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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明寐】傲世法則〈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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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6 01:17:49
第二節:你幾級?(下)

夜空中,盔甲男先將右手攤開,再緩緩的握拳,巨大空間中的金屬顆粒仿佛被他安撫,很快就安靜下來,又那樣人畜無害的漂浮著……

但在他下方,所有的黑戶異能師們,現在都干癟得像個破布袋子,完全看不出人樣。

戰隊指揮跟他所有的手下一樣,也被盔甲男當成了檢驗異能的標靶。直至他的身軀變得跟馬蜂窩一樣、再也擠不出一滴血,這才輕飄飄的倒下去……

偌大的圓形場地中,再沒一件東西是完整的,旗幟、帳篷、木材、甚至地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孔洞,稍微有點重量的東西都在傾斜、垮塌,一切能燃燒的玩意兒都在冒煙,就連那些破布袋一樣的軀體都不例外。

夜風輕拂,血腥味與金屬燃燒的氣味混合,很濃烈、很刺鼻。

“這個效果,”盔甲男檢視完戰場,出一聲感慨:“算是可以見人了吧?”

“轟——隆”就像是呼應,前后營門都在這時傳來連綿爆響聲。

盔甲男抬起目光遠眺,看見三處營門都被一組組飛旋的球體摧毀。十個跟他同樣裝束的騎士已經殺進營地,正用恒定度驅使身邊的球體回旋、推進,簡直是勢不可擋

七到九個金屬球編成一組,在身穿重甲的騎士驅使下高旋轉。整組動起來之后,就是活生生的鋼鐵漩渦,

球體很龐大,直徑至少三米,表面有銀白的金屬光澤,卻絕不光滑。因為這東西是金屬的,而且是用各種金屬制品擠壓而成,制作粗糙不說,還有些刀尖、槍頭、彎鉤之類的玩意杵在外面,不好看,但滾動時殺傷力大得嚇死人。

營門帳篷之類的玩意?壓過去士兵軍官之類的敵人?碾成渣房倒屋塌自然不在話下、帳篷甚至人體全都給撕成小碎片

沒有任何建筑能擋住鐵球的沖擊,也沒有任何敵人能沖破鐵球的回旋軌跡,而那些射出的羽箭和投擲的標槍,在距離重甲騎士三十米的地方就彈開了。

給人的感覺就倆字——絕望

兩個異能戰隊都被消滅殆盡,聯軍方現在拿不出任何手段來抵擋這種攻擊。無論士兵還是軍官,只要跟金屬球照上面,那離嗝屁也就不遠了,所以潰逃現象沒有成規模的出現。估計到了最后,能撿條小命回去的也就是小貓兩三只……

巨大的鐵球、轟然的馬蹄聲,都在向盔甲男的下方靠攏,因為他身下是營地的中心位置。

盔甲男慢條斯理的取下頭盔,隱隱火光映出他的面龐,正是消失一段時間的湯森。

近月不見,他臉上的線條變得很硬,黑色雙眼里,目光銳利得像是能傷人——他閉上眼,還伸手肉了肉臉,總算恢復了點往日的神采——就是那種不管怎樣都無所謂、什麼情況都關我屁事的風范。

找出根煙草點燃,但還沒吸到一半,整個營地就已經被鐵球戳穿了。在驚恐和黑暗之中,聯軍將士的嘶吼哀嚎持續上漲,仿佛要把這輩子的份額全部用光——再不用也沒機會了。

不久之后,滿營哀嚎中混入了急促的馬蹄聲,密密麻麻的火頭從后門那邊冒出來,逐漸往前門一側蔓延。視野里,那些擠擠挨挨的臨時糧倉,開始在夜色中散出濃煙和火光……

“導師”清脆的女聲在盔甲男下方響起:“我們打完啦,沒人受傷”

“看到了,大家的進境有提升。”盔甲男頻頻點頭,臉上帶著欣慰的微笑:“戰場真是刷經驗的好地方。”

“領”幾乎是在同時,渾厚的男聲也在不遠處大聲匯報:“突襲目的達成”

“幹得還行。”盔甲男緩緩降下地面,神色冷峻的夏令:“再檢查一次,倉庫要全部點燃。”

“明白”帶著軍令的騎士快馬離開,意氣風,精神抖擻——這是偷襲戰,只要糧倉燃起來,局面就是就板上釘釘,天王老子來了也翻不了盤。

近衛們極為興奮,因為在領帶領下,他們連滅了將近三十個后勤營地,打得酣暢淋漓,戰功難以計數,身為普通人,怎麼可能不興奮?

使用異能驅使大鐵球的重甲騎士們卻沒離開,反而圍在盔甲男身邊,嘰嘰喳喳的討論起剛才的戰斗心得,聽聲音,她們都是豆蔻年華的少女……之所以能把偷襲戰打成殲滅戰,完全是異能的功勞。但除了盔甲男,其他異能師居然全是少女?

那些死掉的聯軍要是知道了,恐怕會氣得全部變怨靈吧

“可惜不能打出我們的旗幟。”某少女惋惜的說:“湯森導師的荊棘玫瑰旗,多威風啊”

“平時要低調,偶爾抽別人耳光的時候才會出效果。”湯森微微一笑:“不過旗幟這事,大家再努把力吧話說這,等你們特殊晉升過,不管什麼旗,你們想打就打”

“導師,這應該是最后的營地了吧?”有少女問:“我們什麼時候回程?”

“今晚就回,不然別人就該等急了。”湯森平靜的回答:“還剩十天時間,正好夠用。”

“十天?”美女們有點詫異,十五天才能到銀濤城吧?

“我們抄后勤,不是要聯軍回頭,而是要他們加。他們只剩隨身給養,敢耽擱嗎?只能往戰場沖。”湯森語氣淡漠:“別擔心,聯軍絕不會回頭的。”

“為什麼……導師,聯軍為什麼不會回頭啊?”

“因為聯軍高層能飛。”湯森笑笑:“準備吧,我們馬上出。”

導師的答案很短,提問的少女迷惑不解,緋紅少女碧翠絲見狀,輕聲給她解釋清楚——聯軍高層或會異能、或有飛行獸,能飛就等若能逃。銀濤城是巨大利益,他們一定會賭這把。

“那他們的軍隊怎麼辦?”提問的少女問:“都不管?”

“別傻了。”碧翠絲轉頭,看著遠處的魁梧背影說:“導師這樣的人,絕無僅有。”

湯森說“十天正好夠用”,那麼,大家肯定能在十天內到達銀濤城,只是路上會很辛苦。因為湯森的判斷標準跟別的異能師有差別。確切的說,他比別人強很多,眼光自然就不同。

還別說,這種現象以前從未有過。異能師公會現行的等級劃分,無法對湯森的實力做出適當評價。他身上掛著初級異能師的標簽,可實際上,他的異能戰力那才止初級?

到底出多少很難說,公會現行的檢測手段也拿湯森無能為力。湯森絕對不會老實匯報,他的能力和天賦,簡直就是為了坑人而生。對手如果用尋常眼光看待他,肯定是自找倒霉啊。

這種奇特的異能天賦,讓他不聲不響的占了大便宜,也讓他成為不折不扣的異能殺手。

湯森在聯軍身后搗亂,只帶學徒和近衛,所以沒有別的戰術。不足一月,他親手干掉的黑戶異能師至少五十個以上,全是二級和三極。初級的也有,更慘,都被湯森送給學徒們練手了。

戰績,湯森本人無所謂,敵人就是敵人,有必要關心他們的身份屬性嗎?

可對西海岸的黑戶異能師來說,湯森帶來的無疑是場浩劫——就是把西海岸的黑戶加在一起,也不過才五六百人。聯軍這邊的密度高,那是因為三大勢力只能用黑戶,公會異能師才不會鳥他們。可誰能想到,西海岸的民間異能力量,居然在湯森手里吃了這麼大的苦頭?

十分之一,這戰績已經不能用震撼來形容,簡直是窮兇極惡

這場戰事結束之后,湯森奎爾薩的名字肯定會傳遍大陸。唯一不能確定的,就是湯森的名聲到底是好是壞,這件事人力難及,只跟戰爭的結局緊密相關。

湯森清楚這點,所以他必須在開打之前抵達銀濤城,那里才是戰爭核心

在聯軍的左、中兩路大軍和匯合、距離銀濤城還有十天路程的時候,三路后勤同時被襲。急報如雪花般傳到總部,半天時間就收到三十多封。急報中說,在聯軍左、中、右軍的背后,都出現了敵軍的精銳。

這批精銳數量不多,但戰力很強,剛剛出現就把聯軍背后給攪成了漿糊,損失很巨大。聯軍再怎麼兵強馬壯,也不敢疏忽自己的后路,將領們馬上就急了——不為別的,那是自己的后路,就這麼讓別人打?

戰爭狀態下,一切物資都要靠后路運輸,隨身攜帶的物資都只是應急的,二十萬人,每天是多大的消耗?其他物資還好說,大不了真的狩獵嗎嘛,但糧食出問題,活活餓死都有可能啊

但令人奇怪的是,聯軍總部的氣氛幾乎凝滯,老成的將領陰郁嚴肅,沉不住氣的將領七情上臉,卻始終沒人提出這個方案。長官們沉默不語,手下們迷惑不解,這種事,還用得著想嗎?

其實,大軍應付這種狀況,辦法是明擺著的,就是主力或者一部回頭,先剿了這些精銳再說打銀濤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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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兵臨城下(上)

普通人不知內情,所以只會考慮敵人;將領們不一樣,他們還要考慮己方的上層。他們知道,三大勢力對銀濤城垂涎已久,簡直是急不可耐——正因為高層們頻頻干涉,所以各路大軍的行程被安排得很緊,幾乎是針插不進。將領就差給士兵們插上翅膀,讓他們直接飛去銀濤城。

跟這些不著邊際的高層說回頭?被打死的話找誰說理去啊?可如果不回頭,聯軍就有可能陷入危險,畢竟對方在搞你后勤線啊……怎麼辦?

什麼水里游什麼魚,幾個油滑的老家伙眼睛一轉,眼色一打,就拿定了主意,慢慢的加重了語氣,一來二去就吵起來了。

其他將領開始還納悶,后來逐漸品出了味道,也紛紛加入其中。最后,他們分成五六七八派、提出十幾二十幾種辦法,理由更是花樣繁多、品種齊全、要多沒譜有多沒譜……

手下們站在旁邊都看傻了

一群人越吵越兇,拍桌子、踢板凳,唾沫橫飛、聲震四方,仿佛隨時都會抄家伙干上一架似的。

但別以為這是在真吵,其實,這是個神奇的魔法,而且是召喚用的——亞洛伯格終于被他們召喚出來了,沒錯,就是做了分疆裂土宴、然后又在拍賣會上被湯森欺負過那個少爺。

此時的少爺,跟傳聞中的完全不同,也跟湯森見過的那位不同。

先,他的表情很平靜,謙和的氣質中有絲絲威嚴溢出,目光中唯一蘊含的東西叫“智慧”;其次,他現在穿著一身筆挺的軍服,但上面沒有軍銜和標志,除了皮帶、短劍之外也沒有任何配飾。

這種軍服叫“光板”,通常是退伍、遣返、候審的前軍人的打扮……即便是這樣,幾十名將領中,卻沒有一個人能跟少爺比風紀。

沒錯,少爺現在就是一個標準的軍人,腳步穩健而不飄逸,動作灑脫而不陰柔,就連看人的目光都是平視——從他出現在總部大帳的那個瞬間起,全場就鴉雀無聲,幾十個將領低眉順眼,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將領們就是要召喚他——亞羅伯格。霧靄宮殿的少爺、未來的光輝教會使徒、“狩獵團”的當家人。但他的身份太重要也太然,不是大事不露面,將領們甚至沒辦法正常晉見他。

少爺知道情況后,瞬間就作出了決定。

他的理由很有說服力:部隊隨身攜帶著二十天的給養,一路猛進的話,刨去趕路,聯軍至少還有十天時間攻打銀濤城。聯軍總兵力過二十萬,銀濤城的防御極弱,三天內必破

城一破,給養問題就迎刃而解。

這個淺顯的道理,將領們誰不清楚呢?但問題是他們地位不行,無論什麼事,哪怕再正確的事,都要有大人物出來撐腰或者背黑鍋,他們才敢作——因為特殊情況的出現,所以不管選擇繼續向前、停留等待又或轉身清剿,肯定都會被人質疑,將領們沒那個本事去解釋的。

再有,您是當家人,您讓大家累得跟狗似的,不得給點福利啊?

