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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新月 -【泰坦穹蒼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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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31:49
盧卡斯攤開手。

“我要求傳喚辯方的第一證人!”

“辯方地第一證人?”臨時大法官不自覺地皺起眉頭,辯方在開庭之前根本沒有申明會邀證人出席,這裏面准是有軍情局的密探參與了調查,如果是這樣的話……巴里亞烏德爾老伯爵狀似一本正經地打起官腔。

“盧卡斯上校,十分抱歉!你沒有在開庭之前向本席出具任何有關辯方證人的證供和相關法律說明。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庭上不允許有人為我作證嗎?”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搶過大法官的話,她對巴里亞烏德爾老伯爵怒目而視。

“真是的!我為什麼要受這個氣?到底是誰在妨害司法公正?”

“陛下……您總得按規矩辦事!”大法官開始強詞奪理。

“按規矩辦事?”阿萊尼斯冷笑了一聲。“世上有審判一位帝王的規矩嗎?我今天會站在這裏就是出於對帝國司法系統和司法制度的信任和尊重。但是……你們太令人失望了!”

女皇陛下義正詞嚴的控訴令控方和檢方完全沒了聲息,一直呆坐在旁聽席上的首都貴族也在這時按捺不住,他們紛紛離席,一邊叫著抗議一邊朝審判台前湧。

“肅靜!肅靜!”大法官惱火地敲響定音錘。

“那就如女皇陛下所願吧!但下不為例,出庭證人必須按照庭審的章程。盧卡斯上校朝守門的士兵示意了一下,門外立即就有兩名軍人走了進來,其中一人還領著一個十歲模樣的女孩子。

旁聽席上的大貴族竊竊私語,他們都說軍情局要開始搞鬼了。控方席位上地德拉霍克爵士搖擺不定。法理不允許未成年的小孩子出庭作證,但他不知該不該向大法官說。在控方證人席上的那位流浪漢就有意思了,他先是呆看著辯方領來地小女孩兒。後又躲躲閃閃地縮起脖子。

“爸爸……”小女孩兒終於看到她的父親,這些軍人叔叔果然沒騙她。

“不!不!不……”控方證人連連擺手。可他地女兒已經不管不顧地沖入他的懷抱。邋遢的醜漢無可奈何地接住他的女兒,他抱也不是放也不是。

“多麼溫馨的場面啊!”狀似為見證眼前地一幕感到心滿意足的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興高采烈地拍了拍醜漢子的肩膀。

“朋友!如果我說帝國軍情局花了大力氣才把你的女兒從人販子手裏拯救出來……你相信嗎?”

“信……信!”控方證人連連點頭。

“可事情不是那麼回事!”盧卡斯無奈地攤開手,他轉向在場的貴族和陪審團官員。——

“庭上!在場的諸位!這個父親口口聲聲地說他的女兒被人販子拐賣了,可事實卻並不是這樣!是他將自己的骨肉賣給了……”

“反對!”坐在控方席位上的德拉霍克爵士不得不站起來了。

“這與本案無關!再說了!女皇陛下和她的爪牙逼得一個富裕家庭妻離子散賣兒賣女。這進一步證明了阿萊尼斯一世女皇所犯下地罪責!女皇陛下應該拿出能夠證明自身無罪的確切證據,在一個可憐人身上搬弄是非說明不了什麼!”

“反對有效!”大法官兇猛地敲響定音錘,老伯爵連一片譁然的旁聽席都置之不理,事實證明控方地第一證人在說謊,可企圖治死女皇陛下的人竟然全未當作一回事。

“陛下!您有證據證明第一證人的家庭慘劇不是您造成的嗎?”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阿萊尼斯百口莫辯。

“我……我甚至不認識他!我怎麼會知道他地家庭遭遇了什麼?我……我……”

“那麼就是說您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無罪嘍?”

“我如何就有罪了?”阿萊尼斯無奈地按住額頭,她突然想到丈夫送給她的錦囊,這不正是第一次無言以對的時候嗎?

“信上寫著什麼?”盧卡斯湊到女皇陛下身邊。

阿萊尼斯將綠色信封中的一張牛皮紙攤了開來,她沖控方的第一證人冷冷地笑了笑。

“一張賣身契!上面有第一證人的親筆簽名!”

“這就是啦!”軍情分析處長小心地接過信件,又把這張賣身契小心地呈給法庭上的證物取驗官。

“尊敬的庭上、各位陪審團官員、在場的貴族紳士們!”盧卡斯向所有人微微欠身。

“事實很明顯,控方第一證人在聽庭上宣誓之後依然在撒謊,如果本庭不取消他的證詞並追究他的法律責任……我敢保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會在得到知會的第一時間解散最高法院!”

巴里亞烏德爾老伯爵和他的書記官還有陪審團主席聚到一塊兒說起悄悄話。感到南方貴族欺人太甚的首都官僚已經在旁聽席上做不住了!

他們大聲起哄、大聲咒駡!他們聲稱這就要向攝政王殿下去請援,讓最高法庭見鬼去吧!

“肅靜!”庭上的三位主官終於分開了,烏德爾老伯爵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笑眯眯地說。

“本席宣佈!控方第一證人在庭上的證供無效,證人交由首都司法部門論其罪責!”

“不!不要這樣!我不收錢了還不行嗎……”第一證人在被近衛軍士兵扭送出庭的時候還在不甘心地叫囂著。

面對叫嚷得越來越厲害的首都貴族。最高臨時大法官只是冷冷地笑了笑,他朝控方律師揮了揮手。

“為了節省女皇陛下的寶貴時間,請控方污點證人出庭作證吧!”

德拉,霍克爵士點頭表示同意,他轉向供證人通行的小角門。

“請帝國皇室特勤處長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子爵出庭!”

叫囂著首都貴族立刻靜了下來,但他們的心緒也被憤怒完全取代了,當面容憔悴的特勤處長走進法庭地時候。現場不知是哪位首都官員第一個沖了上去,他揪住費瑞德的衣領,當頭就像前特勤處長的左頰猛擊一拳!

“叛徒!打死這個叛徒!打死他……”

首都貴族不想再忍受南方人地催逼和蠻橫。他們紛紛離開坐席,同時向出賣了女皇陛下和整個首都貴族集體的費瑞德子爵揮去拳頭。

“衛兵!衛兵!”大法官厲聲叫了起來。一直守在門外地近衛軍士兵立即沖進庭內,他們只是用盾牌敲打一陣就把狀似瘋狂的首都貴族驅散了!

“首都的各位大人,如果你們不懂得什麼叫做克制,那麼本席可以勒令你們立即退出庭議現場!有問題嗎?”烏德爾老伯爵冷冷地打量著仍在叫駡的首都貴族。

法庭現場終於安靜下來,被一陣悶拳打得頭破血流的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子爵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上證人席。他沒有選擇了不是嗎?再說他已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地!出庭指證女皇陛下?從前的所有朋友都會變成他的敵人!如果這些敵人都算不得什麼。

那麼一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足夠了!想到來自帝國攝政王的報復……費瑞德打了一個冷戰,他強自打起精神。還是算了吧!得過且過!

“是誰指使您和特勤處造偽證?”德拉霍克爵士踱到前特勤處長身邊。

“您還記得嗎?特勤處指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犯有弑皇之罪,可2月22號的庭議已經表明這完全是惡意栽贓。”

“是阿萊尼斯一世陛下指使我這樣做的……”費瑞德在躊躇半晌之後才用蚊子的聲音吐出這句話,他始終低著頭、始終盯著衣襟上的一小塊奶油麵包屑……活著就是為了混口飯吃,費瑞德只是希望自己在遭遇報應之前能夠無所顧忌地大吃大喝。

“那麼回到2月22號!”德拉霍克爵士步步進逼。

“是誰指使你于當日、於庭上毒殺了帝國最高檢察官勃列克霍桑拉赫伯爵?”

“是女皇陛下……”費瑞德呻吟著說。

“請閣下大聲一點!清楚地告訴庭上和陪審團,是誰主使污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指控?是誰主使毒殺了帝國最高檢察官?”

費瑞德痛苦地閉上眼睛,他可以不這樣做,但他絕對見不到今天的晚餐了!那個套著連頭斗篷地傢伙會看著他在刑具架上被折磨成瘋子……就像已經變成鬼怪一般的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

“阿萊尼斯一世陛下是主使者!”

伴隨帝國皇室特勤處長的叫喊,整個法庭陷入一片寂靜。心知肚明地首都貴族徹底絕望了。即使女皇陛下否認一切也無濟於事,污點證人的功用就是在這種時候主導審判意向……譭謗罪、謀殺罪!一世陛下要完蛋了!

“辯方?辯方要向污點證人提問嗎?”巴里亞烏德爾老伯爵志得意滿地打量著面容灰敗的帝國女皇。事情還是進行得挺順利,烏德爾伯爵和他的南方摯友們就快贏了。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緩緩站了起來。他看了看仿若對此無動於衷地女皇陛下,又看了看像虛脫一樣癱在控方席上的前特勤處長,還需要問什麼呢?既然費瑞德已把皇室秘辛合盤脫出,那麼事情就很清楚了!

“辯方沒有問題……”軍情分析處長懊惱地呻吟了一聲。

阿萊尼斯在苦笑。她已不再仔細聽取控方的羅哩吧嗦。正所謂種什麼樣的因,就會得什麼樣的果!光明神是公平的!如果當初能換個方式看待奧斯卡,那麼事情就算再離譜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帝國女皇輕輕抽出丈夫寫給他的第二封信,信上只有寥寥數字,奧斯卡告訴他的妻子。

“保持沉默……”

不知道南方來的大律師又問了那些問題,反正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的答案只有一個。是女皇陛下幹的!是女皇陛下指使的!是女皇陛下吩咐的!是女皇陛下命令的……首都貴族各個癱軟在座椅上,南方貴族各個挺起胸脯。能將一位帝國皇帝推上斷頭臺該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一件事啊!即便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不會允許有人這樣做,但是……只要當庭宣判女皇陛下罪名成立。她和她的莫瑞塞特王朝就得在某個人煙罕至地流放地度過餘下的為數不多的歲月了!

802年4月11日中午12時整,庭議已經進行四個小時——該問地都問了,該清楚的也都清楚了。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一世皇帝要面臨最終宣判了!

審議過程很簡單,情急地最高大法官甚至忘記詢問辯方是否要做結案陳詞!在陪審團做出判決之前。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利用結案陳詞又為女皇陛下爭取了半個小時。軍情分析處長在發言中出了滿頭大汗,還說錯了好幾個地方,他把極能說明問題的結案稿件讀成一篇詞不達意的學生作文。

不管一直保持沉默的女皇陛下在想些什麼,此時此刻!就連盧卡斯都開始抱怨某位身在第一線主持工作的攝政王殿下地不負責任了!無論如何,若是他的主人親自出面的話。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阿萊尼斯望著空蕩蕩的證人席,她想到特勤處長的供詞竟然大部分都是真的!她都幹了些什麼?為什麼在對待丈夫的問題上她從沒做過一個正確的決定呢?是什麼拉開了她與奧斯卡的距離?是什麼又將他們的距離拉近了?

“皇冠好重……”女皇陛下偏頭想著,她稍稍一探手就觸摸到由無數鑽石珠寶打造地黃金帝冠,現在看來這件東西跟小丑的道具沒什麼區別吧?為什麼之前她會那麼看重它?只因為它就像是一件有生命的活物嗎?現實告訴阿萊尼斯,她真正擁有地並不是一件價值連城的桂冠,當她打開丈夫寫給她的第三封信時!說真的……也許沒人看到,但帝國女皇流淚了!她地丈夫告訴她。“等著我……”

阿萊尼斯就不發一言,像個乖巧的妻子一樣等著丈夫。她對陪審團官員的指指點點視而不見,她對臨時大法官投來的怨毒眼神也滿不在乎,她一心一意地等著丈夫。她竟發現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幸福!那就像是滿心歡喜地等待一次約會!

“哦啦!”阿萊尼斯一想到約會就不禁學著丈夫的口吻悄悄在心底低贊了一聲,若是奧斯卡每天都用一個約會或是一個燭光晚餐來討好她!她就為他……她就為他……上一次她可沒敢嘗試,但據宮廷裏的那些蕩婦們說……男人都喜歡女人能夠含著那件兇器……

帝國女皇漲紅了臉。她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好了諸位!”狀似神清氣爽的臨時大法官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他那老醜地面孔上擠滿笑容,就像是在宣讀一份婚書。

“陪審團的個位官員已經就本案做出裁決,在十六名帝國貴族元老組成的陪審團裏。十一票一致、四票棄權、一票作廢!那麼……現在我宣佈!”

“咚!”法庭大門處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巴里亞烏德爾老伯爵被唬得一跳,他把正要出口的話又給咽回去了。

“咚!”又是一聲巨響,可這次稍稍不同!庭議大廳的高大橡木門在外力的作用下轟的一聲砸在室內的地板上!旁聽席上的貴族驚駭欲絕地退到一邊,然後他們就看到穿戴一身戎裝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乘著那匹魔獸一樣的大黑馬騰雲駕霧一般沖進了泰坦帝國的最高審判所!

阿萊尼斯緊緊用手掩住嘴巴、死死用手掩住嘴巴!在她面頰四周的皮肉都快被指甲抓破了!但她必須這樣做,只有做才能令她不會哭出聲。

“哦啦……”奧斯卡牽著不停蹦跳的雷束爾在審判席前的空場上轉了一圈,即使是衛兵也不敢接近不停噴著鼻息、目光袒露凶蠻的戰場魔獸。帝國攝政王像安撫情人一樣拍打著小奧斯路的粗大後頸,從最近一段時間看和——。

“小雷束爾變得越來越暴躁,這說明得為它尋找一個伴侶啦!“我來遲了嗎?”奧斯卡端坐在馬背上,他笑呵呵地打量著自己的妻子。

“不算……不算太遲!”阿萊尼斯艱難地擠出一點笑容,她的淚水就在笑容牽起的小酒窩裏彙聚成一灣寧靜澄澈的湖。

“要我站到辯方的證人席位上嗎?”奧斯涅攝政王轉向傻呆呆地捧著判決書的臨時大法官,他邊說邊跳下馬,不過他還是沒有站到證人席位上,而是牽住妻子的手,和妻子一道矗身被告的席位。

“殿下……”巴里亞烏德爾老伯爵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如果事情不能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心滿意足的話……誰知道法院外面是不是擺著幾門火炮呢?

