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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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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七十二編】 裁決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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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2 19:33: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五十二章  亂起


    這一天的下午時分,軍營中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先是發生在後營的事情,傳遍了整個軍營。一個學員新兵受罰,平常士兵聽著還沒什麼,可是落到訓練營學員們的耳朵裡,味道可就不對了。

    尤其是當聽說了事情的過程和這個學員的名字之後,整個午飯時間,到處都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學員。

    羅伊這個名字,不僅是在第一訓練營出名,在第二和第三訓練營中,也有不少人知道。尤其是那些參加過阿道夫大公勝利慶典舞會的受邀學員,更對這個身材單薄,一臉迷糊的黑髮小子印象深刻。

    聽到被抓起來的居然是他,大家都感到驚訝。驚訝過後,就是不同的反應。

    大部分學員在聽說了後勤護衛隊那幫私軍騎士對第一訓練營e大隊學員的欺負之後,都是義憤填膺。對羅伊為同伴主持公道,而拍手叫好。更為他一人擊倒十幾個士兵和兩個騎士而感到震撼。

    而貴族子弟們,則是幸災樂禍。

    曾經在入學日上被羅伊揍過的昆西和布魯諾就毫不掩飾的宣稱,他們早就知道羅伊這樣的傢伙會有這樣的一天。這種賤民,一定還以為軍營和學員一樣,可以由得他撒野放肆,為所欲為。

    這一次,就是對他的教訓!

    同樣冷嘲熱諷的,還有剛剛在第一訓練營內部比賽中,丟盡了臉面的貴族子弟首領赫科特。莫雷,以及西沃克。克勞斯等在斯嘉麗離開之後,轉去第二和第三訓練營的學員。

    雖然他們大多數對此都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就算有人提起,語氣也不像昆西和布魯諾聽起來那麼刺耳,不過,臉上幸災樂禍的笑容,卻是怎麼也隱藏不住的。

    而在私下裡的議論中,這些貴族學員們都認為。是自己的父輩為自己出手了。

    身為盧利安貴族的子弟,他們中就有不少人的父母,是跟喬伊斯夫人站在同一條陣線上的。

    對於長輩們在現今局勢下的站隊和選擇,他們多少也有些耳聞。讓羅伊這樣一個得罪了他們,又是蘭里斯家族眼中釘的傢伙,在他們的家族完全控制的後營中被收拾一下,一點也不奇怪。

    當然。這些事情,即便知道,也是不能公然拿出來說的。

    學員們的議論,只持續到午飯結束之後。

    下午,他們就把各營的長官召集起來,下達了封口令。無論是前營還是中營。也無論是騎士團還是騎兵部隊,表情嚴肅的軍官們都要求他們禁止討論這件事,更不能因為激憤而參與其中。

    違反者,將受到極其嚴厲的處罰。

    學員們對這樣的要求,感到困惑。不過很快。他們就明白了。

    就在這一天的下午時分,烏合軍營和後營。爆發了一連串雖然算不上激烈尖鋭,但卻絶對意味深長的衝突。

    首先是一輛後勤護衛隊押送的貨運馬車,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在經過烏合軍營的時候發生了側翻。馬車壓傷了兩名烏合軍士兵,受驚的駑馬闖進營中,不但踢傷了一個衛兵,還將士兵們晾曬的衣服全都拖到了泥地上。

    惱火的烏合軍士兵,當即圍上後勤護衛隊的一名騎士和幾個護衛理論。卻不料,那騎士不但拒不承認是己方的過錯,反倒傲慢的認為,是烏合軍的人驚擾了駑馬,才導致這一切的發生。

    雙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那後勤護衛隊的騎士和護衛們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拖下馬來,揍了個鼻青臉腫。

    更過分的是,烏合軍的人,居然將這幾人給剝了個精光,然後裝上馬車,從軍營靠西的一個門出去,經過人來人往的慕尼城大街,再從靠東的門繞回來,這才把他們丟到了後營門口。

    這還只是這個下午發生的諸多衝突中的一起。

    幾乎是同時,在軍中訓練場上,在中營,在前營,在營外的酒吧裡,在街道上,凡是後營的士兵,都因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理由,和烏合軍爆發了衝突。

    其中,三十人以上的集體鬥毆三起,十人以上的兩起,五人以上的六起,單獨放對的更是高達二十多起。

    幾乎是一瞬間,這兩個相鄰的軍營,就已經變得劍拔弩張。

    到了這天下午四點的時候,已經沒有一個後營士兵和騎士,膽敢經過烏合軍營門前的主路了。不僅如此,附近的幾條路也被烏合軍那幫兇狠蠻橫的戰士們給截斷,物資進出大受影響。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張口結舌。

    雖然大家都知道,被關押的羅伊和烏合軍的關係,知道烏合軍這幫傢伙絶對不可能坐視不理,知道他們一定會出手,可是,大家還是沒想到,烏合軍的報復會來得這麼快,這麼堅決,這麼損。

    從頭到尾,尋釁挑事的烏合軍士兵,都沒有提起羅伊半個字。而且,有不少衝突,他們看起來更像是受害者。這就使得,被赫爾曼派去軍法部提起控告的騎士,在面臨軍法官詢問的時候,幾度啞口無言。

    當然,後勤護衛隊也不是吃虧的主。這些私軍騎士,在各自的領地上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作威作福。

    在他們眼中,烏合軍不過是一幫又髒又臭的傭兵,走投無路的流浪漢,小偷,流氓和泥地裡刨食的泥腿子,就算偶爾有兩個貴族和騎士,也都是沒有繼承權的私生子,次子和到處流浪,飽一頓餓一頓還可笑的想要保持風範的自由騎士。

    對一類的傢伙,平常他們連眼皮也不抬一下,哪裡能夠容忍對方的挑釁?

    因此,在被烏合軍的第一波攻勢打懵了之後。後勤護衛隊的騎士們迅速反應了過來,並毫不考慮的採取了針鋒相對的報復。他們三五成群拉幫結派。在慕尼城的大街上,在軍營的任何地點,同烏合軍士兵大打出手。

    吃了虧,就再叫人找回臉面來,贏了,就耀武揚威尋找下一個目標。

    雙方的衝突,幾乎是以漲潮的速度上升。到這一天的晚飯時間,整個軍營。都成了烏合軍和後勤護衛隊的戰場。

    因為有意的控制,因此,雙方的衝突雖然激烈,但都還控制在沒有出人命的範圍之內。而且,所有的衝突都是以小規模的局部衝突為特徵,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時間裡。並沒有出現以烏合軍和後勤護衛隊高層為主導的大規模內訌。因此,就連軍法部也拿這兩幫人沒有辦法。

    而在這一系列衝突中,無論是身為軍中統領的尤金,還是後勤護衛隊幕後的貴族們,都不約而同的保持了一種謹慎的沉默。

    雙方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注視著這場“戰爭”。似乎只要事態沒有超過控制的範圍,他們就可以視而不見的一直等待下去,直到某種契機的到來。

    這是一個導火索。

    一直隱藏在看似平靜的水面之下,卻人盡皆知的矛盾,就這麼被翻了起來。如同水底的淤泥。一片渾濁。

    …………………

    …………………

    “看,是夏厲!”

    “他回來了?”

    “聽說是以夏家子弟的身份入營的。和第一訓練營沒關係。一來就被選進了尤金將軍直屬的那個長騎士大隊。”

    中軍大營,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當夏厲,夏擎和安斯艾爾牽著馬,穿過擁擠的通道,從人們面前經過的時候,許多學員,都在竊竊私語。

    夏厲的出現,對三大訓練營的學員來說,是一個爆炸性的新聞。

    這位北海鎮邊城夏家第三代中,天賦最為出眾,被視為夏家未來領軍人物的子弟,因為和羅伊在阿道夫大公城堡舞會上的一戰,而羞憤離去。

    在那一戰中,平民羅伊,當著盧利安所有頂級貴族的面,獨戰克勞斯,西沃克,寧貓兒,夏厲和斯嘉麗。將這幾位人們眼中的天之驕子,打落凡塵。剝去了他們的驕傲和自負,狠狠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正是從那一戰之後,第一訓練營貴族學員和平民學員之間的態勢,發生了改變。

    原本被貴族子弟們牢牢壓制的平民子弟,開始變得自信而自強,越來越多的優秀學員,猶如去掉了束縛一般,飛速提升,嶄露頭角。

    相反,原本不可一世的貴族子弟們,卻再也沒有了以前的特權。他們在學院中的影響力和統治力,一落千丈。往日的強勢地位,已經成為了過眼雲煙。

    在許多人的眼中,這都是拜夏厲所賜。正是他和斯嘉麗等人的失利,導致了這一切。

    因此,當夏厲離開第一訓練營的時候,沒有人感到奇怪。畢竟,換任何一個高傲自負的貴族子弟,在遭遇了這樣的失敗之後,也沒臉再繼續呆下去。

    不過,大家怎麼也沒有想到,已經離開的夏厲,居然又回來了。

    不僅他回來了,而且,還帶著兩個人。

    這是兩個英俊的年輕人,一個挺拔精悍,鋒芒畢露。一個儒雅瀟灑,貴氣逼人。

    據說,前一個名叫夏擎,是夏厲的堂兄,和夏厲一樣,同樣是夏家第三代中的領軍人物。十六歲入營從軍,現年二十三歲,已經是帝國二等虎尉,公正五星騎士!

    而後一個,是戰斧騎士團雷諾家族的第三代子弟安斯艾爾。目前是第二訓練營帝都總營的三年級進修騎士生,同樣是公正五星騎士。

    這兩個青年的出現,讓大家為之驚嘆的同時,也意識到,夏厲的回歸,絶對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北海鎮邊城夏家,是軍中世家,家風嚴謹,對子弟要求極嚴。

    夏家從來不允許自家子弟介入到貴族的爭鬥當中,以家族為首的夏家五虎,更是立身持正,不偏不倚。對帝國政治風雲避而遠之。

    因此。大家聽說,這次因為斯嘉麗。又牽扯到蘭里斯人的原因,夏厲回到鎮邊城之後,受到了極其嚴厲的懲罰。

    不過,對自家子弟的懲罰是一回事,而夏家的名譽,又是另一回事。

    夏家會懲罰夏厲犯下的錯,但也不會坐視自家子弟被人痛揍。尤其是夏家第三代子弟之間,一向手足情深。團結緊密。這次夏擎和他的朋友安斯艾爾陪同夏厲重回慕尼城,並且一同以北海夏家的名義入營,矛頭顯然直指羅伊。

    北海夏家,可不是那麼容易被人欺負的。自家天賦最傑出的弟弟被人揍了,一向護短的夏擎,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許多人,都為羅伊捏了一把汗。

    據說。在夏厲入營之後,第一訓練營的唐小笨,就直接找上了門去。

    唐小笨的家族,和北海夏家頗有交情,兩家子弟也互有來往。唐小笨和夏厲同在第一訓練營,和夏擎雖然交道不多。但也算熟稔。

    不過,雙方交談了不到五分鐘,就爆發了激烈的爭吵,隨後,唐小笨鐵青著臉摔門而去。

    哪怕用腳指頭想。大家都能猜到,雙方的交談中心。是且只能是羅伊。而且,夏擎顯然拒絶了唐小笨的某種請求。

    雙方的碰撞,已經不可避免。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等待這場即將上演的好戲的時候,卻發生了羅伊被後勤護衛隊關押的事。再然後,烏合軍和後勤護衛隊之間的一連串衝突,已經成為了聯軍中所有人注意力的焦點。

    這個時候,再看見夏厲等人,大家目光多少有些複雜。

    “你們說,羅伊這事兒背後,是不是夏家下的藥?”

    “難說!這幫貴族子弟,都是一丘之貉,沒一個好東西。”

    “嘿,誰不知道後營那些騎士,都是他們的家族騎士?別人不要,單把E大隊給要過去,他們老子的心思還用問嗎?”

    “是啊,我聽說,昆西,布魯諾,西沃克這幫傢伙的家族,可跟喬伊斯夫人跟得緊呢。”

    ………………

    夏厲沉默的牽著馬,從幾個議論的學員身旁經過。

    這幾個學員,都是第一訓練營的平民學員,有兩個和他同在一個大隊,平日裡也算熟悉。

    不過此刻,當他的目光轉過去的時候,對方卻只是面無表情的扭頭避開,似乎連打一個招呼的熱情都欠奉。

    “別理他們,”一隻溫暖而厚重的大手,落在夏厲的肩膀上,夏擎腰桿挺直,和他並肩而行,“我們是來找那小子麻煩的。可用的不是這種手段。不是我們幹的,就不是我們幹的。問心無愧就行了。”

    夏厲點點頭,沒有說話。

    走在另一側的安斯艾爾把手插在衣兜裡,臉上帶著風輕雲淡的微笑,“說實話,我現在對那小子倒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見夏擎和夏厲都轉過頭來,他笑道,“這小子,一年半之前,還只是波拉貝爾男爵府的一個小雜役。據說,還是沒有鬥氣修煉天賦的那種,成天被城堡裡的騎士侍童們欺負,連平庸都算不上。

    誰知道,機緣巧合之下,這小子居然在斐烈人入侵的時候,救了艾蕾希婭公主,被敕封為守護騎士。一步登天。可是,公主的守護騎士這種榮耀,哪裡是一個小雜役可以承受的?果然,亞歷克斯一到,就逼得他跳崖。”

    三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緩步而行,安斯艾爾繼續道,“那時候,誰都以為這小子已經死了。可沒想到,一年多之後,他居然又活著出現了。而且,還成了美丁城戰役的功臣和第一訓練營的學員。”

    說著這些在貴族中流傳的舊聞,安斯艾爾忽然笑了起來,“這小子,倒真能折騰。無論走到哪裡,都能鬧出事端來。入學考試,就跟幾個低級貴族子弟打架,還得罪了副院長迪亞拉,開學第一天……”

    他看著夏厲道,“他又衝你們給他的戰書上吐口水,還打傷了你那個同伴……名叫什麼來著……”

    “克勞斯。”夏厲道。

    “對,就是那傢伙,”安斯艾爾扭頭看向夏擎道,“這種事情。就算是咱們兩個當年,也不敢幹吧?”

    夏擎臉上微微一抽。

    這是一個等級森嚴的世界。騎士,更是一個極其講究自身修養和禮儀規矩的職業。三大訓練營作為帝國騎士的聖地,尤為如此。

    百年來,一屆又一屆學員,在書寫三大訓練營歷史的同時,也形成了訓練營的規矩和傳統。這些規矩和傳統的力量之強大,不容挑戰。就算是他和安斯艾爾,當年踏入訓練營的時候。也是謹小慎微。

    若是遇見高年級學員的訓斥喝罵,基本都是恭然聽著,別說動手,就連還嘴或做出某種滿不在乎的表情都不敢。更別提在戰書上吐唾沫,拼著受傷悍然捏碎對方胳膊這種瘋狂舉動了。

    “可是,”安斯艾爾咂咂嘴道,“不得不說。這小子的悍烈血性,倒還真對我的胃口。”

    說著,他對夏擎和夏厲擺擺手道,“這可不是我立場不對,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就事論事。就拿這一次的事情來說,他能挺身而出。一個人跟整個後勤護衛隊抗衡,就足夠贏得我的尊重。”

    夏擎和夏厲沉默著,沒有反駁。

    “不過,這傢伙的性格,也太惡劣了一點。”安斯艾爾嘴角微微一勾,“軍中可不是一個小小的學員能翻起什麼風浪的地方。這裡的規矩。比起學院可大得多了。別看烏合軍現在為了他跟後勤護衛隊對著幹,真要是尤金將軍和貴族們達成了妥協,一個命令下來,他們就得乖乖的呆在營房裡……”

    夏擎皺著眉頭,忽然開口道,“你說,現在慕尼城的這些貴族,到底有什麼打算,難道……”

    “無論他們有什麼打算,我都不會覺得奇怪,”安斯艾爾道,“現在盧利安的局勢,原本就沒有任何獲勝的機會。我聽說,從龍門南下的斐烈軍,已經完成了前期的戰果鞏固,正穩紮穩打的向西南各大領地發動進攻。本森公爵麾下已經聚集了六萬斐烈鐵騎,後繼還有更多的兵力通過龍門,湧入聖索蘭。你認為,憑藉阿什利侯爵和他那支貴族聯軍,能夠抵擋本森多長時間?”

    夏擎默默的搖了搖頭。

    對於阿什利侯爵和他的西南貴族聯軍,他並沒有什麼信心。在本森的鐵騎衝擊下,那道防線,隨時都可能崩潰。

    “龍門失守,南方淪陷只是遲早的問題。再加上南方各大港口淪陷了一大半,斐烈南方軍步步進逼,阿道夫大公自己都深陷重圍,生死未卜。這幫貴族,就算有十分忠心,這時候,只怕都剩不了三分了。”安斯艾爾冷靜地分析道,“更重要的是,如果說斐烈人,是一群狼的話,那麼,在這慕尼城中,還有一隻猛虎……”

    夏擎和夏厲相顧懍然。他們都知道,安斯艾爾說的猛虎是誰。

    “別看現在,這只猛虎只是輕輕向南方按下了一隻爪子,”安斯艾爾冷笑道,“可是,對這些貴族來說,這已經是一股他們不敢違逆的龐大力量了。究竟是選擇對抗,還是選擇合作,對於這幫沒骨頭的傢伙來說,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考慮。”

    “你是說,羅伊的事……”夏擎立刻將其中的幾個關鍵連接了起來,悚然問道。

    “我要說沒關係,你們信嗎?”安斯艾爾悠然道。

    夏擎和夏厲對視一眼,都同時搖了搖頭。

    “人家到這裡來,就是來立威的。一個小小的平民學員,無論身上籠罩著什麼光環,都注定逃不過一死,”安斯艾爾森然道,“算計他,只是順手宰的一條雜魚罷了,人家現在的目標,可大多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凝滯。

    四周來往喧囂的人群,似乎也被隔離於意識的屏障之外,安靜下來。

    想到貴族們的集體背叛,想到這支聯軍的分裂,想到西北方向和南方的斐烈軍呼嘯而來,想到阿道夫大公身死,想到前線的盧利安軍,紅葉騎士團和第十二軍團的潰敗,想到屍橫遍野,滿目瘡痍的城鎮......夏擎和夏厲,都有些不寒而慄。

    安斯艾爾提出的,只是一個猜測。可是,這個猜測的可能性之大和後果之嚴重,實在讓人無法承受。

    而更讓人後背發涼的是——似乎沒有任何的力量,能夠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尤金將軍……”

    夏厲震驚的聲音,才開了一個頭,就已經被安斯艾爾打斷。

    “尤金將軍肯定能想到,也肯定不願意看見這一切的發生,”安斯艾爾道,“可問題是,我想像不出,他有什麼辦法重新把貴族都拉回來。論實力,他手裡的兵力,還不如貴族們。論條件,他無法給出類似於蘭里斯人的誘惑……”

    他說著,扭頭看了看這紛亂而忙碌的軍營,聲音,如同寒冬般冰冷,“沒有蘭里斯人,我們還能拼一把。有他們在這裡,這就是一個死局。”

    他苦笑一聲道,“說實話,我都有些後悔陪你們入營了。在這樣的一支軍隊中,我們不可能創造任何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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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 20:05: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五十三章

半山城堡,燈火通明。.

    觥籌交錯之後,餐桌上就只剩下了一片狼藉。賓客們紛紛離開餐廳,穿過雕樑畫棟的靜謐走廊,聚集在寬敞明亮的客廳裡,一邊品嘗著來自西蘭的紅茶,一邊抽著巴南的雪茄,談笑風生。

    “這麼說來,烏合軍是想為那個年輕人出頭囉?”一個老者坐在沙發上,仰著頭,看著圍在四周的幾個中年人。

    “據說,那小子曾經在美丁城戰役中挽救了整個烏合軍,同時,也為索菲婭小姐的主力出擊,創造了機會,”一個紅光滿面的中年人道,“因此,別看他只是一個訓練營的新生,可在烏合軍內部,倒頗有些名望。”

    “我看,那都是以訛傳訛,”旁邊的一個瘦削的紳士,整理著脖子上的拉夫領,銀白色的假髮下,是一張寫滿了不屑的臉,“美丁城一戰,敵我雙方投入的兵力,多達數萬人。戰況何其混亂複雜,一個小小的烏合軍士兵,能起什麼作用?”

    他環顧四周,“別說他,就算是一位榮耀騎士,一位大光明騎士,在那樣的局面下,也就是一顆投進大海的石子。”

    這名紳士的話,頓時引來了不少人的贊同。

    “是啊,一隻蝴蝶翅膀扇動的微風,怎麼能變成一場風暴?”一位衣著華貴的女士,輕輕搖動著精美的綢扇。

    “就算起了點作用,”一個貴族青年道,“只怕也跟我們瞭解的差很遠。若沒有有心人在後面推波助瀾,也傳不了這麼邪乎…….”

    正議論著,人群忽然分開,一個老者端著酒杯,緩步而入。

    “威爾斯伯爵……..”

    “伯爵大人。”

    眾人紛紛行禮問好。表情眼神,卻是各有不同,分外複雜。

    所有人都知道,這位老伯爵,是蘭裡斯人的空魔船降臨慕尼城時,第一個選擇公然站隊投靠的貴族。雖然他的急切,完全喪失了貴族應有的矜持。可現在,大家卻不得不承認,這只老狐狸,實在太精明了。

    從蘭裡斯人抵達慕尼城到現在,不過短短一兩周時間,盧利安的局勢,已經急劇惡化。原本只是代表斯嘉麗郡主來解決一場小紛爭的席林,已經站到了這個漩渦的中心。而原來還打算站在牆頭看看風色的人們,現在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投靠過來。

    政治投機,是一項需要眼光和膽識的技巧活兒。就像是走鋼絲,一個不慎,或許就會跌入萬丈深淵。

    看得見機會是本事,看得見又能夠及時抓住,更是本事。

    當許多貴族,還在為接近席林而大撒金路郎,求人引薦的時候,率先投靠的威爾斯,則早已經站穩了腳跟。成了這個團體中,除了喬伊絲夫人和少數實力遠在他之上的大貴族之外,地位最高的紅人。

    此刻見他加入,眾人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相較於在場的這些人,身為席林身邊紅人,有資格參與核心議事的威爾斯伯爵,顯然知道更多的內情。

    “威爾斯伯爵閣下,”一位貴族問道,“烏合軍那幫沒教養的惡棍,肆意挑釁,惹是生非,難道,我們就這麼坐視不理嗎?”

    享受著貴族們的目光注視,威爾斯晃動著手中的酒杯,輕描淡寫地道,“讓他們鬧,他們又能鬧出什麼花樣來?一幫烏合之眾,逞一時血氣罷了。真要是越了界,反手就鎮壓了他們!”

    貴族們紛紛點頭而笑。

    作為盧利安的領主,他們誰手中沒有豢養著一支成規模的武裝力量?小領主尚且有一鄉一鎮之地,七八個騎士,百十個士兵。大領主更是坐擁一縣數郡之地,手下騎士上百,士兵上千。

    三千烏合軍,看著不少,可跟在場的這些貴族領主們較量,還不夠資格。現在這支聯軍,貴族們的兵力就占了一大半,就連尤金都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這樣一幫烏合之眾了。

    正如威爾斯所說,讓他們鬧,又能鬧到什麼程度?難不成,他們還能翻上天去?

    更何況……..

    “威爾斯,”一位和威爾斯伯爵相熟的老貴族,半眯著眼睛,叼著煙斗道,“聽說,北邊已經來了人,這是真的嗎?”

    一聽到這個問題,在場的眾人,都豎起了耳朵,凝神屏息。

    關於蘭裡斯騎士南下盧利安的消息,其實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現在的慕尼城,正處於一種極其關鍵,也極其微妙的時期。投靠蘭裡斯家族的貴族試圖以一種相對隱晦的姿態,放棄阿道夫大公,固守慕尼城和自家領地,並以此向蘭裡斯家族靠攏。

    而尤金,則會堅決執行法諾的計畫,不斷向前線調派物資,增撥兵力。絕對不可能有任何的拖延和妥協。

    雙方之間的分歧,將隨著戰爭的進程而越來越大,如果雙方不能達成一致的話,這個僵局隨時都可能被一場流血的衝突打破。

    這場衝突,可能來自於兩天后,駐紮在城外的法諾軍後營啟程時;也可能出現在雙方意識到縫隙無可彌補,斷然動手時;也可能出現在前線戰局出現某種變化時;甚至可能出現在慕尼城內,或者聯軍軍營中,某些貴族之間爆發的一場無關痛癢的爭鬥時。

    就像現在,烏合軍和後勤護衛隊之間的衝突,就像一根不斷燃燒的引線。己方和尤金一方,都站在一旁注視著,誰也不知道,這條引線會燒到哪裡,終點會不會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保證自身的安全,就全憑手中掌握的實力說話。

    貴族,是一個永遠在進行利益爭奪的階層。在這個階層中,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鮮花,燈光,華麗的服飾,優雅的禮儀和美麗的城堡掩蓋下的,是陰謀和刀子。

    在場的每一個貴族,都經歷過無數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甚至鮮血淋漓的鬥爭。他們的家族之所以能夠屹立到現在,就是因為他們是貴族間殘酷鬥爭中的勝利者。

    而那些失敗者,早已經被掃進了歷史的塵埃。

    因此,他們比誰都明白,如果尤金和己方真的爆發衝突,那將會是一場局限在極小範圍內的鬥爭。

    雙方都會動用自己最頂尖的力量,力圖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小的影響,無聲無息的完成這場爭奪慕尼城控制權的交鋒。場面或許會很血腥,很殘酷,但絕不會公開而浩大。

    尤金不願意讓聯軍四分五裂,貴族們也同樣不願意。

    現在的這支聯軍,已經是盧利安短時間內能夠拼湊起來的最後的一支武裝力量。無論貴族們想要擁兵自重,還是尤金想要支援前線,都需要保持這支力量的完整。

    一旦雙方的衝突擴大,動搖軍營,或許就是一場讓彼此都無法承受損失的內戰。那將是一場災難。

    因此,這場交鋒會很快,很短,很隱秘。勝負的焦點,在於確保自己手中,有一支有著足夠震懾力和統治力的武裝力量!