“的確辛苦。”少爺雖然是少爺,可這種事他懂,更知道要怎麼做:“我會考慮。”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不就是看成效嗎?將領們爽快的走了,后勤被襲的性質也被改變了——它現在是動力,能讓聯軍上下群情亢奮

亞洛伯格的眼光和格局跟一般人不一樣,他清楚自己剛才的角色是冤大頭。但他是霧靄宮殿的少爺,聯軍的當家人,別說背黑鍋,天塌地陷都不能變色,意外生時也必須撐住。

伯格家的家訓第一條:你姓伯格,你沒資格哭泣

臉上撐住了,心里某個角落卻有點不爽,畢竟是親手布置的局面遭人破壞了。但怒歸怒,即使在沒人的時候,他儒雅的面孔也沒有扭曲——這跟少爺在拍賣會上的表現不一致,如果是那時候的少爺,整張臉不但扭曲、而且還得變形、最后得跟毛巾擰水有一拼才對

“菲斯特君,你覺得派幾個異能師,就能拖住二十萬大軍嗎?”少爺瞟了一眼地圖,搖頭說:“貿然使用這種血本無歸的戰術,會降低我對你的觀感。”

“來個人。”少爺招了個管事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肯定都是很毒辣很陰險的算計,因為少爺臉上帶著點微笑。但他身前的管事卻露出一臉佩服到五體投地的神色。

確定“菲斯特的精銳們”絕無幸理之后,少爺這才慢條斯理的離開大帳。當家人爽了,聯軍也爽了,好像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但我們都知道,有句話叫“世事殘酷”,而這種殘酷又往往體現在“真相”兩字上。所以,真實世界,真實的人,經常乎人們的想象。

此時的少爺,再怎麼聰明淡定、再怎麼精于算計,也接觸不到真相。所以他這些安排完全是無用功,更難堪的是他好像弄錯了人……就算借給少爺幾副腦子,他能想到是湯森奎爾薩?

不過就算換了別人來,如此局勢、如此事態,一樣想不到在背后搞鬼的另有其人。

說到湯森,聯軍上下,從指揮部到后勤部,所有人都以為此人正任勞任怨的跟在大軍后面,揮汗如雨的搶運物資,個別人甚至還在苦苦等候他倒霉的消息……

我們必須要說,揮汗如雨這點他們還是猜中了……

在趕路這件事上,湯森與聯軍步調一致,兩者幾乎是同時拔腿沖向銀濤城。

要說區別,大概是湯森這邊的路程過聯軍,但好在他們人少靈活、實力強橫,很適合走人跡罕至的小道——聯軍總部的少爺,可沒算到“菲斯特的精銳”會突然抽身,所以他安排的圍剿人手,中途剛好跟湯森等人錯過。

所有的人都很累,所有人都是滿身風塵,因為時間不等人。

十天,可以用來長途跋涉,可以造成很大影響,甚至可以改變人們的想法。比如銀濤城的民眾,無論軍民,他們都在這段時間里走完了一段完整的心路,他們做出了最后的選擇。

普通民眾,絕大多是從抱有一線希望到絕望;忠于菲斯特王子的軍人,他們的奉獻覺悟已經升級為犧牲覺悟;等著看熱鬧的家伙們,興奮之情逐漸收斂,但背地里都把瓜子板凳準備好了;三叉戟家族的其他支系,差不多都在聯軍那邊呆著。

背叛,因為他們看見了誘惑;

堅持,因為他們還記得傷痛。

西海岸這地方,地域廣大,民族眾多,所以地方勢力生態很獨特,規模小、更迭頻繁、數量又多,根本沒人記得住。幾百年以來,大家公認的大勢力就只有那麼幾家,確切的說是四家。

排名榜的,理所當然是銀色海岸,

被推為第一,不但因為它是管理西海岸的老牌家族,也因為它底蘊太豐厚了。人人都知道銀色海岸從百多年前開始沒落,不行了,可一百多年持續沒落下來,他居然還沒觸底。孤獨高傲百年時光,只見窘迫不見極限,別家勢力誰有這本事?不服不行

剩下三家按實力排名,霧靄宮殿、晨曦議會、泛西海岸俱樂部。

他們的實力都不錯,各自拿出長處跟三叉戟家族比較的話,即便差點也有限。但這三家的名聲永無指望,因為他們來路都不正,做事又太糙——你說你心黑手辣也就算了,壞事做完還懶得洗地,真是一點專業精神都沒有。

這三家是銀色海岸的老對頭,嚴格點說應該是死敵。一百多年前,銀色海岸是西海岸的老大,一呼百應那種。跟今天的情形一樣,它由強到弱的轉折點,也是一場討伐銀色海岸的戰爭。

當時,三大勢力就在討伐軍中扮演領頭羊,霧靄宮殿出力、晨曦議會出人、俱樂部出錢不說還跳出來扛旗……那仗打完,奎爾薩平原毀了,銀色海岸的王者沒了,西海岸眾多部落散了。

三大勢力卻在戰爭中展壯大,嘗到了甜頭,他們立馬把這種便捷戰爭奉為經典樣式。今天的聯軍也是用這種方式組建,有了足夠的經驗,所以規模更大、質量更好。

二十萬,這是個數字,更是三大勢力的決心。

它可以鋪滿大地,它能夠決定命運,它正在接近銀濤城。

被瞭望異能師現時,它是天地交接處的一絲細線;銀濤城外的哨兵看見它時,它是貼地奔涌的浪頭;城頭的普通士兵看見它時,它是神色猙獰的摧城黑雲

他們來了,垂涎欲滴,舉著形形色色的旗幟,穿著樣式迥異的戰衣;他們來了,肆無忌憚,數不清的鐵蹄和戰靴,就這樣踐踏在銀濤城的土地上。

刀槍在手,旌旗成林,他們在遠處出炫耀武力的呼喊,從淅淅瀝瀝到嗶嗶啵啵再到轟轟隆隆,就像海浪那樣層層相疊,一陣陣沖過來撞在城墻上;蹄聲如雷,鐵甲鏗鏘,無數腳步匯集起來,變成一種能讓普通人體察的震顫,順著地面滲進銀濤城里。

這種陣勢,別說是人,幾十年的老灰都從城墻縫里被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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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兵臨城下(中)

    呼喊聲如拍岸一樣沖擊著耳膜,震顫沿著地面侵蝕著意志,兩種效能疊加起來,幾乎能讓人神智不清。

    銀濤城頭,即使最堅定的戰士也忍不住握緊了武器,用力到指節發白。

    而在銀濤城裏,特別是外城和內城的民衆,他們面è倉皇、被無窮無盡的恐懼包圍。每座城市被攻破,都是他們這種有家有業的最慘,家破人亡只在旦夕

    恐懼隨時間加劇,終于蓋過了對家鄉的眷戀、對王子殿下的期望。人們隨手抓值錢的東西,拖兒帶女沖向碼頭——因爲王子的命令,碼頭上還有不少船隻,可以送人們去外海避難。

    那些不甘心死、更不甘心走的人,或者抱著往日的驕傲默默流淚,或者拋開一切嚎啕大哭。伴著城外震天的喧囂,哀到極點的慟哭聲在擴大,傷到盡頭的無聲眼淚在散播……

    舉城悵惘,萬民悲切

    宮殿區的高塔上,宮廷執事們走馬燈似的跑進跑出。

    他們在遞消息、傳命令、做決定——執事們都知道聯軍兵臨城下,他們不是不心慌、不是不害怕,一些年輕執事說話時都開始顫抖了,但他們依然在堅持。

    大家都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沒有挽回的可能了。王子殿下又能怎麼樣?他能憑空變出十萬軍隊來?這是打仗,要士兵們一刀一槍的拿命去拼現在人家是要跟你打仗,不是跟你詩作對、比較異能——所以王子那邊,大概也是無能爲力的。

    他們沒走,沒被嚇傻,因爲這裏是他們的家,因爲賢者家的執事跟別家不一樣,菲斯特王子就是他們最親近的人。

    賢者,能把賢者當好就不錯了,很難再做個好父親。菲斯特王子幼年喪母,父親長年不在,就是宮廷執事們一把屎一把的把他拉扯大,他們是王子的玩伴、王子的長輩、王子的家人……

    看吧,抱著地圖跑進跑出的執事,曾經是殿下的隨從;在沙盤上擺出最新態勢的執事,曾經教殿下釣過魚;咬著筆頭、跟幾名軍官交代事情的執事,曾經教會殿下使用零用錢……

    就因爲這個原因,聽說聯軍來襲的消息之後,執事們沒想過投降、沒想過跑路,一直堅守于此,足足兩個多月。他們知道有多少勢力來打銀濤城,他們也沒有贏取戰爭的奢望,堅守在這裏,苦苦支持,隻是想找到那最後一絲希望、隻是想用這種態度幫銀濤城渡過最危險的關口。

    做了可能會有希望,不做就一點希望都沒有。所以他們做了,但最後還是沒看到希望。情報一點點的彙集在這房間裏,地圖上的敵我勢態一目了然……這樣的局面誰還敢說有戲,那就是在侮辱別人的智商。

    執事們越來越沉默,他們就好像被聯軍關進一個房間,眼睜睜看他們封堵上所有的窗、眼睜睜看他們熄滅一盞盞燈火,現在,這間屋子裏就隻剩下無盡的黑暗與絕望……執事們內心已完全黝黯,但表情卻依舊很坦然。

    不就是個死嗎?

    “歲月之下,沒有永恒的城池。”執事中的執事,宮廷總執事如此宣布:“既然銀濤城注定消失,既然它注定在我們手中消失,那麼我們就要盡全力,別讓它消失得那麼難看、那麼平庸……銀濤城有虎豹的身軀,更有驕傲的靈魂所以,它不能像隻病貓那樣死”

    “它的內心,在渴望吼叫。請大家幫它吼出來”

    “以我之名,見證此刻”執事們發誓:“即使到了最後,銀濤城,依然是銀濤城”

    外面都這樣了,菲斯特王子又是怎樣的心情呢?

    菲斯特坐在窗邊的yù石邊沿上,神情凝重。

    華服下擺被挽起來、放在膝上,名爲“無知無覺”的金屬假面不在臉上,而是隨手擱在身邊。一隻uǐ蜷著,另一隻著……但與其說這是悠閑,還不如說是乏力、透支後的那種乏力。

    外面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一張清秀、英氣勃發、卻又稍顯蒼白的面龐上。他沉默的目光中,不時有光亮迸卻終究沒能存留下來,都閃爍著消失了。

    如果湯森看見王子的臉,他肯定會被嚇一跳。這不是菲利克斯?波頓嗎?鄉下土賊難道這又是一出“眼睛眨眨,老母雞變鴨”的把戲?

