。

    就算是對蘭里斯家族最厭惡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個大陸,蘭里斯家族,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家族!這隻貪婪而強大的黃金龍,只是隔著數千公里,向南方的盧利安摁下了一個小指頭,就已經將對手鎮壓得死死的!

    在蘭里斯公國,席林只是一個地位並不算顯赫的二級管家。可是在此刻的慕尼城中,他卻是一切的主宰者!

    而到這個時候,原本應該作為席林對手的尤金將軍,卻還沒有露面。

    “怎麼?”看著手按劍柄,青筋畢露的卡津斯和他身旁的貴族,席林一臉輕蔑的道:“現在還想動手嗎?”

    死一般的沈默中,卡津斯咬牙道:“席林,你別太猖狂了。尤金將軍,是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你們所有人,都會為此付出代價!”

    “尤金?”席林哈哈大笑。

    眾人面面相覷。在席林的笑聲中,他們聽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怎麼……”卡津斯伯爵臉色一變,目光驚疑不定的看向席林身後的諸多貴族。而面對他的目光,那些人都沈默的避開了。

    “我一直想見見尤金將軍,跟他討論一下慕尼城的防禦措施。我覺得,他和法諾將軍的做法,是不負責任的。把手裡僅剩的這麼點兵力,投入到營救阿道夫大公的無底洞裡,他們想置滿城百姓的性命於何地?”

    席林看著卡津斯,眉毛輕輕一挑,冷笑道:“不過,我聽說,尤金將軍從昨夜離開軍營,就再也沒有回來。不知道現在去了哪裡。卡津斯先生,如果你知道尤金將軍在哪裡的話。不妨讓他出來和我們見見面。”

    看著席林那有恃無恐的笑容,人群一陣騷動!

    在場的這些人,哪個不是慣會勾心鬥角,察言觀色的人精?如果憑席林的這個態度和這些話,他們還猜不到尤金出了事兒,那就未免太侮辱他們的智商了!

    “尤金將軍不在軍中?”

    “他去哪裡了?”

    “難道,被席林他們……”

    “不會吧。”

    場面一時混亂不堪。如果說。之前的貴族公開背叛和戴納等人的出現,大家多少還曾經聽到那麼一點風聲,有點心理準備的話,那麼,席林的這番話,就像一個驚雷。把所有人都震懵了。

    如果尤金被……一個可怕的念頭,在眾人的心頭翻滾著。每一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席林的臉上。

    “你們……”卡津斯伯爵又驚又怒,“你們把尤金將軍怎麼了?”

    “咦?”席林奇怪的道,“你不知道尤金將軍在哪裡嗎,怎麼倒問起我來了?好像我把他軟禁起來了一樣。我可先聲明,這事兒和我無關。說不定。將軍是覺得慕尼城這個爛攤子不好收拾,乾脆連夜跑了呢?”

    “席林,你……”卡津斯伯爵只氣得渾身發抖,手腳冰涼。

    這個時候,他就算再傻,也知道尤金一定是落到了席林的手中。這個發現,讓他一時間萬念俱灰。

    眾人議論紛紛。無論是四大家族的代表,聖女殿的女使。還是代表各方勢力的貴族們,此刻再看席林的目光,已經全都變了。

    雖然現在還不能肯定尤金就落到了席林的手中,但席林敢如此有恃無恐,恐怕真相也八九不離十了。

    兩大陣營相鬥,關係到前線數萬將士,關係到阿道夫大公和這滿城百姓。可謂你死我活。而尤金這邊不但實力不如對手,甚至就連他自己也不知去向,這還怎麼鬥?倒不如直接躺倒認捶來得痛快。

    這個消息太震撼了。貴族們誰也不敢怠慢,紛紛遣派僕從去查詢真偽。

    片刻之後。消息就已經傳了回來。

    席林說的是真的!

    從昨夜離開之後,尤金就再也沒有回過軍營。直到現在,軍中都是由尤金臨走時指定的代統領艾弗里指揮。

    據悉,昨夜艾弗里已經下達了戒嚴令,今早更是加強了軍營的守備。各大營區,沒有得到他的手令,不得調動一兵一卒,否則,以叛亂論處!

    山雨欲來!