    這樣的力量中,是沒有勇敢騎士的位置的。實力最低的都得是公正騎士。而榮耀騎士和更強大的大光明騎士的數量,將是勝負的關鍵。

    如果說,再次之前,掌握著慕尼城衛隊一個長騎士大隊的尤金,在這方面還佔據著些許優勢的話,那麼現在,隨著蘭裡斯騎士的到來,雙方的實力天枰,將向己方傾斜。

    這正是大家都分外關心蘭裡斯騎士實際陣容的原因。

    他們計算過。

    原本,除去法諾等將領之外,阿道夫大公麾下有三位大光明騎士。其中兩人跟隨在他的身邊,一人現在在前線,慕尼城中,能數出來的大光明騎士,就只有第一訓練營的大教導卡梅尼一個人。

    而卡梅尼,是絕對不可能參與任何政治鬥爭,更不可能為尤金所支配的。

    排除了這些人之後,算算現在尤金的手中,就只有一個長騎士大隊。這個大隊,是法諾特地留給他的,除了用於慕尼城防禦並作為聯軍建立的基礎核心之外,也有震懾的意思。

    慕尼城衛隊是一支以守衛慕尼城為職責,兵力構成主要以步兵為主的部隊。因此,在騎士和騎兵的配備上,和作為盧利安王牌的巴伐利亞騎士團有著很大的差距。

    衛隊騎士團的核心長騎士總數只有三百人。分為五個大隊,一個大隊六十人。這也就是說,尤金手中的這個長騎士大隊,加上他身邊的騎士,總數不會超過八十人。

    而這八十人中,大部分都是公正騎士。只有四位榮耀騎士。不僅如此,為了部署慕尼城的防禦,尤金還不得不將一半以上的騎士,派往慕尼城周邊的軍事要地,擔任基層指揮官。以使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聯軍在接過慕尼城衛隊的防禦工作之後,不至於一塌糊塗。

    這部分人,顯然是不可能在短期之內抽調回來的。即便尤金抽調,也會立刻引起己方的警覺。

    這也就意味著,尤金手裡可以動用的騎士,不會超過四十人。而無論是數量還是實力,在場的這些貴族領主們手下,都能拼湊出一支大致相當的隊伍。加上南下的蘭裡斯騎士的話…….

    “一位大光明騎士,六位榮耀騎士,三十六位實力在三星以上的公正騎士,”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威爾斯微笑道,“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諸位,我們擁有壓倒姓的優勢!”

    這個答案,讓眾人喜出望外,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我想,尤金將軍更願意用一種比較溫和的方式來處理我們之間的分歧,”威爾斯的嘴角勾起一絲輕蔑的笑容,“如果他頭腦發熱的話,我相信,他一定會後悔他的決定。”

    …………………………….

    …………………………….

    客廳的燈光,音樂和談笑聲,穿過窗戶,灑入夜色之中。只有一小部分,透過木質樓板,隱約傳入樓上一間富麗堂皇的靜謐臥室。

    臥室燈光昏暗,燭火在輕輕的搖曳著。寬敞而柔軟的宮廷式大床上,一對**的**糾纏著,被浪起伏中,不是響起一陣銀靡的喘息聲和呻吟聲。

    良久,這一切才平復下來。

    席林**著身軀,下了床,端起銀質託盤上的一杯朗姆酒,走到窗邊,一邊喝,一邊眺望著遠方。

    身後,娜塔莎女伯爵斜支著胳膊,倚在床頭,白色的絲被搭在腰間,露出豐腴白皙的嬌軀和一雙沉甸甸的**。

    剛剛**過後,這位風姿綽約的女伯爵,媚眼如絲,臉上還泛著紅潮。看向席林那精壯而勻稱身軀的目光,充滿了癡迷。

    在盧利安的貴族當中,娜塔莎的實力和地位,只低於喬伊絲侯爵夫人等少數幾位頂級貴族。加上她天生善於交際,左右逢源,又是喬伊絲夫人的密友,在盧利安各大貴族領主中,是大家最不願意招惹的一位。

    不過,儘管如此強勢,在娜塔莎的眼中,眼前這個剛剛才從她的身體裡抽身而去的男人,也是如此高不可攀。

    回想剛才,這個男人就在自己的身體上馳騁,娜塔莎的身體,就充滿了一種被榮寵的滿足感。看向席林的目光,也愈加多了一種臣服的迷離。

    “席林大人,”娜塔莎嬌柔地道,“你在想什麼?”

    席林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女人,輕輕呷了一口酒,沒有說話。

    娜塔莎被他看得有些羞怯。

    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年輕了。和那些二十多歲,甚至十五六歲就已經學著勾引男人的小妖精比起來,她的皮膚已經有些鬆弛,腰部也有了些贅肉,就連她一直引以為傲的酥胸,也有些下垂的跡象。

    當然,對於成熟的男人來說,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她在床上的風情,反而會更讓人迷戀。

    不過,娜塔莎還是有些自卑。

    她不明白的是,席林為什麼沒有選擇同樣是單身,比自己更年輕,更漂亮,更有風情,身份地位也更高貴的喬伊絲夫人,偏偏選擇了在這個夜晚,把自己帶進了這個臥室。

    娜塔莎的情人很多。幾任丈夫,還有赫爾曼這類表面是效忠騎士實則是暗地裡的長期情人,早讓她對男女之間的事沒有了少女時的羞澀。

    不過,當她回想起晚餐過後,席林單獨邀請自己去花園裡走走,然後牽著自己的手,把自己帶到這裡,推倒在床上,剝去自己的衣服的時候,她依然有些如墮夢中的感覺。

    從看見席林的第一眼起,她就從不掩飾自己對席林的好感。

    席林成熟,儒雅,英俊。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位高貴的榮耀騎士,是一位伯爵,更是蘭裡斯家族的二級管家!

    即便是在偏僻的盧利安,即便只是一個**貴族眼中的鄉下伯爵,娜塔莎也明白,一個蘭裡斯家族的二級管家,意味著何等顯赫的權勢和地位,意味著和何等光明的未來。

    同樣是伯爵,可席林的身份,可比自己高貴太多了。

    而且,在如今的慕尼城中,他已經成為了這裡所有貴族都爭相討好的對象。只要完成這次任務,他就將在蘭裡斯家族中,更上一步。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娜塔莎雖然傾慕席林,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真的抓住他的心。如果他要女人的話,客廳裡這幫貴族,只怕個個都願意把自己的妹妹,女兒乃至於老婆和情人,都雙手奉上。

    為什麼,偏偏看中了自己?

    娜塔莎不傻,她知道這其中一定有某種原因。而這個原因,絕不會僅僅是自己的魅力。

    似乎是看出了娜塔莎的困惑,沉默許久之後,席林悠悠道,“我在想,你知不知道,成為我的女人,意味著什麼?”

    娜塔莎輕輕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席林一挑眉頭,赤著身子走到娜塔莎的面前,忽然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她的**,冷冷地道,“我的女人,就只屬於我一個人。我聽說過你以前的許多傳聞,但以後,我不想再聽見。”

    “是。”娜塔莎忍著胸口的疼痛,低眉順眼地答應道。

    相較於那些還沒有明白男人和女人之間的規則的桀驁少女,她更明白這個時候自己該說什麼,做什麼。更何況,相較於疼痛和屈辱,她更驚喜于席林的言下之意。

    他要自己做他的女人!

    席林滿意地點了點頭,半坐在床邊,如同撫摸一隻馴服的母狗一般,撫摸著她的頭髮道,“很好,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和喬伊絲比起來,你更聰明,更會權衡利弊。”

    娜塔莎把頭靠在席林胸口,沉默著。她用餘光,可以看見席林在提起喬伊絲夫人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作為這些貴族的首領,喬伊絲夫人,是席林把手插進慕尼城的一個繞不過去的關鍵人物。正是他們兩人的合作,才形成了現在的局面。可是,聽席林口中的意思……

    娜塔莎心頭一動。

    一種可能姓,讓她覺得渾身都開始發熱。

    “實話跟你說,今天,我跟喬伊絲夫人談過……”席林喝掉杯中的酒,把酒杯放在床頭的矮櫃上,淡淡地道,“關於尤金的事情。”

    娜塔莎情不自禁的直起了腰。這句話,正說中她心頭的猜測。

    “我讓喬伊絲主動搶先動手,”席林半眯著眼睛,看著房間對面牆壁的雕塑,一字一頓地道,“她拒絕了!”

    果然!

    娜塔莎的嘴角,勾起一道隱秘的弧線。

    她對自己的這位閨中密友,再瞭解不過了。

    別看喬伊絲和席林合作,可是,在骨子裡,她清高而精明,即便放下身段投靠蘭裡斯家族,那也是因為她認為,現今的局勢下,法諾的計畫,不可能有成功的機會。

    她可以和尤金虛以委蛇,可以用種種方式拖後腿,可以用一種溫和但讓人難受的方式,讓該發生的一切都發生,但她絕不會主動冒著敗壞自己名聲的風險,去做那個惡人。

    尤金動手,喬伊絲會毫不猶豫的反擊。但要讓她先向尤金下手,即便是席林,也不可能讓她答應。

    這只搔狐狸,可狡猾著呢。

    “既然投靠過來,你們就應該明白,在我和尤金之間,你們只能選擇一條路。”

    席林面若寒霜,顯然還沒有從喬伊絲夫人拒絕的羞惱中恢復過來,“到了現在,你們和尤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緩和餘地了。再過兩天,就是城外軍隊啟程的曰子,一旦在此之前,尤金得不到他想要的,很可能搶先動手。與其那樣,倒不如……”

    娜塔莎點了點頭,心裡則一陣冷笑。

    雖然席林嘴裡理由十足,實則她明白,他只是為了讓喬伊絲表明態度,主動踏上這條船罷了。

    別看大家已經在一條船上了,可是,只要喬伊絲一天沒有和尤金翻臉動手,就有可能下船。在這個節骨眼上,席林可不想夜長夢多。這正是他讓喬伊絲夫人動手的原因。

    不過,他顯然沒想到,都到這種程度了,喬伊絲夫人依然如此謹慎。哪怕用腳趾頭想,娜塔莎都能想到喬伊絲是如何巧笑嫣然,不軟不硬而又乾脆的把他頂回來的。

    當然,明白是明白,有些話,她可不能說。況且,她和喬伊絲的想法,原本就不一樣。

    “我這是為你們著想,”席林冷冷地道,“想要得到家族的重視,就得拿出表現來。坐享其成可不行。”

    “大人說的是。”娜塔莎附和道。

    “既然她不願意,我也就不勉強了,”席林鷹眼一轉,斜瞟著娜塔莎道,“咱們離了她,難道就辦不成事兒了?家族給的機會,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資格擁有的。一旦錯過,可就追悔莫及。”

    他托住娜塔莎的下巴,悠然道,“你不會也那麼傻吧?”

    娜塔莎的心,砰砰砰的跳了起來,速度極快。

    她知道,席林是想繞過喬伊絲夫人,直接掌控投靠過來的貴族,掌握慕尼城的局面。不過,在這個圈子中,他需要一個熟悉情況,而且有一定威信的代言人,而這個人,他顯然選中了自己!

    娜塔莎一時間不知道是驚喜還是害怕。

    驚喜是,如果真的選中自己,而自己又在即將到來的衝突中有所表現,自己完全可以替代喬伊絲,成為盧利安貴族中的領導者。

    同時,這也就意味著,自己將要跨出那一步,成為一個真正的背叛者!

    可是……被席林托著下巴,看著他那雙閃動著冷酷眼神的眼睛,她又怎麼可能還有選擇的餘地?

    娜塔莎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屈居人下的人。

    雖然和喬伊絲有著多年的友情,可平曰裡,看著喬伊絲在任何場合,都如同眾星捧月一般,成為貴族們獻殷勤的明星,她就發自內心的嫉妒。

    她天姓不安份,喜歡冒險。

    而這一次,她要做的,只不過是把幾天之後喬伊絲被迫做的事情,提前主動做了罷了。

    想到這裡,娜塔莎媚笑著,摟住席林的腰,嬌笑道,“大人,你覺得我像是那麼傻的女人嗎?”

    “我知道,你很聰明!”席林微微一笑,吻了她一下。

    “大人要我做什麼?”娜塔莎一臉嬌媚地問道。那模樣,活像一隻向主人搖尾邀寵的小母狗。

    “阿道夫大公,深陷重圍,已經是必死無疑。法諾想要把他救出來,連百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以盧利安目前的兵力,能頂住斐烈南方軍的攻勢,就算不錯了。”

    席林道,“一城一地的得失,對家族來說,並沒有什麼。盧利安是掌握在阿道夫的手裡,還是掌握在斐烈人的手裡,都沒有什麼區別。家族需要的,是人心。”

    娜塔莎點了點頭。

    這一點,她很明白。就拿這次席林之所以來到慕尼城來說。起因,不過是因為那個已經被赫爾曼關進了牢裡的小子。

    在貴族們的眼中,那小子,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無論他曾經在美丁城戰役中立下過什麼功勞,也無論他在一幫低階騎士學員中有多麼厲害,他也只是一個小人物。

    就算他被艾蕾希婭公主冊封為守護騎士,他也還是一個小人物。

    小人物的意思就是,無論他有再大的名頭,再離奇的傳說,再高的天賦,他也無權無勢。沒有領地,沒有扈從,沒有城堡,沒有財富。隨便哪一個貴族,都能用一根手指頭,把他輕易摁死!

    要殺掉這樣的平民小子,娜塔莎就可以輕易辦到。就像歷史上,那些光芒璀璨,卻因為某種愚蠢的自負而被某個家族扼殺的傳奇一樣。哪怕他們至今還在吟游詩人的口中傳誦,他們的身體,卻早已經埋於地下。

    可蘭裡斯人卻大張旗鼓而來,究其緣由,不僅僅是因為他們要遵守貴族的遊戲規則,還因為他們要讓銘刻著蘭裡斯紋章的空魔船,飛過聖索蘭國境。讓所有人明白他們的強大。

    而當席林的空魔船,在慕尼城降落的時候,他卻得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斐烈大軍壓境,阿道夫身陷重圍!

    這些曰子以來,席林的重心,已經全都放在了這件事上。

    相較於凱文對羅伊的挑戰,盧利安此刻的局勢,對蘭裡斯家族更為重要。

    席林不在乎盧利安是否淪陷。

    他只需要借斐烈人的手,幹掉阿道夫大公。只需要讓愛德華一世失去一條左膀右臂,讓他苦心建立的威信,毀於一旦。讓他在帝國貴族們的不信任中焦頭爛額。

    如果除掉羅伊,除掉阿道夫大公,把盧利安的貴族招至麾下,順便,再堂而皇之的救走曾經最早投靠家族的溫格子爵,蘭裡斯就將在盧利安大獲全勝。其影響力,足以席捲整個聖索蘭。

    到那個時候,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就會明白,和蘭裡斯人做敵人和做朋友的區別。就會明白索蘭家族已經是昨曰黃花。想要在未來的數十年甚至數百年中繼續享受榮華富貴,他們就必須學會臣服!

    這是席林的機會。

    完成這一切,他在蘭裡斯家族中的地位,將直線上升。而時機,就在最近幾天!

    “知道麼,”席林道,“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這裡。”

    他說著,臉上露出一絲異常亢奮的神情,“聖索蘭的四大家族,各大騎士團,各大行省的大公,你們**的頂級貴族,還有……”

    他停了一下,讓娜塔莎愈發的好奇。

    “還有誰?”

    席林一笑,神情詭秘地道,“當然還有聖女殿!”

    娜塔莎震驚的捂住了嘴。

    剛才席林口中所說的那些人,她都知道。畢竟,盧利安現在的局勢,關係到帝國政局,只要身在這個帝國的政治圈子中,誰都不可能悠閒的作壁上觀,無動於衷。

    在這片動盪的海面上,選擇哪一條船,是每一個貴族家族現在最核心的問題。這關係到他們的榮華富貴,甚至身家姓命。一步錯步步錯,誰也不想到最後,成為這場鬥爭的犧牲品。

    因此,四大家族也好,各大騎士團和帝國的頂級貴族們也罷,派人來盧利安觀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娜塔莎沒想到,遠在數千公里之外的聖女殿,居然也派了人來。

    看來,這個一度是索蘭皇室最強大的靠山,唯一能和聖教平起平坐的組織,已經如同傳聞中所說那樣,出現了某種動搖。

    她們在權衡索蘭和蘭裡斯之間的投資價值,如果盧利安戰敗,阿道夫身死。即便艾蕾希婭公主還是其中的一員,她們也會毫不猶豫的拋棄索蘭皇室。

    想到這裡,娜塔莎只覺得渾身燥熱難耐。

    能被如此眾多的目光所關注,她怎麼可能不興奮?尤其是想到自己將成為這場變局中的核心時,她就抑制不住內心的衝動,雙頰潮紅,呼吸急促,身下甚至有些濕潤的感覺。

    席林敏銳的發現了娜塔莎的變化,輕笑一聲,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現在,你知道喬伊絲那女人有多蠢了吧?”

    “知道……”娜塔莎喘息著,雙臂摟著席林的脖子,一邊仰起頭索吻,一邊春情蕩漾的道,“你要我做什麼?”

    “第一,殺了那個叫羅伊的小子。”席林挺身而入,冷冷地道。

    娜塔莎一聲長長的呻吟,身體隨著席林的攻擊而起伏,口中問道,“為什麼?大人您不是要…….”

    “一個低賤的平民罷了,”席林冷笑,“以前留著他,是因為家族不想破壞規矩,同時也需要拿他做個榜樣。可現在,有阿道夫和溫格做榜樣,就用不著他了。”

    “殺了他,就是要壞這個規矩。等到盧利安塵埃落定,就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我們殺的,又怎麼樣?”席林一邊用力,一邊道,“這是另外一種方式的警告!”

    “是…….”娜塔莎道,“大人。”

    現在羅伊就在她手下騎士赫爾曼的手裡,席林的這個要求,根本不成問題。

    “第二,找機會向尤金下手……”席林道。

    這個要求,讓娜塔莎情不自禁地抓緊了席林的胳膊。身體一陣僵直。

    “怎麼,有問題嗎?”席林用力一挺身。

    娜塔莎飛快地搖頭道,“沒有!”

    “那就好,”席林一臉猙獰地道,“我安排在喬伊絲身邊的人報告說,明天尤金會跟喬伊絲有一次私下的會面。嘿嘿,那婊子還想瞞著我。卻不知道,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只要拿下了尤金,他手下那幫人,就是群龍無首,等到後天部隊啟程,我會讓他們看一出大戲!”

    在席林近乎瘋狂的衝刺下,娜塔莎已經癱軟如泥。

    迷迷糊糊中,她只記得後天這個時間,和搖曳的燭火中,席林那張亢奮而猙獰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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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 20:06: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五十四章

    隨著一聲嘹亮的號角聲響起,寂靜的曠野中,連綿的軍營開始變得熱鬧起來。

    厚重的大門開啟,拒馬被搬開,一隊隊全副武裝的騎士,策馬飛奔而出,馳向四面八方。馬蹄翻騰卷起的塵土,就像一條條黃色的土龍,蔓延向近處的森林,山谷和遠方的地平線。

    這裡是美丁城南三十公里的諾丁郡。

    在盧利安,這個郡一向以水草豐美,景色迷人而著稱。

    每到春天,這裡的草就會長到齊腰的位置,風一吹,一片片如同波浪般起伏著,蕩漾開來。

    夏天,這裡最美的就是這裡的水。從山谷流出的河流,清冽涼爽。陽光透過那近乎于透明的水,照耀著五顏六色的河底,河面泛舟,就如同懸浮在空中一般。

    而到了秋冬兩季,岸邊的樹葉就紅了,黃了,一棵棵點綴在還沒有褪去綠色的草地上,大片大片金色的麥田邊,宛若一幅藍天白雲下的迷人油畫。等到下了雪,那些紅色的,藍色的房屋和農舍屋頂,就變成了一片白色。厚厚的積雪中,炊煙嫋嫋,寧靜安詳。

    而現在,諾丁郡,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軍營。

    一隻信隼,從北方而來,低空掠過連綿的森林樹巔,掠過賓士的騎士隊伍,掠過長長的運輸車隊,向南方飛去。

    越往南,信隼翅膀下的大地,就越熱鬧。

    諾丁郡幾位貴族領主的城堡,都已經變成了軍中的營地。更大的主營,就在郡南的平原上。

    這座龐大的軍營,就像一個巨大的怪獸,盤踞在平原中心。無數的士兵在奔走忙碌;無數的車隊騎隊。在進進出出;還有無數的刀劍騎槍,在太陽下閃著光,無數的旗幟,在迎風招展。

    而順著一條條顯然是臨時修成的蜿蜒土路,再往南走。就是前營。

    整個前營以一座修建在河岸邊山崖上的堅固城堡為中心,層層佈防。週邊是各營的營帳。更週邊是用削尖的木樁紮成的拒馬。四周修的有高高的瞭望和守衛塔,並佈置了一排排為弓箭手提供掩護的木柵欄。

    斥候已經派到了八公里之外,尤其是最近的三公里,巡邏隊更是穿行往來,一刻不停。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軍隊就能立刻做出反應。

    應戰的話,二十分鐘之內,整個前營就能完成陣列佈置。反之,則能在相同的時間內,全面收縮進城堡固守待援。

    站在城堡的最高處,向南方眺望。可以清晰的看見遠方地平線上,一片紅色的營帳。

    那就是距離最近的斐烈軍前鋒部隊了。

    最近幾天,隨著慕尼城衛隊主力的抵達,隨著紅葉騎士團和第十二軍團站穩腳跟,開始反擊,前營已經和斐烈軍狠狠的交鋒了幾次。

    交鋒的中心,就位於距離前營南面五公里的一片由幾個小山頭。一條小溪和東西走向的一片芒果形森林組成的區域。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雙方的遊獵者,小隊騎士都游走其間,互相襲擊,絞殺纏鬥。

    那是一片地獄般的戰場。

    無數繡著不同紋章的旗幟,武器散落地面。一具具鮮血淋漓的屍體,橫臥在樹下,浸泡在溪水中,倒在泥地和草叢中。

    在這裡,隨時都可能聽見激烈的刀劍碰撞聲。怒吼聲,慘叫聲和馬蹄聲。能看見被驚起的飛鳥,踉蹌奔逃的士兵和身後一臉猙獰的追殺者。

    信隼在空中猛然拔高,飛過一座山頭上高聳的雲杉,如同流星般疾速俯衝。擦著高高的守衛塔,飛入城堡。

    一看見信隼,城堡中的人們紛紛避讓。信隼就如同回家一般,撲打這翅膀,穿過在壁畫精美的走廊,擺滿了鮮花的窗臺和人來人往忙碌異常的作戰室,飛進了一位侍衛飛快打開的辦公室大門,落在一張書桌上。

    法諾伸手接過侍衛從信隼腳上取下的密信,仔細的檢查了信封和蠟封,這才用一把精緻的小刀裁開,抽出其中的信紙。

    等看完這封來自慕尼城的信,法諾的臉色,已經冷若寒霜。

    信是尤金寫來的。

    在信中,尤金詳細的說明了眼下慕尼城的局勢。並明確指出,如果不能儘快和貴族達成一致的話,那麼,原本最遲應該于兩天后啟程的後軍,將延誤抵達前線的時間。為此,他正在做最後的努力。

    自己離開之後,發生在慕尼城中的所有一切,法諾都很清楚。

    事實上,早在他還坐鎮慕尼城的時候,那些貴族們,就已經有不少人流露出了對營救阿道夫大公的悲觀情緒和各種讓人齒冷的打算。當初之所以為尤金留下一個長騎士大隊,也有這方面的顧慮。

    可是,法諾還是沒有想到,這幫貴族,居然真的走到了這一步。

    在前線的戰鬥已經陸續展開,眼看隨時都可能和斐烈人爆發一場大戰的時候,他們用這種卑鄙的方式,拖住了自己的後腿。

    一陣喧囂聲,從樓下傳來。

    法諾站起身來,打開門,走上了房間外的露天平臺。

    城堡的吊橋,已經放了下去,數以百計的士兵正在軍官的指揮下,往來奔忙。一輛輛滿載著傷兵的馬車,攆過泥濘的地面,在城堡中央的空地上停下。一個個擔架,如同流水一般被送進來。