    與王子殿下形影不離的小蘿莉,此時就蹲坐在窗台下面,寵愛的布娃娃被她移到了背後,空出的雙手正在清洗某種果實。她面前擺著五隻金屬小碗,裝著不同顔色的液體。

    但奇怪的是,小蘿莉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就像是在給炸彈裝引信。

    她用三根指頭捏住月牙形的果實,屏氣凝神後,出手快如閃電。果實在各色液體中一沾即走,看似沒有規律,隨手爲之。但每沾過一次,果實就會用鮮花盛開的方式褪掉一層外殼。

    直至外殼完全褪掉,最後變得米粒大小,果實才會被她小心翼翼的放進菲斯特手裏。

    “真要這樣嗎?”小蘿莉憂心忡忡:“還是別吃了……”

    “吃,痛一陣;不吃,痛一生。”王子平靜的目光,看著手心裏的黑色果實。”就這樣讓滿城百姓淪爲魚我還真做不到。”

    “爲什麼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小蘿莉低下頭,抱怨:“不是說戰爭要在一年之後嗎?”

    “事情總是有原因的,只是我們現在不知道。”王子回答:“上邊,有可能真的出事了。”

    “帶聯軍來的亞羅?伯格,他真的這麼厲害嗎?”

    “你說少爺?他跟我大體持平,彼此層面一樣,相互牽制。但我不清楚他們還準備了怎樣的補救招數。”王子說:“如果換成我是少爺,我不會輕率面對同級的對手。所以他們一定研究過我,準備的後手也應該能壓制我——搞不好是完全壓制。”

    “你是說,他們有可能猜到你會強降等級?”

    “我是賢者,還兼著聖王的職責,難道就看他們破城殺人?”王子說:“不用猜,他們要奪取誓約之地,必須先除掉我。隻有這樣,銀è海岸才算徹底沒落。”

    “要是再給我們一點點時間多好……我昨天算過了,算來算去,比來比去,我們都要差一點,就隻是一點”小蘿莉說:“高級的有你,低級的有我,可是中間那層,我們一個都沒有……要不然,無視這個規矩好了”

    “記得你有次生日找不到我嗎?還哭了。”菲斯特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當時我跟著爺爺,旁觀了一個違反這規矩的異能師被處罰——他被剝奪了異能,全族三代,二十三個異能師,上百名學徒,都被強制服下巨龍之心。只是瞬間,龐大的家族支離破碎。”

    “你說,我能這樣做嗎?”

    “誰也想不到,以往最羸弱的普通軍隊,居然成了銀濤城的致命傷。”王子搖頭:“造成這個局面的是一系列意外,但時間、地點、角色都環環相扣……謀劃這件事的人,很可怕”

    “所以……所以你還是趕緊逃到爺爺那邊去吧”

    “爺爺跟我們隔著無法逾越的界限,那種地方我們去不了。”

    “而在普通層面,不管我逃去哪他們都會追上,那我不成災星了?”說到這個話題,王子臉上卻有了笑容:“情勢很危險,但我深信銀濤城會撐過去雖然我不能肯定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又會在什麼環節、什麼時間發生,但我就是知道,隻要我們堅持下去,意外就一定會出現”

    “你在說那個湯森?”小蘿莉一臉詫異。

    “我肯定湯森會來,但我說的是意外,他還不能等同于意外。”王子搖搖頭——湯森應該可以像進入夢想大廳、開啓黃金時代一樣,再創造一次意外。但是……雖然這城市裏許許多多的生命需要這個意外,但他們跟湯森毫無瓜葛。

    “必須打破規則限制,我才能從僵局中脫困”王子轉過頭,冷清的目光穿過窗戶,投到遙遠的天邊:“隻有這樣……局面才會扭轉過來,我們才能有所作爲,你才能畫畫。”

    “所以,我要吃。”王子的語氣漸漸堅定起來:“如果等不到別人稱爲意外,那麼我就隻能讓自己成爲意外。雖然強降了等級,但未必就不能殺人……”

    “可你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傻瓜,哪有不付代價的事?關鍵看值不值。”王子在陽光中轉身,笑容燦爛:“能換回好多人命……”

    “那麼,你答應我到最後才吃……”小蘿莉還想再說什麼,卻被緩緩的腳步聲打斷。

    “殿下?殿下?”年紀最大、資曆最老的宮廷執事目光悲切,杵著拐杖,氣喘籲籲的一路走過來。

    “連您都被驚動了。”王子擡起目光,溫和問候老執事。然後手指圈點,遠處立即飛來張蓬松軟椅,直接把老執事“鏟”進去“抱”住。

    看看小蘿莉哀求的臉,王子苦笑著收起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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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兵臨城下(下)

    “殿下”老執事喘勻了氣,半躺著緩緩開口:“殿下,我這把老骨頭……在宮殿服務三代了。”

    “沒錯。”王子點頭:“說起來,我叫您一聲爺爺都是應該的。”

    “我跟老老殿下一起長大,看著他鑄印、娶妻生子;然後護著老殿下長大,又看著他鑄印、娶妻生子;再然後,我護著殿下長大。”老執事喘了口氣:“殿下,在我這雙渾濁的老眼看來,銀濤城已經非常危險了——這絕不是老老殿下跟你開玩笑,他不會做這種事。”

    “我知道。”王子點頭:“我知道啊……”

    “所以,走吧殿下,你還年輕事情與你無關,你不用背負這種東西”老執事的拐棍在地磚上一下一下的撞:“走、快走隱姓埋名、苦練異能等你練到老老殿下那個程度,就出來給我們報仇”

    “執事爺爺,報仇這種事不是釀酒,不是越久越香。時間拖久一點,仇人都死光了,那比得上當場兌現有看頭?”王子說:“賢者很久沒殺人了……可能他們都忘記賢者是幹嘛用的。”

    “一百多年前,聖王被圍困在奎爾薩平原,他有大把的機會走,但是他沒有,最後拉了不少人陪葬。”王子在老執事身邊蹲下,語氣柔和卻不容商榷:“就是聖王這份倨傲,讓銀濤城多撐了百年……他們如果想要我的命,我理應迎戰”

    “如果這結果能讓外海那邊多撐二十年,我會很滿意。”

    “殿下”老管事眼流滿面:“殿下啊……就算你存了拼命的心思,但隻憑賢者詩篇是不行的……”

    “我知道,但我處在這個位置上,就有必須留下的理由啊,何況還沒到最後時刻。”王子說:“說不定我現在去城牆上轉轉,瞬間就領悟了聖王篇和勇者篇呢?”

    老執事不禁淚流滿面,銀色詩篇能瞬間領悟?真這麼簡單的的話,銀è海岸早就翻身了,何必苦苦掙紮百年之久?

    但王子已經下定決心,這種決定肯定不能被他左右。

    菲斯特拿起假面戴好,跟小蘿莉交代了兩句,然後出了波濤大廳,走向不遠處的執事大廳——執事們大多都待在這裏,此時看見殿下進來,他們連忙緻敬,禮節要比平時正式得多。

    “某些事,如果大家知道了,那就是災難,所以之前一段時間,我不能告訴各位原因。”菲斯特面帶微笑,看著他們說:“讓大家在這段時間裏擔驚受怕,我很抱歉。感謝大家爲我、爲民衆而做的一切事。”

    “現在,終于輪到我了。跟大家一樣,我有個崗位要堅守。”

    執事們望著菲斯特殿下,紛紛笑了。沒錯,強者有強者的堅持,凡人有凡人的願望,至少在這點上大家還是一樣的啊。

    “還有最後一件事拜托各位。還有很多居民想離開,我知道不可能,但……走一個是一個”

    “請放心,賢者,這不但是您的意志,也是我們的願望。”宮廷總執事站出來,他帶著驕傲的、閃著淚花的笑容:“我們會竭盡全力,那怕多送走一個也好”

    王子和執事們目光交錯,大家都帶著微笑,彼此的意志都不加隱藏,也都明白對方的選擇——此時此刻,多說別的什麼都很空泛,甚至虛僞。

    “謝謝大家”菲斯特收起臉上那絲微笑,鄭重其事的向大家行禮。

    然後他轉身,出遠去,步伐就像傳說中那樣,是那麼飄逸,永不沾染塵土。

    宮殿區設有到城牆的專用通道,這條通道幾乎是筆直的,一路跨越內城、外城、帳篷區,直接連接城防核心位置。所以沒過多久,菲斯特王子殿下就出現在城牆上。

    而在此時,城下聯軍的威懾行動剛好進入最高峰,聲直沖九霄、震顫最爲頻密——厚厚的城牆,凝重的城市,都在大軍的威懾面前微微顫動……

    毫無疑問,這是銀濤城有史以來最險惡的局面

    銀濤城的地形很奇特,整座城市都建在一個半島上。三面臨海,這對防禦而言很有利,所以隻有連接陸地的東邊會遭受地面攻擊——聯軍進攻,也隻能從東邊發起。

    東城牆是正是防禦重心。

    正外面,是大片平坦開闊的原野,以前常被三叉戟家族用來閱兵,還修了些駐軍設施。按說這些城外的設施不能讓敵人拿去用,但聯軍的速度太快,守城部隊甚至來不及將設置轉移銷毀,他們的前鋒就風馳電掣一般的沖到了。

    聯軍很貪婪,也很會撿便宜,二話不說就占了給自己用。

    但聯軍將領們沒接收手下的好意,爲了耀武揚威,他們連紮營都沒顧上,直接就把部隊拉到城下擺陣列。一個、兩個、三個……

    前鋒如此、中軍如此、後續部隊也如此……

    各級將領樂此不疲,花了大半天時間,他們在城下擺出好大一片人海。正兒八經的觀閱陣型,隊列排得又緊又密,鮮衣怒馬好不威風。說刀切豆腐塊是誇張了,但用整齊劃一來形容是不過分的。

    聯軍的行爲讓城上守軍很疑惑聯軍這是在唱哪出啊?犯病?還是琢磨出新戰術了?

    除了擺陣列之外,聯軍還非常興奮,因爲在趕路時聯軍上層就宣布了:三天內破城,全軍放假三天;兩天破城就放四天;一天破就放五天;如果三叉戟不戰而降,全軍加倍重賞

    這種價碼,可以讓士兵軍官提前十年變成財主,夫復何求?

    所以聯軍士氣高漲,十天的路程,隻用九天就走完了,餘下的這天時間,他們在幾十裏外做了休整。兵強馬壯、精力充沛,所以抵達城下時,他們都充盈著好像異能大師那樣的自信——但稍有不同:大師級的人物不會堵在人家口罵娘,這太沒品了。

    聯軍叫罵的中心思想是:“菲斯特王子是吧?銀濤城是吧?看我先嚇你們個屁滾尿流”

    話不髒,沒吹牛,也應該算聯軍的終極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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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聯軍之威(上)

    氣勢洶洶,大軍壓境,結果二話不說先在城下擺陣列,這事有點傻。

    可聯軍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先把銀濤城嚇個屁滾尿流,不好意思,那就輪到自己這邊屁滾尿流了——理由很簡單,他們這回打的是銀濤城跟以前的敵人相比,銀濤城很特殊,王子殿下那就更特殊了。

    說白了,這場耀武揚威是給聯軍自己壯膽用的

    銀色岸還有餘威,但百年時光下來也消磨得差不多了,所以這個不是關鍵。關鍵是菲斯特王子的賢者身份,他在正式場合的全稱是:銀月之冠、深海之濤、西海岸賢者、波濤大廳的主人、銀濤城的看護者——菲斯特.奧德裏奇.康納理惟士殿下。
    這一長串的頭銜裏面,這麼沒有“王子”呢?