“殿下……”老伯爵為難地攤開手,事已至此不得不為。

“陪審團已經做出判決,阿萊尼斯一世女皇要卸下皇冠,發配……““我不是來聽這些的!”奧斯卡不再笑了,他的面孔完全罩上一層寒霜。

“我是來通知庭議現場的各位!今天上午十一時,根據近衛軍全軍擴大會議的即定方針,整個帝國將由現在開始全面實行軍事管制!按照泰坦法典上的規定,軍事管制的範圍包括處置戰爭期間的一切刑事民事訴訟!”

“這……這是誰說的?”最高法官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看了看手裏的判決書,又看了看面容陰冷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是我說的!難道你還懷疑不成?”帝國攝政王攬住妻子,並向在場的人擺出了一副目空一切的樣子。

“如果各位仍打算控訴帝國女皇陛下的所謂罪責,就把案件的相關卷宗移交軍事法庭吧!”

“咱們走……”奧斯卡邊說邊將妻子的手臂放到自己的臂腕裏。

阿萊尼斯笑了!如果她的丈夫有那麼一丁點意思,她在出門上了馬車之後就可以為他那樣做——大家都知道的!就是“那樣”做!

奧斯卡突然不再笑了!或者換句話說,他的笑容突然僵在臉上了!

他猛地將妻子攬在懷裏,又在眨眼之間換過妻子的位置。

槍響了!

阿萊尼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由愛人身上噴濺而出的鮮血迷住了她的眼睛,但她不敢眨眼,她害怕只是一眨眼就再也看不到緩緩軟倒的奧斯卡如此癡情地望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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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32:23
泰坦穹蒼下 第一章

“啊……淒厲的慘叫充斥每一名士兵的耳朵,鮮血和破碎的繃帶灑了一地。

“按住他……大家按住他……”

“給他止血、快給他止血……”

“別讓他亂動,那會撕開傷口……”

“我們……我們沒有藥品啦……”

各種各樣的呼聲都在透露一個訊息,在場的士兵想救傷者的命,可他們的努力顯得那樣無助和多餘。

喬伊下士仰躺在山地叢林中的一灘泥地上,他變成一個血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滴淌血水!此時此刻,我們已經看不到喬伊下士年輕的面孔,不知是什麼東西把他半邊頭皮全都掀掉了,血肉模糊的傷口上還有燒灼的痕跡。

山林裏的一場陣雨剛剛停歇,就連瓢潑的雨水也沒有把喬伊的傷口沖刷乾淨。普帕卡亞德拉上校在看到士兵們把喬伊從河邊抬回來的時候就完全驚呆了,喬伊遍體鱗傷,右腿齊膝以下的部分就鬆鬆垮垮地掛在膝關節上。

“怎麼……怎麼回事?”普帕卡上校揪過斥候帶隊兵長的衣領。

兵長指了指山林外的河灘地。

“法蘭人在河邊紮起一個木寨,我想摸進去……結果被發現了!”

“然後呢?”上校師長的臉色緩了緩。

“喬伊救了我們一隊人的命!”兵長指了指嘶聲慘叫著的近衛軍下士。

“法蘭人從木寨裏投出滾木,所有人都在退,只有喬伊迎著滾木往前沖!滾木……滾木就從他身上碾了過去!但他還是阻止了滾木的衝擊。所以……”

“這個蠢貨!”普帕卡打斷了斥候兵長的話,他用充滿怨毒地眼光瞪了一眼不成人形的年輕士兵,似乎是在怪責喬伊的不自量力。

喬伊地面孔翻卷著燒過、燙過、被滾木碾過的血肉。但他地眼睛依然澄澈透明,雖然他從來都不想給戰友們填麻煩。可疼痛佔據了他的大腦,除了慘叫和哀號,他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事情。

“這樣下去不行……”一位軍官模樣的人湊到師長跟前,作為八區第三軍第三格鬥師僅存的一位團長,他有責任敦促師長的行動。

“咱們要麼儘快離開這兒。要麼把法蘭人地木頭寨子燒成灰燼!”

普帕卡亞德拉為難地看了看自己的戰友,他緊抿著嘴,儘量不去留意快要被疼痛折磨瘋了的“瘋子喬伊”喬伊不是瘋子是什麼?用身體去抵擋滾木?儘管這樣做需要莫大的勇氣,可他就沒想過身後事嗎?普帕卡搖了搖頭,他知道第三格鬥師又要失去一名最優秀最撥尖兒的好戰士。

從維耶羅那週邊地區直到進入這片不知名的山嶺,普帕卡上校已經失去了493名和喬伊一樣英勇的好戰士,即使有時他會記不清,可他的日記總會提醒他!提醒他今天的遭遇戰犧牲了這個、昨天的伏擊戰犧牲了那個、大前天在巡邏地時候犧牲了這個和那個,可不管這個那個到底是哪個,他們都是普帕卡的好兄弟、祖國泰坦的好士兵!

當然!在陸續失去493名士兵地過程中。逃兵也是有的,但數字可以忽略不計,普帕卡認為那樣的傢伙根本不值一提。

現在輪到喬伊!沒准再過一個小時就會輪到上校自己。

“清點人數。準備出發!“八三三師長異常乾脆地下達命令,但在下一刻他又扯住八三三一團團長的手臂。

“叫斥候帶路!在天黑之前潛入木寨週邊,入夜發動突襲——這一戰是避不了了!咱們不去進攻,法蘭人也會沖進山裏!”

八三三一團團長重重地點了點頭。他在朝指揮官敬禮之後就奔向士兵們隱伏地山林。

普帕卡走向喬伊,圍繞傷者的戰友們立刻退到一邊,他們對喬伊的傷勢一點辦法也沒有,多數時候只能呆站著。有人知道眼睜睜地看著戰友的生命被一點一點地錄離是怎樣一種滋味嗎?普帕卡朝圍攏喬伊的戰士們點了點頭,人們立刻會意,然後他們就像落荒而逃一樣走開了,有人在搖頭、有人在歎息、有人在抽泣。

“嘿喬伊!感覺怎麼樣?”上校緊挨著下士躺靠在泥地裏,他狀似興高采烈地打量著自己的士兵,就像是在望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好小夥子。

“呃……咳……”喬伊一開口就從喉嚨裏湧出一團腥臭的血痰,普帕卡這才陰鬱的皺起眉頭,除了嚴重的外傷,還有大量的內出血——即使是光明神也救不了喬伊的命。

喬伊是個好樣的!他看到了自己的長官,他只得使勁全身的力氣擠出一抹微笑,這抹笑容是那樣令人惋惜,但就義和犧牲卻為這抹泛著蒼茫的笑容填充了直面死亡的最後一刻才會爆發的蓬勃生氣。

“我……沒用……我……搞砸了!”

“不不不不不……”普帕卡連連搖頭。

“你救了十好幾個兄弟的命!”

“他們……他們都還好嗎?”喬伊勉力抬起頭。

“都好!活蹦亂跳的!就像昨天你從河溝裏抓來的紅鱒魚!”

“哈……”近衛軍下士終於露出釋然的笑容,可痛苦又在這時席捲而來,喬伊難過地渾身顫抖,但他的指揮官就在身邊,他不能再像娘們一樣叫喚,也不能流露出任何畏懼死亡的神情。

“師長——。“拜託……拜託你一件事!”

“說吧小傢伙!”普帕卡握住喬伊的手,可他又湧起一陣心酸。喬伊的手指只剩三根,手腕上還露出半截白骨的痕跡。

“項鏈……神牌!”喬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的瞳孔在盡力凝固焦距,剩餘的三根手指傳給指揮官決大的回握力。

“是你戴著地這條項鏈嗎?”普帕卡探手牽出被喬伊塞進胸口的黃金項鏈。

“不是我的!”喬伊輕輕搖頭,但他立刻倒吸一口冷氣。搖頭地動作牽動了脫落的頭皮,近衛軍下士差點疼得小便失禁。

“是……是多姆尼斯上尉地囑託!”喬伊連連呼氣,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把……把他的傳家寶送還博多加省首府帕爾瑪利亞。送還……送還他的父親!”

“呵呵!”普帕卡無奈地笑了笑,他解下了喬伊的項鏈。到了現在這個時候。近衛軍上校真不知該感謝多妖尼斯還是該詛咒這位令八三三師走入今日這步田地地騎兵上尉。

“好的喬伊,你放心吧!這是戰友的囑託不是嗎?”近衛軍上校打量著小巧的神牌。

“等到戰爭結束的時候,我是說如果我還活著的話……一定會親自去一趟帕爾瑪利亞!不過當然,就算我犧牲了你也不要擔心。我會把它託付給一個可靠的人,咱們總有辦法把多姆尼斯上尉的項鏈送還他的父親!”

喬伊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已經有些渙散了。

普帕卡發出一聲輕微地歎息,他已經看到密林深處走出了數百名近衛軍官兵。這些衣不蔽體、疲憊不堪、面容清瘦的戰士就是隨著他經歷了大大小小百餘場戰鬥的老兵。戰士們陸續走來了,他們地身形仿佛把指揮官和身負重傷的戰友擁抱在胸懷裏。

八三三師師長由地上站起,他對著目光渙散但仍在盡力堅持的呼吸的步兵下士致以軍禮。

“媽媽……媽媽……”喬伊發出無意識地呻吟。

“我在哪里?我在哪里?”

普帕卡轉向一團團長。

“我們在哪里?”

一團團長無可奈何地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行囊。

“地圖不是早就丟了嗎?”

“這可真是見鬼了!”普帕卡詛咒了一聲,他不能這樣告別喬伊。

他甚至知道喬伊想對囈語中的母親說什麼。他的士兵需要知道自己在哪里戰死沙場,這樣一來就會有人來到此地把喬伊的遺體送回故里。

“頭兒!我們幫不了他!”一團團長已經不耐煩了,他的士兵們已經經歷了太多次的生生死死。沒人再打算看著戰友在傷痛的折磨中像可憐蟲一樣悲慘地死去。

“喬伊,喬伊,步兵下士喬伊!聽我的命令!”普帕卡上校似乎並不打算放棄,他把渾身浴血的小戰士抱了起來。讓他的脊背靠住一株粗大的榕樹,即使是死……普帕卡也不會讓他的戰士死在一灘爛泥裏。

“命令?”

“步兵下士?”喬伊的神經反射像往常一樣勒令他的身體做出反應,儘管這種反射比從前遲了半分鐘,但步兵下士喬伊還是重新在瞳孔中凝結了生為泰坦軍人的光輝。

“大家要出門了……把木寨裏的法蘭狗子都揪出來,挨個放血!”

普帕卡邊說邊往喬伊的斷指中間塞入一把騎士劍,他將劍鋒刺入泥土,以便支撐步兵下士的身體。

“我命令你守護這塊營地!等到法蘭狗子的血液凝固了的時候,大家就回來接你!能做到嗎?”

喬伊囁嚅著唇皮,雖然他發不出聲音,但他定定望著指揮官的堅毅目光已經能夠說明問題。

“真是好樣的!”普帕卡上校最後拍了拍步兵下士的肩膀,他站了起來,還將緊攥著的項鏈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八三三師師長被塊神牌上的溫度嚇了一跳,他感到了戰友的囑託,也感到了自己跳動著血脈。

“出發!”

第一團僅存的四百余名戰士就跟隨頭也沒回的師長大人出發了!戰士們陸續經過瞪大眼睛的喬伊,每個經過喬伊的戰友都會沖他說一句。

“保重僑伊!”

“等著我們喬伊!”

“我們會回來接你喬伊……”

最後,山林恢復寂靜,似乎天底下只剩喬伊一個人了。步兵下士有些茫然,他用斷指撐著長劍,用迷惘的眼光打量著蒼茫的山地雨林。

太安靜了!喬伊一點都不習慣,他喜歡老兵們的嘮叨、喜歡戰友們聚在一起吹牛皮!他還喜歡衝鋒號的音律、還喜歡大劍劈開敵人盾牌的聲音。在生命即將消逝的時候,喬伊不想繼續無聊下去,於是他就輕輕地斷斷續續地唱。

“在戰場上我們是年輕地近衛軍年輕的人兒吹響衝鋒的號角在鮮花盛開兒女情長地時節我們向侵犯祖國的敵人投去刀槍祖國母親。聽聽我們地呐喊近衛軍,前進近衛軍,前進……”

歌聲雖小。但它卻在山林中回蕩不絕!起初,所有的戰士都以為那是他們的耳朵在被關注了太多淒聲慘叫之後而產生的錯覺。可後來他們終於發現事實不是那樣的!山林在合唱!在唱著近衛軍軍歌。

普帕卡亞德拉上校回頭望瞭望遺落了一位勇敢士兵地那片林地,他心滿意足地笑了笑,他想……喬伊並不孤單,此時此刻,祖國泰坦不知有多少軍人在高唱戰歌。所以……喬伊並不孤單,他該開心才對。

正如第八軍區第三軍第三格鬥師師長認知中的那樣,泰坦穹蒼下,無數個聲音幽幽在唱。

在戰場上我們是年輕的近衛軍年輕的人兒吹響衝鋒的號角在鮮花盛開兒女情長的時節我們向侵犯祖國的敵人投去刀槍祖國母親,聽聽我們的呐喊近衛軍,前進近衛軍,前進……

嘹亮的軍歌反反復複就是這麼幾句,可戰士們一點也不厭煩,他們唱著唱著就笑了起來,有些人還帶頭用方言口音唱著軍歌。給行軍中的龐大隊伍製造了不少笑料。

“近衛軍,前進……近衛軍,前進!”軍歌是這樣唱地。可近衛軍卻在撤退,他們撤出了首都、告別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一座城市。在出發前,他們接受首都最高軍部和戰區總司令的命令,在城市中心地大部分地段都埋設了火種。還破壞了城市週邊為數不多的幾處水源地。

按照即定戰略,泰坦軍控部門從來沒有放棄首都的打算,都林是整個帝國平面戰場的最中心,但要該死地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卻在最關鍵的時刻倒下了!更確切一點說是由於流血過多而昏迷不醒。

當泰坦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為他的妻子擋槍子的消息在一個星期之內傳遍世界各地的時候,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反坦聯盟軍最龐大的中央集群像趕集一樣突進了一百四十公里,都林斯平原的西側週邊地區已經遍佈侵略者的斥候騎兵。

在奧斯涅攝政王殿下躺倒病床人事不知的時候,失魂落魄的女皇陛下也對日益嚴峻的政局置之不理,首都軍部只得自行擬定戰爭計畫,可令人難堪的是,軍部充斥太多的聲音。

一部分人要堅持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遺志”;一部分人主張等待攝政王殿下的蘇醒。一部分力勸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棄守瓦倫,回首都主持大局!可魯賓元帥的回信卻又引來另一部分人的附和——近衛軍要繼續撤退,在都林背後的中東部軍區建立新的防禦陣地。

最後的最後,阿萊尼斯一世陛下終於不耐煩了!她懊惱地退開車窗,不分青紅皂白就向車外的士兵們吼了一句!