    每一個人,都從這個消息中,感受到一股寒意。大家這才發現,慕尼城平靜的湖面下,原來早已暗流洶湧。

    顯然,尤金一夜未歸,艾弗里已經意識到了某種危險。而他以代統領的身份,下達戒嚴令,正是應對貴族領主逼宮的唯一選擇。

    他的職位,是尤金離開的時候指定的。現在,他就是軍中的最高指揮官。包括副統領達內爾在內的貴族軍官,都必須服從他的命令。只要他不下令解除戒嚴,任何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這些貴族雖然已經投靠了蘭里斯人,但他們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悍然下令舉兵造反。那樣做,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好處。

    作為本地貴族,他們想要得到的是一個完整的慕尼城,一支完整的聯軍,以應對斐烈人的入侵,保護自己的財產和領地。而蘭里斯人的目的,在於立威。他們並不願意捲入一場內戰,落人口實。

    因此,想要得到聯軍的控制權,貴族們站在外面,是沒有用的。他們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艾弗里出來!

    在這支聯軍當中,這些帶領各自的私軍前來的貴族領主,雖然沒有指揮權,但名義上,他們也是統帥部的參議會成員。而按照軍中法規,若是主帥失蹤或者陣亡,九名參議長老是有權選出新的繼任者的。

    而此刻,九大貴族參議長老中,站在席林身後的就有七個,占據了大多數。

    艾弗里一直保持戒嚴狀態,這些人拿他沒辦法。可一旦他出來,他們就可以立刻發起選舉新主帥的動議。到那個時候,除非尤金回來,或者艾弗里能證明這些貴族犯下某種罪行,失去了參議長老的資格。否者,他想不交權也不行。

    讓人膩味惡心的是,尤金固然回不來,艾弗里也沒有辦法剝奪這些貴族領主的參議長老資格。

    因為,一來,聖索蘭帝國和蘭里斯公國不是交戰國,席林從名義上來說。是客人而不是敵人。他們和席林結交,談不上什麼罪行。二來,他們沒有公開宣布背叛,也沒有做任何違反軍法的事情,因此,哪怕他們此刻站到了席林的身後。也沒有人能夠在律法上釘死他們,定他們的罪。

    相反,若這幫所謂的參議長老集體發難,艾弗里拒不交權甚至搶先動手,倒成了他的罪行。

    不得不說,席林的這一招,實在惡毒。

    現在唯一指望。就是艾弗里乾脆縮在軍營裡。反正今日出兵,已然成了泡影。倒不如乾脆封鎖軍營。時間拖一拖,說不定遠在前線的法諾將軍,就能做出反應,化解這場危機。

    議論聲中,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陽光變得明媚起來,廣場上的氣氛,卻越發的沈悶壓抑。

    露臺上發生的一切。就如同爆炸的衝擊波一般,向著四周人群擴散。引發了人群海嘯一般的驚呼聲和怒罵聲。

    憤怒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而營門卻一直緊閉著。門口和瞭望塔上的護衛,就如同雕塑一般。

    眼看艾弗里抱定了閉門死守的策略,把對手晾在外面,在場的眾人,都把目光投向席林。不知道這位蘭里斯二級管家。在打出了一套組合拳之後,面對緊閉大門的艾弗里,還有沒有什麼招數。

    “看來,艾弗里倒是不笨。”席林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半瞇著眼睛,幽幽的對身旁的娜塔莎道。

    在席林身旁的一幫貴族當中,娜塔莎是最為死心塌地的一個。

    昨夜動手之後,她就已經沒有了退路。今天,要麼奪取聯軍和慕尼城的控制權,跟蘭里斯家族走到底。要麼,就一敗塗地。如果她和威爾斯等人襲擊尤金的罪行暴露,只怕難逃一死。

    因此,面對四周眾人鄙夷的目光,娜塔莎視而不見,輕笑道:“我想,艾弗里先生恐怕需要點時間好好考慮考慮。尤金將軍失蹤,他這位代統領的能力可不行。我們這些參議長老,怎麼放心把部隊交給他?”

    她的聲音剛落,就聽見一旁的卡津斯伯爵,狠狠在地上吐了口唾沫,罵道:“狗娘養的賤貨!”

    老人天性剛烈,嫉惡如仇。雖然這聲怒罵,實在有悖貴族風度,但也贏來了四周眾人的一陣笑聲和贊揚聲。

    從上赫拉酒店的露臺開始,這娜塔莎,就不知羞恥的緊緊挨著席林,亦步亦趨,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臉。似乎傍上了席林,從此就青雲直上,高人一等。比起她身旁的喬伊斯夫人等人,顯得張揚了許多。

    大家早看不慣娜塔莎的那副嘴臉了。

    娜塔莎神情一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過片刻之後,她就恢復了從容。

    她面帶譏諷的轉頭看著卡津斯伯爵一眼,淡淡地道:“卡津斯先生,您別忘了,這裡可是盧利安。您作為客人,老老實實的待著,我們歡迎。可你千萬別忘了身份規矩,妄想干涉我們的事務。”

    說著,她冷哼一聲:“別給臉不要臉!”

