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奧尼指了指仍被加布裡上將攥在手裡的作戰計劃書。「不去考慮各中細節,盧塞七世和荷茵蘭王國軍會被西北集群牽著鼻子走嗎?退入貝卡谷的近衛軍能適應當地地作戰環境嗎?即使他們適應了,身處一座封閉谷地的孤軍又能堅持多久?」」
在首都戰區總司令地聲聲質問下。所有的軍官都不說話了,加布裡,約翰特上將也已緊緊地抿住嘴唇。
「還有都林!」安東尼奧尼將軍的拳頭落在戰術地圖中的都林城上:「都林陷落會引發一場大地震!一旦消息傳出。圍困維耶羅那的法蘭人、猛攻北線地德意斯人、正在試圖合圍魯賓元帥的反坦聯盟軍左翼集群,這三個方向上的敵人會不顧一切地發動衝鋒,他們不會讓荷茵蘭人領先!而反觀近衛軍,首都都陷落了,我們還能指望陷入絕境的軍人們苦守到什麼時候?他們會堅持到大反攻嗎?如果這些問題都忽略不計。我們在未來的卡爾查克特村戰役又有多少勝算呢?」
首都戰區總司令連吸了幾口氣,他放緩了語速,並轉向垂頭不語的最高統帥:
「我還是懇請攝政王殿下能再仔細考量一番!都林是帝國的首都,能不落入敵手的話自然會省掉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儘管加布裡上將所談的戰略前景還是好地,但我們總是要與敵人打一場大決戰,為什麼還要辛辛苦苦地演一場收復首都的戲碼呢?為什麼我們不能乾脆一點發動總攻?」
「我覺得……」奧斯卡沖再次低落下來的軍官們抬起頭:「安東尼奧尼將軍地擔心不無道理,但問題的關鍵並不是都林的得失,加布裡將軍對這一點的理解還是站得住腳地!即便反坦聯盟軍佔據都林,這雖然會在一定程度上動搖軍心。但我相信各方戰線上的近衛軍官兵仍會克盡職守,再者說,中東部集群和水仙騎士團必然會對敵人進行反撲。收復首都,這可以看成是第二次衛國戰爭走向勝利的一個起點。」
「其中的關鍵……」帝國攝政王沉吟半晌,「荷茵蘭國王會不會上當是一方面,貝卡谷裡的孤軍能堅持多久是另外一方面。如果盧塞七世不上當,我們又把一個甚至是兩個縱隊的兵力投入一個死角……」
「殿下!」總參謀部代長官加布裡約翰特上將突然出言打斷最高統,帥,他環視了一遍在場的軍官,最後才把指揮棒放在地圖上的貝卡谷地:「既然大家已經把話說到這裡,那麼我就乾脆把事情挑明,這也是我在剛剛反覆強調保密條例的用意!」
「我的光明神!你是說你還隱瞞了什麼事嗎?這都什麼時候了?」
一直都沒參加討論的軍部作戰部部長拉裡勃蘭將軍終於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加布裡上將狀似無辜地攤開手,「抱歉!可我總得為一場圍殲戰留點神秘感!」
「你簡直……你簡直無可救藥!」首都戰區總司令憤然甩手,他對總參代長官抖包袱的手段實在是嗤之以鼻。
「耐心一點!」加布裡,約翰特分別拍了拍作戰部兩位老夥計的肩膀,他朝不明所以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微微一笑,「殿下,很抱歉地說,您在昏迷期間錯過了許多事情!比如……南方集團軍群總參謀長達答拉斯將軍和斯坦貝維爾家族的大家長都曾秘密訪問都林,他們……」
「你說什麼?」這次終於輪到奧斯卡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惡狠狠地望了望神情尷尬的軍情副局長,蒂沃利·哈德雷不該不知道這樣的事情。
「您別介意!」總參代長官連連擺手,「受當時的情況所限,軍部總得在您無法示事的時候繼續謀劃戰爭,所以……零號計劃在那段時間就已得到南方軍和西北軍的響應。」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未發一言,他帶著值得玩味的眼光打量著加布裡約翰特。在他看來,這位敢想敢幹的代理參謀總長要麼就是一個極端危險的野心家……像之前地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要麼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軍事家……像之前的馮·休依特·阿蘭!