“不要再唱啦!反反復複就是那麼幾句!耳朵都生繭子啦!” 阿萊尼斯恨狠地摔上車窗,看來她還是選擇了魯賓元帥的建議。在撤往中東部戰區的龐大隊伍裏,女皇陛下和攝政王殿下的改裝馬車最是顯眼。在軍情局主理各種特種作戰裝備的後勤部門為身負重傷的攝政王殿下準備了一個6米長的巨大車廂,拉車的是十六匹耐力最強的西葡斯高地純種馬;同時,6米長的巨大車廂底下有四組木輪擔負傳動和承重的工作,這使這輛史無前例地巨大馬車在跑起來的時候又快又穩!

“真要感謝你!”阿萊尼斯收起惱火的面孔。她朝坐在自己對面地安東妮•霍曼伯爵夫人擠出一臉疲憊至極的笑容,但安妮一定知道女皇陛下並不是在敷衍她。

安東妮已經不再年輕了,她地眼角堆積著魚尾紋。脖頸上的肌肉也不像從前那樣潤滑,裸露在絲麻短甲外的手臂顯露出一條條青色的血管印記。雖然她仍然稱得上是一個迷人的女人,但她只是不再光鮮亮麗。

“感謝你那麼遠地跑來陪我!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阿萊尼斯地視線落在昏迷的丈夫身上,她的奧斯卡仰面躺在車廂裏的一張大木床上,狀似睡熟了。

“別客氣,大家都只是擔心!”安妮苦笑著搖頭。她探手試了試奧斯卡額頭上的溫度,結果她的笑容就更苦澀了。

“還在發低燒,這可怎麼辦呢?”

阿萊尼斯蹙緊眉頭。

“很燙嗎?可帕爾斯不是說這很正常嗎?他流了那麼多血!”

女皇邊說邊在車廂內的儲物櫃裏翻找起來。

“你等一下,我還留著那件禮服呢!奧斯卡的血濺了我一身,我都被嚇呆了……”

自言自語的帝國女皇突然停下手裏的動作,她已經留意到安東妮躲躲閃閃地神情。

“抱歉!”阿萊尼斯懊惱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看看我都在幹什麼?我就像個神經病人!”

“不會!大家都只是擔心她……”安妮還能說什麼?還會說什麼?

她牽掛了一輩子的男人一睡不起,而她還得在陪伴女皇陛下地時候挖空心思地安慰對方。可誰在這個時候安慰她?

阿萊尼斯沉默片刻,她實在不清楚自己該幹點什麼,她從沒像現在這樣無助。即使被軍人闖進她的宮殿、即使被兇惡的南方貴族扭送法庭她也不曾有過現在這種心臟突然缺了一角的感覺。缺掉一角地心臟流著血,那種空洞的知覺和無止盡的痛楚令帝國女皇即使在打瞌睡的時候也會立即驚醒。

“這樣瞞著薩沙……合適嗎?”女皇陛下總算找到話題。

安妮無奈地攤開手。

“阿卡說得有道理!若是不向安魯主母隱瞞奧斯卡重傷昏迷的消息……天知道薩沙伊會幹什麼!”

“薩沙伊到底怎麼了?”阿萊尼斯有些驚恐地問,她知道自己已經不是現實中的泰坦女皇了。她此行的目的就是帶著丈夫去投奔身在賈伯麗露宮的安魯主母。

“也沒怎麼……”安妮有些欲言又止。

“失去孩子的母親總會……總會在心理上有些變化!”

阿萊尼斯偏頭想了想,她已經聽說安魯主母有一些反常,只是不知這種反常到底表現在什麼地方。

“這是阿歐卡亞女伯爵的主意嘍?”女皇陛下瞪著眼睛,她極力想與向薩沙伊隱瞞事實這件事撇清關係。

“別提她了!”安妮懊惱地歎了一口氣。

“阿卡還是太年輕,我就不曾遇到過她那樣的難題!”

阿萊尼斯在聽聞這句話之後不自覺地陷入落寂。

“我聽說……是個男孩兒……”

安東妮望了神情不自然的女皇陛下一眼,她朝對方點了點頭。

“是啊!是個男孩兒!本來薩沙伊想叫他辛亞利,阿卡是好說歹說才為孩子拒絕了這個名字!她說那會把奧斯卡逼瘋的!”

阿萊尼斯沒有言語,先是薇姿德林、再然後是阿卡、也許奧斯卡跟那位德意斯女王的傳聞也是真的!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丈夫與這些沒譜的女人都有了孩子,只有她……哦對了!再加上薩沙……想到這裏,阿萊尼斯不禁有些期待她與安魯主母的會面了,在奧斯卡與薩沙伊結婚之後她們還沒有見過一次面呢!相信兩位失去孩子的母親應該能夠談到一起。

“你……你不會嫉妒嗎?”帝國女皇轉向呆看著奧斯卡的安東妮。

“什麼?”安妮疑惑地瞪大眼睛。

“我是說……”阿萊尼斯有些緊張地攤開手。

“我是說你不會嫉妒阿卡嗎?雖然遇到了難題,可她畢竟為奧斯卡誕下一個孩子!一個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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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32:47
安妮緊抿著嘴,她是女人,即便她已經過了會憧憬、會幻想、會做夢的年紀。可她還是一個深愛著某個男子的女人,只要是女人就知道嫉妒是怎麼一回事!但安妮卻朝帝國女皇搖了搖頭。

“不!一點也不!我只是覺得阿卡有些可憐。她若是與奧斯卡維持那種單純地關係也就罷了,現在有了孩子的羈絆。她就註定要遠離!”

“我……我不懂!”阿萊尼斯有些疑惑。

“孩子不是愛侶雙方的一種連接嗎?阿卡可以為她地孩子爭取到……”

“你確實不懂!”安東妮•霍曼伯爵夫人打斷了女皇陛下的話,她臉上地與世無爭已經被擔心完全取代了。

“你相信嗎?阿卡在產後就再也沒見過自己的孩子!薩沙伊把那個男嬰收在臥室裏,就像得了一件寶物一樣珍藏著!”

“哦啦!”阿萊尼斯學著丈夫的感歎口氣低叫了一聲。

“薩沙伊這是怎麼了?她瘋了嗎?她不能奪走阿卡的孩子!”

安東妮歎了口氣。她已經說過安魯主母的心理出了問題。

“不管薩沙是怎麼想地,阿卡傷心極了!但阿卡始終是阿卡,她只是遇到一個難題而已,這個難題又不會致命……”

“阿卡怎麼了?”

阿萊尼斯和安東妮伯爵夫人下意識地望向車廂裏的一個角落,可已經連續工作幾個晝夜的帕爾斯醫師還在打鼾,這說明並不是他打斷了女人們的談話。

帝國女皇猛地轉向丈夫的臥床。

“我的光明神啊!”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瞪大眼睛望著妻子,他不明白對方幹嘛要那麼驚訝,難道她和安妮沒有聽清他的話嗎?哦啦!安妮?安妮怎麼在這兒?還有!這他媽是什麼地方?

帝國攝政王的頭腦亂糟糟的,他打算繼續進行最初的話題。

“哦啦……阿卡怎麼了?我聽到你們在說她遇到了什麼東西?”

“哦啦親愛地!”阿萊尼斯歡呼一聲,她猛地撲到丈夫身上,可在下一秒鐘她就想起丈夫的傷勢可經不得一點壓力。她只得興奮地在車廂裏團團亂轉,為了抒發胸臆中的喜悅,阿萊尼斯乾脆打開車窗,對著車外認識又或不認識地騎士大聲叫喚。

“他醒啦!他醒啦!我的丈夫他醒啦……”

馬車立刻停了下來。在國道上綿延四五公里的龐大隊伍也逐漸停了下來。

奧斯卡醒了,可他的醫師卻在大睡,安東妮叫也叫不醒、搖也搖不醒,最後還是急得跳腳地阿萊尼斯用毒醫手邊的一大杯啤酒把他給澆醒了!

“哦!我的天啊……”毒醫帕爾斯徹底醒來了,他在睜開眼睛之後就聞到自己身上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被酒水淋得精濕的醫生憤怒地瞪著帝國女皇。

“別告訴我您把我昨天晚上起夜時的作品潑在我的頭上了!”

“哦不!”阿萊尼斯尖叫著丟開了手裏的酒杯,一向和藹可親的安東妮伯爵夫人則朝毒醫的屁股使勁兒踢了一腳。

“怪不得今天一直被那種味道折磨得昏昏沉沉!”

奧斯卡打量著混亂的現場。

“哦啦……很高興看到你們玩得這麼開心,可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帕爾斯在見到撐坐在床的小朋友之後才清楚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你說發生了什麼事?”毒醫像兔子一樣跳到奧斯卡身邊,他一邊給小主人檢視傷口一邊惡形惡狀地絮叨。

“你被一支五毫米口徑的壓彈式火槍近距離打穿肩肘之後還敢問我發生什麼事?你知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你知不知道我為了給你止血、給你消炎花費了多大的力氣?”

“你別……”

“閉嘴!”興奮的毒醫猛地喝住打算出言制止他的帝國女皇,而阿萊尼斯真的像一個小媳婦那樣乖乖地閉上嘴。

毒醫身上散發著隔夜的尿騷味,當他打算給奧斯卡解開傷口上的繃帶時,攝政王不禁厭惡地別開頭。

“不用碰我!”

帕爾斯沒有理會叫囂著的奧斯卡,他自顧自地查驗傷口,在過了半晌之後他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說,你是不是喝過什麼神奇藥水?我早就發現了!你的傷口無論是結癡的速度還是癒合地速度都比普通人快很多!”

帕爾斯想起了灰熊要塞裏的神跡噴泉,但他只是笑了笑。這是他和薇姿的秘密。

“他沒事了嗎?”阿萊尼斯用手捧著胸口,她小心翼翼地向醫師問了一句。

“等燒退了就徹底沒事了!我早說過他死不了!”帕爾斯高高興興地給攝政王殿下換上繃帶,直到這時奧斯卡才感到傷口地漲痛足夠他重新陷入昏迷。

“尼斯……安妮!”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眉宇糾結在一起。他使出全身地力氣才能在帕爾斯擺弄傷口的時候不發出一絲一毫的呻吟。

“你們……你們都還好吧?”

“好!好得很!”阿萊尼斯探手一抹就擦到兩行燙熱的眼淚。安東妮伯爵夫人稍微好一些,儘管淚水也已迷住她的眼睛。但她只是安穩地坐到奧斯卡身邊,輕輕拍著男人地手臂。

奧斯卡在安妮的目光中軟化下來,但他立即就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我睡了多久?這兒好像不是都林?戰事發生變動了嗎?盧卡斯在哪?作戰部部長在哪……”

“你等等!”阿萊尼斯喝止了情急的丈夫,她得從頭說起。

“拜託奧斯卡,你已經昏睡八天了!首都軍部在這期間所能做的事就是互相扯皮。最後是魯賓元帥命令他們撤離都林斯平原上的預定決戰……”

“你說什麼?”奧斯卡瞪大眼睛,他被驚得差點由床鋪上跳起來,還是帕爾斯使勁兒按住他。

“這可麻煩啦!這可麻煩啦!”

阿萊尼斯心疼地撫摸著丈夫的面孔。

“不要擔心,不要擔心,魯賓元帥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可不會存心打敗仗!”

“我得回都林!讓我起來!”奧斯卡倔強地坐了起來,但他一抬頭就感到一陣眩暈。

“不行!”帝國女皇終於拿出頤指氣使的架勢。

“你就在這兒乖乖躺著,再說部隊已經撤下來了,你又傷成這個樣子,斷然沒有再讓近衛軍掉頭回都林的道理!”

“可我總得讓戰士們知道我沒事!”

“你沒事?”毒醫氣惱地望了過來。

“我說你死不了並不代表你就再也沒有生命危險了!若是傷口化膿、肌肉感染、低燒不退……這些隨便哪一樣都能要你地命!”

“算啦!”安東妮突然站了起來,她朝牽掛了大半生的小男人微微一笑,然後她就轉向呆站著的阿萊尼斯。

“奧斯卡說地對!至少得讓追隨他的軍人知道他正在康復。這很重要!”

“別說廢話了!快扶我起來!”

阿萊尼斯看了看倔驢一樣的丈夫,又看了看目光淡定的安東妮,她在沉吟一陣之後就朝丈夫伸出手臂。

圍繞著巨大地特製馬車,近衛軍士兵的身影填滿了國道左近的曠野。他們對著車身竊竊私語,離得近的都知道攝政王殿下醒來了;離得遠的就顯得有些誇張,他們以為必然是一個壞消息令十幾萬人組成的龐大隊伍停了下來。

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等待了很長時間,車廂終於敞開門,士兵們屏息凝氣、伸長脖子,樣子就像是在等待一隻黑白條紋的東方異獸登臨演出場地。

看到了!看到了!那是女皇陛下的裙擺,就是這個女人害得最高統帥挨槍子,可那是誰?女皇陛下攙扶著的那個男人到是誰?他步履蹣跚、整個上肢都裹在消毒紗布裏!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艱難地步下馬車、艱難地踏足地面,他要依靠妻子、保爾、黑魔、13一干人等的扶持才能勉強站立。

泰坦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雙腿發抖、頭疼欲裂;刺眼的陽光令他暈眩、千萬人的呼吸令他作嘔,但他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他克服了這一切困難,然後用盡全力挺起胸膛,再然後……他緩緩地、慢慢地、輕輕地舉起沒有被紗布纏著的那只手臂,利用手腕的動力帶動手掌,向目瞪口呆的萬千軍人揮手致意。

開闊的國道線路兩側鴉雀無聲,近衛軍戰士們都能看到一隻高過頭顱的手臂在萬千人頭的中心輕輕揮舞。一秒鐘過去了、兩秒鐘過去了……半分鐘過去了!不知是誰第一個拔出了腰間的配劍,這支指向天宇的長劍立即成為新地焦點。

一聲呐喊突然降臨!