    其實嚴格的說,菲斯特的主要身份是賢者。但因爲聖王支系在百年前完蛋了,別的人都不夠格,隻能由他來兼職……王子的未來是聖王,聖王的全稱也很長:烈日之冕、大地之主、西海岸聖王、奎爾薩的主人、銀色海岸的管理者。

    這些稱謂都不是白來的,是三叉戟家族的先輩用豐功偉績凝鑄、是各個部落、億萬民衆誠心贈與。所以賢者和聖王很崇高,在西海岸民間有相當程度的積威,二者合一之後,菲斯特的威望反而更高。

    想想看,西海岸人從小聽著賢者的傳說長大,菲斯特的事跡不斷流傳——現在站在銀濤城下的二十萬人裏面,至少有十九萬九千是西海岸人。隻要想到殿下可能在城牆上出現,他們就會震撼、就會戰栗、就會忍不住産生頂禮膜拜的念頭。

    暫且不說賢者的本事了,就隻說要把從小到大的偶像往死裏打……正常人會幹出這種事?被要脅、威逼著幹,內心不扭曲、不糾結、不慌不好,還真有可能屁滾尿流。

    所以,即使聯軍現在如日中天,即使銀濤城現在窮途末路,他們還是要壯膽才行。

    城四裏外的小土坡,飄著整整一排寫有“西海岸秋冬季狩獵團”字樣的巨大旗幟。旗杆筆直,比城頭的三叉戟旗幟還高;旗面又寬又長,被海風展開之後,遮住好大一塊地方……

    那就是各勢力高層的觀戰位置,俗稱的“中軍旗陣”。但凡有戰爭,聯軍各勢力高層必須到場觀戰,他們用這個方式來保證士氣。

    各勢力的高層們,騎著裝飾華美的異獸,正在蝦兵蟹將的簇擁下指點江山。確切的說,是二十五家的高層們,因爲荊棘玫瑰是才爬起來的小勢力,連充場面的高層都沒有,更沒有本事參加這種好重要的活動……這玩意很複雜的,今天至少有兩個主題。

    第一個主題大概是:看我們的軍隊多麼浩大;看我們的事業是多麼雄壯;看站在這的都是大爺;看大爺有資格玩所見即所得的遊戲……

    後一個主題大概是:大爺們都是風雅俊傑風雅既然放在前面,那咱上場去打打殺殺就會引人閑話。幹脆把軍功讓給將領們他們負責帶軍隊攻城掠地,咱們負責品頭論足……

    兩個主題連說,搞好了很有氣勢、很有格調、很漲士氣。

    但在今天,高層們的表現很一般。三大勢力的家夥們說話不順溜,動作也有點變形。其他勢力的家夥們更是不堪,縮頭縮腦,背不直,腰不挺,就像去帳篷區買春的糟老頭,生怕被熟人瞅見……

    那個熟人叫菲斯特。

    賢者居住的城市是神聖的,所以他們忐忑不安、自慚形穢、表現失常。

    高層們有點害怕,頻頻偷瞄被大家簇擁的大人物……二十六家勢力,高層何其多?但聯軍的頭兒隻能有一個。既然霧靄宮殿的少爺出現了,誰敢跟他搶這位置?

    亞洛.伯格,正被他們衆星拱月,也被他們各種偷瞧。

    少爺今天穿得很低調,坐騎隻是匹尋常駿馬,根本沒拿當家人的派頭。但高層們卻不敢掉以輕心,很怕少爺討厭自己——少爺討厭的人,那是絕沒有好下場的。

    幸運的是,少爺今天心情不錯。

    被“花枝招展”的奇人異獸們簇擁在中間,少爺依然安之若素,他眉頭舒展,嘴角略向上翹,所以臉上的寧靜神態被注入了微微的笑意——如此清新明朗的少爺,拍賣會上那個“少爺”根本沒得比。

    其實,少爺看到了高層們的不安,也清楚將領們隱藏的畏懼。

    在大家的失常表現告一段落之後,他掉轉馬頭,輕咳了一聲,表示當家人要說話。高層和將領們立即屏息凝神,騎馬的坐好,地上的站正,對少爺行注目禮

    “通常在做事之前,首領都要說幾句。那咱們就聊聊吧。”少爺很輕松:“大家知道,我不是西海岸人。但是,在不同的地方長大、聽不同的傳說和故事,並不妨礙我對大家的了解。”

    “至少,我還沒在這種事上錯過,有嗎?”

    “沒有”高層們都被少爺的話吸引了,他們臉上的笑容漸漸自然了,然而心有卻有個疑這個人真的是少爺?少爺定的調子不高,語氣親切、神態和藹,跟高層們之前聽說的可不一樣。

    “站在這裏看城牆,諸君心裏肯定不自在。爲什麼我知道這種感覺?曾幾何時,我也遇到過這種事。”少爺說:“我六歲左右,因爲某種原因,有個人被塑造成我的英雄和偶像。但在我十一歲生日的時候,此人走進飯廳,當著我所有朋友的面,踩碎了我的生日蛋糕。”

    高層們聽得很專注,他們知道這不是故事。

    “這之後,此人對我的壓力達到頂峰,那時候他很強,可以打我十個。”少爺說:“十二歲生日之前,另一人問我,你想過好日子嗎?你想在未來隨心所欲的選擇、不被人威逼脅迫嗎?”

    “我說想。”少爺平靜的語氣,突然間變得銳利而冰冷:“他說,如果你想,那就去打倒他”

    高層們有點懵,沒聽懂的人被少爺的語氣驚到;聽懂的人卻想到了兩邊實力懸殊——這是表示著少爺去打敗比自己強大十倍的對手啊他那時才十一歲

    “隻有我一個人,隻有一次機會,但我幹勁十足。”少爺這句話說得很平淡:“三個月準備,一個半月實施,一天結束……此刻,我在對諸君說話。那個人呢,在某處長眠,十幾年了。”

    高層們都被少爺鎮住了,雖然知道最後是少爺贏,但卻沒人想到會是這種贏法。他們臉上的神情很多,驚恐、佩服、羨慕、敬仰、惆悵……


    “打敗了敵人,我很開心”少爺接著說:“但一年半之後,我發現那個讓我打倒別人的家夥是騙子,而且是個很狡猾的騙子……他是我下個對手,所以在我十六歲生日前,他失蹤了。”

    高層們擡頭看著少爺,似乎感覺到有種東西正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又被自己緩緩吸收。

    “十八歲的對手,我覺得應該是我個人的秘密……就不說了。”少爺淡淡的笑著:“從此以後,我就習慣用這個過程去對付那些夠資格的對手和敵人。我會用三個月準備,一個半月實施,最後用一天時間結束整件事。”

    “那麼,”強大的自信湧上少爺的面龐:“大家應該記得,這次狩獵活動的各階段時間吧?”

    高層們同時點頭——聯軍準備時間剛好三個月,從出發到抵達銀濤城,剛好一個半月。

    “銀濤城可怕嗎?菲斯特厲害嗎?”少爺自問自答:“也許吧。”

    “但是,他們有傳說中那麼厲害嗎?有我當時的對手強大嗎?沒有”少爺臉色一肅:“我現在提個問題:諸君,你們想過好日子嗎?你們想隨心所欲的選擇、不被人威逼脅迫嗎?”

    “想”人群中有很多人大聲回應,但沒有超過半數:“我們想”

    少爺的坐騎在人群中漫步:“你們面前的銀濤城,領地越來越小、軍隊越來越弱;城裏面有個菲斯特,但他的助力越來越少、他的親屬長輩十有八九就在你們身邊。”

    “政令不出城牆的銀濤城,有什麼資格帶領你們?寸步難行的菲斯特王子,有什麼本事震懾你們?”少爺的質問語氣加重了:“現在,它憑什麼讓西海岸臣服?今天,他還憑什麼霸占西海岸?就靠他那點人手?”

    圍攏在少爺身邊的高層人群激動起來,但是還不夠。

    “銀色海岸,百年前就應該被徹底毀滅當時那支聯軍留下銀濤城,隻是爲了磨礪後輩的意志、給諸君樹立的一個目標”少爺伸手,往身後的城市輪廓上點點:“撕開這城市的僞裝,你們就會發現,它隻是一個生日前的小問題”

    “所以,如果想罵銀濤城、想罵菲斯特,就要用點心,用點力。”少爺爽朗大笑幾聲,然後面色一正:“不管做什麼事,都別丟了聯軍的臉,諸君,記住了嗎?”

    “記住了”高層們轟然回應,氣勢很強,就像水庫崩潰、濁水滾滾而下。

    “士兵們都在看著諸君,記住了嗎?”

    “記住了”回答聲整齊劃一,雄壯威武。

    “那就請繼續聊吧,風範這種東西,諸君一向不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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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聯軍之威(下)

    化解了高層的心頭顧慮,少爺一帶馬韁,去到旁邊的將領人群中。

    “大家是將領,接下來要做的是份內的事情,我就不說別的了。”

    剛剛在高層中的談話,將領們也都聽見了,所以少爺對將領的態度就嚴肅而直接:“我只想告訴大家,爲什麼我們現在能解開這道題。”

    “首先因爲黃金時代突然來臨,上面那些人毫無準備,完全是自顧不暇,隻要我們不犯規,在這裏打翻天都沒人管”

    “其次我們做了周密的安排,銀濤城不可能得到外援”

    “最後有這麼多三叉戟支系家族棄暗投明,我們就知道銀濤城的所有安排和秘密,我們針對他們每個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做出定點壓制規劃——他們出來一個,我們就壓制一個,從小兵到菲斯特本人,全部壓制”

    “所以,此戰必勝”少爺的結語很有力:“你們明白?”

    “明白明白明白”將領們站得筆直,神情越來越堅定。

    “既然如此,大家繼續。”少爺點點頭,回到了之前那個位置上。

    聯軍這種安排,幾乎沒有任何人知道,就連少爺身邊的刀疤臉聽到這裏都滿臉驚異——少爺真是、真是太了不起了,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那眼下這仗,不就剩下走過場了嗎?

    說起來,聯軍在城下的忐忑不安,完全是預計外的狀況,但少爺這個應對、這個胸襟、這個手腕,都是對症下藥到病除。他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統帥,而且是好的那種。

    要是湯森在場的話,他也一定吃驚,因爲這完全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少爺。從大局掌握到細節推進,樣樣都不弱于人啊……一席談話,效果奇好,這是那個拍賣會上的少爺能做到的嗎?

    各勢力高層現在對少爺是五體投地、心服口服。無數敬仰的目光聚集在少爺的背影上,都是恨不得貼上去那種——少爺將大家的疑慮解除,大夥就突然發現,銀濤城的確沒什麼好怕的,自己的確可以羞辱咒罵它

    所以高層們開始張揚,語氣動作神態都恢複了正常,也有了全新的話題。很明顯,他們現在都當銀濤城是自己的囊中之物——這種人被撐腰之後,可恨程度會翻倍的漲。

    高層甲說,瞅瞅,這城牆修的真小氣。

    高層乙就說,礙眼我明兒個就推了它。

    高層丙說,你負責推,我負責另修一個豪邁的給各位下酒。

    高層丁說,喝酒看城牆幹嘛,還是找些銀色海岸的女人來吧……

    高層閑談說笑,矜持的少爺並不搭話;如果有人主動湊趣,少爺也不拒絕,接過話題後,他會把自己的明快和精妙加進去;他甚至還用微笑表達善意,用溫和目光表達鼓勵。

    這樣的少爺好難得

    高層們如沐春光、受寵若驚。

    只有極爲熟悉少爺的人才知道,少爺這是在敷衍他們,而且還打心眼裏鄙視他們——亞洛.伯格就這習慣,臉上的笑容越親切溫柔,說明他越鄙視你。如果他笑成現在這模樣,那麼恭喜,你距離狗屎已經不遠了。

    別沮喪鄙視你,說明他還能看見你,周圍聯軍都是他下屬,足足二十萬裏誰有這待遇?他們在少爺眼裏都是隱形的,根本看不見……因爲在亞洛?伯格的心裏,率領軍隊的感覺就倆字,噁心

    風華正茂,亭亭鶴立,卻要在二十萬不知所謂的低等生物當中,這是何等的寂寞、何等的悲哀?隨時看到他們的樣子、聽見他們的聲音,這種恐怖的處境有人明白嗎?