加布裡將軍自然不知道近衛軍地最高統帥在琢磨什麼,他只是狀似輕鬆地拿開了落在貝卡谷上空的指揮棒:「攝政王殿下在《卡封條約》地簽字儀式上與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陛下打過交道,再參照這位國王在第一次反坦聯盟時期的作戰技巧。您覺得他會栽進陷阱的幾率有多大?」
奧斯卡想了想,最後他不得不說:「該有七成……」
「七成!」加布裡點了點頭,「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有五成把握的時候就可以用最大地投入換取最大的戰果,而現在我們有七成!那麼……貝卡谷內的孤軍必須拖住敵人的一部分有生力量。直到我們的反攻集群打響卡爾查克特戰役的前一天!」
「不!不可能!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奧斯卡連連搖頭,「貝卡谷內的孤軍不可能輕易突圍,反坦聯盟軍就算再笨也會堵死山口,你想在決戰場地的北方給敵人留下一根釘子……這不可能!」
「不殿下!貝卡谷內的孤軍一定會突破敵人的圍困!」
「為什麼?」奧斯卡疑惑地望向信誓旦旦地總參代長官。
「因為他們並不孤單!」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別再賣關子了!」奧斯卡有些惱火地瞪起眼睛。
加布裡約翰特再次敲了敲地圖上的貝卡谷:「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2·23事件中的一個細節問題,遠在斯坦貝維爾第九兵營附近地莫瑞塞特皇家聖騎士團如何能在長途跋涉之後無聲無息地進入都林近郊?」
「難道——「,「奧斯卡突然轉到一絲靈光。但他不敢確定。「貝卡谷內的洞穴石窟四通八達,斯坦貝維爾的叢林戰士通過跟蹤和當地人的指引,成功發掘了一條由黑森林直達山谷地天然坑道!」
加布裡將軍說到這裡不禁興奮地轉向在場的眾多戰地指揮官:「大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說明斯坦貝維爾家族在黑森林中集結待命的三個縱隊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預定決戰場地的左側,他們要做的只是幫助谷內的近衛軍強行突圍,進而參與圍殲敵群的大決戰!」
「也就是說……被困於貝卡谷地的近衛軍根本就不是孤軍!」奧斯卡在說到這裡的時候終於露出笑臉。
「就是這樣!」加布裡像條應聲蟲一樣連連點頭:「不但如此!我的殿下!在不可一世的荷茵蘭國王進佔首都的時候,除了飛速奔赴戰場的中東部集群和水仙騎士團,您不會忘記帝國境內還有一支始終都未投入戰陣的精銳部隊吧?」
「坐鎮布拉利格要塞的尤金!」奧斯卡不假思索地說出答案,維耶羅那保衛戰之所以打得異常慘苦,多半是因為帝國的攝政王殿下在戰前就已明令南方軍主力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增援。
「大體上就是這樣啦……」徹底放鬆下來的總參謀部代長官終於長舒一口氣:「在我們的主力反攻集群撲向首都的同時,南方集團軍群總司令尤金上將會盡起三個軍區的兵力馳援首都。
不過當然,等到南方軍接近戰場的時候,反坦聯盟已在卡爾查克特村匯聚成一個世所罕見的龐大集群。」
「不過……」加布裡將軍邊說邊在鋪於桌面的戰術地圖上描畫起來:「等到戰役打響。空有四十餘萬大軍的反坦聯盟就會驚異地發現!在正面,有我中東部集群和水仙騎士團;
在南面,有我南方軍主力集群;在北面,有我近衛軍一部和斯坦貝維爾人的三個縱隊!這樣一來……攝政王殿下!」
近衛軍代理總參謀長朝自己的戰術佈置攤開手。他轉向正在發呆的最高統帥。
「您看看!北、東、南!我們會在決戰場地完成對反坦聯盟軍中央集群的半包圍!而我們要做只是精確每一個縱、每一個軍、每一個師抵達戰場、發動進攻的路徑和時間!」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加布裡將軍手中接過了那份只佔一頁信紙的「零號作戰方案」他的手稍稍有些抖,這張輕飄飄地信紙竟然重逾千斤。奧斯卡已經在心底反覆推演了無數次,他找不到排斥零號計劃的理由,也找不到其他的可能獲得勝利地戰略方針!
盛夏的賈伯麗露宮遍開桃花。泰坦花匠在琢磨了數個世紀之後才鑽研出一套培育這款東方樹種地方法,但他們始終不懂得如何在桃花謝落之後引嫁果實。不過總的來說。沒有所謂蟠桃,有了紅黃相間連接天邊的花海也是不錯的景致。
奧斯卡和他的哥哥在離開宮殿裡地臨時作戰室時已經接近傍晚,桃花開得正艷,兄弟兩人在花海中穿行,儘管四周的林叢中不斷閃現的護衛騎士實在大殺風景。但帝國攝政王和水仙騎士的總司令還是難得地露出笑臉。
花叢中突然傳來一陣憨傻的呼聲:「酸奶……安魯哈啦……」
兩兄弟就笑得更厲害!