“奧斯涅攝政王萬歲!”

攝政王殿下萬歲的呼聲像龍捲風一樣擴散開來,在風力席捲而過的地方都揚起了萬千支刀槍、在歡呼地海浪漂流而過的地方都舉起了萬千支手臂。

以巨大地馬車為中心。瘋狂湧動的洋流由外向內不斷推擠,所有人都想親眼目睹洋流中心發生的奇跡和這個奇跡牽扯到的那位偉大的民族英雄。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虛弱地、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但他又想到另一個問題。

“哦啦!是誰朝我打了一槍?我該把他吊死。這傢伙耽誤了我多少事?”

“歡迎寒舍……亞寧•切爾曼將軍!”盧卡斯邊說邊熱情地向馬車裏地囚徒迎了上去。

帝國軍事情報局南方分局長亞寧•切爾曼感到有人摘掉了他的頭套,於是他便睜開眼睛。視線大放光明。撲面而來的是鳥語花香和春天的葡萄藤才會發散的氣息。

已被拘禁起來的南方分局長任由笑臉盈人的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親切地擁抱了他,不過盧卡斯接下來的話可不怎麼動聽。

“嘿老朋友!沒吃苦頭吧?”

亞寧•切爾曼冷笑了一聲。

“謝謝你的關心,首都的同事對我還算客氣!”

盧卡斯乾巴巴地應了一句,他也覺得自己地廢話實在是多餘。

從馬車上下來。亞寧•切爾曼終於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覺,陰森的牢房、高壯地打手和72小時不間斷的審訊都已經成為往事,現在他走在一條開滿明黃色小獅子花的甬道上,左近都是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草地,草地上遺落著孩子們地玩具,一條血統不明的大狗就在散亂的玩具旁邊打瞌睡。

在葡萄架下的餐桌旁,盧卡斯先是瞪了一眼沒有等候客人就已開始大咬大嚼的惡魔桑迪,之後他才向“到訪”的軍情南方分局長髮出邀請。

“坐吧老朋友,不要拘束,就像到家一樣!”迪亞巴克爾子爵邊說邊給亞寧•切爾曼拉過一把椅子。

亞寧沒有猶豫。即便是死也不能做個餓死鬼。

“呵呵……很豐盛嘛!都是合我胃口的南方菜!”

“別臭美了!”有些隱忍不住地小惡魔桑迪楠邊說邊把湯匙朝這個向自己心目中的神明開了一槍的傢伙丟了過去。

“你以為這是給待宰的豬玀準備的嗎?這是給我準備的!你還不配!一點也不配!攝政王殿下真是看錯了你!”

亞寧•切爾曼沒有理會惡形惡狀的桑迪楠,他和桑迪那樣的忠狗有著本質的區別,這種區別就是他並不會為某個人或是某件事放棄自己的思想。儘管他的這種思想已經危害到那個他曾立誓效忠的人,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所以他撥開了掉在餐桌上的湯匙,自顧自地往餐盤裏揀取了番茄薺菜沙司、魚子醬、甜麵包和金光閃閃的烤鴿子。

“無動於衷是嗎?”惡魔桑迪忍無可忍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在怒吼的同時已由背後逃出一把黑黝黝的火槍。

“這就是你用過的那把,想嘗嘗什麼滋味嗎?”

“要麼坐下!要麼滾出去!”盧卡斯不耐煩地朝身材矮小脾氣暴躁的南方人罵了一句。

桑迪哼了一聲,他用餐巾抹了一把嘴。

“謝謝你的午餐!味道像吃了大便一樣!但願我這樣說不會影響你們的胃口!”

“把槍留下!那是證物!”

桑迪就將火槍丟在餐桌上,再用兇狠的眼神分別瞪了瞪盧卡斯和亞寧,然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被葡萄藤完全遮擋起來的小餐室。

“抱歉!你知道他的……”盧卡斯向軍情南方分局長無可奈何地攤開手。

亞寧•切爾曼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是啊!天底下的那些沒腦子、沒思想的狗腿子全都是一個樣子!”

盧卡斯搖了搖頭。

“我不知你在抱怨什麼!如果沒有攝政王殿下的器重,你不會獲得今時今日的地位!再說你為攝政王殿下正經做過幾件有頭有臉的大事情!你知道嗎?攝政王殿下在考慮改組軍情局,成立獨立的國家安全部,你本來很有希望獲得更加……”

“別提了!”亞寧•切爾曼擺了擺手。

“我在開槍之後沒有脫離現場,而是選擇被捕,我認為我並虧欠攝政王殿下什麼東西。”

盧卡斯又搖了搖頭。

“辛亞利呢?主母大人的孩子?你不認為攝政王殿下把你投進地獄並不為過嗎?”

亞寧吐掉了一塊骨頭。

“你沒有證據指認我!”

“那就給我證據!”軍情分析處長湊向南方分局長的面孔。

“告訴我!經手這數起陰謀的都有哪些人,要一個不漏地告訴我!”

亞寧•切爾曼笑了笑。

“看來你對國家安全部部長這個職位很有興趣,要不然幹嘛這麼賣力?”

迪亞巴克爾子爵向對方輕蔑地笑了笑,就像亞寧說的那樣,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惡魔桑迪那樣沒腦子,但他的思想卻和帝國南方那些陰謀家的思想有著本質區別,他不會為了一己私利去謀害一個母親,或者是由背後朝一個女子開槍。

“亞寧!你應該知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別這樣放棄,這對你我、這對攝政王殿下都沒什麼好處!”

“不是也沒什麼壞處嗎?”亞寧•切爾曼目送不耐煩了的軍情分析處長離開了座位。

“那麼你只能獨自享用午餐了!”

亞甯似乎對盧卡斯的警告無動於衷,他仍在專心致志地對付生命中數得上來的這餐豐盛的酒宴。

“你總得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吧?”迪亞巴克爾子爵在就要離開葡萄架的時候又不甘心地轉了回來。

“沒什麼!為了一個理想!”

“什麼樣的理想?”

“在全國範圍內建立第三等級議會!讓我的孩子、我的別子,和更多像我一樣有抱負的人擁有參政議政的權利!”

“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你是一個……一個……”大學畢業生在吭哧半天之後還是無法準確地形容亞寧•切爾曼這個人或是他的理想到底是什麼東西。盧卡斯只得對這個答案搖頭歎息,他輕輕拍了拍留在餐桌上的火槍。

“亞寧,不管怎麼說,你若是不合作,就該知道怎麼辦……”

亞寧點了點頭,他終於放下手中的餐具。

“是的我知道……”

“那就這樣吧……”盧卡斯終於轉身離去。

在軍情分析處長走後不久,葡萄架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槍響!

熟睡中的大狗受到驚嚇,它狂叫著向聲音響起的地方沖了過去。

亞寧•切爾曼倒在餐桌上,火槍鉤在手裏,鮮血從他頭上的孔洞噴湧而出,大理石餐桌很快便積滿血水。大狗並不在乎這些,它一門心思地向著屍體吠叫個不停。

與此同時,軍情分析處長接過小惡魔桑迪楠遞過來的一份名單,名單上面已經勾掉亞寧•切爾曼的名字。

盧卡斯望著名單不禁發出一聲呻吟。

“真是的!這才是第一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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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33:24
泰坦穹蒼下 第二章

“……第十四個……第十五個……”

虎克艾爾曼上士在數到第十六個荷茵蘭狗子的時候下意識地把頭一偏,一支三稜劍就貼著他的耳朵刺空了。腦側傳來一陣十分清涼的感覺,和爭搶著攀登城頭的敵人鏖戰了一個多小時的虎克少尉不禁虛弱地靠倒在一座屍堆上,他摸了摸感到涼颼颼的地方——左耳怎麼不見了?

“哈哈!一隻耳的野象……”

虎克就朝已被鮮血染紅的城磚上吐了一口唾沫,會像剛才那樣譏諷他的只有他的長官,一個貴族出身的步兵上校,即使上戰場也帶著髮油和梳子。

艾爾曼上士手拉戰斧撐起自己的身體,他很高大,滿面橫肉,腰腿像水桶一樣粗,手臂像拴馬樁一樣粗壯。

“十七……”虎克,艾爾曼虛弱至極地低喚了一聲。環顧四周,他的團長、他的大隊長都不在了,就連他熟識地戰友們也不在了!

艾爾曼上士就是一頭孤獨的野象。他感到在與狼群奮力搏鬥的只有自己一個人。他不是還有師長嗎?虎克望了一眼那個躲在一隊盾牌手後面地貴族子弟,他搖了搖頭,那樣的傢伙在守城地時候還好一些。若是放到曠野裏,恐怕連東南西北都搞不清!

“虎克!一隻耳的野象!再加把勁兒!”

一隻耳的野象?虎克討厭這個稱呼!他在盯著自己的師長。師長也在盯著他。虎克不想讓師長大人抓住自己的把柄,他就搖搖晃晃地從屍堆上站了起來,再提起全身地力氣掄起戰斧!

“喝呀!”虎克大吼了一聲!這聲呐喊蓋過了戰場上所有撕殺搏鬥加在一起的音量!荷茵蘭人的扶梯被一名血流滿面的泰坦軍人砸進人群,伴隨一陣驚駭的喊叫,蜂擁城頭的敵群稀落了少許。

“揚盾!揚盾……”一直躲在盾牌手後面的近衛軍師長突然像猴子一樣跳了出來。他一邊叫喊一邊費力地舉起一面燙著鑲銀十字花軍徽的鐵盾牌。

箭雨如期而至!遍佈城頭的泰坦戰士紛紛縮進盾牌、垛口和藏兵洞,他們驚恐地傾聽著箭矢砸落在鋼鐵和磚石上的聲音。

當一輪覆蓋式箭襲結束以後,毫髮無傷地近衛軍師長第一個撤掉掩護,他一邊呐喊一邊揮起號令旗。

“他們是在掩護攻城部隊撤退!箭手!所有的弓箭手都上來!把狗子們留下!讓他們嘗嘗瓦倫衛戍軍的厲害!”

不得不說,瓦倫要塞衛戍軍第415師師長隆貝裏哈森齊上校是個難得地戰場指揮官,儘管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貴族子弟、儘管他在上戰場的時候還把頭髮抹得油亮、還把鬍子修得整整齊齊,但至少佃戶出身的虎克上士從來只是抱怨這位師長大人地貴族做派,對他的指揮就從不說三道四。

“放箭!放箭!對準荷茵蘭人的屁股!對準他們的生殖器!”

隆貝裏哈森齊上校的呼喊在瓦倫要塞城頭回蕩不絕,盾牌手在前掩護,箭手分作四個梯隊。每名放過一箭的士兵都給戰友讓出位置。撤退中的荷茵蘭人沖散了逆襲部隊的陣勢,泰坦士兵投來的箭矢在幾輪急速射之後便放倒了四五百個敵人。

“哈哈!又是一天!”大大咧咧的隆貝裏上校推開這個、踢開那個,他徑直走到虎克少尉軟倒在地的地方。

“喂!大塊頭!一隻耳的野象!你怎麼了?看你的樣子就像是剛剛和十幾個惹火的小娘們發生了性關係!”

虎克沒有理會上校師長的譏諷。他討厭這個自以為是、總喜歡把噁心當好玩兒的貴族子弟。

“415師第二團原地集合!”隆貝裏哈森齊似乎並不在乎對自己不理不睬的步兵上士,他只是專注地打量這段城牆。陸續……倒滿一地的屍堆裏、被投石砸得缺掉一口的藏兵洞裏、落滿箭矢的垛口裏,三三兩兩傷痕累累的近衛軍士兵互相扶持著走了出來,他們沒有心思整隊。連從不離身的兵器都是鬆鬆垮垮地鉤在手裏。

“報數吧……”隆貝裏上校終於換下一臉的興高采烈,他朝搖搖晃晃的二團士兵發出一聲歎息。其實僅用目測就能清點人數,可415師師長還是打算例行公事。

“大蝦……”、“餡餅……”、“卷毛狗……”、“快箭……”、“扳機……”、“六指……”、“小婦人……”“老滑頭……”就算415師的士兵喜歡在公開場合稱呼外號,可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到你啦!”上校踢了一腳賴在地上虎克上士。

“野象……”虎克不甘心地回答一句,他是415師裏最著名的殺人機器,他不喜歡外號、不喜歡做指揮官的貴族子弟。

隆貝裏上校沒再說什麼,他打量著第二團僅存的九名戰士。此時此刻,就算隆貝裏哈森齊再怎麼樂觀也產生了欲哭無淚的衝動!僅僅三天!他的415師登臨這段城牆防區僅僅三天——第一團打光了、第二團剩下九名戰士、第三團是新兵,可不知道要塞衛戍司令部出了什麼問題,直到現在隆貝裏上校也沒接到他的最後的補充兵。

“大家坐吧!都坐吧……”師長只能這樣說。

士兵們就坐了下來,他們都坐到虎克上士身邊。圍著一堆死狀千奇百怪地屍體。

隆貝裏自然不會坐到屍堆上,他清理出一塊垛口,面朝地平線西方坐了下來。迎著逐漸西斜的日光。敵人潮水一般退出戰場,就像近衛軍師長剛剛說的那樣。“又是一天!”只是這一天地時鐘慢得離奇。

瓦倫要塞的外圍牆體由南向北縱橫26公里,由泰坦莫瑞塞特皇朝阿爾法二世皇於教曆757年下令修建,直到教曆燃年才告竣工。帝國近衛軍習慣稱呼瓦倫要塞是“永不陷落地大陸第一要塞”這多半是因為它那二十四米高的城牆和能容六馬並行的牆體甬道。

除了厚實的牆體,瓦倫要塞還擁有三座鋼鐵閘門、十座敵樓、四十九座箭堡;在近衛軍最初開始武裝火炮的時候。來自蘇霍伊家族地工程師和有經驗的炮兵指揮官還為瓦倫要塞量身訂作了十六座雙角炮臺的先進設計。

應該說,在瓦倫要塞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即使反坦聯盟軍投入了一支二十五萬人組成的攻擊集群,但在最初階段的攻防戰裏,這支攻擊集群卻沒占到一絲半點的便宜。

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在開戰之初便親自坐鎮瓦倫,只要魯賓元帥能在瓦倫阻住反坦聯盟軍中央集群左路軍發動的襲擊,他就能夠迫使敵人放棄和圍維耶羅那的戰略部署,進而改道由多摩爾省至肖伯河一線攻入都林斯平原,而這一步!正中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算計!