    醫官們大聲的吆喝著,指揮士兵把傷患按傷情輕重不同分送到不同的地方,傷兵們渾身是血,一些還能發出呻吟,一些則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少了胳膊的,斷了腿的,身上連腸子都流出來的,讓人目不忍睹。

    法諾一臉鐵青的看著。

    這樣的場面,他每天不知道要看多少次。現在,這個並不寬敞的城堡的許多房間,都已經人滿為患,不少傷患。就只能放在走廊裡或屋簷下。

    和斐烈軍的戰鬥,越來越激烈。為了爭奪雙方之間的戰場資訊控制權,為了盡可能的在大戰爆發前壓制住對方。每一天,都有數十個小隊被派出去,每一天。都有許多人,以這樣的方式回來。

    可是,現在距離第一批被派出的獵殺小隊,還不到三個禱時。怎麼就………

    法諾目光一轉,已經看見騎士團團長亞當斯快步走了上來。

    “怎麼回事?”法諾問道。

    “斐烈人忽然加強了襲擊力度,我們的幾個小隊。都遭遇了他們的精銳騎士,”亞當斯神情嚴肅地道,“根據斥候帶回來的消息,今天進入戰區的,很可能是雪狼騎士團和金勳第七騎士團的兩個小隊。”

    “哦?”法諾有些驚訝的皺起了眉頭。

    雪狼騎士團是盧利安的老對手了。幾個月之前,菲力浦敵後斬殺斐烈親王。就曾經遭遇過雪狼騎士團。其後,雙方數次交手,阿道夫大公遇襲的那一夜,據說也是這支騎士團作為主力。

    至於金勳第七騎士團,法諾知道的情報是,這支騎士團是來替換另一支金勳騎士團的。他們早在兩三個月之前,就已經自南方港口登陸。只不過。作為王牌,一直被斐烈指揮官捏在手裡,沒怎麼露面罷了。

    雪狼騎士團和金勳第七騎士團,已經是目前斐烈南方軍最精銳的部隊了。按照法諾得到的情報來看,他們原本應該被佈置在晚山郡,參與對阿道夫大公主力的圍剿作戰。卻沒想到,居然出現在了這裡。

    回想起數天之前,自己得到的一封由監察部盧利安負責人親自送來的情報,法諾的心跳,開始加速。

    當初。對阿道夫大公處境一籌莫展的他,正是根據這份情報,確定了大公被圍困的地點。而在那封信上,不但詳細的分析了當下的局勢,而且清晰的標明了斐烈軍的兵力佈置。並做出了一系列跟自己不謀而合的建議。

    保持壓力,小隊襲擾,爭奪戰場資訊控制權,襲擊斐烈軍的後勤基地和車隊,配合紅葉騎士團和第十二軍團,迫使對方向前線增兵,以緩解阿道夫大公目前的艱難處境,為其突圍創造機會。

    法諾正是這樣做的。

    在前期的一系列小規模大範圍的絞殺中,慣于大規模集群衝鋒的斐烈軍,顯然有些不太適應,遭受了不少的損失。

    這裡畢竟是盧利安人的地盤,無論是糧食補充,還是地理地形,己方都佔有絕對的優勢。而且,斐烈軍現在是多面作戰,不但要防禦正面的盧利安軍,還要分出兵力圍困阿道夫大公的主力。

    這樣一來,他們就處於一種蟒蛇吞食之後的不消化狀態。在沒有真正的吞下阿道夫大公之前,他們在前線的兵力,其實並不佔優勢。

    雖然南方還有源源不斷的軍隊在登陸。可是一支軍隊要投入戰鬥,牽涉到數不清的繁雜事務,不是說拉上來就能拉上來的。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

    但這個時間,卻是法諾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給他們的。

    從抵達前線開始,他就沒在中央大營裡呆過一天。所有的時間,都全部用在了這個位於最前線的前營中。每日廢寢忘食的討論作戰計畫,調派出擊部隊,審閱情報,商議襲擊敵人的哪一支後勤車隊。

    而從剛剛得到的消息來看,這一戰略,顯然已經收到了成效!

    斐烈人,居然投入了雪狼騎士團和金勳第七騎士團。

    雖然現在得到的消息,出現在戰區的只是兩個小隊。但從常規來看,這意味著至少有兩個中隊,甚至兩個大隊的長騎士,被調派到了斐烈軍的前營。同時,這也就意味著,大公所受到的壓力,將有所減輕。

    這是一個好的跡象!也是出兵以來,法諾所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不過,這個消息,同時也加深了法諾的憂慮。

    要繼續保持對斐烈人保持壓力,自己就必須投入更多更精銳的部隊。發動更高強度的襲擊。而這種大範圍小規模的絞殺,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等到臨界點,就可能爆發一場主力悉數登場的決戰。

    對斐烈人來說,這場決戰宜晚不宜早,可對己方來說,卻是宜早不宜遲。

    而這樣一來,整個戰役對兵力的要求,就會變得十分苛刻。如果決戰爆發,到了關鍵時刻,自己手中手裡卻沒有足夠的兵力投入,不但可能功虧一簣,甚至還可能導致一場無法承受的慘敗!

    這是一場殊死搏鬥,沒有任何退路。

    集合盧利安的所有剩餘力量,全力一搏尚且勝負未料,更何況現在身後,還有人扯著後腿!

    一時間,法諾恨不得現在就快馬回慕尼城。

    可是,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因為他知道,現在的慕尼城,已經成了一個火藥桶。自己回去不但於事無補,反倒可能將其提前引爆。

    以喬伊絲夫人為首的那幫反叛貴族,一定會牢牢的盯住自己。一旦自己有任何的舉動,都會刺激他們。

    況且,自己離不開這裡,盧利安也再不能經受一場內亂。衝突一旦爆發,對盧利安的打擊,將是致命的。

    自己只能等著。期待尤金能夠以他的方式,化解這個危機。

    尤金在信中說,今夜,他將和喬伊絲夫人進行一次私下的會晤。而喬伊絲夫人這個人,法諾很瞭解。她既然同意在背著其他人的情況下私下見面,也就意味著,她還有猶豫,還有轉圜的餘地。

    明天,將是自己的後軍啟程的日子。

    今夜,將無比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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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 20:08: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五十五章

    一輛華貴的馬車,駛入美丁城教堂。

    護衛的教廷騎士和黑衣教士們,勒住馬,四散開來,把守住了大門,走廊和庭院四周的每一個角落。

    車門打開,華萊士伸出手,在迎接的約瑟夫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環顧四周道:“很多年沒到美丁城來,這裡依然是往日的模樣。”

    “大主教閣下,”約瑟夫恭敬地行禮,說道,“您的蒞臨,讓整個美丁城都沐浴在聖帝的光輝中。”

    “約瑟夫,你可不像別人說的那麼木訥,”華萊士哈哈一笑,指了指約瑟夫,“這種恭維話,你不是說得挺順口嗎?”

    “約瑟夫一片真心。”約瑟夫的神情,愈發的恭敬。

    “走吧,”華萊士笑道,“去禮拜堂看看。”

    華萊士顯然對美丁城教堂很熟悉,也不用約瑟夫或其他教士領路,便當先邁步而行。一行人穿過繪著聖帝事蹟和各種傳說的精美壁畫的走廊,順著一排排細長窗戶投下的陽光,走進了寬敞而寂靜的禮拜堂。

    聖壇上,聖帝的雕塑高大肅穆。背後,是巨大的白色十字架。

    唱詩台中央的講臺上,擺放著一本厚重的《聖約》書。書皮是鑲了金邊的魔羊皮,製作精美。任何一個神職人員,都會夢想得到這樣一本聖約。只是摸著那堅硬而溫暖的封面,就足以產生一種巨大的滿足感。

    華萊士穿過一排排黑色的木質長椅,走到講臺邊,撫摸著臺上的《聖約》,又圍著聖壇走了一圈,這才在約瑟夫身邊停了下來。揮揮手,示意其他人都離開。

    教士們有序的退出了教堂。華萊士身邊最受信賴的文修士布魯克走在最後,為華萊士和約瑟夫,關上了大門。

    厚重的禮拜堂大門合攏,在空曠的房間裡。發出一聲回想。

    華萊士轉頭看著約瑟夫,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我的來意,你應該知道吧?”

    約瑟夫俯身,沒有說話。

    華萊士背著手,踱了兩步。眉頭深鎖。良久。他長歎了一口氣道:“最近一段時間,我一直都在關注前線的局勢。說實話,從眼下的情況來看,阿道夫大公想要生還,機會已經極其渺茫。”

    約瑟夫恭敬的聽著,臉上沒有絲毫的波動。

    “索蘭教廷現在的處境有多尷尬。你是知道的,”華萊士道,“而在帝國這麼多行省大主教當中,我的處境,又最為尷尬。一旦盧利安淪陷,我這個行省大主教,就成了擺設。”

    “大人多慮了。”約瑟夫道。

    “我不得不考慮啊。”華萊士停下腳步,抬頭看著窗外的樹葉,緩緩道,“我現在的處境,也就是教宗大人未來的處境。三大帝國教宗,獨獨我聖索蘭帝國的教宗,從來沒有人能坐上教皇的寶座。為什麼?”

    不等約瑟夫回答,他便自言自語地道,“這其中,固然有帝國皇室和梵丁堡關係的原因。也有這百年來,我索蘭教廷,在各方面,都和梵丁堡漸行漸遠格格不入的問題。說到底,我索蘭教廷。早和梵丁堡不是一路了。”

    “大人說的是。”約瑟夫道。

    “因此,當這場戰爭爆發之後,我並不想和蘭裡斯家族有什麼瓜葛,”華萊士道,“雖然這兩百多年來,這個家族一直都深受教廷山的寵信,可在我看來,在他們真正入主聖索蘭之前,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

    我們還需要和索蘭皇室以及貴族領主們,保持一種平穩的關係,沒有必要這麼急著表明我們的態度,陷入這場政治鬥爭。”

    華萊士停下了腳步,扭頭看著約瑟夫道:“這就是為什麼,我嚴禁下面的人私下和蘭裡斯家族接觸的原因。可惜的是,真正能夠理解這一點的,只有你和我身邊的少數幾個人。薩基這種人,對我的話根本置若罔聞。”

    提起薩基,華萊士的臉色,就變得異常陰冷。

    身為行省大主教,四大區主教,原本應該都是他的心腹。可華萊士這麼多年來,遭遇的最**裸的背叛,正是薩基。

    這傢伙,為了劫走溫格,竟然不惜違背他的旨意,甚至冒充盜匪!如果不是那真正的匪軍忽然出現,只怕就連約瑟夫,也早成了刀下之鬼。

    對薩基,華萊士可謂恨之入骨。如果不是這個人已經死在了匪軍的手中,他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

    “大人息怒,”約瑟夫勸慰道,“薩基這種人,死不足惜。若不是大人青睞,他怎麼可能坐上西區主教的寶座?可恨他居然還吃裡扒外,想至大人于不義。這種人死在盜匪手裡,也算是報應。”

    “不說他了,”華萊士擺了擺手,對約瑟夫道,“在溫格這件事上,你做得很不錯。如果不是你,這次我會變得很被動。”

    “大人過獎了,”約瑟夫激動地道,“能為大人盡綿薄之力,是我的榮幸。”

    華萊士贊許的看著約瑟夫。對於這位前美丁城教堂的小小主教,他越來越喜歡了。知情識趣不說,也是自己的一員福將。

    當初溫格犯事的時候,正是這個剛剛被自己提拔成為郡主教的白胖傢伙,從紅葉騎士團的手中,帶走了溫格,不但讓自己撈了一筆,而且使得自己掌握了溫格的審判權,得以在盧利安貴族,帝國皇室,索蘭教廷以及蘭裡斯家族之間,左右逢源。

    而上一次,如果不是他運氣好,恐怕溫格早就落進了蘭裡斯人的手中了。那時候的局勢可不像現在這樣糟糕,盧利安的貴族們,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投靠蘭裡斯家族。若讓薩基奪走溫格,自己不但在蘭裡斯家族那裡得不到一丁點好處,反倒被迫綁上船,先一步站到世俗貴族們的對立面。

    華萊士思緒一轉,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就在他啟程來美丁城之前。蘭裡斯家族的二級管家席林,再一次登門造訪。

    同樣是關於溫格。而這一次,席林希望,華萊士能夠在明天,將溫格帶到慕尼城。移交給蘭裡斯家族。

    不得不說,現在的席林很狂妄。

    或許,在喬伊絲夫人等盧利安貴族投靠過去之後,他有了足夠的狂妄資本;又或許,對深受尼古拉斯二世寵信的蘭裡斯家族來說,整個大陸的教廷都只是他們的家僕。說話用不著太客氣……

    總之,華萊士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壓制住自己的火氣。

    華萊士比誰都明白,明天,正是法諾的後軍啟程的日子。更明白,現在的慕尼城中。聚集了多少索蘭頂級家族的觀察者。在這樣的情況下,席林的要求,近乎於**裸的讓他華萊士向蘭裡斯家族宣誓效忠。

    華萊士不是不知死活不辨形勢的蠢貨。可堂堂行省大主教,決不會以這樣的方式,公然低頭。

    他席林,算個什麼東西?!

    因此,華萊士斷然拒絕了席林的要求。只是答應,以某種方式配合他們。

    而這種方式,自然就是之前約瑟夫提出的,製造機會,讓溫格從己方手中逃脫,加入到東征軍中的方案。

    今天來美丁城,正是因為這件事。

    “溫格現在怎麼樣?”華萊士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和以前一樣,”約瑟夫道,“大人想去看看他嗎?”

    華萊士搖了搖頭。“這種傢伙,如果不是當初投靠了蘭裡斯家族,早就被掛上絞架了。沒什麼好看的。只可惜,終究還是蘭裡斯家族厲害,時局發展至此。我們也不得不把溫格交出去了。”

    “什麼時候?”約瑟夫問道。

    “明天,”華萊士拍了拍約瑟夫的肩膀,“把他帶到慕尼城,就按你的計畫來吧。這件事辦好之後,你準備一下,接任西區主教的職位。一個大區主教的位置,老是這麼空著也不行。”

    “遵命,我的大人。”約瑟夫興奮而感激地握住華萊士的手,親吻手背。

    只是誰也沒看見,在俯身下去的一瞬間,約瑟夫的眼中,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

    半個禱時之後,當華萊士的車隊,駛出美丁城教堂大門的時候,對面一間店鋪裡的一位夥計,也收到了一張紙條。

    ………………………

    ………………………

    一天過去,在軍中學員和士兵們的關注下,烏合軍和後勤護衛隊之間的衝突,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收斂。儘管雙方都有不少人已經被軍法部關了進去,可是,雙方士兵的衝突,依然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甚至有了蔓延的趨勢。

    只要身穿烏合軍制服和後勤護衛隊制服的士兵一碰上,就准是一場拳腳相加的混戰。因為雙方在軍中其他各營,也有各自的朋友。有時候衝突爆發的時候,這些人恰逢其會,也參與了進來。

    軍法部的大小執法官們,都已經忙得腳不沾地。這種事情,原本應該直接拉警衛隊出去封營抓人,至少也要找雙方領頭的來問話,掐住衝突爆發的源頭。可幾次請示,得到的答覆都是不許輕舉妄動。

    無論是尤金一系還是貴族私軍一系的將領軍官,似乎都不想對此承擔什麼責任。只要衝突還控制在安全的範圍以內,他們就視若不見,置若罔聞。

    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時候,疲於奔命的軍法部,已經有些倦怠。關押毆鬥士兵的房間,也早已經人滿為患。就連軍中的其他各營,對烏合軍和後勤護衛隊之間的爭鬥,也都見怪不怪了。

    反正人群中,只要雙方碰見,就總會爆發一場衝突。然後就會被執法官們帶走。一切又恢復平靜。

    倒是關於明天,法諾後軍啟程的事情,開始越來越多的出現在人們的議論中。

    這支部隊,就駐紮在城外。按理來說,明天就要啟程了,後勤補給和各種準備工作,早就該完成了。可從營中軍士傳出來的消息來看,這些工作至今尚未完成。尤其是後勤補給方面。尤為拖拉。

    這不得不使人聯想到貴族們和尤金將軍之間的分歧,進而擔心雙方的衝突,會因此而變得愈加尖銳,最終不可調和。

    到這天的下午六點,氣氛。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潛伏的暗流,以及越來越多被烏合軍和後勤護衛隊捲入的毆鬥,讓各營軍官,都開始約束己方的士兵,嚴禁踏出營門半步。各營大門緊閉。屬於貴族一方的部隊和屬於尤金一方的部隊,都在各自高層的示意下。暗自戒備著。

    “大人,都準備好了。”

    身後,侍衛的聲音傳來。尤金輕輕擺了擺手,示意知道了。

    站在慕尼城南城牆上,放眼望去,城內城外連綿的軍營。農田,牧場和鱗次櫛比的房屋,盡收眼底。

    天邊的紅日,已經漸漸落到了西山的薄雲中。白天的暑氣漸漸消退,微風吹拂,鼓蕩著城牆上象徵著盧利安家族的火蜂威風旗,時起時伏。城中街道。依舊車水馬龍,熱鬧而喧囂。來來往往的人們,正為各自的生活忙碌著。

    小販在叫賣,車夫在吆喝著駑馬,衣冠楚楚的紳士們互相點頭示意,傭兵們龍行虎步,看誰都是一臉的不耐煩。商人們牽著滿載貨物的馱馬,或趕著車,進出於市場。賣藝的吉賽人,表演著拋球或飛刀的把戲。招攬客人。更有些妓女流鶯,在小巷邊搔首弄姿,掀開裙擺,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勾引路人。

    局勢雖然艱難。可日子總要過下去。

    對災難的承受力,是人類能夠越過斷天山脈,來到這片貧瘠苦寒,滿是魔獸的大陸繁衍生息的最大本錢。現在的斐烈人還在美丁城南三十公里的地方。距離慕尼城,還有上百公里。只要他們一天沒有兵臨城下,大家就一天這麼過。

    和嘈雜繁華的街道,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此刻的軍營。

    站在城牆上看下去,軍中各營,寂然一片。沒有了往常的熱鬧。士兵們都被勒令呆在自己的營房裡,只有少量的巡邏隊,在空寂的訓練場和營房間的通道行走。偶爾有一兩個騎士軍官經過,也是腳步匆匆。

    尤金的心頭一陣沉重。

    雖然同在一個軍營中,可貴族私軍和慕尼城衛隊之間,卻是貌合神離。這種分歧,來自于貴族領主們的私欲,來自于人心最陰暗的一面。可往往這樣的東西,在一場漸漸迫近的災難面前,就會冒出來。

    在利益的面前,忠誠和信任都太奢侈了。

    如果阿道夫大公在,盧利安或許還能堅持下去。蘭裡斯人也攪不起什麼風浪。可是現在……

    今夜和喬伊絲夫人的會面,或許,就是自己最後的機會!

    “大人,”緊隨尤金身旁的騎士團第五大隊大隊長艾弗裡道,“您真的要去?”

    見尤金默不作聲,他急道,“喬伊絲夫人已經投靠蘭裡斯人了。何必跟她多費口舌?照我說,應該立刻公開他們的罪狀,下令逮捕,鐵腕鎮壓才對。大人,下決心吧。有我們第五大隊在,慕尼城裡,他們翻不了天!”

    “不行,”尤金搖了搖頭,淡淡地道,“至少他們到現在,還沒有背叛,于情於理,我們都沒有先動手的理由。況且,一旦我們先走出這一步,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那就等明天!”艾弗裡道,“只要軍隊不能按時出發,我們就能名正言順的找喬伊絲問責。”

    “那時候,就晚了。”尤金一陣苦笑。

    他凝視著遠方的夕陽,緩緩道:“在所有人的眼中,這個帝國,已經是夕陽西下。為了保命,為了飛黃騰達,為了家族的利益,他們忘記了曾經的榮耀,曾經的承諾,曾經彼此的信賴。”

    艾弗裡和幾位慕尼城衛隊騎士,肅然而立,傾聽著這位在衛隊中,從來不顯山不露水的副統領的心聲。

    “可他們忘了,我們沒忘,”尤金容色如鐵,“有些事情,是身為一位騎士,這一生都必須去堅持的。譬如忠誠,譬如勇敢,譬如正直,譬如榮耀。從我們立志成為騎士的那一天起,騎士的八大美德。就伴隨我們一生。如果我們在半途丟棄了這些美德,那我們也不配成為騎士。”

    “騎士的榮耀,不僅僅是在戰場上獲得。不僅僅是衝鋒殺敵。它存在於我們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我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每一次選擇,都決定著我們是否配得上這份榮耀,這個稱號。”

    尤金的聲音低沉下來,轉頭看著身邊的騎士們:“前線的局勢,已經越來越緊迫。明天就是後軍出征的日子。法諾將軍把這一切交給了我,而我。卻沒能完成他交代的任務,這是我的失職!”

    “大人!”騎士們異口同聲地叫道。

    大家都明白,事情發展的今天這個地步,並不是尤金的失職。事實上,在阿道夫大公深陷重圍之後,換任何一個人來。只怕也無力扭轉這個局面。

    貴族們必然要考慮他們的利益。內部不齊心,加上蘭裡斯人在其中撥弄,心生二心也就不足為奇。況且,尤金手中原本就沒有足夠的兵力,物資補給,更是倚靠各大領主提供。用一句俗話來說,再好的廚師。也做不出沒有食材的宴席。

    平日裡,尤金是如何殫精竭慮,如何通宵達旦的工作,大家都看在眼裡。此刻見他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許多人都只覺得鼻樑發酸。

    尤金輕輕擺了擺手:“騎士有騎士的準則。這些年來,我在慕尼城中,呆得太久了,已經忘記了當年金戈鐵馬縱橫馳騁的日子。我有家,有屬於自己的莊園,平日裡喜歡喝點酒。閒時曬曬太陽……”

    “或許,我已經丟了很多東西。但我可以確定的是,至少我還沒有丟掉我的忠誠,和我的勇敢。我依然是一位榮耀的騎士!”說道這裡,尤金環顧眾人。“今天,我必須去見喬伊絲夫人,有三個理由。”

    他豎起手指:“第一,喬伊絲夫人,我還算了解。她是一個很精明的貴族,任何人都很難在她的身上,占到什麼便宜。可是,對利益的追逐,並不意味著在她的心中,完全放棄了貴族的品質。她既然願意和我秘密會晤,就說明,我們還有一線希望。”

    “可是……”艾弗裡急道。

    他的話,被尤金打斷了。

    “聽我說完,”尤金道:“第二,我們的矛盾,現在還沒有公開。而一旦等到明天,後軍無法按時出征,所有人都會知道。到那時候,我們和喬伊絲夫人之間,就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因此,今天晚上,是我們,也是她最後的機會。”

    說著,他拍了拍艾弗裡的肩膀:“第三,我想,這正是你想說的。萬一喬伊絲夫人已經鐵了心背叛,我這一去,或許就是自投羅網。可身為騎士,身為這支聯軍的指揮官,這卻是我必須去做的。”

    “她們如果敢對我動手,那就意味著,她們已經公開反叛。那樣的話,我們也就沒有任何顧慮了。”尤金平靜地道,“現在,我任命艾弗裡你為聯軍代統領。全權負責我不在時的指揮工作。如果我今夜不能回來,我希望你,能及時通知法諾將軍,同時,為他們守住慕尼城。絕不能讓這座城市,落到叛變者的手裡。這是前線將士,唯一的生存通道……”

    艾弗裡和騎士們,呆呆地看著尤金。

    在慕尼城衛隊的諸多將領中,尤金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他的個人實力,只是榮耀騎士。不如身為大光明騎士的法諾。個人魅力,更遠不如其他個性鮮明的將領。

    他平凡而沉默,就像一頭老黃牛,只知道埋頭做自己的事情。平日裡,除了公務之外,大家很少和他有什麼私交。再加上他為人方正,嚴厲,主管士兵訓練近乎于苛刻,因此,沒有多少人喜歡他。

    當法諾任命尤金為聯軍統領的時候,大家都不怎麼理解。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所有人都認為是他的優柔寡斷,導致了在和貴族們的這場爭鬥中,落於下風。

    可當此刻,站在這城牆上,看著眼前這個中年人平凡的臉,大家才發現,自己和一位真正的騎士比起來,差距多麼遠。

    騎士從來都不怕衝鋒。

    在戰場上,策馬沖入敵陣,就是騎士的天職。

    可是,明知道是送死,依然義無反顧的發動衝鋒,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在有別的選擇的情況下,在完全沒必要把自己的命搭進去的情況下,發動衝鋒,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而此刻,沒有鏗鏘的戰鼓,沒有熱血沸騰的宣言,沒有腦子一熱的衝動。

    尤金就這麼冷靜的,用一個真正的騎士的方式,發動了他人生中,最勇敢,最忠誠,也最堅決的一次衝鋒。

    晚風輕拂。當尤金一一和眾人擁抱告別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已經熱淚盈眶。

    看著尤金離去的背影,騎士們久久佇立著。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背叛,太多的陰謀,太多的欺騙和太多的爾虞我詐。大家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似乎都已經忘記了許多東西。似乎都已經習慣了,用一種原本就不正常的方式,去思考問題。

    直到此刻,看見這個似乎有些迂腐,甚至有些愚蠢的中年人的背影,他們才發現,原來,那些自己忘記的東西,是多麼的珍貴。

    “艾弗裡隊長。”

    當尤金的身影,消失在夕陽下,騎士們轉頭看向艾弗裡。

    “我們怎麼辦?”