    沒錯,少爺還是那個少爺,他留在精品拍賣會上的影子很小也很片面,不足以讓人看清他、看懂他。

    亞羅.伯格有種奇特的能力,爲了達成某種目的,他可以改變自己的心態和性格,換言之,他的環境適應能力極強。但時間長了,也會産生嚴重的反彈。比如眼下擔當聯軍統帥這件事,過程實在太長了,內心的反彈越來越強,他隻有將目光移到城頭,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好吧,打下銀濤城之後,應該就能擺脫了……

    少爺的視野鎖定了城頭,任何細微變化都逃不出他的視線——這時,菲斯特王子剛好從專用通道出來,他處在沉思狀態裏,上台階、轉身、盯著延伸出去的筆直磚縫,繼續向前邁步。

    一襲純色華服、一張斑駁假面、一種淡然步幅,點染了灰一片的城頭。

    “菲、斯、特”只是瞬間,少爺就肯定了對方身份,雖然他沒見過對方真容,但高人辨別真假不用眼睛,是靠感覺和悟性

    沸騰的喧囂中,威武的旗海下,少爺廣闊的視野正在凝縮,直到束成一線,端端正正的鎖定菲斯特,然後笑了笑。不像鄙視笑容那麼濃厚,從出現到消失,笑容鮮活、層次分明、細節清晰,有種渾然天成的味道——這才是亞羅.伯格發自真心的笑容。

    “菲斯特君,”少爺這話是在心中默默的說,還真客氣:“久仰大名,真是幸會。”

    客氣,因爲少爺覺得菲斯特受得起。尊重選定的對手,那就是尊重自己。沒錯,菲斯特王子是他選定的對手。帶軍打銀濤城這事,有家族命令、有利益驅動,但根本原因還在他自己。

    如果沒有目標,少爺就會很空虛,就會像植物缺水那樣,枯萎。

    經過慎密的調查和思考,少爺認定整個西海岸隻有菲斯特跟自己身份相當、值得自己出手。所以,當少爺需要一個“神聖的、輝煌的、我證明我存在”的盛大儀式時,“徹底打敗菲斯特”就成爲了首選,比第二選擇“娶到主教冕下的孫女”要重要得多

    摧毀他的城市、瓜分他的土地、奴役他的臣民,這些都只是儀式的一部分。

    親自策劃、布局、執行,打敗一個與自己相當甚至超過自己的對手……這種感覺才是最重要的拋開個人喜好不說,就說“使徒”這個職業吧,它要求從業者具備極高的自信。

    “菲斯特君,你知道爲了這一戰,我付出多少代價嗎?”少爺的目光裏滿是欣賞:“本來我還以爲有點得不償失,但在知道他們對你的敬畏有多深時,我覺得這種付出很值得。”

    城頭在四裏外,人的輪廓有些模糊,但少爺還是能看清細節:菲斯特側身漫步,對敬禮的衛兵置若罔聞,聯軍協力發出的瘋狂叫喊,他也全無反應,跟沒聽見似的……菲斯特有賢者身份,堵耳朵這種事注定不能做,所以嘯聲肯定進了耳朵,但威力不夠,不能進入他的意識。

    萬人狂嘯,在菲斯特聽來,大概跟遠處傳來的叫賣聲差不多吧?也不知他在專注什麼。

    “充耳不聞,殿下這種天賦令人歆慕。”少爺還是在心裏默默的說:“我還做不到啊。”

    遠遠看他,華服輕服色鮮亮如刀,每向前移動一步、身邊灰暗的背景就會被割出等長的裂口。近處的陳舊石牆,天際的層層氤氳,都讓這抹鮮亮更加活躍,不斷向周圍侵染。

    少爺有這個感覺,某些將領也有相同感覺,不大一會,聯軍前列的大批士兵也被這景象吸引。雖然看不清樣子,也不知道是誰,千萬道目光依然聚在他身上。

    “城頭是誰?”聯軍陣列裏,無數人竊竊ī語。

    不問還好,一問一答,把賢者聖王、大師才俊的帽子扣一通,很多人就知道了他的身份。緊接著,聯軍那緊密的觀閱陣型就開始晃動,遠遠看去,好像有很多小石子被丟進人海起圈圈的漣漪……再靠近點看,你就會發現好多人臉色蒼白,面容扭曲。

    那是菲斯特王子那是西海岸賢者

    看清那抹亮色其實是菲斯特王子之後,高層們剛才被少爺鼓起的勁頭,就眼睜睜的消融分解——瞬間,震撼、羞愧、自慚形穢、無比掙紮的表情又掛在他們臉上了。多數人輕蔑的眼神入了驚恐,非常緊張、就好像菲斯特隨時能跳下城頭把他們吃掉

    城頭的菲斯特沉溺在自己的專注裏。就像臉上那張假面的名字一樣,他對周圍無知無覺。城下聯軍二十萬,又怎樣?菲斯特沒有撇過他們一眼,但那鮮亮的華服卻像烈日一般、在他們瞳孔中灼出一道深痕。哪怕最厚顔無恥的人,這時也得低頭垂目。

    聯軍的士氣持續消退,聲和震顫不斷轉弱……

    這場耀武揚威,眼看就要因爲某人的出場而偃旗息鼓了。不行這怎麼行?聯軍的臉往哪裏放?羞刀難入鞘

    在少爺不言不語的時候,聯軍副指揮官開始安排,他派出自己的殺手锏——造型誇張的專業人士出列了,整整兩個百人隊。他們是罵陣的,穿戴打扮花花綠綠很驚悚,每人還頂著一面花哨的盾牌,邊前進邊吊嗓子。

    在西海岸,罵陣是很卑劣的行徑,會被部落兄弟看扁。但聯軍從來都是打完仗就解散,也不用在乎名聲——霎時,四百片嘴快速翻動,滔滔不絕、口如懸河。

    銀色海岸各種髒、銀濤城各種**、菲斯特各種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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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來了!(上)

    罵陣的家夥們看起來挺專業,兩百條大嗓似乎也夠豪華,但其實效果不咋樣。

    他們那種調戲部落酋長的本事,套在菲斯特身上顯然不合適。想也知道,十句中有八句在關心王子的小**,剩下的一句拿去緬懷他爹,一句祝福他不知在哪的配偶……這種套路有用嗎?

    屁用沒有

    對付目不識丁的人,當然先罵他本人,不行才罵他配偶;對付有學識的人,罵他本人卻沒啥效果,最好是從師長摯友乃至事業理想下手……整個西海岸,銀濤城藏書量第一、民衆識字率第一,所以現在這種罵法完全無效。

    這輪叫罵跟剛才的萬人嘶吼不是一個檔次,效果比蚊子哼哼還不如,不但讓城牆上的守軍恥笑,而且把聯軍上下得顔面無光……讓群白癡站在身邊連吼幾百次“你是大便、你吃狗屎、你全家都不是好人”,這誰受得了啊?

    難道這群家夥不是自己人,而是銀色海岸派來的臥底?

    累試不爽的罵陣絕招失敗了,聯軍的士氣又落下去一截,旗陣高層們雖然強自鎮定、不斷用少爺的話激勵自己,但目光中的不安卻越來越濃了。

    少爺把聯軍上下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但他的目光依然平和。這並不表明少爺對眼前這一切漠不關心,其實他很看重這場戰爭……

    身爲統帥,如果能在戰前知悉手下的內心恐懼,這真是一件大好事。所以少爺沒急著出面去幹涉,既然看見了,就要看得更清楚些。

    城下聯軍的動靜一降再降,就快接近靜默無聲的程度了,他們的目光凝在城頭的影子上,不管帶著愛還是恨,反正再也挪不開……

    可就是在這個時候,菲斯特王子那仿若亙古不變的步伐,卻突然停下了。

    王子殿下轉身了,有若實質的目光在移動,正在往聯軍陣營這邊掃過來。雖然目光還沒有籠罩住任何人,但這次的影響可不像扔小石頭,聯軍陣營裏連續傳出轟然大響——在這瞬間,無數士兵身軀震動、驚慌失措。

    他們都下意識的往後退,甚至有些騎在馬上的軍官直接摔到地上

    但王子的目光沒有陣營中停留,也沒被種種驚擾到,而是掠過人海、刀山、槍林,向著少爺這邊來了。

    “菲斯特殿下,你可別落俗套。”少爺微微一笑,輕搖著頭:“我會看不起你的。”

    菲斯特的目光輕飄飄的、“嗖”的一聲從他腦袋上掠過——沒停

    “幸好如此。”少爺的判斷標準很離奇,王子不看他,他不但不生氣,反而有種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的欣慰感——伯格家訓第條:真正有實力的人,不用跟對手廢話。

    菲斯特的目光,越過廣闊的原野,一直移到戰場後方,落在在普通人難以看到的盡頭、落在地面無法觀察的遠方,落到一隊的疾馳的騎士身上。

    這支風塵僕僕的隊伍,還不到兩百人,但在疾馳中,他們比一般騎兵要快很多,也整齊很多。

    遠遠看去,這些黑è身影就像一串輕快的音符,正在曲譜似的田野中奔流,帶著旁人難以模仿的威勢,帶著與生俱來的灑脫。

    隊列前端有一面識別旗,鮮亮的紅底,金黃的紋路——荊棘玫瑰

    湯森.奎爾薩,你終於到了

    “說不定在某天,你會帶著軍隊來銀濤城,加入、或者討伐我。”

    “請我吃飯,強壯我的身體,請我喝酒,增進彼此友誼……如果你有麻煩,我自然就會拉一幫小弟來替你打架嘛”

    言猶在耳,人亦到場。

    湯森,你要作何選擇?你肯成爲這城市苦苦等待的那個意外嗎?

    “我從不懷疑,你就是這個城市等待的意外,就像你是黃金時代的鑰匙一樣。”菲斯特隻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輕聲告訴自己:“但我也清楚,你寧可善意在內心腐爛,也不願用在陌生人身上。我該如何爭取你?現在怕是連喝酒的機會都沒有了。”

    “強求?這不是三叉戟的風格。”王子歎息一聲,再次邁開步伐。

    菲斯特重新漫步,聯軍上下才覺得那沉重的壓力被卸下,才能慢慢的恢複好隊形。各級將領和軍官們一臉愧疚這事,真的辦砸了

    面對前來請罪的將領,少爺搖頭:“小事,不值一提。”

    一圈將領驚恐的看著少爺,以爲這是少爺“怒氣沖沖”的另一種發作方式。但等了一會,少爺都在打量著城頭,沒對他們發作——片刻之後,他收回目光。

    “後軍抵達了嗎?”少爺的語氣舒緩,但他瞳孔深處,已經有一股興奮在翻湧。

    “後軍的殿後部隊剛剛抵達,一支不到兩百人的。”將領回答:“湯森。奎爾薩帶的隊。”

    “給他們十分鍾休息。”少爺沒想那麼多,他對城頭露出微笑:“前軍還有餘力一戰嗎?”