    “放肆!”四周人群,當即就有人怒斥出聲。

    “好!”卡津斯伯爵怒極反笑,“今天我就站在這裡看看。看你們還能使出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我在這裡看戲,總比某些可恥的背叛者,被晾在這裡挨罵舒坦。”

    “你以為,艾弗里裝縮頭烏龜,我們就拿他沒辦法了麼?”沒等娜塔莎反唇相譏,席林就淡淡的瞟了卡津斯伯爵一眼,冷笑道,“他不出來,難道我們就不能逼他出來麼?我倒想看看,耳光抽到臉上,他還能躲多久!”

    說著,席林向娜塔莎遞了個眼色。

    娜塔莎伸手招來一名騎士,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那騎士連連點頭。待娜塔莎吩咐完,便躬身行禮,上馬飛馳而去。很快就穿過慌忙避讓的人群,出了南城門。

    “他們想幹什麼?”

    眾人紛紛猜測。傾向於阿道夫大公的貴族們,神色凝重,而聖女殿的幾位女使,則滿眼好奇。

    席林今日,可是出盡了風頭。

    原本是兩大陣營勢均力敵的一場較量,卻成了他壓倒性的個人表演。如果他能逼出艾弗里,那今日一過,這位蘭里斯家族的二級管家,必然名震索蘭。日後他再到哪裡,迎接他的,都是敬畏的目光。

    就是不知道,他會怎麼做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60
發表於 2014-2-19 19:39: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七十一章

    軍營外,喧囂聲如同海潮一般,一浪接著一浪。而軍營中,則是鴉雀無聲。

    戒嚴令還沒有解除,各大營區,都是營門禁閉。

    不過,從空中看下去,就能發現。每一個營區裡,都已經是一片緊張忙亂的景象。騎士們穿上鎧甲,翻身上馬。士兵們全副武裝,列隊而立。軍官們在隊列前焦急的走來走去,不時交頭接耳。

    前中後三大營地,各大小營區,盡皆如此。腳步聲、呼喝聲、口令聲、甲冑碰撞聲、戰馬嘶鳴聲,不絶於耳。就如同被禁錮在堤壩之內的洪水,在奔騰咆哮。只需要一個缺口,就化作鋪天蓋地的惡浪。

    積攢多時的矛盾,到現在,已經到了徹底爆發的時候。無論是背叛貴族的私軍還是忠於阿道夫的部隊,都已經做好了一場血戰的準備。

    現在的軍營,就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會不會爆炸,什麼時候爆炸,就看上層交鋒碰撞的火花,什麼時候落下來了。

    “怎麼樣?”

    中軍大營,達內爾站在第三騎士大隊大隊長的房間窗前,注視著一片忙亂的營區。眉頭皺得緊緊的。

    “艾弗裡還沒有解除戒嚴令,今早又加強了巡邏,我們的人全都出不去。外面的消息也遞不進來。”身旁的騎士大隊長,恭敬地道,“我們現在知道的,就只是昨天夜裡傳來的那個消息。”

    達內爾點了點頭,背著手在房間裡踱了幾步。想到昨夜秘密傳進來的那個消息,他的心跳,就噗通噗通的一陣加速。

    無論是他,還是軍中的這些私軍將領們,都沒想到。昨夜,席林和娜塔莎居然斷然下手,利用尤金和喬伊斯夫人密會的時機,將他一舉成擒!

    這一神來之筆,幾乎是在戰鬥爆發之前,就已經鎖定了勝局。

    只等今天。自己這位聯軍副統領,在身為指揮部長老的貴族領主們的共同推舉下,替代尤金,成為聯軍統領,慕尼城就將落到己方手中!

    就算日後襲擊尤金一事敗露,也沒有什麼關係了。阿道夫大公死了,別說孤軍在外的法諾,就是愛德華陛下,也不一定還能坐穩他的位置。貴族領主們完全可以坐擁慕尼城。背靠蘭裡斯這棵大樹!

    到時候,天下大亂,諸侯割據,誰還記得一個尤金?!