    艾弗裡咬著牙,轉頭看向沉寂的軍營,目光閃動。

    “走!跟我去烏合軍!真要是大人回不來,掌控慕尼城,咱們還得拉上這幫傢伙!”

    騎士們一聽,都激動起來。

    “對,這幫傢伙正跟後勤護衛隊幹呢。”

    “今天,咱們就給他們撐撐腰去!”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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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 20:10: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五十六章

    地牢裡,陰暗而潮濕。

    除了粗粗的鐵欄外,通往地面的樓梯處,點著一支火把之外,沒有任何的其他光線。

    羅伊坐在地上,一臉呆滯的看這自己手上的鐐銬。

    這是一種特製的囚具,根據被囚禁者的不同力量而設計。他現在戴的這一副,可以禁錮一位榮耀騎士。

    再加上牆壁上銘刻著隔絕天地靈力的魔紋法陣,四周的元素稀薄得連一個小火球都放不出來。因此,逃脫這裡,就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妄想。

    更何況……羅伊抬頭看去。在地牢門口,守衛著幾名全副武裝的騎士。除了霍普,埃德森之外,還有三個公正五星實力的騎士。這些人,已經是現今後勤護衛隊最強大的力量了。居然全都用來看守自己。

    羅伊嘴角隱秘的一勾。

    身上的所有東西,都已經被摘了個乾乾淨淨。皮甲被脫掉,火翼噬靈甲也被脫掉。渾身上下,就只剩下一條亞麻布的褲子。

    手上的空間戒指和元素戒指,此刻正在埃德森的手中把玩著,脖子上那根掛著威廉爺爺給的龍爪珠和亡靈獨角獸活寶吊墜的項鍊,正被霍普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著。就連頭髮絲和雙腳,都被仔細搜查,以確保沒有任何可供逃脫的物件。

    看守得倒還真是嚴密。

    算算時間,自己被抓進來,已經過了二十四個禱時了吧。

    地牢裡,一片死寂。除了幾個看守者偶爾的低聲謔笑之外,就只有燃燒的火把不時發出的嗶啵聲響。

    “嘿,你們說,烏合軍那幫傢伙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霍普翻來覆去也沒看出手中項鍊的奧秘。隨手放在身旁的木桌上,一臉譏諷的對身旁的幾人道,“為了這麼個小子,跟我們開戰?”

    “這小子,聽說是美丁城的功臣。”埃德森淡淡的瞟了牢房裡的羅伊一眼,“很多人都認為,是他挽救了烏合軍和美丁城。”

    “這我倒也聽說過,”霍普不屑的道,“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他扭頭看向其他幾位騎士,“一個毛頭小子。挽救整個戰局,你們信麼?”

    眾人都是紛紛搖頭。

    他們沒有聽說過羅伊的事蹟,因此,在他們看來,這小子在美丁城戰役中立功,或許是真的。可要說整個戰局都是他挽救的,那也未免太可笑了。

    他不是可以左右戰局的指揮官,不是位高權重的將軍,不是在關鍵時刻率領騎士發動致命一擊的騎士團長,步兵營長,甚至連中隊長小隊長都不是。說到底,他只是烏合軍裡一個無權無勢。只能隨大流的毛頭小子!

    霍普冷哼一聲,看了羅伊一眼道,“不過,這也沒關係。不管那幫白癡為什麼替這小子出頭,我就不信,他們還能翻了天去!”

    “翻天?”埃德森一聲獰笑,“別說他們沒這個能力,就算有,只怕大人們認真追究下來,他們也沒這個膽子再鬧下去。只要一宣佈命令。抓那麼幾個帶頭的,全營戒嚴,這幫傢伙就只能一哄而散。”

    眾人都是一陣附和。

    烏合軍和後營的衝突,壓根兒就沒被他們當成一回事兒。別看一幫泥腿子中,有幾個實力頗為不錯。衝突一開始,就弄得後勤護衛隊灰頭土臉。可那又怎麼樣。就算整個軍營都震動了。可說來說去,誰有半個膽子敢沖這後營的大門?不過是在營外尋釁滋事,放點不疼不癢的空炮,長個臉面罷了。

    若是他們真要有什麼不軌,只怕也不會這麼鬧騰得滿營皆知了。

    沒人把烏合軍這幫傢伙放在眼裡。大家現在感覺意味深長的,倒是領主們和尤金將軍的態度。

    身為各自領主的心腹,大家都知道大人們在想些什麼。和蘭裡斯家族的眉來眼去,也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現在,這個矛盾,已經隨著前線戰局而越來越緊張。這場隱藏在平靜下的衝突,遲早有一天會爆發。

    或許今天,或許明天,或許後天。

    當然,騎士們並不怎麼擔心。

    相反,他們對此,還有一種莫名的亢奮和期待。一場關係到未來數十年榮華富貴的權力更替大戲就要拉開帷幕,而他們,將在其中佔據一個位置。說不定,一次漂亮的演出,就能抓住機會,進入蘭裡斯家族的視線,青雲直上!

    這個世界,是貴族的世界。

    而貴族,卻並非一層不變。那些老邁而缺乏活力的家族,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一次次的動盪而被淘汰。那些年輕的,富有朝氣的新興貴族,將取代他們,成為這片土地的統治者。

    所有人,都想成為其中的一個。

    這並不是什麼奢望。至少……目光投向鐵牢裡的少年。霍普等人,臉上都露出一絲獰笑。

    現在,大家已經擁有了一個美妙的開頭。

    “哐當。”

    樓上傳來了一聲鐵門的響聲。一陣腳步聲傳來。片刻之後,赫爾曼的身形,已經在四個護衛的簇擁下,出現在地牢門口。

    “大人!”

    霍普等人紛紛挺直了身體,分列左右,向走下樓梯的赫爾曼問安。

    赫爾曼面無表情的穿過眾人,走到了鐵牢邊,隔著鐵欄,注視著裡面的少年。腦中回想著半個禱時之前,領主娜塔莎伯爵親口告訴自己的一番話。

    “打開門。”赫爾曼道。

    霍普飛快地從牆壁上取下鑰匙,打開了門。

    隨著赫爾曼回頭的一個眼色,赫爾曼和埃德森心領神會,走進牢門,把羅伊押了出來,綁在一個厚重的,滿是血跡的十字形木架上。

    “你們想幹什麼?”一臉迷糊的羅伊,顯然意識到了某種危機,一邊掙扎著,一邊質問赫爾曼。“赫爾曼隊長,你不是說,你會向軍法部為我解釋嗎?”

    “這和軍法部無關。”赫爾曼淡淡地道。

    羅伊似乎有些發懵,下意識的停止了掙扎,任由霍普等人捆綁自己。口中問道,“為什麼?你這是……”

    “說實話,我對你很好奇。”等到羅伊被捆綁得死死的,赫爾曼站到了羅伊的面前,看著他的眼睛道,“一個低賤的平民。男爵府用一個月三個銀泰士雇傭的小雜役,是怎麼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的。”

    羅伊困惑地看著他。

    赫爾曼背著手,在地牢中一邊踱步,一邊道,“十七八歲的勇敢騎士,而且還是一位出色的魔法師。訓練營學員,美丁城戰役的功臣,艾蕾希婭公主親自冊封的未來的守護騎士,如果算上勝利日慶典上的論功行賞的話,那麼,你現在應該是帝國一級虎尉,騎士殿註冊騎士。擁有一級金獅勳章和一個a級采邑的男爵。”

    他轉過頭來,在霍普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看著羅伊,“我說的對嗎?”

    羅伊眨巴眨巴眼,點了點頭。

    赫爾曼一笑,“可惜的是,因為某種原因,你並沒有在勝利日上領取阿道夫大公的賞賜,更沒有接受萬眾歡呼的榮耀。對其他人來說,這很難理解。不過,如果換成我的話。估計我也會和你做出相同的選擇。原因很簡單……”

    他說著,臉上的笑容褪得一乾二淨,森然道,“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得罪你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招惹得起的蘭裡斯家族!”

    羅伊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他注視著赫爾曼,似乎發現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目光憤怒。

    “你……你是蘭裡斯的人?”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赫爾曼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

    “是他們讓你來對付我的?”羅伊咬牙道,“今天這一切,都是你們演的一齣戲?”

    “演戲?”赫爾曼嗤笑一聲,搖頭道,“我們只是做我們想做的事情罷了。是你自己跳出來的。這可怪不得我們。”

    他輕輕拍了拍羅伊的臉,獰笑道,“如果你不那麼愛惹禍,或許我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撞上。只可惜,你太蠢了。誰不好招惹,偏偏去招惹蘭裡斯家族。就算我不想對付你,都身不由己。”

    “對付我?”羅伊道,“你想怎麼樣?殺了我?”

    他死死地盯著赫爾曼,額頭青筋畢露,“整個軍營,都知道我被你關起來了。如果我死在這裡,第一訓練營一定會找到尤金將軍申訴。”

    他環顧四周,“等到軍法部介入調查,立刻就會發現你們投靠蘭裡斯家族,替他們賣命的事實。到那時候,你們以為,尤金將軍會放過你們嗎?只怕不但你們自己要遭殃,就連你們的領主,也會因此獲罪……”

    一聽到這話,不但赫爾曼笑了起來,在場的其他人,也都笑了起來。

    “我不得不承認,你比我見過的許多少年,都聰明許多,”赫爾曼笑道,“居然能看明白這麼多事情。不愧為艾蕾希婭公主欽點的守護騎士啊。和你的那些同伴比起來,你站的位置更高,看得更遠。不過……”

    他悠悠地道,“你真的以為,我們會害怕尤金麼?”

    羅伊咬著牙,怒視著他。

    “名義上,尤金是聯軍的最高統帥,可實際上,離開了盧利安的這些領主們,他屁都不是。”赫爾曼搖了搖頭。

    既然在自己的眼中,羅伊已經是一個死人,赫爾曼反倒有了一些聊天的興致。他轉頭環視身旁的幾個心腹,微微一笑道:“現在的聯軍,我們的兵力占了一半,後勤供給,更是由各位領主提供。可以說,我們就是聯軍,聯軍就是我們……”

    “法諾想把阿道夫大公救出來,尤金自然也是聽法諾的話。可他們就沒想過,以阿道夫大公率領的盧利安精銳,尚且一敗塗地,他們憑什麼就能靠著慕尼城衛隊和這樣一支聯軍擊敗斐烈人?”

    赫爾曼搖了搖頭,“這不是我長他人威風,而是在說一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實。法諾的計畫,完全就不切實際。”

    他踱步到木桌前,拿起羅伊的空間戒指把玩著。繼續道,“不過,他們蠢,並不意味著所有人都會和他們一樣蠢。出去問問,只怕沒有哪一個領主。願意把自己的兵力和財力,消耗在這個無底洞裡面。

    既然他們一意孤行,那麼,就別怪大家自己給自己找生路了。而恰好,席林大人,又在這個時候來到了慕尼城。有蘭裡斯家族這艘大船不坐。難道,大家還去坐盧利安家族這艘眼看就要沉沒的破船?”

    “你們真卑鄙……”羅伊咬牙道,“如果你們對法諾將軍的計畫有不滿,可以跟他協商。可是,你們明明知道蘭裡斯人對索蘭不懷好意,還主動投靠。這不是背叛麼?”

    “背叛?”赫爾曼豎起食指。搖了搖,“這樣的字眼,可別用在我們的身上。我們只是審時度勢而已。與其把賭注都押到一場不切實際的戰役上,倒不如保存實力,保衛慕尼城和盧利安北方的民眾。”

    “那只是你們的藉口罷了,”羅伊道,“尤金將軍。不會眼看著你們這樣做的。如果尤金將軍下定決心,動用他手中掌握的力量,你們同樣承受不起!”

    啪啪,赫爾曼拍著手,贊許地道,“不得不說,我現在有點欣賞你了。你的目光,甚至比許多貴族都敏銳。的確,如果尤金真的下定決心和我們爆發一場內戰的話,我們還真承受不起。不過……”

    想到娜塔莎的那番話,赫爾曼的眼神,就變得炙熱起來,“可惜的是,直到現在。他還在優柔寡斷,想要不動一兵一卒的說服大人們。而今天晚上,就是他和喬伊絲夫人會面的時間,我想,他會做最後的努力……”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目光從霍普,埃德森已經其他幾位心腹騎士的臉上掃過,最後盯著羅伊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而這,也是他活在這個世上的最後幾個禱時!”

    噝!聽到赫爾曼的話,不禁羅伊呆住了,就連身為赫爾曼心腹的埃德森,霍普等人,也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面面相覷中,幾人只發現彼此的臉色,已經白得可怕。

    大人們要向尤金下手了!

    就在今夜!

    這個消息,太突然,太駭人聽聞了。雖然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領主們和尤金之間的衝突已經不可避免。可是,他們還是沒想到,這場誰衝突,竟然是以這森冷而詭秘的方式展開。

    當尤金睜著無神的眼睛,看著冷酷的殺手從自己身上抽出長劍,倒在血泊中時,盧利安家族的時代,將最終畫上句號!同時,那也意味著一個更混亂,更殘酷,也有著更多機會的新的時代的降臨!

    貴族們,終於還是走出了這一步!

    這是一個陰謀,一個秘密。當它從赫爾曼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你們要暗殺尤金將軍?”羅伊難以置信的道。

    “既然尤金不識時務,那他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赫爾曼道,“以這種方式解決問題,可以避免更大的流血衝突。瞧,我們的心地並不壞。只是對賞識你的阿道夫大公,還有你那位公主來說,結局就不那麼美妙了。”

    羅伊冷冷地看著赫爾曼,良久,開口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之所以告訴我這些,就是打好了主意,想要殺人滅口了?”

    “猜得不錯。”赫爾曼淡淡地道,“不過,死有很多種方式。是受盡折磨,還是乾脆了斷,就看你的表現了。”

    “你想要什麼?”羅伊問道。

    赫爾曼走到木桌前,左手把玩著羅伊的空間戒指,右手則一一撫過桌面上的東西。

    那件質地奇特,柔軟而堅固的火翼噬靈甲,亡靈獨角獸吊墜和元素生命戒指。讓他的眼神,充滿了貪婪。

    身為一名擁有采邑的榮耀騎士,赫爾曼的財富並不少。可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見多識廣,他也很少看見像眼前這些一樣的珍品。

    火翼噬靈甲就不說了。他可是親眼看見羅伊是如何依靠這件魔紋裝備,從幾個騎士戰鬥單位中脫身而出的。除了這件鎧甲之外,他手中這兩枚戒指,和一根項鍊,也是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那神秘而繁複的魔紋中,封印的,是一股讓他也感覺到畏懼的力量。

    “把這些東西的秘密都告訴我,我就給你一個痛快,”赫爾曼看著羅伊,舉起那枚元素生命戒指,問道,“這是什麼?”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羅伊冷冷地道。

    赫爾曼沖霍普一使眼色,霍普心領神會,摘下牆壁上的鞭子,猛的向羅伊抽去。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這一鞭,直接從羅伊的左肩,拉出一道斜斜射向右小腹的血痕,皮開肉綻,血花飛濺。

    “說不說?”霍普一聲獰笑,“不說的話,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折騰你。”

    羅伊低頭看著身上的傷口,緩緩抬起頭來。

    沒有慘叫,沒有哀求,甚至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剛剛那狠狠的一鞭,就如同抽在一個跟他完全不相干的人身上一般。他就這麼注視這霍普,就像一個夏日的午後,在綠草如茵的後花園,一個喝著咖啡看著書的少年,半眯著眼注視著來訪的客人般平靜。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羅伊的眼神,卻讓包括赫爾曼在內的每一個人,打心底裡升起一絲寒意。

    他們有一種錯覺,似乎霍普的這一鞭,抽在了一條熟睡的巨龍身上。冷厲的龍眼睜開,鮮血,燃燒的熔岩流淌出那扇緩緩開啟的地獄大門,即將點燃整個世界!

    這種感覺,來得很莫名其妙。

    這裡是專門用於囚禁軍中罪犯的地牢。為了防止這些擁有鬥氣的傢伙逃脫,不但四周牆壁都是巨石壘就,而且,鐐銬也是特製的。

    再加上塔上駐紮的士兵和看守的騎士,赫爾曼自問,就算自己被關在這裡,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這小子還是一個掌握著神秘力量的魔法師。

    可在這個守衛塔的上下,都銘刻著禁制魔紋。雖然這種魔紋不能限制魔法師的魔力,但卻能隔絕所有的自然元素。而沒有元素,就像一個弓箭手光有弓卻沒有箭一般,就算是一位法神,也只能束手無策。

    按理來說,禁制如此嚴密,自己身為榮耀騎士,身邊還有埃德森,霍普和另外三個公正騎士和四名貼身侍衛的保護,怎麼也不可能害怕。可偏偏,在看見羅伊的眼神時,赫爾曼卻感覺到一種讓他心悸的恐懼。

    正當一幫人為羅伊平靜得可怕的反應而相顧愕然的時候,視野中,羅伊舌頭一翻,一個鴿哨,已經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的口中。

    這一幕,讓霍普等人全都傻了眼。他們搜遍了羅伊的全身,卻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小子的嘴裡,居然還藏著一個鴿哨!

    所有人都知道鴿哨是用來做什麼的。雖然不知道他用這個鴿哨聯繫什麼人,可是,從他被關在這裡到現在,已經足夠他和外面的人聯繫上千次了!

    “殺了他!立刻殺了他!”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赫爾曼一邊飛快的向後退去,一邊急促下令。

    霍普還沒回過神來,提著鞭子愕然看著飛速後退的赫爾曼。倒是埃德森最先反應過來,二話不說就抽出了腰間的長劍,兩步搶上,咬著牙就往羅伊的心窩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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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 20:12: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五十七章

    後營氣氛沉默而壓抑。

    營區大門,加派了兩隊衛兵,一向懶散的騎士們,也都全副武裝,如臨大敵的模樣。營中的民夫們,一邊幹活,一邊竊竊私語,討論著從昨天到現在發生的事情。

    “嘿,快看,那位……”

    一個鼻青臉腫的騎士,鐵青著臉從一幫幹活的民夫身旁路過時,一個民夫低聲道,“這位,聽說是威爾斯伯爵麾下的騎士,平日裡牛氣得不得了,上次還抽過我一鞭子,沒想到,這次也挨了揍了。”

    “對對,我聽說,他是被烏合軍的十幾個人,堵在營外的一個酒館裡揍的。當時回來,那才叫個慘啊,連衣服都撕破了。”

    “活該!後勤護衛隊這幫傢伙,沒幾個好鳥。我看,還揍得輕了。看他們欺負人家第一訓練營那幫年輕人,我都看不過眼。”

    “就是。又沒招他們又沒惹他們,他們就把人家往死裡折騰。一幫十七八歲的半大小子,每天四點就起床,硬挺挺的在訓練場上站幾個禱時,然後就開始幹活。工作量比咱們大了十倍也不止,這不是欺負人嗎?”

    “是啊。再再怎麼說,人家也是未來的騎士。人家那天賦,日後成就比起這幫私軍騎士,可不知道高出多少。他們這就是嫉妒。想趁著現在,欺負欺負別人過過癮。”

    “噓,小聲點。”

    “不過我聽說,好像是這幫學員裡什麼人,得罪了這些傢伙的主子。”

    “哦,是誰?”

    “聽說,就是那被抓進守衛塔的黑頭發年輕人。你們還不知道吧。那年輕人的來頭,可不小,聽說,他是艾蕾希婭公主的守護騎士呢?”

    “那倒奇怪了。公主的守護騎士,他們也敢動?”

    “是啊。以他們的德行,應該上趕著巴結才對啊。這說不過去吧。”

    “我也就亂七八糟的聽人一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好像挺複雜,我也捋不清楚。”

    “說實話,我挺佩服那小子的。一個人就敢跟全後勤護衛隊的人幹。還幹倒了兩名騎士。後勤護衛隊這幫傢伙的臉。可算是丟盡了。”

    “可惜,”一位民夫扭頭看向關押羅伊的守衛塔,“他終究還是勢單力薄,這不,被關起來了。還不知道那幫傢伙,會怎麼收拾他呢。”

    “難道。其他學員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一人問道。

    民夫們都搖了搖頭,歎息一聲,繼續幹活。

    他們知道,從昨天開始,那些訓練營的年輕人們,就已經被勒令呆在營裡。在軍規軍法面前,他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還是一群新兵!

    ……………

    ……………

    營房裡,學員們或枕著胳膊看著天花板出神,或坐在床上發呆,或擦拭著長劍,或吊在屋樑上鍛煉身體。

    格裡芬趴在床上,背上的傷口,依然觸目驚心。

    床邊,賈爾斯如同一隻鬥獸般,來回打著轉,“難道。咱們就一直在這裡呆著?”

    “不知道羅伊現在怎麼樣了。”一個學員道。

    “能怎麼樣?”賈爾斯咬牙道,“你看看格裡芬,就知道那幫傢伙有多惡毒了。羅伊落到他們的手裡,還能好得了?”

    提起格裡芬的遭遇,在場的學員們。都是憤懣難平。

    聽格裡芬說,那幫傢伙把他抓去之後,先是枷在那種半人高,鎖住腦袋和雙手的鐵枷上,身體半懸在空中,只能跪著。偶爾伸伸腿。十個禱時之後,他才被放下來。隨即,又被丟盡了一種用於虐俘的鐵籠。

    那種籠子更惡毒。人進去之後,只能一直蜷縮著身體,坐在地上。不能伸腰,不能躺。一天下來,格裡芬只覺得連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這也正是為什麼,當昨天早晨,他被人帶出來之後,渾身癱軟,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原因。

    這種刑罰,就算用在俘虜身上,都嫌惡毒,卻沒想到,赫爾曼那幫傢伙,居然用在自己人的身上。

    “如果早知道他們這麼毒,昨天我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讓他們把羅伊抓走!”賈爾斯緊緊攥著拳頭。

    “先冷靜一下,賈爾斯。”

    正說著,盧克推門進來。身後,跟著蒙猛,埃裡克,妮可,朱莉和伊娃。

    在e大隊當中,二年級的這個小隊,可是名人。尤其是他們和羅伊之間的親密關係,人盡皆知。

    看見他們進來,新生們都紛紛讓座。

    查看了格裡芬傷勢的恢復情況,盧克道,“昨天,是羅伊讓我們別動手的。而且,當時如果他要逃的話,一定能逃得掉。他既然主動放棄抵抗,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們要做的,就是靜觀其變。”

    說著,他環顧四周:“以我們的力量,能和烏合軍比嗎?”

    一提到烏合軍,學員們都激動起來。

    雖然被勒令呆在營中,可外面發生的事情,卻瞞不過他們。羅伊被抓的消息一傳出去,烏合軍就動了手,成百上千的烏合軍將士,四處找後勤護衛隊的麻煩。不管營裡營外,見人就揍,真把後勤護衛隊弄得狼狽不堪。

    論實力,後勤護衛隊顯然不是烏合軍的對手。

    三千烏合軍中,大部分都是性子粗野的傭兵。這幫傢伙,平日裡個個都是打架的好手。無論是鄉鎮的小酒館,城裡的大街小巷,旅舍飯店,港口市場,只要有人打架,交戰雙方裡多少都能揪出幾個傭兵來。

    這次能在軍中大打出手,為的又是烏合軍的自己人,哪還有個克制的。

    這兩天,學員們只看見那幫不可一世的私軍騎士,不少人趾高氣昂的出去,鼻青臉腫的回來。整個後營,亂糟糟的。人心惶惶。

    要說大塊人心,莫過於此!

    而大家一邊在為烏合軍喝彩的時候,一邊又為羅伊感到驕傲。

    雖然大家都聽說了羅伊在美丁城的事蹟,可他們畢竟沒有親眼見過,很難明白。當時的羅伊,對整支烏合軍來說,意味著什麼。

    在大家的眼中,這就是一個相貌普通,看起來有些憨厚迷糊的單薄少年。即便聽說過那些傳說,大家都很難把他跟挽救美丁城的少年英雄聯繫起來。

    而在第一訓練營當中。羅伊從一開始,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和貴族子弟的爭鬥,他和卡梅尼大教導的彆扭,他的特立獨行,讓許多人一開始甚至對他有些誤會。賈爾斯和格裡芬,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直到這一步步走來。大家才真的瞭解了他。

    阿道夫大公舞會一戰,他打破了貴族子弟統治學院的傳統,讓這些平民子弟明白,他們其實也可以昂首挺胸的對那些欺負自己的貴族子弟說不!