    “有”前軍將領喜出望外,立即回答:“我們有”

    “這個機會歸你了。”少爺溫柔的說:“去登城吧。”

    “明白登城”將領大喜,沖向自己的陣列:“登城——前軍登城”

    前軍將領絕塵而去,其他將領羨慕不已,計劃裏,首次進攻定在午夜。現在才午飯過了沒多久呢,要是前軍攻破城牆,自己豈不是沒吃了?但少爺是當家人,他的決定不容更改,再說也沒人覺得少爺做錯了。這破城真麻煩,早打早好早回家。

    “諸位要留意,現在攻擊不是試探。”少爺說:“上手就是真打。”

    “明白”剩下的將領同聲回應。他們知道,少爺一旦拿定主意,就不會再有更改。

    少爺心裏是對聯軍的表現不滿意,但沒空追究,因爲他突然意識到,攻城這事不能再等了。

    這支軍隊如此恐懼菲斯特,夜一長,夢就多,說不定明天早上起來已經天下大了。所以,趁著現在還不壞,就要立刻發動進攻,一刻不停的打,用仇恨來積累士氣,直到破城爲止

    就像“給你們十分鍾休息”那樣,這是少爺的態度,也是他的囂張法則:我既然說夠,那就一定夠,你覺得不夠,就是你活夠了……但說到囂張,平心而論,少爺的認知跟身份不相配。

    這道理就有點像……處罰罪人體現不了特權,但要是饒恕了他,特權的魅力不就出來了嗎?不淩駕在律法和道義之上,你好意思叫特權?同樣的,一個使徒世家出來的預備使徒,欺壓身份權勢不如自己的人,也好意思叫囂張?

    此時此刻,發生在不遠處的事才是真囂張。

    聯軍陣列後方是後軍,後軍陣列後方是後勤隊,後勤隊陣列後方,是荊棘玫瑰的隊列。

    看路上那些指示牌就知道,荊棘玫瑰的宿營待遇提升了,從以前的吊車尾,變成如今的不上不下。原因不會是別的,自然是因爲這支部隊表現不錯,這是哥達的功勞,一路都是他指揮。

    哥達是個知情識趣的好幫手,今天行軍,荊棘玫瑰故意吊隊尾,所以沒去前面列隊,從始至終都站在陣列外緣看戲,順便守衛後勤車隊——十幾面鮮紅的荊棘玫瑰旗,就在商路不遠處。

    湯森?奎爾薩剛剛到達,還有十個美少女和百多名鐵騎。這一路猛追猛趕,掐著手指頭睡覺,他們都辛苦到極點,但好歹算是趕上了。一行人在報道柵欄前駐馬時,前方已經遙遙傳來呼喊聲:“登城——前軍登城”

    興奮的呼喊翻轉重疊,此起彼伏,就像洶湧的海聲。

    湯森完全不清楚,聯軍的攻擊之所以提前,隻是因爲某人看了自己一眼。

    隨手解下沾滿灰塵的頭盔出他那張沒有任何表情、卻能讓人看出“吊兒郎當”的面孔,接過手下送來的巾擦了擦臉,嘴角終于掛上了點微笑,但不正經的意味卻又濃了幾分——這好歹是個戰場,別人要不就是興奮、要不就是沮喪,你一臉無所謂的跑來幹嘛?

    要是有人這麼問湯森,他一定回答:爺來看戲。

    “總算沒錯過好戲”湯森看了看身後,學徒們略有疲憊,近衛們狀態一般,還算可以。

    奎爾薩王在聯軍裏的地位提升了不少,所以來給他傳令的不是一般將領,而是原右路軍總指揮、現在的後軍總指揮——老頭目光閃爍,語氣不陰不陽,兩三下就把命令念完了。

    然後,老頭擺出上官的威風,目光在湯森左右斜來瞟去,嘴裏問:“奎爾薩王,總部給你配的監軍呢?怎麼不見人影?”

    湯森這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個人——就是派來整我的那個?就是你派的

    “長官在問你話”老頭變了臉湯森?奎爾薩,回答”

    沒想到,湯森期望的好戲還沒開鑼,自己就要先來個暖場橋段啊。

    “在這個門,你還敢沖我喊,”湯森對老頭一笑:“你猜我會幹點什麼?”

    老頭明顯沒有反應過來,也不可能反應過來,再說那丫上那去找幽默細胞?所以,馬背上的湯森直起腰,嘴裏噴出怒氣十足的喝罵:“十分鍾?老子一身風塵,就休息十分鍾?”

    “你坑爹呢?”

    老頭整個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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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來了!(下)

    衆目睽睽之下,湯森冷笑一聲,伸手把老頭拿著的命令抓來撕成碎片,然後丟了他一頭一臉。

    這回老頭連退三步,總算心領神會了,他撚起鼻梁上的紙片,臉色鐵青,低沉的怒吼已經在他胸口積聚——可還沒等他作聲,騎在馬上的湯森已經搶先發難。

    居高臨下,湯森這腳法怎麼用都夠勁,鋼甲戰靴直接蹬到後軍指揮的臉上,然後腳掌一扭、靴底就傳出一聲脆響——鼻梁斷了

    趁對方身體後仰,湯森微擡腳尖,後跟向前一搓、再往後一拉——隻聽“唰啦啦”的一陣響,靴跟的滾輪馬刺撒歡似的瘋轉,藍光閃閃的尖錐一進一退,在丫臉上紮出兩排

    “啊”的一聲慘叫,後軍指揮官向後仰倒,臉上噴出洋洋灑灑的血點子。

    因爲前面在轟轟烈烈的準備攻城,場面非常宏大,所以報到柵欄的守衛心癢難耐,早跑前面看戲去了,留下剩小貓三兩隻,已經被繞過去的近衛“摸”掉——所以老頭在這邊挨打慘叫,居然沒有人知道。

    看見主子被下級的下級打成這幅慘樣,老頭帶來的幾名副官、二十多個近衛全都嚇傻了——你母親啊你知道你打的是誰?聯軍五巨頭之一的後軍總指揮啊你不要命我們還要啊

    顧不上擦拳磨掌,他們就悲憤的沖上去找湯森拼命。

    湯森掏出潔白手帕,灑脫的迎風抖開,回手擦掉馬刺上那絲紅痕,淡淡的說:“打,擺花。”

    十幾個早就下馬、沉默不語等在旁邊的鋼鐵罐子“轟隆轟隆”的沖上去,先把副官近衛們圍住,再呼喊一聲斜支左肩、像五指收攏那樣往裏猛的一撞

    隻聽“哐”的一聲,裏面二十多人就給擠成一團了,好多手腳從外圈的鋼鐵縫隙中支出來,這條在抖啊抖,那條在抽啊抽。

    再呼喊一聲,鐵罐子們“轟”的散開,跟沒事人一樣,嬉笑著收工了。

    原地出現一堆造型怪異的玩意,要很仔細的看,才能認出這是二十多人用身體壘砌的。穿皮甲的近衛、穿鐵片甲的副官,都他媽的直接變成鍋貼了,還有人搖頭晃腦、往天上“噗——噗——”的噴血玩。

    另外幾個鐵罐子上去,把這些倒黴蛋一個個拖出來,先兩耳光扇在臉上讓丫站穩了,然後圓頭釘錘上下翻飛,端端正正的敲在手肘和膝蓋的骨頭上,“啪嚓、啪嚓”的聲音非常清脆。

    轉眼下來,老頭和隨從們都給得半身不遂、暈暈乎乎、欲仙欲死。

    鐵罐子們在路上找個淺坑,把他們擺成一朵半開不開、憨態可掬的花兒,似乎是雛菊。

    “很久沒玩這種遊戲了,手法粗糙了點,請長官海涵。”湯森面帶微笑,對無力掙紮的老頭說:“好好享受,不用謝我。”

    不人形的老頭蜷縮在花蕊位置,口水鮮血在一起往下淌,根本說不出一個字。手腳全斷的嘍囉們躺在主子周圍,用相當曖昧的姿勢,組成一副群星拱月圖。

    鐵罐子們連連點頭,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但這些只是修飾,關鍵部分是下一個動作——他們用毛毯野草什麼的蓋在上面,還在旁邊ā一牌子,上面的塗鴉是“重車直行”。

    湯森等人前腳走,後腳就有人引導著一支滿載車隊“嘎吱嘎吱”的碾了過去……從始至終,沒人問事後怎麼像上面解釋,也沒人阻止,在一月鏖戰之後,湯森在手下心目中的威望已經再創新高。

    收拾這些人,前後用了五分鍾不到,也不知鐵罐子們從哪學會的招數,利落得很。

    前軍陣列裏的呼喚聲越來越龐大,湯森這隊人也靠近了荊棘玫瑰的隊列——主心骨到場,大家半懸的心終于放下,順便在一月不見的戰友身上發現了變化。

    他們跟之前很不一樣,最明顯的是氣質不同,分明才兩百人不到,卻擁有跟兩千人差不多的氣勢。無論他們如何收斂,那彪悍的戰鬥意志都掩藏不住,甚至每個人的盔甲上都有絲絲驕傲在閃動。

    “你終于到了。”哥達見到湯森,明顯松了口氣,他低聲說:“我們隨時可動。”

    “幹得好。”湯森換了坐騎,對哥達說:“後面還要辛苦你,隨機應變。”

    哥達緩緩點頭,他知道湯森的意思,也明白接下來的局面會很混亂。

    這時候,聯軍前軍部,有震天動地的歡呼聲響起。那是前軍的將領在開價,殺一人多少錢、俘虜一人多少錢、攻下一段城牆多少錢,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巨大的金額還不夠刺激的話,那整車整車傾倒在陣前的金幣,夠刺激嗎?

    前軍緊鑼密鼓的準備攻城,但各種器械一移動,守城方就看出他們要玩真的了,各種警報都在響——宮廷執事那邊得到消息,趕緊分出些通曉軍事的人上城牆支援。

    當戰鼓聲隆隆響起時,菲斯特剛剛好走到則返點,兩個中年人急匆匆的趕到他身邊,一個是執事,另外一個是守城將領。

    “殿下”穿著盔甲的執事說:“敵軍要進攻了”

    “我知道。”菲斯特淡然回答。

    “我們怎麼應對?”守城將領說:“請殿下下令”

    “盡我們最大的努力,守住”王子說:“從現在起,我就跟你們在一起。”

    “殿下,要不然還是先回宮吧,這裏太危險了。要知道,就連荊棘玫瑰、奎爾薩王都來打我們了。”執事聽到王子殿下的話,擔憂的說:“波濤三叉戟旗幟,他們已經不承認了。”

    跟執事的擔憂相比,將領的想法挺簡單——這仗雖然打不贏,但最多就是個死自己這條命是王子他爹撿回來的,今天就算還債了。至于王子是不是留在城頭,這點他反倒不擔心。

    “他們是不是承認,並不影響我們。隻要我們還活著、還在堅持,三叉戟旗幟就會飄揚。”王子走到上行的台階邊,回頭過來說:“我說過不離開城牆,現在只能麻煩你去取一下旗幟。”

    “去取?”執事沒聽明白:“城頭這邊有很多旗幟啊……”

    “可那些不是我的,”王子點頭:“既然我在,就要升我的旗。”

    王子上去之後,執事看著將領問:“殿下的旗幟?什麼意思?”

    “大概……”將領想想:“殿下鑄印時的旗幟?”