    達內爾越想越興奮。

    雖然一切順利得有些難以置信,但他並不感到奇怪。

    畢竟,站在己方背後的,是蘭裡斯家族。對這個恐怖的龐然大物來說,盧利安的這點小衝突。不過是一場輕鬆的遊戲罷了。能和他們較量的,也就是三大帝國皇室和那些傳承百年的老牌貴族。

    尤金這樣的人。連做他們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現在,無論軍營內外,己方都可說是勝券在握。唯一值得警惕的,就是艾弗裡。

    要知道。尤金在昨夜離開的時候,已經任命艾弗裡為聯軍的代統領。這個命令,是以完全正規的程序。書面傳達到各營的。

    達內爾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尤金在昨夜赴約的時候,已經在潛意識裡意識到了某種危險。但不管怎麼說,他的這一手,給自己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只要自己一分鐘沒有坐上聯軍統領的寶座,艾弗裡就是一分鐘還是聯軍的代統領。他的話。就是命令,就算是自己,也沒辦法公然違背。

    而且,艾弗裡這傢伙的性格,可比尤金糟糕多了。脾氣一上來,完全就是不計後果。

    現在他還不知道尤金已經被秘密俘虜的消息。而一旦他知道了,恐怕他真的幹得出魚死網破的事情來!

    達內爾沉吟著。

    尤金被俘的消息,只有他和手下少數幾個私軍將領知道,艾弗裡不可能獲知。

    不過,尤金一夜沒有回來,艾弗裡恐怕也感覺到了什麼。從昨夜到現在,大營的戒備增強了不少。各營都被勒令呆在自己的營區,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就會引來巡察隊。這就使得,現在聯軍內部和外面的消息完全隔絶。

    聽聲音,席林和領主們,已經到了軍營大門外的廣場。這場戲的大幕已經拉開。現在重要的,就是逼艾弗裡出去見面!

    “大人,我們繼續等下去嗎?”一位私軍將領在身旁問道。

    達內爾斷然道:“等!現在外面,所有人都在等著後軍出征,等著尤金露面。無論如何,艾弗裡都要拿一個說法出來。我就不信,他能一直這麼耗下去!”

    正說著,忽然,一名侍衛神色匆匆的走進房間,報告道:“大人,後營護衛隊統領赫爾曼,讓您趕緊到後營去一趟。外面有消息來了,要通報給您。”

    “哦?”達內爾面露喜色。

    昨夜喬伊斯夫人和尤金私下會晤,是娜塔莎聯絡了一幫貴族,派威爾斯領人襲擊香農莊園,俘虜了尤金。現在的娜塔莎,已經取代了喬伊斯夫人的位置,成為席林面前最紅的人和貴族的領頭者。

    而赫爾曼,作為娜塔莎的首席騎士,心腹大將,又統領著後營這個貴族們最重要的基地,水漲船高,現在的地位,只怕還高於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副統領。既然他得到了消息,那自己過去一趟,也是理所當然!

    想到這裡,達內爾當即起身:“走!”

    …………………….

    中軍大營,一個身材有些臃腫的少年,爬上了牆頭,一邊拚命往同伴中擠,一邊焦急的問道:“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這裡是中軍大營的新兵訓練營。

    原本,這是各大訓練營學員集中訓練的最後一天。過了今天,這些學員,就會和那些之前就被選走的學員一道,下到各自的隊伍中去。不過,昨夜軍營戒嚴,這新兵訓練營就沒了管束。

    而讓大家驚訝的是。今天一早,原本已經被分配到各大營區的其他學員,也都被命令回到這裡。

    此時,新兵訓練營裡,已經是人滿為患。

    三大訓練營數千學員,全都聚集在這裡。大家三五成群的站在較場上。扎著堆議論紛紛。

    關於這場風暴,他們也早有耳聞。原本以為到了最後,尤金將軍和貴族領主們終究會達成妥協,前線戰事緊急,後軍出征刻不容緩。可沒想到,隨著局勢的發展,這場風暴,大有摧毀整個慕尼城的勢頭。

    這是大部分訓練營學員,都不願意看到的。

    他們都是盧利安子弟。從小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相較於那些已經在殘酷的世界中廝混多年的成年人,這群半大小子血氣方剛,更單純,也更有正義感。

    他們自幼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偉大的騎士。

    在學院的大門前,銘刻著騎士的八大美德和訓誡,在走廊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個個他們耳熟能詳的英雄騎士的畫像。他們夢想著。有一天,自己也能成為那些被人傳誦的名字中的一個。

    當斐烈人入侵帝國。當盧利安局勢危急。當他們成為三大訓練營盧利安分院成立近百年來,第一批被徵召入伍的學員時,每一個人都躊躇滿志。

    可沒想到,他們的新兵訓練才剛剛結束,還沒見到斐烈人,就不得不面對一場可悲可恥的內訌。

    爬上牆頭的胖子少年。踮著腳尖向外望去。

    牆外,就是城南廣場。從這個位置,可以很清晰的看見廣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和斜對面的赫拉酒店。