不過……在事後研究一場戰爭,總比不上身臨其境地聆聽士兵們地呼吸。教曆802年4月19日。瓦倫要塞攻防戰中的敵我雙方迎來了開戰至今的第二十八個落日!夕陽地光火使要塞城頭上的血色更為濃烈,近衛軍士兵忙著收集戰具、清理戰友的屍體。

負責這項工作的士兵把敵人遺落地屍首拋到牆下,反坦聯盟軍的戰場清理隊就悄無聲息地抬走這些長眠於異地他鄉的戰士。敵我雙方的戰士始終對這件事保持沉默。他們擁有某種難以形容的默契。

晚霞給每名士兵的面孔都鍍上一層昏暗的亮紫色,不管這些年輕的面孔是扭曲、是平靜、是僵硬,在暫時告別撕殺之後,這些面孔都透露出難得的安定祥和。就像牧師祈禱時的神情。

戰場上確實有牧師在祈禱,敵人的牧師、泰坦人的牧師,一方在地平線西方的曠野裏、一方在駐守十余萬近衛軍士兵的要塞裏,雙方的隨軍牧師用同樣的經文向遠天的神明祈禱,他們祈求神明能夠垂憐在這裏隕落的無數生靈。

“起立!”面容平靜的隆貝裏哈森齊上校突然由垛口上跳了下來。

虎克上士不得不和他的八名戰友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他們收緊刀槍挺劍於胸,面朝指揮官致敬的方向行注目禮。

一隊衣著光鮮的聖騎士走了過來,為首一人扛著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的號令旗。


“向元帥致敬!”隆貝裏上校保持著挺拔的軍姿。

魯賓就贊許地向這名優秀的戰場指揮官點了點頭。

“還好!你這兒沒有遇到麻煩!”

隆貝裏上校的眼睛突然紅了起來,他喜歡穿戴燙得像松柏一樣挺拔的將校服,他喜歡頭髮油亮鬍子鬆軟,他不喜歡過多地流露感情,也不喜歡像平民出身的虎克那樣對任何事都不甚在意。

“抱歉元帥!我的確遇到麻煩了……大麻煩!”

魯賓眨了眨眼,他打量一下415師的駐防地段,這裏是近衛軍總參長在一個月以來見到過的爭奪最激烈的一段防禦陣地!據負責統計的戰地參謀初步估算,415師在三天內抵擋了兩萬荷茵蘭王國軍發動的二十一次衝鋒,到了現在,415師師長和他的士兵仍然守在這裏。

“是什麼麻煩?你們不是已經把狗子們趕回老家了嗎?”老元帥望著年紀輕輕的貴族子弟笑了起來,他還記得隆貝裏哈森齊,這個小子在皇家軍事學院進修的時候是令所有導師都感到頭疼的著名問題兒。

隆貝裏回頭看了看,他在發出一聲長長地歎息之後才向老元帥轉過身。

“您看到了元帥!我的戰士都在這裏!”

“都在這裏?”魯賓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歪歪斜斜地九名戰士。

“這是大蝦、這是餡餅、這是卷毛狗、這是快箭……還有我最好地帶兵長,您叫他一隻耳的野象就行!”儘管遇到麻煩,但隆貝裏上校還是自豪地把他地士兵一一介紹給自己的導師和統帥。

魯賓元帥似乎沒有心情應付這些勇敢的戰士。他朝軍衣多處破口、頭髮亂成一團的近衛軍上校連連擺手。

“這不對!按照我的預計,415師地三個團完全能在這段防線支撐一個星期!”

“麻煩就在這裏!”隆貝裏無可奈何地攤開手。

“我只見到第一團和第二團,預備做補充兵的第三團直到現在也沒向我報到!”

近衛軍總參謀長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直到這時他才完全動容,若是按隆貝裏的說法,415師是靠著兩個千人團隊阻擊敵人兩個整編步兵軍輪番發動的衝擊。可……問題出在哪里?

一名小個子的戰場調度官在老元帥憤怒地瞪視下心驚膽顫地攤開兵力演示圖。

“呃……呃……415師第三團……415師第三團……哦對了!在這兒!”調度官又向元帥出示戰場調度日誌。

“4月14日。要塞衛戍司令部直屬騎兵軍緊急徵調一個步兵團向防線後方轉移一批軍隊財物,考慮到415師第三團都是新兵……”

“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新兵!只要一天他們就可以變成身經百戰的老兵!”魯賓•斯普亞留斯氣惱地奪過兵力調度日誌,他還是用難以理解的眼神打量著要塞調度官。

“是你把一支原要戍守城頭的精銳步兵團調去護送什麼軍隊財物的嗎?你知道這對身處第一線地415師來說是多大的浪費嗎?還有!是什麼軍隊財物?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件事?”

“是……咖——。“是……”調度官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個字。

“不會是衛戍區高級將領們的私人財務吧?”虎克艾爾曼上士早就已經不耐煩了!他討厭貴族、討厭當官地!他的師長知道這件事、他的戰友也知道這件事,可這些傢伙就是不敢得罪上級。

魯賓元帥望了大膽的上士一眼,他又轉向戰地調度官,但這一次他可不算客氣。面容蒼老、身形瘦削地近衛軍總參謀長俐落地扯掉戴在調度官肩膀上的軍銜章,然後又把那兩枚閃耀著金屬光彩的軍銜章摔到調度官臉上。

“列兵!去通知那些調派415師第三團送走自己私人財物的軍官,讓他們自行到戰地軍法處報到!還有!千萬別忘了!讓他們在報到之前把肩膀上的軍銜都卸下來,別讓身無長物又奮戰在第一線上的士兵們看不起!”

“是元帥!”調度官帶著哭音向總參謀長立正敬禮,然後他就灰溜溜地鑽進越圍越多的人群。

“什麼東西?”魯賓朝著調度官的背影罵了一句。

“至於你……”近衛軍總參謀長說完話後就轉向呆站著的隆貝裏哈森齊上校。

“你的士兵知道的事情你有可能不知道嗎?你為什麼不向衛戍司令反應這件事?你為什麼要拿自己的防線和無數士兵的生命開玩笑?”

“我不止一次地反應過!可是……”心緒衝動地隆貝裏上校在把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又咽了回去。

“還是我自己來吧……”

魯賓元帥望著近衛軍上校自動撕掉了軍銜章,但他最後還是擺了擺手。

“去軍法處領個連降兩級的處分。再去我的辦公室領個作戰傑出、升職一級的獎勵!到時候……隆貝裏哈森齊中校,你的415師就得從鋒線上撤下來了,我的秘書會交給你一封信,你就和你的士兵當回信使!”

隆貝裏哈森齊中校的眼睛又紅了起來。在傻頭傻腦的虎克說出那番話之後,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別想在瓦倫要塞呆下去了!魯賓元帥是在維護他,是在扞衛他作為軍人的榮譽!

“是元帥!”近衛軍中校向總參謀長立正敬禮。

“把信送給首都戰區總司令安東尼奧尼沃拉斯頓將軍,並請安東尼奧尼將軍轉呈最高統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

“是很重要的信件?”隆貝裏試探著問。

“比你想像得到地還要重要一千倍!”

“是元帥!即使我的屍體變成千百塊兒。這封信仍會送抵目的地!”近衛軍上校再次向他地校長和導師立正敬禮。

魯賓元帥揮了揮手,他調轉視線,然後他就看到夜幕已經降臨。

宛如猛獸之口一般陰森灰暗的蒼穹籠罩著整個城市。城市中閃爍著火光,火光在城牆上彙聚成幾座巨大地篝火。借著依稀的星光和淡弱的夜宇之色。哨兵的身影就顯得那樣孤獨,但這孤獨的個體又在靜寂地天穹之底透出一份壯麗。

篝火燃燒的地方自然光芒萬丈。火光映出千瘡百孔的城牆和斜斜插在牆體上的無數刀兵。火光在跳躍,斷折的刀兵就一閃一閃地反射著耀眼的豪光。除了這些似有聲似無意的點點光亮,城頭和夜宇一般寂靜。

篝火散發出烤牛糞的氣味,濃煙很快便沖淡了屍體和血液發散而出的氣息。大團大團的蒼蠅蚊蟲在城牆上下不斷翻飛。這些弱小卻又極為招人厭煩地生物吸著血、啃著肉,對面相兇悍、動輒殺人取命的士兵渾不在意。

“敵襲……”哨兵突然發出一聲倉促卻極為嘹亮的呐喊,這聲呐喊在靜夜深處回蕩不絕。可在下一刻!陷入與片死寂地城市突然活了過來,陷入熟睡的城牆也已驚醒!

大隊的近衛軍士兵就像剛剛從泥土裏鑽出來一樣,他們染著風塵、帶著仍在流血的傷口、手持各式各樣地兵器、肩扛顏色不一的軍旗!長官的口令、兵長的呐喊、千百名戰士的呼吸很快就糾纏在一起,城牆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人影在移動,城牆上的每一處垛口都顯露出一具疑似鋼鐵鑄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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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33:46
一位塊頭像小山一般高大的近衛軍少將突然跳上高出城頭的箭堡,他似乎站在篝火裏,所有的士兵在一下刻便聽到了自己的長官發出的一陣類似雷鳴的喊叫!

“帝國近衛軍!怎麼對付法蘭鬼子?”軍官問。

“踢鬼子的屁股!”無數戰士大聲對答。

“帝國近衛軍!怎麼對付法蘭鬼子的衝鋒?”軍官又問。

“用戰鬥至最後一人的勇氣!”無數戰士大聲響應。

“帝國近衛軍!我們戰鬥至最後一人還要怎樣對付法蘭鬼子?”軍官最後問。

“用精神!”

“很好……”嗓子已經有點沙啞的明塔斯•布郎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跳下箭堡,他那極地冰熊一般壯實的身體差點壓倒一片個子稍顯矮小的南方戰士。

“正南方左翼。六個千人隊!後方看不清!”觀察員大聲向衛戍司令報明敵情。

“正南方遊藝……九個千人隊!後方有兩座箭陣,還有沖車……鬼子們要攻門!”

“狗雜種們要攻門!他們要攻門啦”明塔斯•布郎特不斷推開在城牆上擠作一團的士兵,他很快就走到城門上方的敵樓裏。

“準備火油和滾木、石頭不要緊。一定要珍惜箭矢!”維耶羅那衛戍司令大聲朝著敵樓裏的士兵吼了過去。

“是長官!裝填火油!準備滾木!箭要瞄準鬼子們的狗眼!”負責敵樓的城門防區的指揮官又對著衛戍司令吼了回去。

“很好!”明塔斯•布郎特在得到答復之後便像一個放學回家的小孩子一樣興高采烈地跑開了。他跑到箭手的陣營裏調整了新的攻擊位置;他跑到刀斧手的陣營裏大聲喝罵那些一直沖他笑的傻大兵。最後,他跑到城頭被敵人破壞得差不多了的炮位上,沖那些稀罕的要塞炮撒嬌撒個不停。

“寶貝兒……你是我的好寶貝兒……打得准一點,射得狠一點兒!一發就是一個千人隊!一射就射倒一大片……”

在要塞炮四周不停忙碌的炮兵戰士像欣賞演雜耍的狗熊一樣笑呵呵地打量著衛戍司令。包括他們、也包括那些在城牆上與敵人撕殺過的近衛軍戰士,所有都對明塔斯•布郎特的堅硬肉體感到難以置信。

513師地戰士說。他們見到明塔斯將軍被法蘭人的一發弩炮直接命中頭部,可大熊伸手就把滾倒在地的腦袋按回脖子上。521師地戰士說,他們見到明塔斯將軍被十幾個登上城頭的法蘭人用長劍插成一個爛木塞。可大熊硬是用真正地木塞把身上的孔洞重新塞緊。811師的戰士說,他們見到明塔斯將軍被幾個身強力壯的法蘭人按倒了、還被褪下褲子。但巨熊只是一個翻身就把狗子們壓倒在地,並用他那件巨大的生殖器弄得小雜種們高潮迭起!

明塔斯將軍有一身鋼鐵一般地肌肉、明塔斯將軍有一副開口就像打雷似的大嗓門、明塔斯將軍有一件巨大的生殖器、明塔斯將軍有好幾個漂亮的“男朋友”這種事戰士們都知道,可他們還是不太清楚維耶羅那衛戍司令明塔斯•布郎特將軍到底靠著什麼東西在第一鋒線堅持了五十九天!

在二十三萬法蘭王國軍向維耶羅那發動正面進攻的五十九天裏,明塔斯•布郎特將軍的吃喝拉撒睡都是在城頭鋒線上解決的,他告訴每一個士兵。這兒就是他的墓地!

“等等……再等等……”維耶羅那衛戍司令一直扯著一個炮兵戰士的手臂,通過開了一道裂縫的炮窗,明塔斯•布郎特全神貫注地盯著夜幕下地大地。

“一千米……八百米……六百米……放!”

四門改進過的十二磅要塞炮齊聲發出怒吼,整座城牆都顫動起來,在維耶羅那城的各個角落都能聽到火地轟鳴地聲音。

炮口噴出的氣團和濃煙一瞬間就淹沒了炮臺左近的近衛軍士兵,但這種場面他們已經見過足夠多了,戰士們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硝煙中默數著敵人地腳步和沖車的速率。

炮火的彈道在空中劃過一條肉眼難辨的弧形軌跡,這道軌跡在黑沉沉的天宇中拖出轉眼之間便消失不見的五彩光火。光火最後在大地之底深沉地、絕望地爆發開來,除了四散激射的彈片,還有漫天的血霧、翻滾的氣體和滋滋作響被炸得滾熟的碎屍。

似乎……敵我雙方對慘烈的爆炸場景已經司空見慣。法蘭人沒有被炮火打散陣型,泰坦戰士也沒有被敵人的從容嚇得人事不知。我們只能說,雙方都在做該做的事。

“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箭來!”