    而幾天之前,學院內部挑戰賽一戰,他更是給了以迪亞拉為首的那些輕視平民子弟和e大隊學員的人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認識羅伊這麼長時間,他給身邊人最深的印象就是——誰也不知道這個傢伙單薄的身體裡。蘊藏著什麼樣的力量。更沒人知道,這個傢伙憨厚迷糊的表情下,隱藏著怎樣狡猾的主意。

    他和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大家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怎樣的磨礪,才能培養出這樣的傢伙來。

    但無論如何,他是自己中的一員!

    而為了自己的這位同伴,那些桀驁不馴的烏合軍漢子們,居然集體發難,四處圍攻後勤護衛隊。

    光是想想。大家就心馳神蕩,熱血沸騰!

    而且,這一次,不光e大隊的學員為羅伊驕傲,就是其他營的其他大隊學員。甚至其他訓練營學員,也有不少人專門托人捎來了紙條,表示大家的支持。這在三大訓練營的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一夜之間,這些單純,血氣方剛的未來騎士們,就已經摒棄了學院之間的成見,擰成了一股繩。聽說,在烏合軍針對後勤護衛隊的尋釁毆鬥中,有不少學員不顧營中長官的嚴令,參與了進去。

    在軍法部,面對質詢,他們只有一個理由。

    “老子也是訓練營學員,帝國見習騎士。咱們上這裡,是來殺斐烈人的,不是來受欺負的!”

    這是他們天然的立場,當這個立場受到挑釁的時候,每一個學員都自然的和e大隊站到了一起。不僅如此,當一些貴族學員對羅伊的遭遇幸災樂禍的時候,大部分學員,都選擇了對他們的孤立。

    “同在一個軍營,當別人為同伴挺身而出的時候,你們卻在幸災樂禍。這樣的人,誰願意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他?誰願意誰去,反正爺不願意!”

    這句話,是一位第二訓練營的學員,當著昆西和布魯諾的面說的。據說,當時那兩個傢伙的臉都白了。

    而這一切,都因為羅伊而起。

    眾人正議論紛紛,說起後勤護衛隊某某騎士怎麼挨了揍,哪個騎士又被剝光了丟到門口來,熱火朝天的時候,忽然,一個學員忽然闖了進來。

    “出事兒了!”

    “怎麼了?”大家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那學員眼睛放光,叫道,“烏合軍,把咱們後勤護衛隊,給包圍了!”

    ……………………

    ……………………

    當全副武裝的阿古力和德巴塔,如同兩尊鐵塔一般,策馬立于後勤護衛隊門口,身後黑壓壓的,都是大小頭狼和烏合軍最精銳的騎士時,不僅是後勤護衛隊的衛兵驚慌失措,就連旁觀的烏合軍戰士,也是一片震動!

    自從昨天早晨,得知後勤護衛隊抓了羅伊之後,烏合軍就在阿古力的指揮下,展開了對後勤護衛隊的挑釁和報復。到現在,已經鬧得滿營皆知。

    對於阿古力的決定,沒有一個烏合軍將士說半個不字。不僅如此,烏合軍上下,都把針對後勤護衛隊的行動,當成了必須全力以赴的一場戰爭。

    不管實力如何,只要是遇見了後勤護衛隊的人。他們就毫不猶豫的出手。

    不過,那一切,全都局限在小規模的衝突。儘管他們揍了不少人,但沒有出過一條人命,更沒有人想到。有一天,阿古力會帶領烏合軍最精銳的騎士,全副武裝的包圍整個後勤護衛隊!

    他想幹什麼?

    看著眼前的阿古力和德巴塔,從營中趕來圍觀的烏合軍士兵們面面相覷。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猜到他們的心思。

    命令是晚飯之後忽然下達的。

    上百名頭狼和他們身邊最精銳的烏合軍戰士,全副武裝,忽然封鎖了後勤護衛隊營區和其他營區的聯繫通道。切斷了他們和外界的聯繫。

    因為後營物資進出頻繁,人員繁雜,地位又極其重要,因此,這裡一直**于中營和前營之外。獨佔軍營一角。被烏合軍士兵一封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逃出去。而外面的人。短時間內,也無法和裡面的人聯繫。

    此刻,阿古力和德巴塔,就在隊伍的最前方。

    他們身穿重甲,冰冷的鋼鐵面具,遮蔽了他們的面容。鬥氣已經激發。八個戰環飛舞旋轉。坐下戰馬,在鬥氣的刺激下。化身為肌肉暴漲,青筋畢露的巨獸。巨大的馬蹄,不斷地刨著地面,似乎已經迫不及待。

    “你們想幹什麼?”幾位護衛隊騎士,在士兵的簇擁下,登上了營牆。其中一名中隊長臉色蒼白的看著下面的這些騎士,色厲內荏的道,“要叛亂嗎!”

    阿古力騎在馬上,一聲不吭。身旁的德巴塔則緩緩一催馬,巨大的騎獸。載著身披重甲的他,如同一尊恐怖的魔神般,緩步行向那軍官。

    在那恐怖的壓迫力籠罩之下,那軍官面色如土,連退兩步。差點從營牆的過道上一頭栽下去。

    德巴塔冷冷地策馬在營牆下左右走了一個來回,用面具下那雙讓人膽寒的眼睛,審視了面前的後勤護衛隊騎士們,也不說話,便勒馬回轉,只留下一個背影。

    而就在他轉身的同時,幾個烏合軍士兵,已經快步上千,沿著他剛才策馬而行的地方,用白色的油漆,畫出了一條線。

    德巴塔頭也不回地道,“從現在起,沒有我們的允許,後營任何人,不得踏出這條線一步。不然的話……”他手中騎槍一擺。地面上飛旋的八個戰環,猛然收縮,沿著騎槍飛射而出,撞在營門旁的一棵大樹上。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

    那枝繁葉茂,需要三個人合抱的大樹,驟然炸開,化作成千上萬的斷枝碎葉和大大小小的木屑,四散激射。

    當那漫天木屑,如同暴雨般落下的時候,四周人群,已經鴉雀無聲。

    烏合軍忽如起來的封鎖,迅速震動了後勤護衛隊。

    片刻之後,只聽見一陣接一陣的腳步聲響起,所有護衛隊士兵,都已經全副武裝的出現在營牆上。隊中的騎士,更是全體出動,在距離阿古力等人四十米外的空地上,擺出陣形,如臨大敵。

    可是,儘管如此,卻沒有任何一個後勤護衛隊成員,敢於越過烏合軍設下的那條白色的封鎖線。

    雖然他們都不知道,烏合軍這幫該死的沒教養的土匪做出如此古怪,而又如此藐視軍規的舉動,究竟是想幹什麼,但每一個人都能看出來,那領頭的兩名騎士,絕對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只要看看那棵已經化作一地木系的大樹,就沒有人願意冒險去試探對方的底線。

    無論再憤怒,再屈辱,後勤護衛隊的騎士們都明白,烏合軍那領頭的兩個傢伙,都是該死的榮耀騎士。

    在騎士的道路上,公正騎士是一道坎,榮耀騎士又是另一道坎。

    之所以說公正騎士是一道坎,是因為,這個等級,需要開闢第二星雲,因此制約了大部分的騎士。許多人終其一生,都只能止步于勇敢騎士。他們的天賦和以他們的財富地位所能獲得的鬥氣功法,就註定了他們的成就。

    能夠晉升到公正騎士的人很少。而一旦踏入公正騎士的領域,那也就意味著,他們將獲得遠超常人的財富,地位和機會。比如成為某位領主手下的私軍騎士,比如加入邊軍或某個騎士團。成為核心的長騎士。比如在任務堂中,獲得相應的傭兵等級評定,成為每一個傭兵小隊,都爭相交好的好手。

    就世俗的眼光來看,公正騎士。就已經意味著成功了。不過,在騎士們看來,晉升到公正騎士,只不過是讓他們過得比普通人好一點,能夠得到一點點地位和財富罷了。

    在普通人眼中,他們或許高高在上。可在騎士的世界中,他們不過是剛剛踏步于騎士金字塔的中層罷了。想要真正踏入強者的大門,想要讓其他的騎士都尊敬,都另眼相看,他們就必須邁入榮耀騎士的大門。

    相較于公正騎士,榮耀騎士的晉升比例更少。

    一個普通的三級騎士團的兩百到五百名長騎士當中。榮耀騎士就只有一兩個。二級騎士團中,不會超過五個。一級騎士團裡面,也不會超過十個。

    只有集中了帝**方力量的十二個邊軍騎士團和五大騎士團裡面,才可能有數十個榮耀騎士。

    而無一例外,這些騎士,全都是騎士團的高級軍官,是騎士團核心中的核心。

    每一個榮耀騎士和他們的扈從組成的戰鬥單位。都有著極其恐怖的威力。在戰場上,哪怕一個中隊,乃至一個大隊的普通騎士,遭遇這樣的一個戰鬥單位,唯一的選擇,都只是落荒而逃。

    “我寧願和一百個公正騎士對壘,也不願意遭遇一位榮耀騎士。”

    這句話,是兩百多年前,諸國混戰時期,一位著名的帝國親王所說。這位自身也有著公正騎士實力的貴族。在出巡至邊境的時候,遭遇了敵國的一位榮耀騎士和他的四名扈從的襲擊。

    從遇襲開始,數十公里的逃亡中,這位親王失去了他的衛隊三十多位騎士和兩百名騎兵。歷經艱險依然無法逃脫對方的魔掌,在一處農舍邊的草垛中被生擒活捉。最後。是用五個郡的領地,才換回了一條命。

    而直到現在,他的這句話,依然是榮耀騎士力量的最佳注釋。

    在兩軍交戰的戰場上,任何一個榮耀騎士,都是不可忽略的存在。他們實力強橫,來去如風,銳不可當。

    在正面交鋒中,一支榮耀騎士小隊,能夠輕易的穿透成千上萬士兵組成的軍陣,殺出一條血路。而當他們分散出現在己方防線的後方,展開獵殺和襲擾的時候,更是每一個指揮官的噩夢。

    除非動用和他們實力相等或更高的騎士圍捕,否者,再多的人,都只能成為這些兇狠,自信而從容的強者的獵物。

    因此,在任何一個帝國,榮耀騎士都屬於深受尊敬的強者。無論是軍方還是皇室,也無論是貴族領主還是騎士團統領,對他們都非常重視。

    從他們成為榮耀騎士的那一天起,他們就自動成為騎士殿的註冊騎士。不但可以隨時補領騎士身份文書,而且擁有一個a級采邑和男爵頭銜。哪怕他們以前的身份,是流浪漢,是乞丐,是奴隸,對此都沒有任何影響。

    由此可見,一位榮耀騎士,有多麼尊貴,多麼強大。

    讓後勤護衛隊的眾人怎麼也想不明白同時又極其鬱悶的是,整個軍營都找不出幾個榮耀騎士,偏偏在眼前這最垃圾的烏合軍裡,居然就有兩位!

    以他們的實力和身份,無論是想去慕尼城衛隊還是巴伐利亞騎士團,乃至紅葉軍團。都是輕而易舉。不僅如此,在這些騎士團當中,他們還能得到重用,最不濟也有一個中隊長的職位。

    這跟他們在烏合軍裡當個大隊長,乃至營統領,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全沒有可比性。

    他們怎麼就進了烏合軍了呢?

    當然,這類強者的所思所想,不是他們這些小騎士能夠明白的。實力到了人家這種程度,幹什麼都隨心所欲。或許人家對什麼職位什麼待遇完全就不在乎,加入烏合軍,就只圖一個自由的參戰機會罷了。

    不過,這就苦了後勤護衛隊的這些騎士們了。

    此刻,站在營門前,看著那鐵塔般的騎士丟下一句話,畫上一條線,就悠悠回轉,他們除了忍氣吞聲的之外,什麼也不敢做。

    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他們就已經派了人去守衛塔通知赫爾曼了。

    在赫爾曼趕來之前,面對這兩位烏合軍榮耀騎士,他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圍觀人群異樣的目光中,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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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6 19:14: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五十八章

烏合軍忽然大舉出動,包圍後勤護衛隊的事情,迅速傳遍了整個軍營。

    一時間,軍中將士一片嘩然。

    不過,因為晚餐過後的軍中例行戒嚴,加上此刻出於敏感時期,貴族和尤金一系的麾下將領,都嚴格約束己方士兵,因此,沒有幾個人能夠親臨現場,目睹這一場慕尼城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內訌。

    當然,這並不包括聯軍的各營將領們。

    幾乎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這些軍官們,就神情複雜的帶著自己的扈從侍衛,快馬出營,趕往後營一探究竟。

    這其中,有軍法部的執法官們,有指揮部的高級軍官們,有貴族私軍的統領,有騎士團的大小隊長們,有首席軍需官,有內務官,有掌旗官,有前營正副統領,有中營的軍陣大陣長,一眼望去,將星雲集。

    可是,這所有人,都在距離後營一百米的地方,被全副武裝的烏合軍士兵給攔住了。沒有一個人能越雷池半步。

    軍官的權威,尊貴的地位,在那些冷漠的烏合軍漢子面前,沒有任何作用。

    “讓開!你們這是幹什麼?這是叛逆!”

    “放肆!你們還想對我們動手嗎?”

    “是誰領的頭,給我們叫出來!”

    後營正門前的大路上,軍官們怒不可遏地看著攔在自己面前的烏合軍士兵。紛紛出口呵斥。

    這幫傢伙,用卸了車輪的馬車,將這條進出後營的路堵得嚴嚴實實。馬車前面,是一百多名面無表情的漢子。任憑眾人如何威脅喝罵,都只是不理不睬。而但凡有人靠近,立刻就是劍拔弩張。

    沒有任何人懷疑。如果自己硬闖的話,這幫傢伙真的敢動手。

    而在馬車後,還以騎陣排列著數百名全副武裝的騎士。他們身著鐵甲,手持騎槍。每一個人都已經激發了戰環,放下了頭盔。那森然模樣,更讓人看了打心眼往外冒寒氣。

    這幫傢伙,究竟想幹什麼?

    難道,他們真的要反了嗎?

    軍官們的反應各異。在前面厲聲呵斥的,大部分都是貴族私軍的統領。後營是聯軍三大營中他們掌握得最牢固的一個營。稱為後花園也不為過。可現在卻被烏合軍給直接包圍了。讓他們如何不震怒。

    而法諾一系的軍官們,則神情複雜。

    一方面,對於烏合軍和後勤護衛隊的衝突,他們多少有些幸災樂禍的情緒。而另一方面,他們也不願意軍中發生這樣的事情。

    相較於貴族私軍。這些軍官更明白軍法森嚴,更明白這種事情,對一支軍隊來說,意味著什麼。

    若在邊軍,烏合軍敢這樣幹,立刻會被毫不猶豫的鎮壓。每一個參與者,無論身份貴賤。無論實力高低,一律投入監牢。重者處決,輕者也難逃數十年牢獄之災。甚至被充為奴隷,發配苦役營。

    而在帝國皇家軍團。五大騎士團,對這一類的罪行處置更為嚴厲。不管這些鬧事者有如何正當的理由,有如何委屈的遭遇,身為軍隊統領。都不會有任何的妥協和容忍。他們會毫不猶豫的下令鎮壓,哪怕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只有等到所有的危險因素都確定被清除。事態平穩下來之後,他們才會調查原因,追究責任。

    不過,那時候,這些鬧事者,已經是吊在絞架上的屍體了。

    也只有在這支紀律鬆散,內部矛盾尖鋭的聯軍中,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而這種行為,哪怕針對的是貴族控制的後營,對這支聯軍來說,也是一種分裂和傷害。很難相信,未來上了戰場,烏合軍和後營,還怎麼並肩抗敵。

    想到這裡,軍官們都是相視一陣苦笑。

    如果說,烏合軍和後勤護衛隊之前爆發的一連串小規模衝突,是一條燃燒的引線的話。那麼現在,火苗已經靠近了火藥桶。

    這幫桀驁不馴的傢伙,真的想把整個慕尼城都點燃嗎?

    ………………

    ………………

    “魯伯格呢?”

    貴族私軍統領的人群中,一個被眾星捧月般圍繞在核心的中年人,厲聲問道。

    這個中年人,是聯軍中的四位副統領之一,名叫達內爾,伯爵,擁有公正四星的實力。

    雖然這樣的實力,在軍中算不上頂尖,但在一幫養尊處優的貴族當中,卻已經是佼佼者了。再加之達內爾年輕的時候,曾經在邊軍中服役多年,也算是見多識廣,因此,被貴族們公選為聯軍指揮部的副統領。

    聯軍指揮部中,尤金是主帥,大統領,負責總領軍中事務。而在尤金之下,設有四位副統領。

    這四位副統領,分別掌管軍法,內務,作戰,情報,後勤補給等各方面的工作。名義上隷屬於聯軍指揮部,直接向尤金負責。不過,事實上,被貴族們推選的達內爾和另外一位貴族副統領,代表的卻是貴族的利益。

    也因此,平常軍中事務,都是尤金和另外兩名副統領商議決定。達內爾兩人的存在,不過是象徵性列席,同時把軍中的各項事務,通報給貴族罷了。充其量,也就是起一個傳話筒的作用。

    而此刻烏合軍包圍後勤護衛隊,尤金不在,其他幾位副統領又各自身有要務,暫時沒能到場,身為這裡職位最高的軍官,達內爾自然站了出來,端起副統領的架子,喝問烏合軍統領魯伯格在哪裡。

    片刻之後,身材矮胖,長著一張大圓臉的烏合軍統領魯伯格,就在幾名軍官的陪同下,滿頭大汗地趕了過來。

    “大人!”

    魯伯格在達內爾面前,幾乎是滾著下了馬,惶恐地叫道。

    “魯伯格,你們烏合軍究竟想幹什麼?是想造反嗎?”達內爾怒不可遏,指著魯伯格的鼻子道,“我現在命令你。立刻把你的人都給我帶走。給你三分鐘時間,三分鐘之後,這裡剩下的每一個烏合軍士兵,都會被視為叛逆!到那時候,別怪我冷酷無情!”

    “是是!副統領大人。我這就讓他們回營!”魯伯格畢恭畢敬的答應著,向烏合軍士兵的封鎖線走去。

    現場寂靜無聲。人們表情複雜的看著這一切,或不屑,或冷笑,或竊竊私語。

    大家都知道。別看達內爾聲色俱厲的呵斥魯伯格,一副要拿他問責的模樣,可事實上,烏合軍統領魯伯格,也是貴族一系的人。

    當初聯軍成立的時候。因為有美丁城戰役中烏合軍大放異彩的成功案例,因此,一向對烏合軍不屑一顧的貴族領主們,一反常態,對烏合軍變得異常熱情。

    為了得到烏合軍統領這個職位,統帥部的貴族長老們,可是跟法諾爭取了好長時間,直到法諾領軍出征的前一天,魯伯格才坐上了這支烏合軍統領的寶座。

    魯伯格本身是盧利安北部的一個小男爵。領地不過一巴掌大小。論權勢地位,比起大貴族們麾下的效忠騎士都不如。

    不過,這傢伙天性圓滑。交際手腕高超,在貴族中是出了名的一條泥鰍,跟誰都能攀上幾分交情,因此。把他放到烏合軍統領這個職位上,對於貴族們收買拉攏這些三教九流的漢子,很有幫助。

    然而,貴族們這次卻打錯了算盤。

    魯伯格的手段。對於貴族來說或許有用,可對於烏合軍這幫漢子來說。卻全無用處。在烏合軍這個有著特殊的傳統,極度崇尚實力為尊的團體中,他用盡手段,也比不上頭狼們一句話。

    誰都知道,魯伯格這個烏合軍統領,是一個擺設。這一點,不光尤金一系的將領們清楚,在場的貴族私軍將領們,更是心知肚明。因此,達內爾的一番話,與其說是呵斥魯伯格,倒不如說是說給那幫烏合軍士兵聽。

    “反了反了,你們想幹什麼?”魯伯格快步走到烏合軍的封鎖線前,大聲呵斥。

    他畢竟是烏合軍統領,士兵們沒有阻攔他,只是默默閃開一條通道,把他放進去。旋即就合攏,面對軍官們,又是那副劍拔弩張的模樣。

    魯伯格穿過馬車和全副武裝的士兵們形成的封鎖線。

    一過封鎖線,眼前就豁然開朗。城南大營這條通往後勤護衛隊營區的道路,寬二十米,可容四輛馬車或十二名騎士並肩而行。而此刻,烏合軍截斷了營區前近百米的通道,形成了一個長方形的寬闊場地。

    紅色的夕陽下,道路兩旁三三兩兩地站著全副武裝的烏合軍將士們。每一個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從眼前經過的魯伯格。目光中,有戲謔,有冷漠,有好奇,唯獨沒有對他這位烏合軍名義上的統領的尊敬。

    魯伯格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快步穿過人群,走向四十五米外的騎士陣列。

    越走,魯伯格就越是心驚。只用餘光一掃,他就發現,烏合軍上百名頭狼,至少來了一大半。而且,即便是軍中最低級的士兵,在面對軍中將領們,軍法部的執法官們一齊到場施壓,甚至揚言鎮壓的局面,也都是面無懼色。

    魯伯格自家知道自家事。對於烏合軍,他幾乎沒有任何的控制力。

    烏合軍是所有軍種當中,最特殊的部隊。

    不管是這支烏合軍,還是別的烏合軍,也不管是聖索蘭帝國,還是在斐烈帝國或龐貝帝國,烏合軍的存在,都只是軍隊的一種補充。其作用,就是用來維持一下治安,幹點護衛,押送,最多用於守城之類的活兒。

    從來沒有哪個指揮官,會把烏合軍當作一支真正的軍隊來用。就像入侵索蘭的斐烈軍中,就沒有烏合軍的序列。

    他們勞師遠征,對軍隊各方面的要求都極高。而烏合軍這種紀律鬆散的部隊,甚至不能完成一次距離較遠的行軍。只有被進攻方,為了守城,才會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招募烏合軍,而在兵力充足的情況下,指揮官們也寧願沒有烏合軍。

    烏合軍的成員。都來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這幫漢子,有著不同的傳統和習慣,有著不同的信仰。誰也不服誰。這正是烏合軍戰鬥力底下的癥結所在。千百年來,這一頑症,從未被解決。

    可魯伯特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向混亂紛雜,山頭林立的烏合軍,居然成了現在的模樣。就像有一支無形的大手。將這些桀驁不馴的漢子,捏合成這樣一支團結齊心,紀律嚴明的軍隊。

    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魯伯特好奇極了。雖然他平日里根本不管事,可烏合軍內部的一舉一動。他都瞭若指掌。這上百位頭狼,他也個個都認識。

    以他對烏合軍的瞭解,一個大頭狼身邊,通常都聚集著一個兩個小頭狼,更強勢一點的,聚集七八個十來個也正常。可要說誰也本事能把數十上百的頭狼都攏到身邊,恐怕就是阿道夫大公親自來。也辦不到。

    一邊走一邊想,片刻之後,魯伯特已經走到了騎士陣列的面前。

    首先映入魯伯特眼簾的,就是一排排策馬而立。身著重甲,手持騎槍的烏合軍騎士。整個隊伍整齊肅穆,鴉雀無聲,除了坐下戰馬偶爾打上一個響鼻。刨刨蹄子之外,沒有絲毫的混亂。

    只是站在隊列前。魯伯特就覺得一種讓人背心發寒的恐怖壓迫感,撲面而來。

    視線越過騎士隊列,魯伯特看見的,是後勤護衛隊營牆上,那一個個如同鵪鶉一般的護衛隊士兵和軍官。儘管他們也是全副武裝,劍拔弩張的模樣,可是,每一個人都臉色煞白,目光惶恐。

    魯伯特毫不懷疑,只要烏合軍騎士們一發動進攻,那幫護衛隊官兵,立刻就會一敗塗地,四散潰逃。而他們之所以還能站在這裡,只不過因為烏合軍騎士們,暫時讓他們站在這裡罷了。

    目光在營門前的那條醒目的白線上一掃,魯伯特再看向後勤護衛隊官兵的眼神,便多了一絲戲謔和輕蔑。

    雖然同在貴族陣營。可魯伯特這個烏合軍統領,平常可不怎麼受人尊重。

    不但那些貴族領主們,對他沒能控制烏合軍多有冷言冷語,拿他的矮胖身形開玩笑,就是他們手下這幫私軍騎士,也沒把他當一回事兒。護衛隊統領赫爾曼,就有好幾次,在不同場合下嘲笑過他。

    因此,當看見眼前這一幕的時候,魯伯特的後背,不由自主的變得挺拔起來。

    今天烏合軍把後勤護衛隊逼到如此狼狽的境地,日後這幫騎士和他們背後的貴族,只怕見了自己,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擱!

    若是再敢對自己冷嘲熱諷,一句話就能堵得他們翻白眼兒!

    解氣過後,魯伯特又是一陣沮喪。說到底,自己這個烏合軍統領,就是個擺設。

    “統領大人。”見到魯伯特到來,烏合軍的騎士們撥馬讓開一條通道。隊列前的阿古力策馬行到魯伯特面前,右手平胸行了個禮,問道,“您怎麼來了?”