    “哦哦哦……”執事說:“還真有,我去拿……”

    “苦——哇”將領怪叫一聲,轉過身去大聲下令:“各軍準備”

    “將軍”一個年輕軍官跑過:“您讓整理的反攻計劃。”

    將領接過計劃,用筆在封面名稱前寫了個“下輩子”,然後撕成兩半丟在牆角:“戰鬥布置”

    軍令嘹亮,城上城下同樣緊張,攻防雙方全副武裝,像嗜血野獸那樣瞪著雙眼,試圖找出對方的軟肋——短促的號聲響起,聯軍的弓箭手發動了。密集的箭雨升空,浩浩遮天蔽日。這種密度,簡直是在“沖洗”選定的攻擊點

    聯軍方面的弓箭攻擊鋪天蓋地,其實隻是爲了掩護攻城部隊起步。

    他們剛才爲了耍威風,擺出整齊緊密的觀閱陣型,好看又威武,但被夾在中間的部隊動憚不得。臨時說到攻城,隻能出前鋒,還得以橫列爲單位、從最前面開始投入戰鬥。

    這辦法,怎麼說呢……倒是方便快捷

    前面的空間足夠,部隊可以鋪開,盾車、雲梯、樓車等等器械也上得去。就是起步階段脆弱,因爲之前擠成一團,部隊要在行進中調整,拉距離這段路上就沒有配合也沒有保護……最後一點,多數士兵沒拿到攻城裝備,還有整列人抗著拒馬長矛往前走的。

    “刀槍不湊手也得打”前鋒將領鼓起眼,瞪著有異議的軍官:“是把刀就能砍人給我上”

    “前進”鼓聲和號聲相互糾纏,拉開間距的攻城部隊突然加速,像湧向城牆的的水,不再有清晰的輪廓、也難以辨識單個兵士,隻有雲梯、樓車這種形體巨大的玩意能被一眼認出。

    “前進”箭雨不停,腳步不停。前軍留下的空白縫隙,立即被後面的部隊填補。

    爲了勝利,聯軍已經成爲一個整體、一架機器。從前到後,各部件相互鏈接,相互配合。盾車一馬當先,掩護身後的十幾輛橋車前進,迅速在護城河上架起臨時通道——最後一個固定樁打下去,攻城部隊已經轟隆隆的沖到了,時機把握得分毫不差。

    橋邊的引導兵小旗一搖,那邊的部隊就人車分流,從熟練度上可以看出他們練過。不說將官的指揮,就是一個小兵都有自信,他的動作都帶著群體威懾、都散發著“我有二十萬同夥”的魔力……

    當然,這裏面不包括荊棘玫瑰的人。後軍指揮官已經被車輪壓成醬了,他們又把“奉命待命”的牌子舉得老高,一時半會的還沒人管他們,兩千多人依然在看戲。

    “銀濤城能撐多久?”湯森搶了哥達的名貴煙草,點燃,冷眼看著聯軍沖上去。

    “正常打,遲早得完蛋,守一天及格,守兩天良好,守三天優秀。”哥達說:“但現在看來,聯軍這邊要全力打,他們守不了那麼久,甚至可能在數小時內失陷。”

    “如果有異能師加入呢?”

    “異能師就要看質量了,銀濤城有,聯軍也有。說不定還有別的什麼人在周圍逛。”

    “一錘定音行不行?”湯森問:“比如有個很厲害的。”

    “五級以上不能加入戰爭,除非先被攻擊。”哥達搖頭:“這規則很嚴,不管什麼身份,觸犯了就絕對要被追究。基本上都是死罪,如果誰沒死,那他比死了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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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旗色如血(上)

    聯軍旗陣之下,少爺端坐馬上,面色肅然,目光如電。

    “少爺,要不我進城去?”刀疤臉一身普通軍官的裝束:“聽說那位菲斯特異能很強,現在開戰了,他肯定要出手,我先去纏著他?”

    “不用你去。”少爺搖頭:“這種事早就有安排。”

    “早有安排?”刀疤臉一愣:“就是少爺剛剛說的?”

    “我們當然會給菲斯特殿下準備足夠的壓力。”少爺平靜的說:“他會被完全壓制。”

    “難道是哪個異能師公會的大師?”刀疤臉驚異。

    “異能師?城裏那位隻能算側面配合。”少爺搖頭:“這次,我們有更強大的後援”

    “那就好那就好啊”

    刀疤臉笑了,少爺的安排,讓他心頭最後的擔憂也煙消雲散。

    兩人的談話剛剛結束,聯軍的第一架雲梯已經接觸到城牆。

    這架雲梯沒來得及穩下來,就被一塊礌石砸成了碎片。然而在兩側,卻又有十幾架雲梯同時被架好,亢奮的聯軍士兵們爭先恐後的往上爬,完全不把生死當回事——反正已被點名登城,猶猶豫豫的話死得更快

    銀濤城守軍比較老辣,他們看出前面的敵軍裝備不對,有意放過了他們——野戰盔甲沉重死闆,聯軍就是把登城練得爐火純青,現在也隻能慢慢挪。

    開始聯軍還沒察覺問題,士兵拼命往上堆,直到一架雲梯被成串穿盔甲的家夥生生壓斷,這才老實放慢速度。前面一慢,後面可就堵住了,雲梯底下頓時排起長隊。

    排隊買東西可以,打仗排隊就是自尋死路——這密度、這距離,城頭的弓箭根本不需要精確瞄準,隻要方位對,命中率就高於三分之一。

    尖厲哨聲響起,城頭守軍突然發動,弓、弩箭矢沿著城牆像潑水似的往城下傾注瞬間,從城頭到城下、從城下到護城河,這片空間裏全是羽箭的呼嘯、箭頭的寒光

    城下,無數血花同時綻放。湧動的人一片一片往下倒,就像被鐮刀收割的莊稼。慘叫聲、“嘩啦啦”的盔甲倒塌聲合夾雜,連綿不絕。

    架在城頭的十幾架雲梯,也相繼被礌石砸斷,掛在上面的士兵摔下來,運氣好的自己死,運氣特別好的還要再死兩個。

    聯軍進退兩難、遍地傷員,守軍就順理成章的丟了點東西給他們。

    “呼呼”聲中,烈焰燃起,城下頓時成爲一片火海。聯軍凄厲慘叫當即就高了十倍不止,無數火人沖出烈焰,“撲通撲通”跳進護城河,撲騰幾下火熄了,人也“嘰咕嘰咕”的沉了。

    他們顯然忘記自己穿的是盔甲,在水裏浮起來才叫有鬼。

    “整軍再戰重選地點”

    前面數千傷亡,聯軍前鋒將領連眼都不眨:“趁這時間,趕緊換了盔甲武器”

    城頭沒有歡呼,因爲守軍知道,這次攻擊隻是序曲,大合唱在後面。

    菲斯特王子,凝立城頭。

    戰鬥開始之後,他站在城樓邊較偏僻的角落觀戰——似乎又不像觀戰,因爲殿下像在是找什麼人。假面表層變得朦朦朧朧,猶如上了冰晶,還有絲絲寒氣從眼孔部位冒出來。

    因爲菲斯特察覺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而且揮之不去。

    小蘿莉重新出現在王子身邊,手裏又抱著布娃娃,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在她頭上撐著一把大傘,臉上笑眯眯的,但一點都不自然,反而有一種深深的戒備。

    “我能畫了嗎?”小蘿莉明顯有些焦急。

    菲斯特王子輕輕搖頭——湯森倒是來了,他就是那個引發黃金時代的異能天才,但他現在的能力真的夠嗎?要知道,城下這二十萬大軍是戰爭機器,與山谷裏那些蝦兵蟹將差別巨大。

    更況且,異能師的爭鬥,跟平凡世界的戰爭完全是兩回事啊。菲斯特看著城下密密麻麻的聯軍,忍不住暗自長歎:“爲什麼我不是善戰的聖王,而是止爭的賢者?”

    聯軍另選了攻擊點,稍事準備後重振旗鼓。他們沒搞試探,是全力進攻

    這一次,聯軍士兵換上了便于登城的盔甲和裝備,守軍再撿不到之前的便宜,于是弓箭揚起,全程、全力拋聯軍的弓箭也沒閑著,以數倍火力、瘋狂的壓制城頭。于是從守軍弓箭程到開始,越過高聳的城牆,再到聯軍弓箭的程盡頭,慘叫連連,鮮血彌漫。

    飛越長空的羽箭力量很大,能把頂盾牌、穿軟甲的士兵穿,也能把跑動中的士兵得倒退兩步。一具具中箭的軀體騰起、翻轉、下墜,然後砸在草地上、磚石上、街面上,在一聲的沉重的撞擊中,草屑四散、灰塵撲撲。

    將領一句話出口,士兵就要捨生忘死。護城河嘩嘩長流,水面之前是偶爾才染出朵粉紅,但現在,整個水面變成粉紅甚至猩紅

    沿途傷亡沒有嚇退聯軍,他們前仆後繼,兩眼通紅,衝過原野、跨過水流,再次把雲梯架在城牆上。震動天地的喊殺聲中,聯軍士兵嘴裏咬著戰刀、掖著軍服下擺,利用窄窄的雲梯向上攀登,就像順著糖棍向上爬的螞蟻群。

    登城是個技術活,大多數士兵還在雲梯中段時,手腳特別靈動的已經竄上去了——當第一個聯軍戰士踏到城牆的磚瓦時,城下的歡呼聲洶湧回震得人熱血澎湃

    城頭鏖戰,短兵相接

    並不寬闊的城牆上層,漸漸擠滿了雙方戰士,三五成群,犬牙交錯,殺得渾然忘我,這時候沒什麼正義邪惡的分別,沒人考慮應不應該,想法隻有一個:爲了贏爲了活死他們

    刀來劍往、箭矢橫飛;鮮血四濺;殺聲震天。

    斷肢殘臂四處散落,淤積的血液漫過鞋面。完整、或者不完整的身軀在擂石滾木裏,不斷往城下掉……有聯軍的也有守軍的,還有糾纏在一起怎麼分都分不開的。

    頭上的墜物紛如雨,城下的軍官們卻沒空去看一眼,他們不斷驅趕著生力軍繼續登城:“第三隊上第四隊上”

    “輪換——輪換”城頭,軍官們不斷把傷亡慘重的部隊換下來:“搶救傷員”

    王子的假面上,不時有火星顔色的微小光點爆開,袖中的雙手已經握拳——耳邊的慘叫,不乏他熟識的人;從頭上飛過的箭矢,很可能結束他某個臣民的生命。

    他不是鐵石心腸

    菲斯特垂下目光,左手攤開,幾顆米粒大小的黑色果實靜靜的躺在掌心裏。一股火辣辣的灼熱痛感,已經從眉心蔓延到雙耳……隱約有順著後頸下移的驅使。

    “殿下……手裏那、那東西,是巨龍之心嗎?”一個顫抖著的聲音在王子側方響起。

    菲斯特王子轉頭,看見去而復返的中年執事,隻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爲什麼……這種東西會在殿下手裏?”