    “一幫卑鄙的背叛者,他們果然投靠蘭裡斯家族了。”一個義憤的同伴咬牙切齒的在他的耳邊道。

    胖子少年呆呆的看著赫拉酒店露台上的席林和站在他身後的貴族。神情和旁邊的其他年輕人一樣失望,一樣難過。

    他們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些貴族領主們,竟然選擇了背叛。

    廣場上的吵鬧聲就像海潮一般捲來。那是無數憤怒的民眾的怒罵聲。

    可是,這聲音,對那些在騎士和警士保護下的貴族領主來說,毫無作用。他們站在赫拉酒店的露台上,如同立於潮水中的礁石一般,巍然不動。不僅如此,他們的護衛士兵,還在四處抓人。

    有好些個言辭過於激烈的平民,都掙扎著,被全副武裝的強壯士兵,以侮辱貴族的罪名抓出了人群。儘管四周人們群起反抗,可手無寸鐵的他們,哪裡是貴族衛隊的對手?

    學員們就親眼看見,不遠處,一個矮個子平民被兩個高大的士兵抓了出來。而旁邊拉住他的女人,被另一名士兵用手中長矛的槍桿,狠狠砸到在地。四周的人們扶著她,有幾個憤怒的平民想要跟那些士兵理論,卻被鋒利的矛尖給逼退。

    這樣的情形發生在廣場的每一個角落。

    這就是權勢的力量。在這樣的力量面前,普通平民宛若羔羊。

    這一幕幕,讓牆頭上的年輕人們看紅了眼睛。許多人情不自禁的扭過頭,把憤怒的目光,投向較場東南角。

    相較於新兵訓練營的其他地方,東南角顯得有些空曠。數十名貴族子弟,站在一棵宛若巨傘一般的魔桉樹下,三五成群,談笑風生。

    這些學員,不是別人,正是三大訓練營中,那些站在席林身後的貴族家族的子弟。第一,第二和第三訓練營加起來,總數有三四十人。其中昆西,布魯克,克勞斯以及西沃克,也赫然在列。

    “我看,阿道夫大公這回是在劫難逃了。其實也不怪我們,他自己在前線吃了敗仗,落到斐烈人手裡,怨得了誰?”

    “是啊。聽我爸說,法諾將軍這次純粹是腦子發熱。慕尼城衛隊,一直都是慕尼城的拱衛部隊。作用就是防禦慕尼城。保住盧利安這個最重要的城市。這條防線一垮,包括咱們的領地,都得完蛋。可他一聽大公被斐烈人包圍了,就要盡起大軍去救……嘖嘖,連巴伐利亞騎士團這樣的主力都吃了敗仗,慕尼城衛隊頂的了什麼事兒?斐烈騎兵的名頭,可不是用嘴吹出來的,就連紅葉騎士團和第十二軍團。不是也差點沒站穩腳跟,眼看著都要被趕到美丁城了嗎?”

    “法諾才不在乎呢!他的身家性命,全繫在阿道夫大公的身上。他當然要去救。就算是做做樣子,那也得演得情真意切吧?反正這糧餉不是他提供,送上戰場拚命的,也不是他的人!”

    “嘿。他倒打得好主意。用咱們的錢,咱們的士兵去爭功。真要是吃了敗仗,回頭再丟了慕尼城這條最後的防線,倒霉的也是咱們家的領地。那時候,他只怕比誰都溜得快。”

    “就是這樣。所以,我聽我爸說,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胡來。咱家基業,怎麼也要守住。就算挨罵,那也比什麼都沒有了強。況且。帝國局勢大傢伙兒都知道,帝都那位的位子,坐得穩坐不穩還不知道呢。日後,真要是蘭裡斯家族入主聖索蘭,那咱們現在不抓住這個機會,還不悔青了腸子?”

    “要說蘭裡斯家族入主帝國,我看是十有八九。三百年來,蘭裡斯家族天才輩出。這一代更出了個奧古斯都。才二十多歲,就已經晉陞聖騎士!況且。他還是教皇尼古拉斯二世的教子,未來的聖殿騎士團團長。無論家世,天賦還是容貌,都是大陸第一人。就算這次愛德華陛下挺過去了,日後帝都比武,誰又是奧古斯都的對手?只要娶了艾蕾希婭公主。這皇帝寶座,還不是蘭裡斯家族的囊中之物?”