    魯伯特一陣苦笑。

    看見阿古力,他的心就涼了半截。

    論實力,第一營的阿古力和第二營的德巴塔,在烏合軍中是出了名的強橫。不但武技超凡,而且有著極強的號召力和極強的手腕,麾下聚集著眾多騎士,有好些個,就連魯伯特也看不出深淺來。

    別看官方的統計,這批烏合軍將士當中,擁有榮耀騎士實力的就只有阿古力,德巴塔和另外兩個人。其他的大多都是公正騎士。可魯伯特卻知道,烏合軍藏龍臥虎,絶不是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

    就他平常對接觸的那些頭狼們的觀察來看,他們個個都隱藏著不小的實力,而阿古力和德巴塔這群人,更是深不可測。

    “阿古力先生。”

    雖然阿古力只是第一營的一個中隊長,職位跟自己差了好幾級,可魯伯特面對阿古力,卻絲毫不敢有任何輕慢。他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學著察言觀色,學著在貴族之間遊走,早就把小領主那份毫無用處的矜持換做了現實的圓滑。

    “你們這是?”魯伯特做出一副很吃驚的模樣。

    “後勤護衛隊抓了第一訓練營的一個學員,”阿古力道,“恰好這個學員,又是我們大傢伙兒都很敬佩的一個人,因此。我們希望,後勤護衛隊能夠把人給交出來。哪怕他觸犯了軍法,也有權利得到一場公正並且公開的審判。”

    “那個學員,是叫羅伊吧?”魯伯特臉上的表情從吃驚轉為恍然,似乎剛剛才聽說。他點了點頭道,“關於他的事情,我也聽說了。說實話,後勤護衛隊這幫白痴,干的真不叫人事兒。”

    “不過……”魯伯特話頭一轉。為難地道,“雖然我很理解大家對這種事情的憤怒,可咱們這樣幹,是不是太過火了?你瞧,咱們現在正是內憂外患的時候。前線局勢不說,軍中內部,也不太平。原本,這沒咱們烏合軍什麼事兒,可萬一咱們一不小心點了火,說不定就引爆了這個炸藥桶……”

    他說著,扭頭看了看身後軍中將領們聚集的地方。說道,“現在,整個軍營都被咱們震動了。不但各營都來了人,就連達內爾副統領也來了。他給我們十分鐘時間。讓咱們立刻撤兵回營,不然……”

    “不然怎麼樣?”阿古力面無表情地道,“他準備動手鎮壓我們嗎?”

    一聽阿古力的回答,再看看四周騎士們譏諷的笑容。魯伯特就知道,這樣的威脅對他們根本沒用。

    尤金不在。軍中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調動大軍的權限。更何況,達內爾只是聯軍四位副統領之一。如果沒有另外三位副統領中的兩位支持,他也只能站在外面乾瞪眼。而一旦他調動貴族私軍,那尤金一系的將領們,絶不會袖手旁觀。到那時候,這個火藥桶,才是真正一觸即發。

    一時間,魯伯特的鼻子眉毛,全都皺到了一起。一張胖胖的圓臉,看起來分外可笑。

    “阿古力先生,”魯伯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能問問,你們這是準備進攻後勤護衛隊嗎?”

    “那倒不是,”阿古力出乎意料的,給了魯伯特一個讓他把心頭大石放下來的答案,“他們既然囚禁了羅伊先生,那我們就只能囚禁他們了。他們什麼時候放人,我們就什麼時候解除封鎖。而在此之前……”

    阿古力指著營門前的那條白線道,“誰要是敢越過這條線,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聽說烏合軍並沒有進攻後勤護衛隊軍營的打算,魯伯特算是鬆了一口氣。再扭頭看向後勤護衛隊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座守衛塔的身上。

    烏合軍上百頭狼同時出動,原因居然是為了囚禁在那裡的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這在烏合軍歷史上,可是從來不曾有過的。而這個少年居然有如此恐怖的號召力,那是不是也意味著,他一句話,就能號令整個烏合軍?

    想到這裡,魯伯特不禁啞然失笑。

    頭狼們為了這個少年而團結到一起,有多方面的原因。其中除了少年本身在美丁城戰役中,拯救了烏合軍之外,還有烏合軍的傳統,以及這些頭狼們自身利益,名望聲譽和號召力等各方面考慮的因素。

    畢竟,在烏合軍這個團體中,如果自己人被欺負,其他人都義憤填膺,出手相助,自己卻坐視不理。日後也沒辦法再混下去。

    可他們能為這個少年出手,並不等同於他們會聽這個少年的話。

    今日一切,只不過是各種因素集合在一起,湊巧罷了。今日一過,烏合軍還是烏合軍。山頭林立,誰也不服誰。這上百頭狼齊心協力,同時服從一個人領導的局面,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

    可笑自己還想著,這上百桀驁不馴的頭狼,會聽一個少年的話。真是腦子壞掉了。

    魯伯特正想著,同時盤算怎麼跟達內爾彙報,卻忽然看見,封鎖線那邊,傳來一陣騷動,人聲鼎沸,鬧作一團。

    “出了什麼事了?”

    在場的烏合軍騎士們,也紛紛側目,關注著那邊的動靜。

    片刻之後,封鎖線的一個士兵飛奔而來,跑到阿古力身前報告道:“阿古力大人,慕尼城衛隊騎士團艾弗里大人求見。”

    艾弗里來了?!魯伯特心念急轉。

    在尤金麾下的四位副統領中,慕尼城騎士團第五大隊大隊長艾弗里,是最有權勢的一位。他不但統領著法諾留下來的一支由上百位公正騎士組成的長騎士大隊和數百名扈從及外圍騎士。而且,還掌管著軍法,作戰和情報這幾項最為重要的工作。

    和艾弗里比起來,達內爾這位副統領,更像是一個充數的。無論是職位排名,實權還是聲望,艾弗里都穩穩壓他一頭。

    既然艾弗里已經來了,那也就意味著,這場衝突的處置權。將由艾弗里接管。這對貴族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如果說,之前達內爾還能動用貴族私軍的話,那麼現在,艾弗里不發話。私軍敢動,立刻就會被視為叛亂。

    不過……魯伯特在心裡想,這倒不完全是壞事。

    艾弗里再怎麼說,也是聯軍的副統領。烏合軍的這次擅自行動,包圍的還是聯軍自己的後勤護衛隊,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性質都極其惡劣。再加上這幫傢伙桀驁不馴。任何人拿著都是一塊燒紅的火炭。

    這種麻煩事兒,與其讓自己這方來解決,倒不如丟給艾弗里。而達內爾和其他貴族將領們需要做的,就只是向艾弗里施壓罷了。

    魯伯特這邊心裡盤算著。阿古力和德巴塔,也同樣有些驚訝。

    對這位騎士團第五大隊的大隊長,尤金將軍的左膀右臂,他們可不算陌生。平日裡。也打過幾次交道。深知艾弗里在軍中的地位。

    沒想到,這次艾弗里也親自前來。

    阿古力和德巴塔互視一眼。神情都變得嚴肅起來。

    如果說,在這聯軍當中,還有一支力量,能夠讓他們感到擔心的話,那就是艾弗里手中的第五長騎士大隊了。這支法諾將軍特地留給尤金的騎士大隊,是慕尼城的定海神針。就因為他們的存在,那些貴族們才至今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真要是生死相搏的話,匪軍不會懼怕第五騎士大隊。隱藏在這個軍營中的匪軍力量,是艾弗里做夢都想不到的強大。

    可是,那樣一來,對現今的慕尼城,對彼此雙方,都沒有任何的好處。兩敗俱傷的結果,只不過是讓那些貴族私軍在一旁幸災樂禍罷了。

    沉默了一會兒,德巴塔在阿古力耳邊低聲問道:“少爺剛才用鴿哨傳來的消息,就只讓咱們封鎖後勤護衛隊麼?”

    “嗯。”阿古力肯定的點了點頭。

    在別人的眼中,烏合軍忽然包圍後勤護衛隊,是因為衝突的升級,或者是因為烏合軍單方面為羅伊出頭。可只有匪軍成員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不久之前,他們忽然收到了羅伊用鴿哨傳出指令。

    指令要求,阿古力和德巴塔,帶領烏合軍,全面包圍後勤護衛隊,隔絶後勤護衛隊和外面的聯繫至少兩個禱時。

    大家不知道這位狡猾的少爺肚子裡究竟打得是什麼主意,但對於他的指令,他們只會忠實而徹底的執行。也因此,才有了現在這一幕。

    不過,隨著各營將領,尤其是艾弗里的到來,情況發生了變化。

    如果對方強行要求烏合軍撤兵,甚至不惜出兵鎮壓,引發流血衝突,事態就會變得難以控制。到那時候……

    “少爺不會有什麼事吧?”德巴塔半眯著眼睛,看著人頭攢動的封鎖線,問道。

    “應該不會。”阿古力道,“你別忘了,奧斯頓先生和阿爾傑農先生,可是時刻都在暗中保護少爺。別的地方我不敢說。可在這個慕尼城裡,我就不信,還有哪個人,能從兩個大光明騎士的手上,傷到少爺半根毫毛!”

    說著,阿古力一催馬。

    “走吧。既然艾弗里來了,我們就去見見!但少爺既然要求我們封鎖這裡兩個禱時,那麼,無論是誰,也不能減少一分鐘!”

    “那當然!”德巴塔一招手,和數十名匪軍騎士一同策馬跟上。

    ………………………

    ………………………

    守衛塔下,狹窄的囚室中,火光跳躍。

    埃德森那扭曲的面容,在火光下,顯得異常猙獰。而他手中長劍的劍尖,眼看就要捅進羅伊的心窩。

    殺了他!

    赫爾曼死死的盯著埃德森的劍尖。不管這小子是誰。不管這一劍捅下去有什麼後果,他的腦海中,就只有這一個念頭。

    這小子,居然還在舌頭下藏著一隻鴿哨。他在跟誰聯繫?他聯繫的人什麼時候出現,會出現什麼樣的變故?

    沒有人知道。

    赫爾曼只是本能的感覺到一種讓他顫慄的威脅。只是本難的覺得,如果自己現在不殺這小子,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可就在埃德森的劍尖,已經幾乎觸及羅伊皮膚的時候。忽然,轟的一聲巨響,碎石亂飛。囚室的天花板破開一個大洞,一個身影飛撲而下。如同一發出膛的砲彈一般,狠狠撞在了埃德森的身上。

    這一下變故突起。所有人都還沒回過神來。就看見埃德森被那人一撞,便如同一個被拋石機彈射的石彈砸爛的西紅柿一般,砰的一聲,猛的炸開。化作一團爆裂的血漿和肉末,四散飛射。

    囚室何其狹窄。這爆裂的血肉一炸開,立刻就潑了在場眾人滿頭滿臉。

    鮮血,在他們的臉上身上流淌著。一塊塊碎骨和碎肉。貼在皮膚上,鎧甲上,緩緩滑落。拉出一道道猩紅的血印。

    而眼前,埃德森已經完全消失了。他原本所站的地方。只剩下一個矮壯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寂然而立。他的全身,都已經被鮮血染紅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從地獄裡走出來的血魔般,猙獰可怖。

    而更可怕的。是他身旁飛舞盤旋的十六個戰環。這每一個戰環,都是如此的靈動。如此迅捷。它們飛翔著,在著狹窄的囚室裡盤旋,交錯,不時從眾人的身邊掠過。就像十六隻餓狼,對包圍的羊群虎視眈眈。

    “大光明騎士!”

    一位騎士的失聲驚呼在囚室中迴蕩著。完全變了調。透著一股近乎於歇斯底里的難以置信和驚恐。

    在他的叫聲當中,赫爾曼等人的臉上都刷的一下,褪盡了血色。一片煞白。

    聖帝在上,這裡怎麼會出現一個大光明騎士?!整個慕尼城,不是說只剩下了第一訓練營的卡梅尼大教導一個大光明騎士嗎?這種每一個都赫赫有名,威震天下的強者,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可是,所有的難以置信,都敵不過眼前的現實。

    是的,出現在眼前的,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光明騎士!一位放在任何地方,都會受到尊敬,受到禮遇。就連他們的領主貴族,也都會畢恭畢敬的笑臉相迎,捧著,奉承著,不敢稍有得罪的強者!

    那恐怖的威壓,那戰環上波動的龐大鬥氣,是如此的讓人顫慄。站在他的面前,就如同羔羊站在一隻威風凜凜的雄獅面前。那種極度的恐懼,從骨子裡向全身發散。就連汗毛都炸立了起來!

    這並不是一場噩夢。他殺了埃德森!

    就在他們的面前,就在他們眼睜睜的注視下, 就在他們眼看著埃德森要把長劍刺入羅伊胸膛的那一瞬間,這個大光明騎士,用這種最簡單,最直接,也最野蠻的方式,將埃德森活生生撞成了一團爆裂的血紅肉末!

    這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兔起鶻落,迅疾無匹。直到身上的鮮血肉末滴滴答答的跌落地面,眾人才回過神來。

    兩個護衛,當場就吐了出來。其他幾個騎士,猛的拔出了長劍。而反應最快的赫爾曼,則飛快地向樓梯上衝去。

    不過,他們的所有舉動,都直接被忽略了。那大光明騎士背對著他們,連看也不回頭看一眼,反手從後背上摘下一把巨斧,大步走到刑架前。掄起斧頭,猛地斬斷了捆綁在羅伊身上的鐐銬。

    “少爺!”不善言辭的阿爾傑農向羅伊躬身行禮後,就默默的站在了一旁。

    可他這一句少爺,卻如同一道驚雷般,在眾人的耳邊炸響。包括赫爾曼在內的每一個人,都是魂飛天外。

    少爺!這個大光明騎士,居然稱呼羅伊為少爺?!

    這個念頭才飛速的一閃,眼看赫爾曼就已經躥上了樓梯,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瘦削的身影,出現在了樓梯口。

    這是一位氣質儒雅,風度翩翩的騎士。

    他穿著一身在貴族當中極為流行的輕便皮甲,外罩著一件格子長衣。潔白的拉夫領,將他英俊的臉,襯托得格外優雅迷人。當他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就像一個行走於黑夜的幽靈,走進了燈光璀璨的舞會中,化身為一位王子。

    可是,他手中的長劍,他身上飛舞的十六個戰環,卻是如此恐怖,如此冷冽逼人!

    赫爾曼的腳步停下了。慌亂的騎士們,也都如同石化一般,變成了一尊尊雕塑。有的還保持著轉身奔逃的姿勢,有的保持著拔劍的動作,看起來分外可笑。

    又一位大光明騎士!

    每一個人的腦子裡,都嗡的一聲,如同一千個銅鑼一萬隻號角同時奏響。所有的思維,都徹底凝固。

    不過,這還不是最讓他們震驚的。

    最讓人震驚的是,這優雅的大光明騎士一出現,目光就越過他們,看向他們的身後,躬身行禮。

    “少爺。”

    咕嚕!每一個人的喉結,都在艱難的聳動著,瞳孔急劇收縮。

    他們的目光,離開了那恐怖的大光明騎士,一點一點的轉動著,落在了身後那個黑髮少年的身上。

    視野中,恢復了自由的少年,輕輕揉著被鐐銬箍紅的雙腕。那髒兮兮,還粘著草屑的黑髮下,一雙藍色的眼睛,帶著一種冷酷而譏諷的笑意。面對眾人的目光,他摘下了口中的鴿哨,露出潔白而森然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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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20 19:03: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五十九章


    囚室裡的溫度,瞬間降到了冰點。

    如果說,幾分鐘之前,赫爾曼和他手下的騎士們,還是這間囚室裡高高在上的主宰的話,那麼現在,他們就只是幾隻待宰的羔羊。

    方圓不過五十個平方米的囚室裡,卻一前一後站著兩位大光明騎士。如此奢華的陣容,卻是用來對付自己這幾副小顏色,赫爾曼等人,一時都不知道是該感到絕望,還是該為之榮幸。

    三十二個光芒閃耀的戰環,往來飛行,盤旋於囚室的每一個角落。

    沒有人敢有任何的動作。

    哪怕眼角抖動一下,他們都害怕那些戰環,會像一片片旋轉的鋼鋸般飛來,用自己完全無法抗衡的磅礡力量,將自己粉碎。

    而更讓人恐懼的,則是那個黑髮少年的眼睛。

    當赫爾曼接受娜塔莎的指令,對付這個第一訓練營新生的時候,他有過不少的考慮。包括第一訓練營的態度,包括傳言中,這小子和某些大人物之間的關係,包括他的實力,也包括自己的利益取捨。

    他以為自己想的很明白。以為這個小子,歸根究底,只是一個被分配到自己麾下的新兵,只是一個有名氣卻沒有實力的平民子弟。只是大人物之間鬥爭的一顆顯眼的,但誰也不願意沾手的小棋子。

    而且,他已經很謹慎了。

    為了不讓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因為這件事而承擔某種自己無法承擔的責任,他還煞費苦心的指使霍普和埃德森設計了昨天的那一個圈套,讓這個小小的獵物,自己踏入觸犯軍法的陷阱當中。

    可赫爾曼做夢也沒想到的是,他以為自己對付的是一隻頂多算剛長了尖牙利爪。被咬上一口會流血的小狼,而事到臨頭,面對的卻是一頭他平生所見的,最恐怖,最兇惡的噬人猛獸!

    看著慢條斯理脫掉鐐銬,揉著手腕的少年,赫爾曼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種真實的面臨死亡的恐懼,瞬間席捲了全身。哪怕他不斷的告誡自己要鎮定,身體還是在無法抑制的顫抖著。

    而他麾下的騎士。比他更為不堪。

    幾個公正騎士手裡的長劍,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距離羅伊最近的霍普,更是臉色蒼白,大汗淋漓。胯下濕答答的,竟然被嚇得小便都已經失禁。

    他們呆呆的看著羅伊。眼睛凸出,滿是血絲。

    “少爺!”

    兩位大光明騎士的聲音,就在他們的腦海中迴盪著,一遍又一遍。可是,哪怕再迴盪一千遍一萬遍,他們也沒辦法把這個自己隨意揉捏的平民新兵,同兩位大光明騎士的主人聯繫起來。

    沒有任何語言。能夠形容他們此刻的震驚。也沒有任何的語言,能夠形容他們心頭的困惑。

    所有人都快瘋了。

    兩個大光明騎士做護衛,這是何其奢侈的陣容,何其恐怖的力量。何其深不可測的背景。別說自己這些小小騎士,就算是自家的領主,乃至於喬伊斯夫人這類的盧利安頂級貴族,跟他比起來。也如同乞丐般寒酸。

    這樣的力量,已經足以橫掃整個後勤護衛隊了。還跟我們這些小人物玩什麼低調啊?

    難道被關在這裡,被抽上一鞭子,很有樂趣嗎?

    這種行為,和一隻貓跑進老鼠窩裡,玩捆綁,玩滴蠟,眉飛色舞興高采烈的喵喵叫爽有什麼區別?

    這是何其猥瑣,何其讓人髮指!

    又何其讓人絕望。

    不過,羅伊這種讓人難以理解的行為,同樣也讓在場眾人,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如此大費周折,顯然不會只是為了好玩。而兩位大光明騎士從出現到現在,除了殺了埃德森之外,並沒有動手的跡象。這是不是意味著,他有其他的目的,需要留著自己這些人的命?

    囚室裡,氣氛恐怖而壓抑。除了霍普胯下滴滴答答的尿液滴落之外,就只有眾人粗重的呼吸聲和劇烈的心跳聲。

    每一個人的神經,都完全繃緊了。

    他們死死的盯著羅伊,觀察著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哪怕只是一次眨眼,都能讓他們膽戰心驚老半天。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所有人都幾乎瀕臨崩潰的邊緣時,羅伊走到霍普面前,從他的手中,輕輕拿過了那條鞭子。

    霍普渾身都在顫抖著,腳下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似乎想要說話,卻雙唇哆嗦,怎麼也說不出來。那恐懼到極點,絕望到極點的模樣,讓在場的其他人,都油然而生一種兔死狐悲的悲哀。

    在他們中間,地位最低,實力最弱,同時也是得罪羅伊最狠的,就是霍普。以羅伊展現出來的力量,殺他,就像殺一隻狗那麼簡單。

    他的生死,只不過是羅伊的一個念頭罷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羅伊開口道:“我是一個很記仇的人。被人欺負了,我都會百倍千倍的報復回來。”

    百倍千倍!每一個人心頭都是一顫。

    見過記仇的,沒見過這麼記仇的。這小子雖然說的輕描淡寫,可所有人都能聽出來,他這不是比喻,也不是玩笑。他說的百倍千倍,就真的是一百倍一千倍。只要能報復回來,無論死活!

    “你剛才抽了我一鞭,”羅伊看著霍普道,“那我現在,是抽你一百鞭呢,還是一千鞭呢?”

    霍普張著嘴,急促的想要說什麼,口中卻只發出赫赫的嘶啞聲音。

    一百鞭和一千鞭,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

    如果羅伊想要霍普死,那麼,他身邊的大光明騎士,只需要一鞭子,就能把霍普整個人給直接抽爆。

    如果羅伊想折磨霍普,以大光明騎士對力道的精確掌控。可以抽上數百上千鞭,把他全身皮膚都打爛,把肌肉和骨骼全打碎,卻偏偏不讓他死去!

    霍普跪在地上,用哀求的目光看著羅伊。恐懼,已經讓他完全失去了祈求的能力。扭曲的臉龐,看起來異常可怖。

    說到底,他也就是一個小小的鄉下騎士。平日裡,至多可以在普通平民或者一些士兵面前作威作福。拿一份優厚的薪水,有成為一些莊園主或者低級貴族座上嘉賓的資格,就已經志得意滿了。

    他知道自己的份量。這輩子,也沒想過跟一個公正騎士做對。可千算萬算,他也沒想到。他招惹上的羅伊,遠比一百個公正騎士都可怕。不說這兩天的喝罵欺負,單就是今天他抽的那一鞭子,就足以讓他現在恨不得立刻就暈過去!

    看著霍普那透著無盡絕望的死灰眼睛,羅伊笑瞇瞇地道,“不想挨鞭子?也行!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一看見羅伊臉上的笑容,奧斯頓和阿爾傑農就不禁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戲謔眼神。雖然自始自終,他們都不知道羅伊想幹什麼,不過,對於自家少爺的這種笑。他們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每當看見這狐貍一般狡猾的笑容,他們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羅伊說著,抬起頭來。目光從所有騎士的臉上掃過,最後迎上了赫爾曼的視線。臉上的笑容愈發的和煦迷人。

    “我們來玩一個生存遊戲。”羅伊道,“從現在開始,赫爾曼先生是一方,其他人算一方。無論你們用什麼方式,只要殺了另一方,就能獲得生存的權力。換句話說……要麼,赫爾曼先生你死……要麼……”

    他轉過頭,對霍普和其他幾名騎士道,“……你們死。”

    囚室裡,一片死寂。

    眾人呆呆的看著羅伊。無論是霍普,赫爾曼還是其他的騎士們,都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站著的,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這個提議,要多狠有多狠,要多毒,有多毒。就連白癡都知道,羅伊這是要讓他們自相殘殺!

    可偏偏,他們卻無法拒絕。

    從實力來看,赫爾曼這個榮耀騎士,完全可能殺光在場的四個護衛,三個公正騎士加上霍普這個勇敢騎士。而霍普等人,也不一定就會輸。他們聯手殺掉赫爾曼的幾率,至少有四成。

    接受這個提議,也就意味著,他們都有一線生機。而拒絕……就算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可能從一個大光明騎士的手上逃生,更別提兩個大光明騎士了。

    對方只要一動念頭,囚室裡飛旋的三十二個戰環,就能把這裡變成一個鮮血淋漓的屠宰場!

    短暫的寂靜之後,霍普猛的激發戰環,如同一隻紅了眼的狼,向赫爾曼撲去。而赫爾曼身旁的幾名騎士和護衛,也無聲無息的將長劍刺向了他。

    他們是赫爾曼的屬下沒錯,可是,他們本身卻分屬於不同的貴族領主。大人們要控制後營,他們自然就是一夥兒。而此刻,雙方成了你死我活的局面,為了自己保命,哪還管的上什麼聯盟。

    赫爾曼不死,他們就得死。這個選擇根本不用考慮。

    不過,他們夠狠夠快,赫爾曼更狠更快。幾乎是在霍普等人發動攻擊的同時,他已經咬著牙,一劍刺進了身旁最近的一個護衛的胸膛。

    那護衛跟隨赫爾曼多年,是四個護衛中實力最強,也是他最親信的一個。當別的護衛都出手的時候,他還有那麼一絲猶豫。可正是這一絲猶豫,讓他成了赫爾曼手下的第一個犧牲品。

    噗!赫爾曼猛的抽出了長劍,同時一招“環震”,八個戰環組成一個圓圈,將幾個已經撲到身旁的公正騎士震開。

    一道血箭,從那護衛的胸膛飛射而出。護衛低著頭,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傷口,目光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咚!當他直挺挺倒下的時候,赫爾曼表情扭曲,目光猙獰,一腳狠狠踏在地上。

    “想殺我?”

    八個戰環,如同八把沈重的大鐵錘,猛的砸向地面。整個大地,都隨著赫爾曼的這一腳顫抖起來。

    暈眩之錘!榮耀騎士的主戰鬥技!