似乎是在回應維耶羅那衛戍司令的號令。逐漸接近維耶羅那老城牆的法蘭士兵紛紛躍出高舉著的盾牌,他們沒有仔細瞄準,只是猛地抬起弓箭,在一陣颼颼作響的風聲過後。城頭上便有一些防護沒有到位的泰坦戰士慘叫著倒地。

城牆上盾牌手幾乎是與指揮官的號令同時動作起來,他們閃身讓出垛口,身後的弓箭手便朝牆下的敵群送去一輪覆蓋式襲擊。箭矢燃燒著,砸在盾牌上咚咚作響,還濺出大捧大捧的火星。法蘭人阻擋了大部分箭羽的襲擊,但仍有許多枚長了眼睛的羽箭鑽進盾牌的縫隙裏。載倒的法蘭士兵遺落了盾牌,他們的防護陣勢就出現了更多、更大的縫隙,於是便有更多的箭矢鑽進不斷推進的人群。

不管怎麼說,在場的法蘭王國軍都是善打硬仗的精銳部隊,特別是敢於投入夜襲的攻頂部隊!在距離維耶羅那老城牆還有二三十米的時候,這支精銳部隊的盾陣便在無數聲衝鋒的呐喊中徹底分裂了!

盾牌散開,每座方陣中都有數名士兵舉起了攻城用的扶梯。

為首當先的一名法蘭士兵精赤著上身,他拎著扶梯用以搭接垛口的倒鉤沖上城牆,接著後隊的推力,這名勇敢的法蘭士兵踩著城牆奔跑起來,但他的命運幾乎一早就已註定,城牆上的一名泰坦箭手已經為他浪費了三支珍貴的鐵箭,但第四支終於不負重望,第一個敢於攻頂的法蘭士兵被射穿頭殼,他未發一言便帶著扶梯載進城下的人群。

維耶羅那南側城牆上只剩四門要塞炮,持續兩個月的攻防戰大大磨損了敵我雙方的精神和各種寶貴的戰爭資源,但相較之下,還是負責防守地泰坦近衛軍佔據優勢。維耶羅那衛戍司令明塔斯•布郎特將軍不但打得異常聰明,在需要不計代價捨命一拼的時候也從不猶豫,畢竟他可以從多瑙河上的各處渡口獲得布拉利格方向運來地充足兵員和軍需補給。

現在!也就是教曆802年4月19日夜。月黑風高、戰鼓齊鳴,這正是明塔斯•布郎特將軍耍弄他那些小聰明的好機會!當敵人地沖車持續接近維耶羅那南城門的時候。明塔斯沒有命令炮兵兄弟進行精確打擊,而是等到捆綁了削尖粗木樁的衝鋒車就快被法蘭人的敢死隊推進入城門甬道的時候才下達攻擊命令。

炮兵戰士利用滑輪和繩索高高吊起炮基,炮口透過敵樓裏地望窗直直地指向城門底下的沖車!令人有點失望的是,炮彈由於炮基吊起而無奈地滑出炮膛,但在炮彈下落的時候。炮引已經燒完,要塞炮在一聲轟鳴過後還是射出一團光火和大量的鐵皮。

炮彈受到壓力飛速下落,它把削尖的撞木砸成兩截,冷笑著的維耶羅那衛戍司令又在這時發出投下火油和滾木的命令,結果法蘭人的敢死隊還沒摸到維耶羅那的城門就與他們地沖車一同化為灰燼。

圍繞城門的爭奪最為慘烈!法蘭王國軍在城門兩側投入五座千人陣,而散佈城頭的泰坦士兵卻沒有那麼多人來對付他們。明塔斯沒有理會那些正在把燃燒著地沖車推到一邊的法蘭人,他拔出自己的配劍,先是由敵樓走向城頭東側,在解決幾處險情之後又走到城頭西側。

這頭巨熊一樣的戰地指揮官有著使不完地精力和勁力,他每走幾步就會停下來。代替一名犧牲的戰士劈落面前的敵人,然後高叫一聲“近衛軍萬歲!”等到他讓開,正在呼喊“近衛軍萬歲”的泰坦戰士立刻蜂擁而上。投入更多的戰鬥激情。

當一段城牆上滿是不斷翻下垛口的法蘭鬼子,巨熊一樣的明塔斯,布郎特總是第一個怒吼著沖上去。他在這時就把“近衛軍萬歲”的歡呼換成“維耶羅那”萬歲!已經疲憊不堪的第五軍區子弟兵就悍不畏死地追隨司令殺了過去。

在城牆上的每一處地段,明塔斯•布郎特總能看到一個又一個英雄士兵!即便他很瞭解自己會有多麼勇敢,可總有一些士兵能夠做出令他根本不敢想像的瘋狂行經。

左邊有一個被人斬斷小腿的泰坦戰士獨自守護一斷垛口。他就靠臥著垛口下的牆體,每當法蘭人從垛口鑽出,他就用手裏的半截刺槍給敵人的褲襠刺個血洞,他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刺倒了七八個,然後才被數把馬刀分為碎屍。

右邊有個被人用箭矢射中眼睛的小戰士,他身上的鎧甲完全不合身,所有見過他的人都會懷疑他在參軍的時候慌報了年齡,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傢伙,他用射空了的箭壺把一名法蘭鬼子砸下城牆,又像理所當然一樣撥出插在眼裏的箭羽,連想都沒想就張弓搭箭,把這支帶著自己眼珠子的弓箭還給了敵人……最後他在身上插入好幾枚鐵箭的時候才欣喜地闔上眼睛——他必是想把這些鐵箭都從身上撥下來,這樣就有更多的敵人會倒楣!

上邊!城頭上的一座敵樓已經燒成一個大火爐,一名渾身染火的泰坦戰士仍在瘋狂地叫著“萬歲!”“萬歲近衛軍!”“萬歲維耶羅那!”他和一名敵人抱作一團,並用燃燒著的牙齒撕開了這個狗子的吼管,他被一把長劍劈倒之後又死死抱住又一名敵人的大腿,敵人想甩開他,可他攀著敵人的身體爬了起來,並像一個高臺跳水健將一樣帶著這個法蘭狗子、沿著一條優美的弧線滾落牆體。

下邊!一名大意的泰坦戰士直接就被興沖沖的戰友擠下城牆,不過他比任何掉落城牆的人都要幸運!法蘭人用以掩埋野火的沙袋救了他的命,他只是斷了一條腿!跌入敵群的泰坦戰士引發了法蘭狗子們的一陣狂喜,可他竟比敵人還高興,他不停地揮劍、不停地詛咒面前的膽小鬼,他癱坐在沙袋上,先是劈倒左邊那個、然後挑開右邊那個、再刺翻上面那個、最後才因躲閃不及被一把重錘砸實在地。

“殺啊!殺呀!殺光他們……”明塔斯•布郎特面對著無數英雄組成的近衛軍隊伍發出無意識地囈語,直到一段城牆鋒線突然傳來急促的哨音。

“是誰?是誰?”衛戍司令猛然驚醒。努口團全員……”這可好!話還沒說完,向總司令喊話地通訊兵就被流箭射翻在地。

“真是見鬼!”明塔斯一邊詛咒一邊猛跑。好幾個迎面而來的法蘭人就這樣被他撞下牆去。

維耶羅那衛戍司令在半分鐘內沖進城牆上的主堡敵樓,他在倒滿傷患地大廳裏連打帶罵地叫囂了一陣!不過很快,一塊寫有部隊番號的木牌就順著主堡上地傳送繩索直達鋒線後的市區。

一名參謀模樣的軍官在直通牆底的繩索盡頭取下木牌。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朝身後的街市大喊了一聲。“5313!”

近衛軍第五軍區第三軍第一師第三重裝步兵團立刻沖出街壘,他們在一位團長地指揮下沿著貫通主堡的甬道沖上城頭。滿臉凶相的明塔斯將軍正在甬道上的岔路口等待這隊生力軍,他對增援部隊大聲說。

“5312!你們的同室兄弟全都倒在這裏……”一支流箭噗的一聲插進維耶羅那衛戍司令的肩膀,但明塔斯只是撓了撓有些疼癢的傷口,他對士兵們接著說。

“要麼就和5312的兄弟一起留在這裏,要麼你們就回去!”

“祖國萬歲!”士兵們用驚天動地的歡呼回應總司令地挑釁。在明塔斯轉過高壯的身體面向來自南方的敵群時,無數泰坦戰士便由他地身後急沖而至……

戰鬥持續了一整夜,由滿天星斗進行至天光亮麗。清晨微涼,細弱的東風小心地拂過戰場,炮火的硝煙和迷離的晨霧立刻便擴散開去。由要塞城頭向下望,倒折地兵器、插滿地面和死屍的箭羽、還有黑洞洞的炮坑!黑洞洞的炮坑反反復複疊加起來,似乎把要塞前的土地重新耕犁。

翻卷著的泥土埋沒了無數屍體,在敵人退走之後,烏鴉就開始肆無忌憚的覓食。這些毛色烏黑油亮、體態肥碩笨重的食屍鬼在這些日子已經學會了挑挑揀揀。被炮火炸熟的不吃、被燒成焦碳的不吃、傷口沒有露出內臟的不吃、露出內臟卻又不是什麼好部位的也不吃!它們就像一群披著燕尾服的紳士,三三兩兩地聚在堆滿屍肉的餐桌旁。在用餐間歇還“嘎嘎嘎”地議論不停,就像是在討論今天的餐點是否和昨天一樣豐美。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經歷一夜苦戰,德意斯王國軍像歷次一樣留下了數以千計的屍體。而布倫要塞裏的北方戰士也付出了無數鮮血和只有在戰後才能知曉的損失。

教曆802年4月20日,布倫要塞又遇到曙光和晨曦交纏在一起之後才會出現的奇美景致。

在德意斯王國軍的人潮陸續退入谷地盡頭的時候,陽光由天空中的雲團縫隙降下數道炮口一般粗大的光柱,天宇在整個清晨都是暗淡的。

只有這數道光柱湧動著豪情,那些不斷在柱體上流轉的光影就像是在穹蒼這塊巨大的畫布上勾勒出連續不斷的戰鬥圖景。

小心地避開和戰友的屍體睡在一起的近衛軍士兵、尷尬地穿過聚在城頭視察戰況的高級軍官集體、再大膽地越過德意斯人製造的幾處城牆缺口,留著一頭淺金色捲髮的威恩克利夫蘭候爵……哦不!是威恩克利夫蘭上尉!

威恩克利夫蘭上尉好不容易趕到城牆東北角上的十二號炮位,他眨了眨漂亮的藍眼睛,又在光著上身的炮兵戰士注視下神情靦腆地整了整身上的軍衣。

“塔•馮•蘇霍伊將軍!炮兵中將塔•馮•蘇霍伊……”

“我說過多少次啦!叫我塔里……”

年輕的漂亮小夥子四下看了看,雖然他已聽到聲音,可他還是沒有找到自己一見就煩的炮兵將軍。

“我在這兒……”泰坦近衛軍第一炮兵師師長從炮基底下鑽了出來,他面孔灰黑,身上的將帥服染著大片油印。

“炮栓得拆下來換新的!炮基有點兒松脫,但總的來說問題不大!”塔里朝身旁的幾位技師揮手示意。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油汗,然後才轉向一直看他不怎麼順眼的上尉通訊官。

“又是什麼事?”

威恩克利夫蘭無奈地朝炮兵將軍立正敬禮,他討厭這個老把自己當女人看的兵痞、他討厭對方的輕佻、他討厭對方在對待戰事時的漫不經心、他討厭對方的生活作風、討厭對方凡事都可以拿來開玩笑的流氓習氣。

“軍群總參謀長請您出席緊急軍議!”嘴上這麼說,克利夫蘭上尉卻在心裏反復琢磨。這個小流氓怎麼會從妻女山戰場活著走下來?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紈絝子弟怎麼會是世界歷史上第一位也是最出色的一位炮兵指揮官?

“為什麼?克拉蘇斯只要下命令就行了呀?我又不喜歡開會!”塔里自顧自地檢視著要塞炮,一點也沒有動地方的打算。

“這正是軍群總參謀長的命令!您得對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的第一次出擊提供可行性報告!”威恩的漂亮面孔已經漲紅了,他在說話的時候帶著怨恨的口氣。

“哦?”塔里偏頭想了想,他很快就用招牌式的流氓嘴臉不屑地笑了起來。

“那就請你回去告訴你的軍情總參謀長,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給我的命令是協助北方集團軍群防禦布倫要塞,我的士兵和我的火炮都在城牆上,其他的事我根本不必理會!”

“你……”威恩克利夫蘭突然用尖細的嗓音叫喚起來,但他立刻閉上嘴。

“那就這樣吧!我已經把命令傳達到了,執行與否確實是您自己的事!可我得提醒你,像你這樣的人若是在往前走一步就是近衛軍的敗類!”

望著專職炮兵通訊官瘦削的背影,塔里不禁搖了搖頭,若不是他的妻子殘忍地背叛了他,他也不會對一個五官清秀長相甜美的小男孩兒感興趣……

“敵襲……”

塔里朝觀察哨望了過去!經過最近一段時間,他對德意斯人的瘋狂又有了新的瞭解!即便是鋼鐵之軀也禁不起連續72小時的不間斷突擊。

“還等什麼?擦膛、裝藥、填彈、撤炮衣!”

炮兵指揮官似乎把戰術動作完全搞反了,但在場的炮兵戰士卻不以為意……保衛祖國的戰鬥不停地繼續,不變的只有戰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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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37:06
泰坦穹蒼下 第三章

曠野中只亮著一盞燈,現在它也熄滅了。馬燈罩子底下剩餘的煤灰還帶著些微火色,但在濃夜深處與遠天的星辰同樣無法辨別。燈光熄滅的一瞬間,騎士們的高大身影就消失了,連帶空氣也停止了顫動。

巨大的車廂裏,地板和櫥櫃門上又歸於黑暗,於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閉上眼睛便重又看見許多鑲著黃邊或是白邊的紅色圓圈在旋轉翻滾……

似乎越轉越大!