    “哼,在咱們凡人眼裡,這皇帝的寶座或許稀奇。可人家奧古斯都,奇才天縱。日後鐵定是要進天國聖堂的。到時候,誰沾誰的光還說不定呢。艾蕾希婭公主能被他看上,那也是福氣。”

    一群貴族子弟議論紛紛。

    這場風暴,對其他人是場災難,可對他們和他們的家族來說,卻是一次千載良機。早在今日之前,他們就已經在自家城堡的客廳裡,書房裡,聽父輩談論其中利弊,此刻聚集在一起,都是爭先恐後,熱烈議論。

    每一個人的心情,都是既忐忑,又興奮。從小耳濡目染,他們比那些以偉大騎士為夢想的平民學員更成熟,更現實。他們知道,想要出人頭地,想要榮華富貴,靠的不是一個偉大的夢想,而是機遇,是心機手腕!

    斐烈入侵以來,原來的帝國舊秩序,已經打破。

    今日一過,未來,這慕尼城就是他們這些家族的天下。家族地位權勢,將遠遠超過阿道夫大公的統治時代。到時候,就算盧利安陷落,那也沒什麼。只要靠上了蘭裡斯家族這棵大樹,日後還怕不能東山再起?就算是更進一步,從南方的一個鄉下貴族,躋身帝都大貴族圈子,步入政閣,也未可知。

    至於旁邊學員的眼神,他們則自動忽略了。

    家族長輩都已經做出了選擇,他們這些子弟,就只有跟隨。哪怕有些事情有悖騎士準則,那也沒辦法。

    騎士的美德,只存在於音樂悠揚的舞會上,裙裾飄揚的美麗小姐面前。和平時代,誰都可以拿這東西做裝飾。可在這戰爭時代,講究的就是弱肉強食。這個時候,還談什麼忠誠,什麼騎士精神,未免太可笑了。

    也只有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平民子弟,還如此天真!

    他們看,就讓他們看個夠好了。眼神再鄙夷,也傷不了自己一根毫毛。以前的阿道夫大公時代,這些平民學員都不敢做什麼,難道,眼看慕尼城就要落到自家統治之下,他們還敢翻天不成?

    “無恥!”不遠處,賈爾斯冷眼看著這幫貴族子弟,狠狠的啐了口唾沫。

    “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他們,”傷勢已經有所好轉的格里芬鄙夷的道,“就憑這幫傢伙平日裡在學院裡做的那些事情,你還能指望他們的道德水平有多高?看看外面那些貴族,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真噁心,”伊娃氣呼呼的站在唐小笨身旁,“幹嘛把我們都集中到一起。和這幫傢伙呆在一起,我渾身都難受。”

    “今天的事,恐怕沒那麼簡單,”唐小笨面有憂色,“艾弗裡先生把我們集中起來,恐怕是怕我們這些學員。也被捲入到這場內訌中。由此看來,艾弗裡先生不會那麼輕易向對方妥協。說不定……”

    “對了,羅伊呢?怎麼他沒在這裡?”妮可四處張望。身旁朱莉雖然沒說話,一雙妙目卻也關切的在人群中搜尋。

    她們原本在後勤護衛隊。今早才接到命令,來新兵訓練營集中。

    自從前天羅伊被抓了之後,大家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這兩天。後勤護衛隊沒有訓練,那些護衛隊的軍官們,也沒有找大家的茬。或許是昨夜烏合軍包圍後勤護衛隊大營,讓那幫該死的私軍軍官收斂了一些。

    有烏合軍的漢子們這麼一鬧,赫爾曼這幫人,應該不敢對羅伊怎麼樣。不過,沒見到羅伊,大家還是有些為他擔心。

    “會不會,”伊娃擔憂的道。“他們還把他關在牢裡?”

    “誰知道呢?”一向沉默寡言的盧克,皺著眉頭道,“不過,咱們也不用太擔心。他們要真敢對羅伊怎麼樣,不說別人,紅葉騎士團的菲利普少團長,就能把他們給撕碎了。”

    “對,還有監察部的墨雅小姐。”出身豪門的唐小笨。對監察部的瞭解,比在場這些平民同伴多得多。冷笑著道,“當初在大公府,羅伊動手揍了斯嘉麗,墨雅小姐就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宣佈他受監察部保護。赫爾曼這些人,來慕尼城時間不長。恐怕還不知道這件事。不然的話,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把羅伊關起來。況且……”

    唐小笨說著,環顧眾人,笑道:“羅伊這傢伙是個什麼德行。別人不清楚,難道我們還不清楚?從來都只有他算計別人,哪裡輪得到別人讓他吃虧?”