    八個戰環一錘落地面,立刻就從圍攻赫爾曼的幾個騎士腳下猛的彈起來,把他們震得東倒西歪。而赫爾曼。卻已經借這一踏之勢騰空而起,如同一隻凌空下掠的鷹隼,閃電般一劍刺向霍普。

    不得不說,赫爾曼能坐上後勤護衛隊統領的寶座,不光心狠手辣,實力和經驗也的確出眾。

    他明白,三個公正騎士,是這幫人中最主要的戰鬥力。也是自己面臨的最大威脅。殺他們固然能夠減緩自己的壓力,但對方一定會極其注重互相之間的保護。如果自己一開始就陷入了和他們糾纏的困境之中。那時間一長,等到自己的鬥氣枯竭的時候,就是自己敗落身死的時候。

    而那四個護衛和霍普的實力雖然實力較低,可在如此狹窄的環境中,在自己被公正騎士纏住的情況下。他們在外圍同樣是巨大的威脅。因此,想要活下來,自己就必須先剪除這幾個人。

    赫爾曼幾乎是在瞬間就已經判斷了形勢。

    在幹掉一個護衛之後,他以一記環震加一個暈眩之錘,震開了撲上來的幾名公正騎士。強行打通了自己和霍普之間,一條毫無阻礙的通道。

    他要各個擊破!

    先殺霍普!

    “死!”

    石火電光間,赫爾曼已經一劍刺到了霍普的面前。

    面對赫爾曼的這一劍。霍普完全沒有抵抗能力。身上的兩個戰環,只被劍芒一觸,就已經化作片片碎裂的星光消散了。

    一道無形的勁氣,瞬間將霍普身上的鎧甲化作飛灰。劍鋒還沒到,霍普的皮膚血肉,就已經憑空浮現一道道猙獰的傷口。鮮血,砰的一下。在那勁氣中炸開成一蓬向後飛散的細密血霧。

    這一刻的霍普,就如同狂風中的積雪。無論是鎧甲,皮肉,毛髮還是骨骼血液,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只要赫爾曼的長劍再遞出半寸,他整個人都會變成飛灰。

    就在這時候,一直冷眼旁觀的羅伊,忽然開口道。

    “夠了!”

    隨著他的聲音,站在臺階上的奧斯頓五指大張,凌空向赫爾曼一抓。只聽砰的一聲炸響。十六個戰環同時收攏,將如同雄獅一般兇猛撲擊的赫爾曼,死死禁錮住。任憑他如何掙扎,也紋絲不動。

    與此同時,一股巨大的壓力,襲擊了在場的所有護衛隊騎士。每一個人都如同被一座大山壓住一般,腳下一軟,跪倒在地。

    領域!

    赫爾曼等人又是駭然,又是震驚。

    他們都知道大光明騎士的實力,也聽說過一些傳說,可是,當這位站在樓梯上,外表看起來溫文爾雅的貴族男子,只用一隻手,就將混戰成一團的他們全部鎮壓的時候,他們還是發自內心感到一股寒意。

    這就是傳說中的領域?

    從踏上騎士之路的第一天開始,他們就聽說過這種屬於騎士的終極力量。可知道今天,他們第一次真正看見領域的存在。

    盡管只是大光明騎士的小領域,但當領域降臨的那一刻,他們的感受,就如同整個世界都消失了。

    他們所處的地方,不再是那個狹窄的囚室,而是一片只能感受到主宰者意志的虛空。在這片空間中,他們對抗的不是人類,而是神明!一切他們所熟悉的規則,都被顛覆了。所有的一切,都無限有利於領域的主宰者。

    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永遠也不可能了解這種感受有多麼的恐怖。

    那個面帶微笑,風度翩翩的貴族騎士,就只是凌空那麼一抓,就把赫爾曼禁錮起來。哪怕前一秒鐘,赫爾曼還在兇猛突進,勢不可擋。落到他的手中,也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而其他人,則被那領域的如山重力,直接壓得跪了下來。如同風中捲角的信紙,被拍上了一塊紙鎮!

    這就是規則的力量!就像人跳得再高,終究會落到地面。就像太陽從東邊升起,從西邊降落。就像獵豹的奔跑速度天生就快,就像飛鳥可以在空中飛翔,卻不能如同魚兒一般在水中生活……

    這就是規則。每一個人,都生活在規則當中,無論力量再強大,也無法突破規則的束縛。

    而一旦掌握規則,那也就意味著,控制一切!

    眾人呆呆的看著那貴族騎士,直到一聲淒厲的慘叫,把他們從失魂落魄中拉回到現實當中。

    扭頭看去,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般的霍普,正在地上瘋狂的打著滾。

    看著他身體上那恐怖的傷口,看著那露出肌肉的森森白骨,看著他幾乎被剝去了皮一般的身體,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寒而慄。

    盡管是被逼著自相殘殺,但當目睹霍普的慘狀和那個被殺護衛圓睜的雙眼時,騎士們還是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看向赫爾曼的目光中,充滿了憎恨,怨毒和警惕。

    轟!隨著奧斯頓一鬆手,被禁錮在半空中的赫爾曼落了下來,摔倒在地。

    赫爾曼緩緩從地上爬起來,半跪著,劇烈的喘息著。剛才的掙扎,已經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而當此刻禁錮解除的時候,他感受到的,不是如釋重負,而是一種從骨子裡冒出來的無力感。

    他抬起頭,看著羅伊。目光中的兇狠,漸漸變成了一種畏懼。

    以他的智商,當然明白羅伊玩這個遊戲的目的。

    從剛才自己殺死自己的親信護衛那一刻開始,自己和自己的這些部下之間,就已經產生了一條永遠也無法彌補的裂痕。

    三個護衛就不說了,其他三個公正騎士,都是後勤護衛隊的中級軍官,也是自己控制護衛隊的左膀右臂。

    失去了他們,就等同於失去了後勤護衛隊。再加上兩位大光明騎士在身邊虎視眈眈,這就意味著,從今天開始,自己的性命,自己的人生,乃至整個後勤護衛隊,都已經落入了羅伊的股掌!

    顯然,他是故意被自己抓進來的!

    顯然,他這一切行為的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擁有如此強大背景的他,用這樣的方式,逼迫自己的部下和自己決裂,掌控後勤護衛隊,究竟是想幹什麼?

    越想,赫爾曼就越感覺背心發涼。良久,他聲音沙啞的問道。

    “你要我做什麼?!”

    羅伊臉上的笑意,緩緩消失了。他看著赫爾曼,一字一頓的道:“首先,把你所知道的,關於今晚尤金將軍的一切,都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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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20 19:05: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六十章


    艾弗里獨自站在烏合軍封鎖線前七八米遠的地方,微風吹起的塵土中,他的身軀如同鋼槍般筆直。

    身後的將領團體,氣氛壓抑而緊張。

    從艾弗里領著七八名高級軍官抵達之後,原本充斥這裡的呵斥聲,議論聲就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尤金一系的將領們自然而然的站到了艾弗里的身後。而不遠處的貴族私軍將領們,則圍在達內爾的身旁,神情複雜的看著這邊。

    直到現在,烏合軍對後勤護衛隊都只是包圍,而沒有進一步的攻擊行動。誰也不知道,這個火藥桶會不會被點燃。而艾弗里的到來,更讓這場衝突,增添了幾分緊張和幾分意味深長。

    所有人都知道,大家之所以還能共同站在這裡,原因不過是尤金和貴族之間,還沒有公開決裂。

    上層還在博弈,還在協商。至少也在等待對方先亮出刀子來。因此,這些軍中將領們誰也不知道,在明天來臨之前,事情會發生怎樣的變化。自己和對方之間,究竟是敵人,還是戰友。

    如果沒有什麼刺激大家神經的事情發生,這樣的局面,或許能一直維持下去,至少到明天太陽升起。可是誰也沒想到,當兩大陣營都還保持著默契和平衡的時候,烏合軍卻鬧出了這麼一齣。

    沒人知道烏合軍究竟想幹什麼。更沒人知道,對方陣營,會不會借此機會生出什麼事端來。

    尤其是對貴族私軍將領們來說,這方面尤為警惕。

    後營是他們的後花園,也是他們和尤金爭奪聯軍控制權的最重要的砝碼。所有的後勤補給,都掌握在他們的手中,離開了糧食,武器和帳篷。馬匹,貨車,清水,木匠,鐵匠和民夫,這支軍隊哪裡也去不了。

    而烏合軍如此大張旗鼓的包圍後營,不但是對他們的藐視和侮辱,而且很容易讓尤金一系找到把手插進後營的機會。

    要知道,就在這幾天。軍中的衝突忽然就多了不少。許多原本互相之間就有矛盾乃至世仇的貴族麾下士兵,好像按捺不住火氣一般,動輒出手毆鬥。已經有好幾個貴族私軍軍官,因此被撤換。雖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因為這些傢伙犯下的愚蠢錯誤,可另一方面。也說明尤金這夥人無時無刻都在虎視眈眈。

    別的地方,大家也就忍了。後營絕對不行!

    此刻看到聯軍中的二號人物艾弗里率領一眾軍部高級軍官親臨此地,達內爾和他身旁的私軍將領們,都繃緊了神經。

    在尤金一系的將領當中,艾弗里是最不好對付的一個。他強硬而精明。如果說,尤金像一匹古板而忠誠的老馬,那麼。艾弗里就是一隻惡犬。你休想用對付尤金的那一套來對付他。而且,你還得隨時提防著,別讓他搶走肉骨頭。

    就像現在,私軍將領們就渾身不自在。

    原本達內爾是這裡職位最高的軍官。可以名正言順的發號施令,用軍法軍規乃至於出兵鎮壓,來威脅烏合軍這幫士兵停止他們的兵變行動。

    可艾弗里一來,就直接搶走了達內爾的領導權。站到了和烏合軍對話的位置上。

    不僅如此,他還發布一條軍營戒嚴令。任何部隊。未經命令擅自調動,一律視為叛亂。將受到毫不留情的鎮壓。

    這幾乎就是指著鼻子對可能動用軍隊進行鎮壓的私軍將領的一個警告。告訴他們,別想著輕舉妄動。如果他們膽敢在沒有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動用軍隊,那他們自己,也將背上叛亂者的罪名!

    這讓私軍將領們,如同吃了蒼蠅一般膩味。

    前去通報艾弗里到來的烏合軍士兵,已經跑向了封鎖線後的騎士隊列。艾弗里就站在封鎖線前,靜靜的等待著。

    身後,私軍將領們議論紛紛。

    “艾弗里這傢伙,怎麼來得這麼快?”一位目光陰鬱的貴族將領,在達內爾身邊嘀咕道。

    另一位身穿黑色鎧甲的將領冷笑一聲,說道:“嘿,咱們和烏合軍起了衝突,他不趕緊來看熱鬧撈好處,還等什麼?”

    “後勤護衛隊這幫傢伙,可真是吃飽了撐的。為了對付一個訓練營的新生小子,跟整個烏合軍起衝突,簡直愚蠢透頂。”一個身材高壯的騎士甕聲甕氣的道。

    “噓,閉嘴。你不知道這背後是大人們的意思?況且,還有那位席林大人……”目光陰鬱的貴族將領低聲呵斥道。

    眾人紛紛瞪了那噤若寒蟬的高壯騎士一眼,都是一陣沈默。

    良久,一人開口道:“你們說,艾弗里會怎麼處置?”

    眾人紛紛搖頭。

    如果嚴格按照軍法來執行的話,這次烏合軍包圍後勤護衛隊軍營的行動,直接犯下了十幾條重罪。違抗命令,擅自調兵,殘害袍澤,叛亂……等等等等。從領頭者到跟隨者,全都可以送上絞架。

    而身為軍中副統領,艾弗里按理來說,也應該嚴肅軍紀。該抓該殺,鐵面無情。

    可誰都知道,這只是一種奢望。

    艾弗里才不會那麼傻呢。而且,他也不像尤金那麼鐵面無私。讓他來處理烏合軍和後勤護衛隊的衝突,大家不但不可能指望他主持什麼公正,只怕還得時刻提防他找機會插手進後勤護衛隊。

    說話間,馬蹄聲傳來。隨著封鎖線上的士兵散開,一隊飛馳的騎士穿過馬車間的空隙,越眾而出。當先一匹黑色夏泰馬,肌肉虯結,宛若巨獸。馬上騎士身著重甲,高大魁梧,氣勢逼人。

    噝。在場的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然許多人都聽說這期烏合軍中,來了不少高階騎士,可平日各屬不同兵營,並沒有親眼見過。此刻一見這領頭騎士,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便撲面而來。許多人都情不自禁的倒退一步,心頭惴然。

    即便這騎士到了近前。就勒住馬緩緩而來。即便他只是靜靜的騎在馬上,沒有激發鬥氣,更沒有絲毫的攻擊傾向,但在場的將領們,都能從他那鐵塔一般的身軀中,感受到一種無可匹敵的強橫。

    榮耀騎士!

    這傢伙,就是這次烏合軍兵變領頭的騎士!

    目光再投向後方的烏合軍騎士隊列,將領們的心跳,愈發的快了起來。

    領頭騎士身後。是一位和他同樣魁梧,同樣散發著強者氣息的榮耀騎士。他一頭亂糟糟的長髮,從頭盔縫隙中露出來,就像一隻雄獅,威風凜凜。

    而在他的身後。是數十位同樣身著重甲的騎士。他們策馬而來,坐騎步伐整齊劃一,馬蹄起落間,就如同戰鼓一般,給人一種動人心魄的節奏。

    這種節奏,在場的騎士們都再熟悉不過了。

    這是騎士衝鋒之前的緩行步。

    騎士之所以強大,除了他們自身的鬥氣和武技之外。還因為他們可以利用戰馬的速度和體魄,形成摧枯拉朽的衝擊力。

    而合理的利用馬力,就是每一個騎士的必修課。

    為了節省寶貴的馬力,騎士們在行軍的時候。都會騎乘代步馬,以保持戰鬥馬匹的體力。而在戰鬥衝鋒的時候,他們速度也是一層層提起來的。

    第一層就是緩行步。戰馬小跑,陣列密集而整齊。第二層是快行步。戰馬中速奔馳,隊列拉開。錯落有致。直到接近敵人百米內,騎士才平放騎槍,開始第三層的高速衝鋒。

    盡管無數次見過騎士隊列的緩行步,但當眼前的烏合軍騎士,以整齊的陣列和幾乎相同的節奏策馬而來的時候,在場的軍官將領們,還是有一種荒謬的感覺。

    這是烏合軍?

    什麼時候,烏合軍的騎士,也能如此整齊劃一的緩行步了?他們不是一向互不理睬,無論做什麼,都是亂糟糟一擁而上或者一哄而散的嗎?

    一幫烏合軍騎士,居然踏出了皇家騎士才有的整齊節奏,這種感覺,就像是看見一群野豬跳芭蕾舞一樣匪夷所思。可大家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一幕,除了荒謬之外,還有一種讓人窒息的震撼。

    這數十名騎士所帶來的壓迫感,甚至超過了他們所見過的最精銳的騎士團。就算是阿道夫大公的巴伐利亞騎士團的慕尼黑騎士,也不過如此。

    騎士隊列快速逼近。轉眼之間,就已經到了艾弗里的面前。

    那領頭騎士坐下黑色夏泰馬,宛若一隻巨獸,一直衝到了艾弗里的面前,才在騎士的勒韁動作下,長嘶揚蹄。

    那碗口大小的鐵蹄,幾乎已經觸碰到了艾弗里的鼻尖。

    面對這領頭騎士和他身後數十名騎士如同海潮一般的磅礡氣勢,艾弗里自始自終,都筆直的站在那裡,別說動一下,就連眼皮都沒眨過。單是這份鎮定功夫,就讓四周的圍觀者倍感欽佩。

    阿古力勒住馬。看向艾弗里的詫異目光中,閃過一絲敬重。

    他翻身下馬,摘下頭盔,行禮道:“烏合軍一營第一大隊隊長阿古力,向您問安,尊敬的艾弗里先生。”。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四周點燃了一支支火把。嗶嗶啵啵燃燒的火焰跳躍著。映照在阿古力的臉上。

    這是一張方正的臉膛,相貌粗獷而普通。黝黑的皮膚,散亂的頭髮,就像大家平常看見的那些為了生存而奔波的傭兵一樣,平凡無奇。

    四周將領們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阿古力入營時間不長,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他。誰也沒想到,如此膽大包天帶領烏合軍發動這場兵變的,竟然是這麼一個人。

    可唯有艾弗里,在看見這張臉龐的時候,忽然楞住了,瞳孔猛的一陣收縮。

    “阿古力……”他輕輕咀嚼著這個名字,把目光投向了阿古力身後的德巴塔,問道,“不知道這一位……”

    德巴塔掀開頭盔,在馬上一欠身,回答道,“第二營第一大隊隊長德巴塔,向您問安,尊敬的艾弗里先生。”

    阿古力。德巴塔……

    火光下,艾弗里的臉色變得異常的古怪。剛才立於飛馳而來的戰馬前的鎮定,因為這兩個名字不翼而飛。

    是他們!居然是他們!

    艾弗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刻,他完全忘記了自己前來的目的,只是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兩位騎士,心頭就像擂鼓一般狂跳。

    別人不認識這兩個人,但他艾弗里絕不會認錯!

    八年前,當他還是一個普通的二星公正騎士的時候。曾經因為一次公務,帶領一個小隊。從盧利安前往邊城龍門。

    在龍門軍營,艾弗里待了半個月。其中大部分時間,都奔波於軍中的各個部門。所見的,也只是第九軍團的一些中低級官員。而就在他完成公務,準備返程的時候。龍門戰區,卻遭遇了斐烈人的一次進攻。

    那一次,斐烈人大舉出動,越過雙方的實際控制線,攻擊了龍門周邊的好幾個城鎮和鄉村。至少有近兩千平民和兩百多名前線哨塔的駐守士兵,在這場忽如起來的攻擊中喪生。整個戰區,風聲鶴唳。艾弗里的行程,也因此耽擱。

    當戰報傳來,巨大的龍門軍營,就像一隻冬眠的熊被激怒了一般。瞬間行動起來。

    每天,無所事事的艾弗里,就站在營房前,看著無數士兵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看著各營之間匆忙而有序的人員物質調動往來穿行;看著曠野上的野戰軍隊。向地平線推進;看著滾滾鐵騎,穿過軍陣。馳向遠方。

    那嘹亮的號角聲,那震動大地的馬蹄聲,那滾滾塵土,那穿行往來的傳令官,那如林的騎槍和風中招展的矛旗,至今還不時在腦海中回放。

    而讓艾弗里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時候的第九軍團騎士團——那支由威名赫赫的龍門鐵閘卡列尼奇所率領的騎士團。

    那是艾弗里所見過的,最強大的騎士團。

    在第九軍團當中,每一個士兵提起自家的騎士團,都是一挑大拇指,滿臉的自豪。他們可以對騎士團的戰績如數家珍,可以把騎士團所參加的每一場戰役,都講得活靈活現,身臨其境。

    他們發自內心的尊敬著這些騎士們。只要有騎士經過,他們總是會心甘情願的讓開道路,熱情洋溢的問候。

    受士兵們的感染,艾弗里對龍門鐵閘和他麾下的騎士團充滿了好奇。

    而在那一次的斐烈進攻中,他目送了騎士團出征,也見證了七天後,這支渾身是血的滾滾鐵騎在萬千士兵和民眾的歡呼聲中,返回軍營的壯觀場面。

    此役,騎士團出動兩個長騎士大隊,五百外圍騎士,斬首兩千三百,俘虜近三千人。擊潰了斐烈軍的一個銀勛騎士團。

    同時,他們還以牙還牙,突破控制線,深入斐烈的控制地區,將四個人口上千的斐烈鄉鎮直接從地圖上抹去。

    當出征的騎士返回軍營的時候,其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經虛弱得連馬都騎不穩了。整整七天七夜,他們都在不停的奔馳,戰鬥。他們的鎧甲上,傷痕累累,他們的身上和坐下戰馬的皮毛上,滿是血跡。

    只有親眼見過那一幕的人,才知道那是何等震撼人心的場景。也正是在那個時候,艾弗里記住了疲憊的騎士隊列中,那兩個鐵塔一般,仿佛永不知疲倦的身影和他們的名字。

    “他們是卡列尼奇大人的扈從騎士。左邊是持盾扈從,名叫阿古力,右邊是持劍扈從,名叫德巴塔。”

    “別看他們都是扈從騎士,可個個都有榮耀騎士的實力。”

    “這次卡列尼奇大人沒有出征,就只派了他們兩個去。乖乖,有這兩個殺神在,斐烈人算是倒了血霉了。”

    “那當然,這兩位可是出了名的狠人。”

    那年,士兵們的議論聲還在耳畔迴盪,而此刻,看著眼前的這兩張臉龐,艾弗里一時竟有些時空顛倒的恍惚。

    幾年之前,他就聽說卡列尼奇因為失去了鬥氣,而離開了第九軍團。這兩位扈從,也跟隨他一同離去。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他還曾經因為這個讓人傷感的消息而感慨過好長時間。

    可沒想到,他們居然以這樣的身份,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一時間。艾弗里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阿古力先生,德巴塔先生,”良久,艾弗里才收拾情緒,認真地道,“久聞大名。”

    阿古力兩人看著艾弗里。就在他把這句話當作一句平常的寒暄時,卻見艾弗里微微探過頭,低聲道,“如果有機會。請代我向尊敬的卡列尼奇大人問好。要知道,我可是他忠實的崇拜者。”

    阿古力和德巴塔臉色驟然一變。

    雖然入營的時候,他們倆用的都是自己的名字。可是,很少有人會知道他們是卡列尼奇的扈從騎士。尤其是幾年前,卡列尼奇失去鬥氣。他們也一同離開之後,就連第九軍團,也早就忘記了他們。

    兩人沒想到,這位遠在南方的騎士,居然認識自己。

    “你怎麼認識我們?”德巴塔的手,無聲無息的按住了劍柄。

    “八年前,我曾經到龍門大營公幹……”艾弗里將當日戰事說了一遍。肅然道,“兩位大人領軍出征,大破斐烈軍。凱旋當日,我就站在路邊。和大家一道迎接你們。那時候,我只恨不是你們中的一員。”

    聽到艾弗里的回答,阿古力和德巴塔不禁有些動容。

    他們身經百戰。八年前的戰事,連他們自己都記不住了。卻沒想到,這位艾弗里記得如此清楚。而更讓人驚訝的是。從艾弗里的神態和語氣中,他們完全能感受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尊敬。

    雖然他們早已經沒有了年輕時的虛榮心,可這份尊敬,對曾經因為失去鬥氣而飽嘗人情冷暖的他們來說,也殊為難得。

    又嘗試著問了問當日情形,阿古力和德巴塔確定,艾弗里沒有撒謊。而隨著這一番往事追憶,慢慢的,三人之間的氣氛,也從剛才的戒備緊張變得緩和下來。

    阿古力和德巴塔,不再把艾弗里當作前來處置自己的軍中將領,而艾弗里,似乎也忘記了身後的將領們和自己的目的。

    三人越聊越投機,談笑風生。

    而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則有些不對味了。

    雖然私軍將領們,並不指望艾弗里能來一場鐵腕鎮壓,火星四濺的好戲,可他們也沒想過,身為軍中副統領,他不但不嚴肅軍紀,反倒跟對方聊天!看那架勢,似乎能一直就那麼聊到明天天亮!

    “怎麼我越看,越覺得他們倒像是一夥兒的。”私軍將領中,那眼神陰鬱的貴族將領隨口說了一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私軍將領們面面相覷,忽然從這句話中咂摸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你別說,我也有這樣的感覺,”那高壯騎士附和著,咂咂嘴道,“這幫烏合之眾,不會不知道他們這麼幹的罪名足夠被送上絞架了吧?訓練營那小子又不是他們的爹,憑什麼這麼為他賣命?”

    說著,他拳頭一砸手心,環視眾人,“對!就是這個問題。這幫傢伙,平日裡自成山頭,誰也不服誰。如果沒有人在背後主使,沒有人為他們的重罪作保,他們不可能擰成一股繩來做這種事!”

    高壯騎士的話,一下就點中了私軍將領們心頭疑惑處。

    有人插話道:“再過十二個禱時,就是法諾後軍出征的最後期限。大人們和尤金,一直為後勤補給問題僵持著,到現在也沒談出個結果。你們說,尤金為了保證後軍準時出征,會不會打後營的主意?”

    他的話音剛落,另一人就接著道:“肯定會!而且,不光是後軍出征,就是咱們真的撕破臉,打起來。要爭奪慕尼城的控制權,後營也是重中之重!”

    這兩人的話,只聽得眾人一陣心驚。

    那眼神陰鬱的貴族將領,上前一步,急切的對面沈如水的達內爾道:“大人,他們說的沒錯。烏合軍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包圍後營,顯然不懷好意。還有,那艾弗里一到這裡,就宣布戒嚴令,擺明了就是要捆住咱們的手腳。如果烏合軍真的是他們一夥兒的,那……”

    達內爾的眼睛,一下就瞇了起來,精光四射!

    其他人。也都是一陣倒吸涼氣。

    這個時候仔細想來,大家才發現,一個多禱時過去了,整個後勤護衛隊被烏合軍圍的水泄不通,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尤其是護衛隊統領赫爾曼,竟然到現在都沒有露過面。這絕不正常!