    “因爲我要吃它。”

    王子假面上沒有表情,但他的目光朝著城下,朝著隨時都在犧牲的軍人們,每個字都說的那麼凝重:“這場戰爭,他們針對的是我一個人,我去痛快打一場,也許能少死幾個平民。”

    “殿下”中年執事聲音頓時哽咽,他上前一步,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隻是路過這裏去升旗的,沒想到剛好看見殿下手裏的黑色果實。

    熱淚溢出,順著飽經風霜的面頰而下,滴落在兩手捧著的旗幟上——這是菲斯特王子的特殊旗幟,嶄新的旗幟,正要第一次被升起,而它代表的主人,此時卻攥著一把巨龍之心

    三叉戟家族的執事肯定要識字,識字的西海岸人肯定是異能學徒出身,所以中年執事一眼就能認出了王子手裏的果實,那是學徒必須記住的植物——巨龍之心,罕見的異能毒,功能是破壞異能師體質、全面降低異能等級,不能恢複。

    中年執事清楚敵我對比,知道這仗打不贏,但他不知道菲斯特殿下決定服用巨龍之心。

    他大概明白這件事了:因爲大陸鐵律規定,五級以下的異能師才能介入普通戰爭,違者必被制裁,還會連累家族。殿下是少見的異能天才,更可能是曆史上最年輕的五級異能師,如果他想出手阻止平民的傷亡,隻能降低自己的等級

    殿下是家族最大的依仗、也是未來的希望,因爲他是六級異能師

    三年之內,殿下必然再上層樓,甚至用不了幾年就能達到八九級這種傳說中的高度——異能天才降低自己的等級,這是何等殘忍的事

    更何況,殿下降級不是爲了他自己,而是爲了別人,爲了銀濤城的平民難怪這場戰爭充滿詭異的味道,甚至在開戰之後,敵人都沒派異能師出戰,也不攻擊殿下所在的城頭,原來就是在爲這個陰謀鋪路。

    難怪,殿下在知悉聯軍動向時就命令召回所有船隻,但從始至終隻有殿下的船隻回來,這點運量,至今也隻運走城裏三分之一的人。因爲聯軍絕不會放平民離開,平民是他們的籌碼,就算撤走銀濤城的人,他們也會從其他城市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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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旗色如血(下)

  難怪,殿下前段時間不管事,他那時就看出敵人的算計了,知道不管做什麼、怎麼打,其結果都要比現在慘很多,至少聯軍的進軍路上的城市都會變成廢墟。讓部隊龜縮防禦,反而能最大程度的避免傷亡——隻是無謂的那部分。

    藏在這件事後面的,一定就是光輝教會。殿下的異能造詣已經高得讓教會忌憚了吧!所以他們用滿城居民逼迫殿下,這種手法,正是教會的人渣們最擅長的。

    這些惡毒、卑劣的人渣,居然把惡毒的陰謀建立在殿下的良知上

    “服用巨龍之心,殿下也救不了局面,”中年執事的聲音沙啞了:“他們肯定會……”

    “我知道,但我心裏會好受點。”王子的目光回到掌心中,輕聲對執事說:“幫我升旗。”

    “遵、遵命”執事艱難的轉身,向旁邊的升旗台走去。

    他很難過,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改變任何事……這世界的善惡黑白,怎麼完全顛倒了?

    升旗台不大,有圈剛剛高過執事頭頂的圍牆,保護著裏面那根孤零零的、比其他旗杆高一倍專用旗杆。執事雙手捧著的旗幟,就是將來要在這根旗杆上經年飄揚的鑄印旗——它是三叉戟王者的唯一旗類標識、完整權力的象征、召集勇者的憑證。

    城下,大大小小的聯軍旗幟,密密麻麻、滿坑滿谷,就像鬧蝗蟲一樣。

    三大勢力的旗幟是不太多,可都插在好位置上,最顯眼;其他小勢力偷偷摸摸的插兩面小識別旗,企圖證明自己還有點地位……甚至還有銀色海岸的聖王旗,那是銀濤城跑過去的內奸,他們迫不及待,哭天搶地才求來的待遇。

    城上的旗幟,稀稀拉拉,勉強成線,越看越可憐。隻有銀色海岸王室、軍方學院派和外島三種。所以執事覺得,手裏這面旗意義重大

    他拭去臉上的淚,毫不在意那些“嗖嗖”掠過頭頂的羽箭,好不容易才把旗幟整理好。旗幟很大,一個人很難弄,但城牆上處處缺人,在很少受攻擊的城樓附近,執事不可能找著幫手。

    握起鏽跡斑斑的旗繩,執事覺得兩手異常沉重,他咬牙、用力、旗繩“嘎吱”作響,但旗幟才升到肩頭位置,上端處的繩子就被一支流箭給射斷了。

    他胸中又悲又憤,罵了兩句髒話,接起旗繩繼續升。

    旗幟漸漸升過視線,藍色的底,波濤三叉戟圖案繡得相當精緻,隱隱的假面暗紋是菲斯特殿下的象征,鑄印時才能升的旗幟,以後沒機會升了吧?如果在百年前,這面旗幟會有非同尋常的力量;而現在,它在外人眼裏又能如何呢?

    但是,不管外人怎麼看,在執事心中它的威嚴無損分毫殿下的威嚴無損分毫

    “我升、我升、殿下的鑄印旗一定要飄起來”嘎吱嘎吱的聲音裏,從旗杆上剝落的鐵鏽一片片落下,旗幟漸漸的越過護牆界限,輕柔的海風蕩起它的一個角。

    空曠的背景中,這點鮮豔的海藍色很醒目,聯軍旗陣下的少爺第一時間發現了它,而且馬上就認出來這是鑄印旗——他對這場戰爭很看重,對三叉戟家族的研究也很深。

    激戰中冉冉升起的鑄印旗,從顔色到制式都不顯眼,跟菲斯特王子的性格挺合拍,但因爲周邊旗幟太少也太單調,所以才被少爺一眼給認出來。

    “鑄印旗……菲斯特君已經忍不住了嗎?”少爺不清楚菲斯特在想什麼,但他不會放任這面旗幟升起,因爲它的意義太獨特,萬一搞出狀況那可是大事。說到底,聯軍打銀濤城是因爲它現在沒有真正的首領,而不是爲了給它逼出一個真正的首領來

    “刀疤。”少爺選出最適合幹這事的人。

    “在”刀疤臉旁觀戰事,熱血沸騰,早就忍不住想出手了。

    “你看那邊。”少爺輕聲說:“別讓那面旗升起來。”

    “少爺放心”刀疤順著少爺的目光看了城頭一眼,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他三步並兩步跑去旗陣側面,打出一聲呼哨,手下趕緊拋來一個大袋子。刀疤臉接住,從中拿出一張漆黑的長弓,搭上一根普通軍用箭矢,拉弦至半滿,稍微一瞄,然後將箭射出。

    箭矢慢慢悠悠的飛出,混在一群剛剛射出的箭矢內,畫著道弧線墜向城頭——旗繩再斷。剛剛過牆三尺的旗幟又落下來,然而在接旗的時候,升旗人的一隻手暴露了他的位置。

    刀疤嘴角撇了撇,往弦上搭上一支通體透明的箭矢,這次,他的身體微微傾斜、很緩慢的拉弦、甚至比對方接上斷繩、整理旗幟都要慢上一線。

    綿長的戰線上,雙方將士廝殺激烈,無暇他顧。誰也沒有注意到鑄印旗再次順著牆露出蹤跡。雖然它的出現沒有改變任何東西,但它還在繼續上升,那麼緩慢,那麼固執——鮮豔的藍色再次超出圍牆快一米時,一根透明箭矢從聯軍旗陣側面射出,閃電般的直入長空

    城頭上的菲斯特目光電閃,立即側身一指,在旗台牆外豎起一面防護屏障。

    透明的箭矢電射而至,摧枯拉朽一般——穿幕、穿牆、穿胸

    “沉默之牙”菲斯特殿下完全是始料未及,更措手不及——居然是專破屏障的神秘弓箭

    銳利的箭頭穿出圍牆、從執事後心射入又透胸而出,最後“叮”的一聲插進金屬旗杆足有半寸——受阻的箭頭抖出一串殷紅的血珠,也震得旗杆通體晃動。

    覺得身體一震,中年執事低下頭,他迷惘的看著把胸口和旗杆連接起來的透明物體,居然沒認出這是帶著寶石光澤的箭。

    鮮紅滾燙的血液順著箭杆奔流;渾身的力氣正在飛快的溶解。

    “雜碎……”執事明白了,但身體卻堅持不住,已經在往後倒。

    他發出一聲不甘的嘶吼,左手緊緊的抓著執繩的右手,把自己倒地的這點力量轉化成令旗幟上升的動力——即使隻能再升上去半尺即使它馬上會再滑下來

    沙啞的嘶吼中,他緊咬著牙,面色猙獰

    藍色的鑄印旗往上竄了半尺,但它根本沒有穩住,立即就第三次墜下。剛剛展開點邊角的三叉戟圖案蕩著漣漪,向執事軟倒的軀體覆蓋下去——絕望之感撲天蓋地,中年執事淚光湧動。

    殿下的旗幟沒能升起來,異能學徒、宮廷執事,最終還是像草芥一樣,一點忙都幫不上

    一隻手插進執事的視野,擋住了即將覆蓋他的旗幟,是菲斯特殿下

    他的假面上充斥著憤怒的光點,他的另一隻手卻閃著柔和的光,要往執事的胸前按來——

    “不留著、留著……殺他們”執事知道自己是沒救的,他搖著頭:“……我……真……”

    “你是最好的執事特別頂用”殿下的聲音低沉得讓人心顫:“你伴隨偉大的城市、偉大的群體到最後自己的職責,你從無懈怠所以,你是當世最偉大的執事”

    “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是就是永遠是”殿下拿過浸透了鮮血的旗繩,站了起來,假面的表層忽然間變得晶瑩剔透:“堅持住,你看——這面鑄印旗,就是你親手升起的”

    “我……我……”執事臉上有神奇的光彩迸發出來:“升……升啊……升起來”

    “銀色海岸的王旗,是你親手升起”鑄印旗在菲斯特手中緩緩升高:“菲斯特.奧德裏奇.康納理惟士的第一面旗標,是你親手升起”

    旗杆上的旗幟越來越高,刮落一蓬蓬的鐵鏽,無數的箭矢飛向它,密集得如同潑水、卻再也無法阻止它。淚光中,執事看著旗幟到頂——但他的欣喜中又混進了憤怒,嘴唇抖動著,卻不能發出聲音。

    “吱”的一聲,菲斯特給旗繩打成死結,然後單膝跪下,俯身傾聽執事最後的散念。

    “……風…………風……”

    “……爲……什麼……沒……風……”

    “……沒風……像……根牙簽……這是……他**……什麼……世……界……”

    “我的執事在問你。”菲斯特昂起頭,目光直射上天:“爲什麼沒風?”

    旗幟靜靜的靠在旗杆上,垂下的邊角微微晃動著。

    “我的執事在罵你。”菲斯特昂著頭,目光直射上天:“沒風,這他**是什麼世界”

    微微晃動的旗幟後面,是灰蒙蒙的雲層,厚厚的,像凝固了似的。

    “你,最好有所回應……”菲斯特昂著頭:“正視他的憤怒回答他的責問”

    旗幟邊角的晃動停滯了,一息不動,兩息不動,時間都仿佛停滯在這裏。

    然後,“呼”的一聲,瞬間變強的海風猛撲而來,甚至吹散了蜂擁飛近的箭矢——強風將整面旗幟頂起、讓旗面曲出巨大的弧度、被瞬間扯開

    “嘩——啦啦”波濤三叉戟帶假面暗紋的鑄印旗,終于在城頭最高處完全展開

    “嘩——啦啦”巨大的旗面像彩雲一樣翻卷、回蕩、將自己的長尾甩出城牆輪廓

    倒映在執事眼中的波濤、三叉戟、假面暗紋都栩栩如生、都如此震撼人心。但他就在這時停止了呼吸,眼眶邊還有未幹的淚水,嘴角帶著一絲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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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6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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