    聽唐小笨這麼一說,年輕人們都是一陣竊笑。朱莉抿著嘴,連連點頭道,“是啊,與其擔心他,倒不如擔心一下抓他的人呢。”

    這邊正在說笑,那邊貴族子弟人群,有人注意到了。

    “嘿,這不是咱們第一訓練營的英雄小隊嗎?怎麼,我怎麼沒看見你們的好朋友羅伊,他去哪兒了?”

    穿著一身昂貴的紫藍色魔紋甲的昆西,正和布魯諾等幾位貴族少年說著話。聽到笑聲,轉頭過來,面帶譏笑的道,“我好像聽說,他被抓起來了?”

    要說羅伊在第一訓練營裡的人緣,可不算好。除了他在大公府痛揍的斯嘉麗,以及不久之前的院內比賽上擊敗的裴戰以及一幫S大隊的貴族子弟之外,最恨他的,恐怕就是入學日上,被他揍了一頓然後灰溜溜被逼走的昆西和布魯諾了。

    這兩位,也是倒霉。羅伊這魔星入學的第一天,就撞到了他的槍尖上。後來院中學員談起羅伊的時候,總會把昆西和布魯諾當作笑料。說如果不是他們打開了魔王羅伊的封印,第一訓練營也不會被鬧得天翻地覆,到最後,就連斯嘉麗郡主和學院中的各大貴族子弟團體,都栽了觔斗。

    雖然離開了第一訓練營,但這些聲音,依然傳到了昆西和布魯諾的耳朵裡。這使得他們在新的訓練營都抬不起頭來。

    因此,當他們看見朱莉和妮可等人的時候,頓時勾起了以往的回憶。

    現在,羅伊被抓起來的事情,早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可就連烏合軍昨夜鬧了一場,最終不也無聲無息的消停了?

    他們早從自己父輩的口中得知,羅伊是蘭裡斯家族指定要對付的人。眼看他倒了霉,而過了今天,他們和他們的家族,就將成為慕尼城新的統治者。如此反差之下,哪裡還忍得住,當即出口相譏。

    昆西的譏諷,讓羅伊的朋友們都是一陣憤怒。

    伊娃心直口快,反唇相譏道:“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被趕出咱們訓練營的昆西同學啊。怎麼,以前沒挨夠揍,想讓羅伊再揍你一回嗎?”

    “臭婊子……”昆西惱羞成怒,剛罵了一聲,忽見人影一閃,一隻胖手已經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在了他的臉上,把他抽得直飛了出去。

    唐小笨!

    轟,這邊一打起來,四周人群頓時一陣騷動。就像一顆火星落進了火藥桶,四周的學員全都湧了過來。

    “你!”昆西從地上爬起來,又驚又怒的看著唐小笨。

    唐小笨站在伊娃身前,一臉不屑地斜睨著昆西。說道:“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敢再罵她一句,我今天就敲掉你滿口牙。別以為你家傍上了蘭裡斯人,就可以橫著走了。一個小小伯爵領,在我面前算個屁。”

    “說得好!”

    “揍他!”

    四周的學員們大聲起鬨。他們早看這些貴族子弟不順眼了。

    這幫傢伙的家族背叛帝國,投入蘭裡斯人的懷抱。而身為訓練營的一員。帝國見習騎士,他們不但不為之羞愧,反倒得意洋洋,自覺愈加高人一等。這種嘴臉,讓人恨不得一口唾沫啐上去。

    喧囂聲中,昆西身後的貴族子弟們,也飛快的走了過來。

    布魯諾將昆西扶起來。儼然是一幫貴族子弟領袖的赫科特越眾而出,皺著眉頭問道:“怎麼回事?”

    替代斯嘉麗成為貴族子弟團體領袖的赫科特,自從在第一訓練營院內比賽中,率領各大貴族子弟團體集體發難。高喊讓羅伊滾出去。其後卻被羅伊以一連串精采的表現接連打臉之後,沉寂了好幾天。

    學院中的較量,他可算是一敗塗地。不光是他領導的貴族團體聲勢浩大的集體發難沒能得逞,甚至連他們最大的後盾副院長迪亞拉,也黯然辭職,離開了慕尼城。

    這讓赫科特深以為恥。

    比賽之後,他就和其他學員一樣,加入了軍營。

    在軍中。赫科特倒比較低調。畢竟,聚集在這裡的。不僅僅是第一訓練營,還有第二和第三訓練營的學員。和其中的許多大家族子弟比起來,赫科特的家世,並沒有值得誇耀的地方。

    而受到院內比賽失利的影響,原本在他身旁跟著他打轉的貴族子弟,不是把精力投入到同營中長官的關係經營中。就是把熱情的笑臉,送給那些比他赫科特家族更有權勢的明星學員。對他則日益冷淡。