安東妮和阿萊尼斯都已入睡,兩個疲憊至極的女人隨著十幾萬人組成的大軍跋涉了二百多公里,她們隨軍經過田園、經過河流、經過峽谷,等到了上泰坦尼亞省,她們的身體終於開始抗議……一個得了偏頭疼、一個得了失心瘋。

得了失心瘋的那個自然是泰坦帝國的女皇陛下,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的降生可不是為了到世上來吃苦,她受不了行軍中的飲食起居、受不了糟糕到離譜的伙食、受不了宿營時彌漫在四周的馬糞味,也受不了她的丈夫有意無意地跟伯爵夫人親熱。

不過,阿萊尼斯睡著了,即使她受不了這個,受不了那個,但她只是抱怨,倒沒像從前那樣把一切都歸結為奧斯卡的不是。

那麼……說到哪來著?哦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閉上眼睛就看到越轉越大、黃白相間的紅色圓圈!他的四周一片寂靜,他的心靈就在越轉越大的圓圈和這漆黑地深夜裏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其實,人們通常把這種狀況稱為失眠。但最近一段時間,奧斯卡總會碰到這件糟糕透頂的事兒,所以他覺得有必要給失眠定義一個心理特徵。

對這個定義。奧斯卡始終似懂非懂——他使出吃奶的力氣也看不出圓圈裏藏著什麼東西。想比之下,他地激動尚且算作有根有據。

這種亢奮的情緒來自兩方面地內容。第一個方面自然是壞消息!

北方集團軍群在德意斯人的猛攻之下過早地露出疲態;傑布靈要塞衛戍司令為了避敵鋒芒竟然任由反坦聯盟中央軍右翼集群不費一兵一卒就佔據了肖伯河在布塞巴克渡口對岸的河套大拐彎地區。

維耶羅那!南方的維耶羅那製造了一個最壞最壞的壞消息,因為那裏一直沒消息!這座陷入西、南、北三面包圍地大都市已經與軍群指揮部失去聯繫長達一個半星期。

光明神可憐見!讓泰坦帝國的最高執政官輕鬆一下吧,趕快說說好消息!將好消息和壞消息咀嚼了無數遍,眼中地圓圈明顯有了變化,奧斯卡驚喜地發現,白邊在外面、黃邊在裏面啦!這可真是……他媽的!

“睡不著嗎?”

“是安妮!”奧斯卡不假思索地想,他感到一雙帶著些許涼意的柔軟手掌撫上了他地胸口。

“真舒服!”奧斯卡又想。他一邊想、一邊把安妮帶到自己的懷裏。伯爵夫人十分順從,她在小男人的臥床邊輕手輕腳地踢掉鞋子,然後與他並肩躺下。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奧斯卡睜開眼睛,謝天謝地!謝謝路過此處的每一個神明!黃白紅圈終於消失了,失眠地小男人看到一幅比宗教壁畫裏的聖母還要純潔的面孔。他想到不容侵犯的聖母,自然就想到與不容侵犯正相反的東西,於是他就拉近安妮的脖頸。咬著女人的耳珠兒輕聲說。“我想看著你在我身上變成天底下最淫蕩的……”

“噓……”安妮極力忍住笑,她有一根手指掩住小男人的嘴,賤兮兮的奧斯卡順勢就把女人的手指含進嘴裏,安妮感到手指探入一片濡濕。還被一雙舌頭輕輕刮著,她立刻紅了面孔,笑也笑不出了。

“孩子!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是孩子!要我哄你入睡嗎?你別忘了,我最在行的!”安妮邊說邊偷眼看了看睡在車廂對面那張羅曼大床裏的帝國女皇,看來阿萊尼斯很合作,巨大的絲綢帷幔裏面無聲無息。

奧斯卡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只是移開了與肩膀上的傷口連接著的那只手臂,然後把頭靠在床沿上,擺出一個舒服的姿勢。

安妮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說她在行,其實已經有些生疏的痕跡。

她在小男人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她看到自己解了他的褲扣、看到自己用雙手捧起一件松垂的兇器。她向這件兇器輕輕哈氣,兇器上就有筋腱在抖、血脈在跳——在下一刻,不耐煩的安東妮就用溫暖的口腔去感受這種悸動著的旋律。

“噝……”奧斯卡吸著氣,他並沒意識到自己的雙手已經抓緊安妮的肩膀,使在手上的力道既像是要把伯爵夫人的唇舌推離他的痛苦,又像是要把伯爵夫人的舔砥深入到他的骨子裏去。

“安妮……安妮……”忍無可忍的小男人終於扯住女人的頭髮。安東妮沒有使用“拖泥帶水”之類的小花招,她飛速脫離奧斯卡的兇器,並用自動掀開睡裙的下擺。奧斯卡扶著伯爵夫人的大腿,他的汗珠、他的喘息、他胡亂掏摸的手指都已說明他急得像時刻都會走火的六鎊炮。

炮口昂首挺立,安妮牽動著兇器,然後……他在進入她、她在包容他的一瞬間,兩個人同時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他們一樣弓著背、一樣抿著嘴,只是都將滾燙地肌膚貼近對方的軀體。

這僅僅是開始而已。奧斯卡盡力不去在意有些漲痛的傷口,他使勁向女體地最深處挺起兇器。似乎只有安妮在動。她儘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她儘量不去幻想之前的上百次有關於情愛地記憶。

天啊!安妮想。她在幹什麼?距離她和奧斯卡不到兩米的地方就睡著男人的妻子。他們在偷、安妮就在搶!她搶奪男人的呼吸、搶奪男人的脈搏、搶奪男人地欲望!

她做得很好,她的腰、她的臀、她的脊背、她的乳房,所有這些需要顫抖、需要位移的地方都在運動,她逼迫男人在開始不久就瀕臨怒放,她促使男人在還未淋漓盡致的時候便化為涓涓流水。

男人也是水!特別是在開始不久便抵達盡頭的時候。奧斯卡感到他的身體就漂浮在臥床大小的海洋裏,他會說浴缸更合適,但只有海洋地包容才能形容他的舒適和在釋放的過程中所能感受到地情誼。

安妮小心地、疲倦地脫離了濕淋淋的男人,她想……這下他該睡得很塌實。確實!安妮在這之後就倒在男人身邊睡熟了,她打錯了主意!

往往是男人在這種時候最先入睡,可她的奧斯卡卻有用不完的精力。

從女人地四肢糾纏中安全脫身並不容易,奧斯卡出了一身汗,儘管天氣很熱,但他還是在走出車門的時候披上了一件外衣。

曠野靜悄悄的,在廣闊的空地上。圍繞著那些露出泥土的大極樹的根,一塊或是幾塊巨大的岩石就那樣有意無意地擱置著,幾乎每塊岩石都有一些地方長著一片片、一簇簇的嫩綠苔薛。好像是一小塊一小塊的綠色畫布,等待夢醒十分補上更多的色彩。

望不到邊的營帳,這就是奧斯卡在排除極樹和巨石之外能夠看到的一切東西。當他走下車廂門口的木蹬,負責值夜的護衛騎士立即打起精神。他們朝統帥出現的地方致以無聲的敬禮。

保爾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奧斯卡就朝老朋友笑了笑,他們並肩站在一起,極目遠眺——觀察夏夜裏的星空、巡視穹蒼之底的微風、感受土地上灑落著的明晃晃的班駁的月光……月光依稀,被這些銀色的微光拂過面孔的感覺就像母親的手指為你擦拭身心上的汙跡。

“那邊有光!”泰坦攝政王探手一指。

保爾點了點頭,他看到一座巨大的帳幕突然敞開了捲簾門,帳幕內裏的光線就在門外的空地上留出一大片亮得有些刺目的光影。

“看來有人跟我一樣失眠!”奧斯卡自嘲似地攤開手,他朝亮著燈的大帳篷信步走去。

保爾把雙手放到背後,他緊跟著小朋友,眼睛盯著地面,間或向四周的黑暗投入淩厲的一瞥,似乎只有來自地獄的鬼怪才會知道暴雪該有多麼機警。

“攝政王殿下到……”在大帳外守夜的聖騎士輕聲向門內喚了一聲。

奧斯卡掀起捲簾門,然後他就聽到一陣軍靴碰撞的聲音。

“立正!向統帥致敬!”

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眯起眼睛,他笑呵呵地擺了擺手,看來戀上失眠的大有人在!確切一點說,是追隨他撤往後方的中央戰場指揮集體都沒休息。

軍部作戰部部長拉裏勃蘭上將、近衛軍總參謀部日常事務代長官加布裏上將、首都戰區總司令安東尼奧尼沃拉斯頓上將、軍事情報局代局長蒂沃利•哈德雷中將、軍情局情報分析一處處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上校……攝政王殿下在處理軍務時最為信賴的幾位主官都在場。

“您沒睡?”

“睡不塌實!”奧斯卡沖出言詢問的拉裏勃蘭上將微微一笑。

“那您剛剛一定是做了壞事!”與攝政王殿下算是同齡人的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不懷好意地湊了上來,他邊說邊用手掌扇了扇鼻翼四周的空氣。

“誰說的?你們聊到這麼晚是在談什麼?”奧斯卡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殿下!我的攝政王殿下!”盧卡斯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難得遭遇調侃的小主人。

“還是跟大家說說吧!除非您在睡覺地時候塗了一身女士用的桅子花香水,要不然……”

“哦啦哦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捂住肩膀上的繃帶眥牙咧嘴地叫喚起來,在場地軍人只得把他扶到大圓桌的主位上。不過將軍們地笑容似乎都在嘲諷惺惺作態、欲蓋彌彰的帝國攝政王一點也不聰明!

“有時間研究我的桅子花香水,你還不如親自去一趟維耶羅那,看看那裏到底怎麼樣了!”奧斯卡狀似很不滿意地瞪了盧卡斯一眼。

軍情分析處長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他早就準備好應付小主人的責難。

“殿下!事情是這樣的,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已經在前天下午確認過。並不是法蘭王國地封鎖部隊切斷了維耶羅那與布拉利格的聯絡,而是第五軍區司令長官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為了減少通訊員的傷亡,刻意造成一種失去聯繫的假像!”

“哦?”奧斯卡還有點不理解。

軍部作戰部部長拉裏勃蘭將軍上前一步。

“殿下!從最近一個星期的戰報來看!法蘭人在發現維耶羅那不再向布拉利格方向派送通訊員之後進一步加強了攻勢,他們准是以為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已經找到了退路。不過……阿貝西亞將軍只是利用法蘭人的猛攻進一步消耗敵人的有生力量。”

奧斯卡聽到這番話之後才緩緩點了點頭,他在當初將鐵臂將軍扶上第五軍區司令長官這個位置的時候就是希望岡多勒•阿貝西亞在遭遇現下這種危機的時候能夠力挽狂瀾,力保維耶羅那、進而是整個南方戰場的周全。現在看來,阿貝西亞將軍不愧是打阻擊戰出身地民族英雄,憑藉三面維修不過一年多的老城牆,第五軍區和第八軍區一部已經堅守維耶羅那幾近半年。

“物資怎麼辦?兵員怎麼辦?”奧斯卡皺起眉頭。

“維耶羅那每天都有傷亡,我們是視而不見,還是責令南方軍群總指繼續沿多瑙河向第五戰區輸送血液?”

“血總有流盡的時候!總有凝固地時候!”一直沒作聲的總參謀部日常事務官加布裏上將突然說了一句。這句話自然不怎麼討好,帝國的武裝力量最高統帥只是一聽便瞪起眼睛。

“其實……問題又何止一個維耶羅那!”加布裏上將攏了攏嘴唇上的白色捲曲小鬍子。

“魯賓元帥地瓦倫要塞、畏手畏腳的傑布靈要塞、有首都炮兵師和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師長參與協防還是占不到優勢的布倫要塞!物資、兵員、補給!反坦聯盟中央集群若是沒有長驅直入的話我們該怎麼辦呢?他們若是把三座要塞都撥了,把維耶羅那也……”

“理論上確實存在這種可能!”首都戰區總司令安東尼奧尼沃拉斯頓上將不耐煩地由座位上站了起來,他尊重總參謀部的加布裏將軍。但有些時候卻對加布裏的謹慎和沒來由的擔憂抱持反感。

“即使理論上存在這種可能,那麼我們在面臨實際作戰的時候就要提防這一點。”安東尼奧尼將軍邊說邊指了指攤在圓桌中心的泰坦全圖。

“敵人既然由三個方向來,我們也在三個方向上佈置了重兵,在中央空虛而兩翼緊窄的作戰鋒面上。發坦聯盟軍沒有理由只是瞪眼望著只有兩個軍在看顧的都林!”

“不!這沒用!”加布裏上將倔強地搖了搖頭。

“問題就出在都林的空虛!反坦聯盟軍的前鋒部隊進抵中央平原邊緣已經兩個星期,可他們仍未做寸進,這至少說明……他們要一座空城幹什麼?我們的目的是拖住敵人的有生力量,而敵人的作戰部署同樣是為了消滅我們的有生力量!除非能夠解決我們在三方重點防禦地段佈置的重兵,要不然……荷茵蘭國王在上一次已經被阿蘭元帥狠狠教訓了一頓,這次他可不會輕易上當。”

奧斯卡突然伸手指向軍情代局長。

“蒂沃利!老夥計,談談軍情局的看法吧!”

蒂沃利•哈德雷中將的視線分別在兩位元各執己見的將軍身上停留片刻,最後他朝首都戰區司令長官無奈地攤開手。

“抱歉了總司令閣下!總目前軍情局的三方敵情動態報告上來看的話……加布裏將軍和總參謀部地擔心絕對有道理!若是沒有解決掉我們佈置在三方防線上的任何一方,反坦聯盟就算把戰爭再拖一年也不會輕易踏入都林斯平原。除非……”

“除非什麼?”安東尼奧尼急切地追問著。

“除非反坦聯盟軍突破了近衛軍三方防線上的任何一方!”

首都戰區總司令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他向對這個瘋狂地假設點頭表示贊許的加布裏上將投去難以置信地眼光。

“我說老朋友!我一直以為你的打法會很保守,可你難道是同意了嗎?三方防線上的任何一方若是被聯盟軍突破?我中央集群如何做到合圍?到時候會被圍而聚殲的就是我們自己!”

“不見得……”

“你閉嘴!”安東尼奧尼將軍乾脆就把出言反駁自己的盧卡斯上校給吼了回去。

年紀輕輕地大學畢業生無可奈何地吞了吞口水。他像敬畏神明一樣畏懼自己的准岳父。

奧斯卡瞪了首都戰區司令長官一眼。

“幹嘛不讓盧卡斯把話說完?”