奧斯卡循著呼聲轉了兩轉,可他怎麼也找不到「酸奶超人」庫科迪追著蝴蝶、追著酸奶,他對弟弟和哥哥的呼喚置若罔聞。
「算啦!由他去折騰吧,看來他是愛上這裡了!」費戈望著三弟的背影呵呵笑著,他突然想起,庫科迪在發現大哥失蹤之後就從沒像現在這樣開心過。
「怎麼了?」奧斯卡敏感地注意到他的哥哥突然陷入沉默。
「沒什麼!」費戈擺了擺手,但他還是對弟弟說:「你發現了嗎?世界突然不同了!」
奧斯卡停了腳步轉過身:「你指什麼?」
費戈大力地拍了拍小弟弟的肩膀:「我只是在想……很難相信我的小奧斯卡、一個安魯子弟!竟會成為這個大帝國地主宰者!」
「哦啦!呵呵!」奧斯卡有些自得地笑了起來,但他的笑容很快就在臉上消失了。
「哥!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都快半個月了!你不怕把自己給憋死嗎?」
費戈同樣笑了起來,可他的笑容也在瞬息浮現之後化為冷峻森嚴。
「奧斯卡,你得仔細思考一下,下一步咱們該怎麼做?」
奧斯卡點了點頭。「如果戰事能向零號計劃那樣發展下去……如果近衛軍和水仙騎士團真地能夠打響卡爾查克特戰役……那麼我有把握就此一戰讓荷茵蘭和利比裡斯在半個世紀之內不敢對泰坦輕言戰事!」
「我不是說這個!」費戈擺了擺手,「我是說你的家庭!你的家族!你的騎士!你沒注意到剛剛你在提起水仙騎士團時地口氣就像是提及某個陌生人嗎?」
奧斯卡瞥了一眼語焉不詳的費戈,他突然有點不耐煩了!
「費戈!咱們別繞圈子啦,家族元老會不是已經達成一項秘密決議了嗎?你明明白白地向我傳達一下不就得了?」
費戈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他還保留著年輕時的習慣,「你……你知道啦?」
「不,我不知道,我在等你告訴我。」奧斯卡望向自己的親哥哥,就把這當作是對費戈的一次考驗吧,如果費戈說實話,那麼事情還是可以商量的;如果費戈打算隱瞞,那麼奧斯卡不管第二次衛國戰爭結論如何都要向他的家族內部動刀子,而且是越快越好!絕對不能等到水仙內部出現異動!
「啊……呃……」
「這是怎麼了?我在等著呢!」奧斯卡笑呵呵地打量著哥哥,他盡量讓自己顯得神情輕鬆。
費戈突然像下定決心一樣搖了搖頭,「算啦!家族元老會的那項決議還不太成熟!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望著哥哥的背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陷入深深的迷惑,費戈沒有說實話,也沒有撒謊,他只是把攤牌的日期推遲了,這算什麼?
「快來看啊!」
奧斯卡聽到費戈的呼聲就快步跟了上去,再穿過一片桃林之後,泰坦帝國現實意義上的主宰者在見到眼前的景象之後就開心地笑了!
圍繞著一個不大的小湖,或者說它是池塘也差不多!薩沙伊和安東妮把持著迎向陽光的一邊,已經貴為安魯主母的小小姐在見到大呼小叫地費戈哥哥之後就惡形惡狀地撲了上去,她踢翻了一應酒器,還嚇哭了安東妮懷裡的普萊斯利!聽到兒子大哭,縮在遮陽傘下的阿歐卡亞就慌慌張張地奔了過來,她從安妮懷裡抱過孩子,讓自己的小兒子叼緊紅通通的乳頭。
在池塘西邊,卡羅阿西亞背對陽光,她領著一群侍女僕婦在做晚禱,落日的光影披在她的肩膀上,如果在她背後畫上一具翅膀,她就與天使無異啦。
在池塘北邊,阿赫拉伊娜躺在一具巨大的波西斯涼床上,潔白的絲製帷幔在晚風中輕輕飄揚,異族公主發出動聽的話音,她在教身邊的混血小美人一首膾炙人口的摩加迪沙民歌。
在池塘南邊,奧斯卡得小心了!他那沉默寡言卻喜歡四處惹禍的大兒子已經擎起一張少年兒童練習用的短弓,奧斯卡只是稍稍側身就避過了米卡爾特射來的錘頭箭,一旁的薇姿德林就氣急敗壞地糾住兒子的耳朵:「你這臭小子!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啦?你跟你父親有仇嗎……」
奧斯卡轉過身,阿萊尼斯就像頭歡快的小鹿那樣跳了過來,帝國女皇舉著一件銀盤,銀盤上平攤著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物事。
「嘗嘗!嘗嘗!快嘗嘗!我親手做的熏魚!」
即便在場的女性都向她們的愛人使著眼色,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還是義無返顧地抓起不比狼牙棒硬多少的「熏魚」咬了一口!
那滋味……那感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細細咀嚼,然後抬頭望天……他想哭!
但他感到無比的幸福!
這是他在之前從未認識過的事物!
在強自嚥下「幸福」之後,泰坦帝國的主宰者召來了他的軍情機要秘書,在厚厚一摞文件中,奧斯卡揀出「零號作戰計劃」,他用紅色羽筆勾掉了計劃書上的「待定」字樣,並在文件右下角鄭重簽署了自己的名字。
於是……很多事情就注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