    直到最近兩天,情形才有了變化。

    不光以前圍在他身邊的人紛紛回來了,就是一些平日裡見了他不屑一顧的大家族子弟,也對他露出笑臉。著意結交。

    原因很簡單,因為,只有這些貴族子弟才知道,赫科特的母親,不是別人,正是喬伊斯夫人的閨中密友,後勤護衛隊赫爾曼大隊長的領主,也是此刻赫拉酒店露台上,站席林身旁的紅人娜塔莎伯爵。

    原本,今天赫科特正被眾貴族子弟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談笑風生。可沒想到,正意氣風發的時候,這邊卻鬧了起來。

    聽到昆西身旁的一個貴族子弟說了唐小笨向昆西動手的經過,赫科特皺起眉頭,冷冷的注視著唐小笨,說道:“唐小笨,你太放肆了。”

    “哦,”唐小笨懶洋洋的道,“是麼?”

    赫科特冷笑道:“我承認,你們嶺東唐家屹立百年,是老牌名門望族。唐家老侯爺,故舊部下遍及帝國軍方。不過,這裡是盧利安,唐家的根基不在這裡,你們再囂張,爪子也伸不過來。更何況,如果你們稍微有點眼力,就該知道,日後的帝國,究竟是誰的天下。身為唐家子弟……”

    他的目光,從妮可和盧克等人的身上掃過,“我勸你,還是離這些賤民遠一點。尤其是你的那位‘好朋友’羅伊。一來,和他們混在一起,有失你的身份。二來,你這是在為你的家族招禍!”

    他冷笑道:“你們唐家再厲害,也鬥不過蘭裡斯家族的一根小指頭?看看外面,過了今天,這盧利安,就不是阿道夫大公的盧利安了。今日之禍,不就是羅伊這個賤民招惹來的?若不是他羞辱斯嘉麗郡主,若不是他不自量力,接受艾蕾希婭公主冊封守護騎士,阿道夫大公,又怎麼會受此牽連?”

    四周的貴族子弟們,包括一些其他學員,都是默然點頭。

    現在想來,席林南下,可不就是因為羅伊和斯嘉麗郡主的衝突嗎?如果沒有這件事,蘭裡斯人,只怕還不會把目光投向這裡,又哪來今日慕尼城的這場變故?說到底,就是因為那小子!

    赫科特說完,轉頭環顧四周,目光陰冷:“這些話,也同樣是對諸位的勸告。另外,我想問問,剛才是誰說要揍我們來著?今天,我就站在這裡,看看誰敢冒著抄家滅族之禍,動我們一根毫毛!”

    四週一片死寂。

    學員們,都用鄙夷而憤怒的目光,看著赫科特和他身旁得意洋洋的貴族子弟們。雖然他們恨不得衝上去,把這幫傢伙痛揍一頓,可是,他們畢竟已經不是衝動而不考慮後果的小孩子了。

    此刻軍營外,這幫貴族子弟的父輩,已然在這場爭鬥中大占上風。眼看未來,就是這慕尼城的實際統治者。而他們這些學員,都是盧利安本地子弟。不但自己從小在這里長大,家人親朋,也全都在這裡。

    他們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不得不為家人考慮。

    若是惹上了這幫傢伙,說不定未來某個深夜,自己的家人就會被一隊衝進家門的士兵給帶走。

    就連唐小笨,也咬著牙不啃聲。

    嶺東唐家,即便放在帝國貴族圈的層面上,也算是大族。不過,正如赫科特所說,唐家的根基並不在盧利安。

    而他作為一個外來的唐家子弟,揍赫科特這種人,雖然自己沒什麼事,但卻會牽連到身旁的妮可等人。為她們和她們的家人招來禍事。

    現在可不是在學院裡了。

    學院裡的爭鬥,只是年輕人之間的意氣之爭。慕尼城有大公坐鎮,再囂張的貴族也不敢胡來。每一個訓練營學員,都是帝國未來的武力基石,包括他們的家人,都受帝國和學院的保護。

    而如今,帝國風雨飄搖,慕尼城更是眼看就是一場大亂。一旦真讓赫科特等人的家族成了這座城市的統治者,那後果還真不好說。他們連阿道夫大公都能背叛出賣,犯了狠,殺一家平民,更是如同殺幾隻羔羊。

    沉默中,忽然,營牆上向外觀望的學員們,發出一陣驚呼。

    “快看,是東征軍!”……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27 23:3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