    裡面發生了什麼?

    若對方真是一夥兒。若烏合軍這次兵變,真的是尤金一方在幕後導演的一個陰謀,那再等下去,在場這些人。全都成了任人戲弄的白癡!

    想到這裡,再沒人能沈得住氣。

    達內爾甩開大步,走到艾弗里身邊,臉色陰沈的道:“艾弗里副統領,烏合軍悍然兵變。包圍後勤護衛隊,禍亂軍營,罪無可恕。我希望你能秉公處置,立刻逮捕領頭的叛亂者,解除烏合軍武裝,平息事態。”

    說到最後,達內爾已經是聲色俱厲。

    與此同時。身後的一干將領們,也都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正在同阿古力聊天的艾弗里聞聲,一臉詫異地回頭看著達內爾,問道:“兵變?什麼兵變?”

    其實。艾弗里是在送走尤金之後,來烏合軍軍營的半途中,得到了烏合軍包圍後勤護衛隊的消息的。這個消息,讓原本抱著幸災樂禍看熱鬧心理。甚至想為這幫烏合之眾打氣撐腰的他,一度有些失望。

    烏合軍找後勤護衛隊麻煩是一回事。擅自調兵包圍軍營,又是另一回事。兩者的性質截然不同!

    身為副統領,艾弗里很清楚一支軍隊的軍法底線。而烏合軍的行徑,已經完全超越了這條底線。用膽大妄為乃至於瘋狂來形容,也不為過。就算他再偏向他們,也不得不鐵腕處置,以免釀成大禍。

    不過,當艾弗里發現烏合軍從頭到尾都只是包圍後勤護衛隊,並沒有進行攻擊。尤其是當他發現,這次兵變的領頭者,居然是阿古力和德巴塔之後,他就完全放下了心頭的那塊大石。

    雖然他直到現在也不知道阿古力和德巴塔領導這次兵變的目的,究竟是不是為了逼迫後勤護衛隊釋放那個少年,但他們沒有動手是事實。

    同時,艾弗里也不相信,阿古力和德巴塔這樣的帝國英雄,會做出什麼對盧利安不利的事情來。

    他知道在這一切的背後,一定隱藏著某種緣由。不過現在,他並不準備得到答案並跟達內爾這夥人分享。

    面對達內爾的質問,艾弗里的表情很詫異,似乎他壓根兒就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

    “艾弗里,你……”達內爾恨不得把眼前這張臉給撕了!

    剛剛這傢伙,還在自己面前又是宣布戒嚴令,又是接過處置權,一副當仁不讓處理危機的架勢。可一轉眼,就給自己擺出這副嘴臉。

    再無恥,也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吧?!

    不過,達內爾和艾弗里相處多日,知道他的性格,自己說再多也沒用。當下也不跟他多話,只是惡狠狠的轉頭對阿古力道:“我不管你是誰,現在你給我聽著,立刻讓你的人停止作亂,回營接受審查。”

    說著,他乾脆果斷的一揮手,衝自己身後的一干私軍將領示意:“你們馬上進去,查看後勤護衛隊的情況,找到赫爾曼,讓他立刻來見我!如果有誰膽敢阻攔……”他目光兇狠地迎上阿古力的視線,“殺無赦!”

    “是!”眾人領命道。

    身為騎士,論實力,他們雖然比不上眼前這兩個榮耀騎士,可是,他們個個都有著聯軍高級軍官的身份。單憑這一點,他們就不信對方敢向自己下手。

    無論如何,也要先聯繫上後勤護衛隊!

    隨著達內爾的一聲令下,十多個私軍將領和他們的扈從騎士及護衛,同時抽出了長劍,一踢馬腹,催馬就向烏合軍士兵的封鎖線衝去。

    “停下!”

    見此情狀,艾弗里和尤金一系的將領紛紛出聲呵斥。

    不過,對於鐵了心的私軍將領們,這樣的喝令毫無效果。轉眼之間,突在最前面的一個私軍騎士,就已經策馬衝到了封鎖線前。

    面對衝來的騎士,烏合軍士兵依然紋絲不動。

    這次封鎖後勤護衛隊,他們接到的指令,是沒有得到命令,不得出手。因此,面對策馬而來的私軍將領,這些漢子們,就只是抓緊了手中的劍柄,怒目圓睜,腳下牢牢釘在原地。

    那私軍騎士一聲獰笑,毫不減速!

    眼看他就要迎面撞上一個身材瘦削的烏合軍戰士,忽然,一騎斜剌裡插來,馬身前傾,狠狠撞上了他的側面!

    轟!

    戰馬長嘶,塵土飛揚!

    那私軍騎士被這一撞,連人帶馬,橫著就飛了出去。人馬在空中分開。戰馬落地哀嘶翻滾,拉出一道長長的溝壑,人卻如同一發出膛的炮彈一般,直接射到四五十米之外,撞垮了一堆木桶雜物,碎片飛濺。

    希律律!

    緊緊跟隨在身後的一幫私軍騎士大驚失色,紛紛勒馬止步。一時間,只看見群馬或揚蹄人立而起,或原地打轉,亂做一團!

    等到眾人驚魂方定,這才發現,烏合軍士兵線之前,宛若一頭鬚髮皆張的鋼鐵巨獸般的德巴塔,策馬橫槍而立!

    八個戰環,就如同八團飛旋的雷暴,上下飛舞,充斥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狂躁能量!仿佛只要稍有靠近,就會被其攻擊,被其吞噬,化為飛灰!

    現場一片死寂!

    四周人們呆呆的看著這狀若天神的騎士,心頭一陣狂跳,而數十位私軍將領加上他們身邊的扈從,護衛,也全都面露懼色,勒住馬,踟躕不前!

    太快了,太強了!

    就在剛才,德巴塔還站在阿古力和艾弗里的身邊,冷眼看著私軍將領們,在達內爾的命令下,忽然發動,衝擊烏合軍士兵的封鎖線。而轉瞬之間,他就已經化身為一道閃電,在千鈞一髮之際,將那騎士狠狠撞飛!

    雖然從表面來看,這一撞之力,全歸功於他坐下夏泰馬的神駿。可真正的內行都知道,戰馬的力量,除了其本身的素質之外,更多的,在於騎士的實力。

    騎士的鬥氣越強,戰馬的力量和耐力就越強。騎士的騎術越高超,戰馬的動作就越敏捷,速度越快。

    剛才那一撞,從啟動到全力衝刺,不過一眨眼的時間。而且,留給他的距離,也不過二三十米。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這麼短的距離內,控馬完成這樣的衝鋒,無論是鬥氣還是騎術,都絕對強得可怕!

    這樣一個煞神般的人物擋在面前,誰能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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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20 19:06: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第六十一章


    “放肆!太放肆了!”

    眼看私軍將領們被一個人就擋住了去路,個個面露怯意。達內爾不禁又羞又怒。

    眼下這支聯軍,大半都由貴族私軍構成。尤其是在騎士這樣的高端力量方面,私軍更是占了絕大多數。

    平日裡,這些私軍騎士和軍官將領,恃才矜貴,盛氣凌人,別說烏合軍,就連慕尼城衛隊騎士團的長騎士,也不怎麼放在眼裡。在他們看來,對方不過是仗著慕尼城衛隊這個招牌罷了,真要是沙場對陣,只怕還不是他們的對手。

    對此,達內爾其實也有些頭疼。

    這些騎士,以前都在各自效忠的貴族領地裡,參加幾次集中了周邊幾個郡縣強者的騎士比武,剿滅過盜匪團,護送過車隊去附近的大城市,就算是見了世面的了。其中不少人,只怕一輩子連領地也沒出過。

    就個人實力來說,他們雖然和別人的等級稱號一樣,但在戰鬥經驗,武技等方面,其實還頗有差距。真要生死相搏,在同等數量和實力的情況下,他們絕對不是慕尼城衛隊長騎士的對手。

    可達內爾再怎麼想,也沒想到眼下這樣的情形。

    身邊這些私軍將領騎士,雖然算不上最強的,但也都是挑選出來的精英了。他們自己連同扈從和護衛,加起來三十多個人,居然被一個人就嚇得亂作一團,哪怕對方是一位榮耀騎士,也著實丟盡了臉。

    呵斥聲中,達內爾用手指著德巴塔,正要放狠話威脅,可話還沒出口,就只見德巴塔身後的一眾騎士。呼啦一聲散開,呈一個半圓形,將私軍騎士包圍了起來。

    這些烏合軍騎士,個個長劍出鞘。身上的鬥氣戰環,更是早就激發出來。坐下戰馬在鬥氣的刺激下,體形膨脹近兩倍,血管賁張,肌肉虯結。一雙眼睛如同被點燃的火焰一般通紅,碗口粗的馬蹄。用力的刨著地。

    這一幕,不但讓一幫私軍將領如臨大敵,同時也讓四周圍觀者張口結舌!

    大家毫不懷疑,只要德巴塔一聲令下,這些眼中兇光四溢的騎士。就會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

    如果說,之前大家還心存僥幸,認為烏合軍再怎麼瘋狂,也不會真的越過底線的話,那麼現在,已經沒有人再有任何一丁點類似的想法了!

    這幫傢伙的眼中,壓根兒就沒有軍法。沒有敬畏,更沒有底線!

    達內爾已經完全懵了。

    他的手指還指著德巴塔,他的臉上,還掛著那高高在上的冷峻威嚴。可眼前,德巴塔和一幫烏合軍騎士,連瞟也沒有瞟他一眼。

    身邊的阿古力,目光望向遠處。就如同一尊雕塑般,對麾下騎士的瘋狂行徑視若無睹。對他更是徹底無視。

    倒是艾弗里斜睨了他一眼,但那目光中的譏諷,只讓他越發難堪!

    達內爾一時羞惱到了極處,可面對這幫桀驁不馴且膽大妄為的烏合軍騎士,也只是束手無策。

    講理?這幫混蛋根本就不是講理的人。

    動武?人家一個榮耀騎士,就嚇住了這十幾個帶著扈從和護衛的私軍將領。旁邊的其他烏合軍騎士,也個個殺氣逼人!更可惡的是,艾弗里還宣布了戒嚴令,就算自己現在想調兵鎮壓都不行。

    達內爾騎虎難下,他先把目光投向烏合軍名義上的統領魯伯特,在收獲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之後,他咬咬牙,把目光投向了艾弗里,說道:“艾弗里,這你可都看見了。他們當眾出手行兇。在場的人都是見證。這件事,你若是不解決,我就告到指揮部去。讓尤金將軍和貴族長老們來處置!”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艾弗里。

    達內爾這句話,直接把矛盾轉移到了艾弗里的身上。

    艾弗里皺了皺眉頭,說道:“我說過,我不知道什麼兵變。烏合軍的這次行動,我早就知道,而且,還是我親自批準的。”

    一句話,驚得眾人目瞪口呆。

    阿古力和德巴塔互視一眼,困惑不已。而達內爾和一幫貴族私軍將領們,則面色鐵青的握住了劍柄,身體一陣僵直。

    “你什麼意思?”達內爾艱難的吞了口唾沫,目光驚疑不定地問道。

    剛才他們還在猜測,烏合軍這次行動的背後有沒有尤金那邊的影子。雖然他們從種種跡象來看,幾乎已經認定了答案,但這種事情,畢竟沒有證據,也不可能得到對方的承認,只能停留在猜測上罷了。

    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艾弗里竟然敢公開承認了!

    而最讓大家驚懼的是,他既然敢承認,就意味著他不需要保守秘密了。再進一步想想,什麼情況下,才不需要保守秘密……一時間,眾人背心都是一陣冷汗。

    對方要動手了?!

    這場就連他們貴族一方,也不想輕易開啟的內戰,難道就這麼忽如起來的爆發了嗎?!

    如果艾弗里在這裡就搶先下手,自己這些人,能逃出去幾個?

    許多貴族私軍將領們,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們握著長劍,勒著馬,不安的團團打轉,掃視著四周的環境,想要為自己找一條生路!

    不過,艾弗里的回答,卻並非他們想像的那樣。只見他面色平和的道,“大家都知道,組建烏合軍,是為了彌補我們兵力不足的劣勢。把一些不太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們,我們才能抽調出人手,投入到其他方面。”

    說著,他對面色鐵青的達內爾狡黠的一笑道,“今天的行動,其實是一次演習,主要目的,是保護後營。你瞧,他們完成的不錯,不是麼?”

    包圍後營,是為了保護?!

    別說達內爾一幫私軍將領,就是艾弗里身邊的軍官們和阿古力等烏合軍騎士們,也是面色古怪。

    這樣的鬼話。連他們自己也沒法信。

    眼看達內爾臉上血色上湧,咬著牙就要開口駁斥,艾弗里沒給他機會,直接擺了擺手,把他的話打斷,說道:“當然,我也沒想到,他們事前沒有跟後營溝通,而且。還利用這次演習恐嚇後營,讓他們交出被無理關押的學兵。雖然從人情道理上來說,這樣做沒錯,但從軍法軍規上來說,還是很不好……我會嚴肅批評。”

    很不好?

    嚴肅批評?

    達內爾氣得臉都白了。恨不得當場就找張桌子來掀。

    狗娘養的,這麼荒謬絕倫連三歲小孩都騙不了的鬼話,也虧他說的出口。還能說得如此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模樣。

    這只老狐貍!如果他真的是跟烏合軍私下有姦情,那這就是包庇。如果沒有,那這就是收買人心!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實力不是艾弗里的對手的話,達內爾恨不得當場就跟他拼了。來個血濺五步!

    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

    達內爾強忍著怒氣,冷笑一聲:“艾弗里大人的話。我不敢不信。既然是演習,我想,也應該解除後營的誤會。讓他們配合一下。我想見見赫爾曼,不知道艾弗里大人的演習。還要持續多長時間?”

    “我去問問。”艾弗里聳了聳肩膀,一攤手。“你知道,我不是具體的執行者。這事兒我還得聽他們的。”

    達內爾那叫一個氣啊。真想吐他一臉的口水!

    他鐵青著臉道:“那我就在這裡等著,直到見到赫爾曼為止!”

    艾弗里轉身走到阿古力的身旁,和他的目光對視一會兒,苦笑一聲,低聲道:“好吧,阿古力大人,您現在能告訴我你們究竟想幹什麼了嗎?如果真的只是為了釋放那個被關押的年輕人的話,我可以保證,這件事我來辦!絕不會讓赫爾曼傷他一根寒毛。”

    面對達內爾,艾弗里把這件事情擔在了自己肩膀上,卻從頭到尾連烏合軍究竟想幹什麼都還不知道。而原因,只不過因為他對阿古力的信任。他知道,無論阿古力和德巴塔想做什麼,他們的榮耀,都不會讓他們做出任何有損盧利安,有損帝國,或有損他們的名譽,違背準則的事情。

    看著艾弗里誠摯的臉,阿古力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而就在這時候,右耳中的鴿子木耳塞,忽然傳來了一陣清脆而尖銳的嗚嗚聲。阿古力凝神靜聽,片刻之後,他震驚的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德巴塔。

    而德巴塔,顯然也得到了同樣的消息,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中都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

    短暫的失神之後,阿古力和德巴塔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弧線,臉色也恢復了正常。

    “艾弗里先生,”阿古力沈聲,“尤金將軍,現在不在軍營裡吧?”

    他怎麼知道?艾弗里心頭一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金離開軍營去見喬伊斯夫人,是一個秘密。為了保密,尤金還以和幕僚研究戰術部署,來了個金蟬脫殼。讓別人都以為他正在中軍主帳裡。

    而遠在這裡,且身份地位完全不可能接觸到軍中核心事務的阿古力,卻忽如起來的說出這樣一句話,讓他如何不震驚。

    不過,事關重大,艾弗里心頭雖然一陣劇烈跳動,臉上表情卻紋絲不動,只是皺了皺眉頭:“你問這個……”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阿古力打斷了。

    阿古力看著他的眼睛,平靜地道:“我還知道,尤金將軍,是去見喬伊斯夫人了。”

    艾弗里的瞳孔,一陣收縮。如果眼前說話的人不是阿古力,他幾乎就要拔劍了。

    “你怎麼知道?”

    到這個時候,艾弗里也不再隱瞞,而是震驚地反問道。

    “我怎麼知道的,你一會兒就明白了,”阿古力見艾弗里變相的承認了,眼睛微微一瞇,斷然道,“不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那是一個陷阱。”

    說著,他輕輕用手一按艾弗里的小臂。將這位幾乎快要跳起來的副統領牢牢的摁住,以免他心神失守的情況下,舉止異常,讓旁邊的達內爾等人看出什麼端倪來。

    “現在時間緊迫,我們先打發達內爾他們,然後再跟你細說,現在,我們怎麼做,你跟著配合就好了。什麼都別管。”

    “好!”艾弗里咬牙答應道。

    兩人一番低語之後,旁邊眾人就只見阿古力向艾弗里躬身行禮,口中道:“艾弗里大人既然下令,我們自然遵從。不過,也希望大人說到做到。”

    說著。他一臉冷峻的扭頭看了達內爾一眼,猛的向烏合軍士兵下令道:“所有人,立刻收隊回營!”

    隨著阿古力的這一聲令下,烏合軍士兵頓時動了起來。

    一隊隊士兵排成隊列,有序的撤向相鄰的烏合軍軍營。阻攔在道路上的馬車也被裝上車輪,套上駑馬拉走。身穿重甲的騎士們,一行行從眾人面前經過。那紛亂的馬蹄聲。和甲胄的拍打聲,漸去漸遠。

    片刻之後,被烏合軍封鎖的道路,就已經清理一空。隨著最後一隊士兵離開。後勤護衛隊軍營大門,又出現在了私軍將領們的眼前。

    看著空空如也的道路,看著後勤護衛隊禁閉的營門和營牆上,守衛塔上。那些臉色煞白,提心吊膽的士兵和軍官。達內爾和私軍將領們,都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場箭已經搭在了弦上的衝突,就這麼簡單的消彌一空。

    艾弗里答應了烏合軍什麼條件?

    難道,烏合軍這幫傢伙包圍後勤護衛隊,就真的沒做什麼?其目的,就真的只是為了那個名叫羅伊的小子?

    私軍騎士們忍著心頭的困惑,跟隨達內爾策馬向後勤護衛隊飛奔而去,所有的答案,只要見到赫爾曼,就能水落石出!

    ……………………

    ……………………

    塔樓上,赫爾曼臉色蒼白的看著軍營外,飛馳而來的達內爾等人。

    而在他的身後,是兩名護衛,和換上了護衛的服飾,寸步不離他左右的奧斯頓和阿爾傑農。

    三位剛剛還和赫爾曼生死相搏的公正騎士,同時也是後勤護衛隊各中隊隊長,靜靜的站在更靠後一點的位置上。

    往常跟隨赫爾曼的時候,他們就站在這裡。不過唯一不同的是,現在的他們,敬畏的目光,已經不在投向赫爾曼,而是不時落在兩名大光明騎士和塔樓陰影中那個單薄少年的身影上。

    囚室中的慘烈廝殺,已經塵埃落定。

    埃德森和一名護衛身死,霍普重傷。剩下的人也因為同赫爾曼一場內訌,成了永遠也不可能彼此信任的仇人。

    而他們所有人的命,都掌握在羅伊和兩名大光明騎士的手上。

    站在守衛塔塔樓上,已經快半個禱時了。

    這點時間並不算長。不過,如果說,再次之前,他們心裡還多少有那麼一絲僥幸的話,那麼,這半個禱時站在這裡所目睹的一切,已經足以讓他們明白,自己落入了一個巨大的魔掌之中。

    而這個魔掌的主人,赫然就是那個被他們抓起來,企圖謀殺於囚室中的少年!

    他竟然能調動烏合軍!

    那兩名領頭的榮耀騎士,還有那些敢向貴族私軍將領們拔劍相向的騎士,顯然全都是他的人!

    每每看到羅伊那張有些迷糊的青澀臉龐,赫爾曼和幾位騎士,都不禁心裡發寒。這輩子,他們見過形形色色的少年,無論是天賦超群的,少年得志的,糊裡糊塗的,聰明伶俐的,甚至還有些心狠手辣的……

    可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像羅伊這樣外表憨呆而無害,內裡卻如此狡猾陰險的小子!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他們完全不可能想像,這些事情,竟然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做出來的!

    和他比起來,那些自以為躲在幕後控制一切的貴族領主,簡直就是舞臺燈光下純潔的少女。而他,才是黑暗中真正的惡魔!

    現在,整個後勤護衛隊,已經掌控在了他的手上,就連赫爾曼,也被迫背叛他的領主娜塔莎女伯爵,交代了所有的消息。雖然不知道羅伊究竟想幹什麼,但大家都知道,一張隱藏在黑暗中的大網。正向著茫然不知的貴族陣營,緩緩張開!

    馬蹄聲響。轉眼間,達內爾等一行人就已經飛馳到了營區大門口,高聲叫門。

    眼看達內爾到來,大門口的衛兵,飛快的合力取下了沈重的門閂,三人一組,吭哧吭哧的將兩扇大門打開。

    寂靜中,赫爾曼的耳邊。傳來了羅伊的聲音,“赫爾曼先生,您應該說些什麼,都記清楚了嗎?”

    赫爾曼身體一顫,扭頭深深的看了羅伊一眼。俯首道:“記清楚了。”

    “那好,”羅伊的臉上,露出陽光般的笑容,“我就在這裡等你們。”

    領著四名護衛和三位公正騎士,赫爾曼轉身下了樓,穿過營區前的空地,向已經策馬進了營門的達內爾等人迎去。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營牆上已經點燃了火把,空地四周和營區道路上,也擺上了火盆。私軍將領們在一擁而上的護衛隊士兵們的幫助下翻身下馬。一些人迅速分開,四處查看。其他人則在達內爾的帶領下,走到赫爾曼面前。

    “如何?”達內爾一邊環顧四周,一邊面沈如水的問道。

    就眼前所見看來,他們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後勤護衛隊雖然在烏合軍的包圍下,斷絕了一個多禱時的聯繫。可營區並沒有受到攻擊的跡象,除了士兵們臉色有些驚恐之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和平常一樣正常。

    “營區沒什麼事兒,”赫爾曼行了個禮,回答道,“那幫賤民,要求我們釋放羅伊。我沒理他們。”

    “他們有沒有攻擊營區,或者動什麼手腳?”

    “就憑他們?”赫爾曼冷笑一聲,不屑地道,“再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這一點,我壓根兒就不擔心!況且,咱們後勤護衛隊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他們膽敢攻擊,我可以保證,來多少就讓他們死多少。”

    赫爾曼的自傲,讓達內爾放下了心。

    他拍了拍赫爾曼的肩膀,點頭道:“有你坐鎮,我很放心!”說著,他壓低了聲音,在赫爾曼耳邊道,“那小子呢?”

    赫爾曼道:“還關著呢。”

    “你準備怎麼處置?”達內爾半瞇著眼睛道。

    赫爾曼沈默著,良久,做了個割喉的手勢,壓低聲音道:“席林大人說,不想看見他活著出去。”

    達內爾倒吸了一口涼氣,怔了半響,才點點頭。

    雖然同屬貴族陣營,可要論和蘭里斯人的關係,他遠遠比不上喬伊斯,娜塔莎和威爾斯這些人。只是因為在貴族當中相對出眾的個人實力和對軍事的了解,才勉強擠進了貴族核心圈子。

    達內爾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打聽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因此,一直以來,他只是埋頭做好自己在軍中的事情。就消息來說,身為貴族領主一員的他,甚至比不上身為娜塔莎伯爵心腹的赫爾曼。

    尤其是在謀殺羅伊和襲擊尤金這件事情上,達內爾更是完全不知情。哪怕此刻,赫爾曼只告訴了他消息的一小半。關於尤金的那部分,連一個字也沒提起。但這已經足以讓他惶恐莫名了。

    這一刻,達內爾忽然發現,那籠罩在璀璨的燈光,華麗的宮殿和悠揚的音樂聲下的暗流,已經徹底脫離了掌控,越來越洶湧。那籠罩在慕尼城上空的烏雲,終於要化作雷暴,向人們狠狠的壓下來。

    天已經黑了下來,無數的陰謀詭計,無數的背叛出賣,無數的血腥暗殺,將隨著一個少年的死亡,而一一上演。

    看著赫爾曼那雙陰鶩的眼睛,想像著那守衛塔陰暗的囚室中,那個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的少年,達內爾忽然有一種遠遠逃開的衝動。

    “既然這裡沒什麼事兒,那我們就先走了。”心頭的慌亂,讓達內爾無心在這裡繼續待下去。在幾位四處查探的私軍將領,都紛紛匯報沒有異常之後,他跟赫爾曼交代了一句,便匆匆離開了後營。

    然而,魂不守舍的達內爾並沒有注意到,在他轉身離去的時候,赫爾曼眼中閃過的一絲複雜情緒。也沒有發現,就在他為席林的心狠手辣而震驚的同時,這個後營,早已經悄然無聲的改換了主人。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開之後不久,赫爾曼已經規規矩矩的跟隨著那個他以為是階下之囚,命在旦夕的少年,穿過一條隱蔽的通道,走進了烏合軍軍營的一個燈火通明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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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7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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