安東尼奧尼將軍輕輕哼了一聲,他朝准女婿投去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

盧卡斯又吞了吞口水。他是個聰明人,這種時候他不會讓岳父下不來台,也不會讓更加清晰的作戰思路受到壓抑。

“殿下!各位將軍!”軍情分析處長指點了一下圓桌中心的帝國全圖。

“反坦聯盟軍為什麼在開戰至今仍未對我軍防線構成致命打擊?我認為,歸結到一點,是我們在各個方向上的盟友齊齊向聯盟國家施加壓力!英格人的艦隊在法蘭、利比利斯、荷茵蘭的外海洋面不停地游戈、俄列人正在向德意斯北部邊境集結大軍、意利亞自從上次向紅虎方面軍開放阿卑西斯山走道之後一直令法蘭提心吊膽、西葡斯忙著跟波西斯和斯洛文裏亞人做生意。對傳統盟友的麻煩視而未見!”

“這些都是事實,你想說什麼?”安東尼奧尼將軍有點不耐煩。

盧卡斯的手指在肖伯河河套平原地區停了下來。

“我想說地是,就目前的戰局來看,儘管我們向反坦聯軍敞開了進入都林斯平原的安全通道,但瓦倫要塞在西南、傑布靈要塞在西北,兩大防禦重心就像是中央平原戰區探出兩把鉗子,除非荷茵蘭國王瘋了,或是兩把鉗子被扭斷一支,要不然他們絕不會輕易進襲都林。”

首都戰區總司令沒再說話,地圖上地兵力演示十分明顯。兩把鉗子又大又粗、中央平原又深又廣,反坦聯盟軍的各國統帥都不是白癡,他們一定看得出這是一個巨大的戰略陷阱。

“現在的問題是……”軍情分析處長轉向帝國攝政王。

“近衛軍在所有地防線上都擺出一副與敵人死戰到底的架勢,反坦聯盟軍看不到挺進都林的希望,所以他們只能在防線外側不住地徘徊。”

“當務之急……”總參謀部事務官加布裏上將接過盧卡斯的話。

“我們要做的就是給反坦聯盟軍進兵都林的希望。”

“在我看來……畏戰懼敵的傑布靈要塞最適合扮演這個小丑!”盧卡斯特別留意著肖伯河河套平原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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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37:33
首都戰區總司令安東尼奧尼將軍有些被打動了,但他還是朝自己的准女婿擺了擺手。

“駐防傑布靈要塞的大部分守軍都是參加過第一衛國戰爭的榮勳部隊。他們龜縮不出是一回事,讓他們敗下陣來卻是另外一回事!”

“殿下!您看……”盧卡斯轉向許久未出聲的攝政王,但他在轉過身後便立即閉上嘴。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把頭垂向肩膀,他癱軟在高背靠椅裏,呼吸均勻、嘴角帶笑,就像剛剛聽到或是沒聽到的那些麻煩事與他沒有一絲半點的關係。

盧卡斯為沉沉睡去的主宰者披上一件斗篷、蒂渥利將軍就為主宰者吹熄帳幕裏的火燭、安東尼奧尼將軍整理了一下圓桌上散落的檔,加布裏將軍就接過這些檔並將其收到帶暗鎖的公事包裏。

在高級軍官們陸續離開的時候,保爾和不知從哪鑽出來的黑魔就像平常那樣徹底融入帳幕內地黑暗裏。

教曆802年5月11號,略呈金褐色的陽光趕走了黎明前的黑暗。當這抹不甚雄麗地光芒闖進臥室窗簾的縫隙,安魯家族地主母大人就像受驚的母獸一樣兇狠地睜開眼睛。

薩沙伊按住身側的枕頭,她發現枕頭下的匕首完好地藏在那裏。這種認知令她感到一陣輕鬆,然後她便被臥床旁邊的小床裏發出地一陣輕細囈語奪去神智。

“我的小寶貝!你醒啦!”薩沙的面孔帶著只有母親才會擁有的完美笑意。她從裝點得像童話世界的嬰兒床裏抱出一個圓圓滾滾的小傢伙。

“我的普萊斯利!我的寶貝兒子!”安魯主母盡可能輕地親吻著嬰兒的面頰和四肢,這是遠天的光明神賜予她地一件稀世珍寶,就算世界末日到了她也不會放棄這件東西。

主母大人敲響床頭櫃上的金鈴,鈴鐺立刻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好奇地男嬰被動聽的音色吸引了注意力。他極力想要脫離母親的懷抱,連乳香的誘惑也不在意。

薩沙就把“普萊斯利”抱放到金鈴上,她地“兒子”是個天才,這個小傢伙用圓環一樣的手臂不停地拍打黃金鈴鐺,他就在悅耳的鈴音中笑成一個詭計得逞一般的小狐狸。

急促的鈴音令侍侯在寢宮外面的宮廷侍從亂作一團,他們必是以為主母大人又為了什麼事情大發雷霆!一個個戰戰兢兢地、極度惶恐地沖進室內,可薩沙伊只是向她們招了招手。

“別像犯人一樣呆站著!做你們該做的事情!”

侍女們謹慎地、按部就班地忙碌起來,她們為主母大人洗面,又小心地把普萊斯利放到黃金打造的浴盆裏。剛剛幾個月大的男嬰喜歡水,包裹身體的溫水令他想到混沌的母體。他一入水就開始亂踢亂蹬。力氣大得離奇!

薩沙伊笑呵呵地打量著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兒子。

“怪不得阿卡生他的時候吃了不少苦頭……”也許是感到這個話題有點離奇,安魯主母立刻閉上嘴。

“叫乳母進來,普萊斯利在餓極的時候才會這樣精力充沛!”

乳母很快就進來了。薩沙羨慕似地打量著這個僕婦的一對豪乳,她親自把小兒子從金盆裏抱了出來,普萊斯利就不滿意地說。

“哦……啦……”

“知道知道!”薩沙一邊給兒子擦身一邊自言自語地說。

“這可真是誰兒子像誰,翻來覆去就是這麼一句!”

一叼到乳頭。普萊斯利馬上就像抓住舵盤的船長一樣安靜下來,他的大眼睛陷入一種意識上的迷離,他崇拜乳房!能夠從中汲取乳汁的龐然大物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就是最初的神明,他虔誠地用手掌觸摸著神明的肌體,一點一滴卻又極盡貪婪地吮吸信仰造就的甘美液體。

“哦!他可真漂亮!”薩沙發出一聲包容了驕傲和自豪的呻吟。

“是啊!他漂亮得離譜!”

安魯主母聞聲抬頭。

“薇姿!親愛的!快進來!”

薇姿德林並不是一個人來探望薩沙伊,她抱著一個像水晶或是任何美麗得驚心動魄的珠寶一般的小女孩。小女孩穿戴一身鵝黃色的絲綢織衣,她的額頭染著一個杏紅圓點,褐栗色的頭髮彎彎卷卷的垂在肩上,狀似還未梳理。

“伊芙泰勒!我的小美人兒!”安魯主母一邊動情地呼喚一邊迎向微笑著的薇姿德林。

“叫薩沙媽媽!”薇姿顛了顛懷裏的小女孩兒。

“薩沙……媽姆“

““哦……光明神可憐見!”薩沙伊發出一聲寵溺至極地呼喚,她從薇姿懷裏接過長相甜美動人的小公主。

“伊芙泰勒!我的小伊芙!你可真美,你美得像東方壁畫裏的小仙女!”

安魯主母在將混血小美人兒的面孔細細親吻一遍之後才望瞭望薇姿德林。

“哦?怎麼不見米卡爾特?他沒跟你一塊兒來嗎?”

“真是算了吧!別提他!”薇姿聽到兒子的名字就有些頭疼。

“都怪13那個神經病老頭兒!他給卡爾造了一具有胳膊有腿的木頭人兒!”

“然後呢?”

“然後?”薇姿德林學著兒子的口氣大聲叫著。

“嘿……哈……嘿!鬼知道他會把那個木頭人折磨成什麼樣子!”

“啊……真羨慕你們!”安魯主母大人的寢宮門口又傳來一聲歎息。

“卡羅阿西亞!”薩沙伊頗為不滿地跺了一下腳,她轉向門口。

“聽我說!不許你那麼沒出息!你要給奧斯卡生個兒子!把阿卡、薇姿、還有阿赫拉伊娜全都比下去!”

泰坦攝政王地第四順位夫人還沒覺得怎麼樣,可站在一旁的薇姿德林還是面色不鬱地翻了翻眼睛。她越來越討厭安魯主母旁若無人地四處挑釁。

““哼!”這一次,安魯主母的寢宮門口傳來一聲不屑地輕呼,泰坦攝政王第三順位夫人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由門外閃身而出。她穿著最令意利亞公主厭惡地民族服飾,但無可否認的是。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地美豔就像光明神佈置的星空突然闖入一顆藍色的彗星藍色的珠寶首飾、藍色的寶石發飾、藍色絲綢織造地繁複華麗的宮廷禮服、嵌滿藍色碎鑽的藍色面巾,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像藍色的精靈一樣婀娜多姿地步入安魯主母的寢宮,她朝丈夫的所有女人裏面最虔誠的那個信徒吹了一口氣。

“你就做夢去吧……”

卡羅阿西亞,曼努埃爾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雖然她對阿赫拉伊娜這個異教徒的一言一行厭惡至極,但她受到的教育並不允許她像驕縱慣了的波西斯公主那樣動不動就出言挑釁。

“去找媽媽!”薩沙伊親了親剛剛學懂幾個單詞地伊芙泰勒。混血小美人立刻就向她的親生母親伸出手臂。

阿赫拉伊娜在面對小女兒的時候終於收起臉上地戒意,她像所有母親那樣小心地抱過孩子。

“向薩沙伊媽媽問早安了嗎?”

混血小美人瞪大眼睛,她不確定早安這個詞的含義。

“乳酪……起司……橘子水……”伊芙泰勒用自己理解的“早安”答復母親。

“哦不!乳酪、起司和橘子水會讓你變成一個宗教瘋子!”阿赫拉伊娜用警告的神情糾正女兒。站在一旁地卡羅阿西亞只得丟給波西斯公主一個大大的白眼,她真不知阿赫拉伊娜是從哪得來的這些謬論,不過她也承認,光明神和真神之間以及兩大教派之間的衝突多半就是這種道聼塗説的謬論和相互之間的偏見、誤解製造了仇恨的依據。

“別這樣!”薩沙伊不得不出面干涉阿赫拉伊娜的無理取鬧。

“伊芙還小,再說乳酪、起司和橘子水都對健康有益!”

阿赫拉伊娜沒有理會出面平息事端的安魯主母,她逕自抱著女兒走向縮在乳母懷裏大力吸著乳汁的普萊斯利。

“看哪!薩沙媽媽的小兒子……叫弟弟!”摩加迪沙公主一邊羨慕地打量男嬰一邊顛著自己的小女兒。

無可否認,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是個異常聰明的女人。她生於摩加迪沙王庭,從小便見慣了後宮中的爭鬥和女人之間的角力,有時這種角力甚至論及生死。在初臨賈伯麗露宮的時候。阿赫拉伊娜敏銳地把握到薇姿德林夫人和阿歐卡亞女伯爵的性格特徵,這兩個女人都是那種自主能力強、思維和腦域異常開闊的實力派人物,她不會輕易招惹,只能與之維持良好的關係。

對薩沙!阿赫拉伊娜最先認識安魯主母。她對薩沙伊的瞭解同樣最為深刻,在她看來,即便性情偏失越來越大的安魯主母變得多疑、變得喜怒無常,但薩沙本質不壞,換句話說薩沙伊還是那個好騙的薩沙伊,阿赫拉伊娜只要投其所好就能像親姐妹一樣應付安魯家族的主母大人,就像現在!

當薩沙伊的“小兒子”普萊斯利獲得摩加迪沙公主的肯定時,安魯主母自然喜翻了心,她乾脆就把阿卡忘到一邊,樂得輕鬆愜意。

對於阿赫拉伊娜來說,就剩下張口閉口不離鬼佬教義的意利亞公主,她始終都不明白自己的丈夫怎麼會看上一個連做愛這種事都要查詢宗教典籍的所謂聖女!真是見鬼!阿赫拉伊娜只要想到這裏就恨不得把卡羅阿西亞剝個精光,再用一根浸了鹽水的皮鞭抽打這個異教女子的肉體!讓她在屈辱中哭泣、讓她在鮮血中呻吟!

“哦……”阿赫拉伊娜輕歎出聲,她不得不放棄幻想,因為她已感到自己地身體完全徹底地亢奮起來。就連手心都鑽出黏膩的汗水。

“大家怎麼都沒換衣服?”摩加迪沙公主巧妙地轉移話題。

“我在出門的時候碰到盛裝打扮地阿卡,她把宮裏佈置得妥妥當當。就等著迎接男主人呢!”

很明顯!阿赫拉伊娜的一番話激起了所有女子地好勝心理,即便是與世無爭的意利亞公主也立刻招來了自己的侍從和由意裏亞趕來宮她差遣的造型師。

阿赫拉伊娜望著忙成一團的女人們得意地笑了笑。她喜歡搬弄這些小聰明,當她抱著混血小美人離開安魯主母地寢宮時,她已打定主意要去慰問一下阿歐卡亞——跟女伯爵談談普萊斯利的事情!

“普萊斯利?他叫普萊斯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瞪大眼睛望著安妮,他有點坐立不安。

“我以為你知道了!”安東妮伯爵夫人像嚇了一跳一樣用手掩住嘴。

奧斯卡像身上生滿跳蚤一樣彆扭至極地動了一陣,他無奈地攤開手。

“最近發生了好多事情!我只知道阿卡生了個男孩子!他……他叫普萊斯利?”

“是的!普萊斯利!”安妮微笑著點了點頭。

“哦啦……”奧斯卡輕輕吐出口頭禪,對於他來說,與妻子和情人的會面自然令他期待至極,但他傷了肩膀,又有一大堆煩心事擱在心裏,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也不清楚窗外的景致在看上去的時候為什麼會顯得那麼乏味。

帝國攝政王由車窗的方向收回視線,應該說他錯過了上泰坦尼亞省許多美麗的鄉間風景,但他就是怕,怕一不留神便看到熟悉的愛人。怕隱忍不住就會沖出馬車無形無狀地擁抱他的愛侶!哦對了!他還得面對自己地子女,他在泰坦已經擁有兩子一女,除去早就失去聯繫的德意斯女王、除去在英格斯特順利分娩的伊利莎白。光明神在上!他是兩個男孩爾和一個女孩兒地父親,可他的肩膀還纏著一層厚厚的、散發著一股子消毒藥水味道的繃帶,他還怎麼向孩子們解釋這件事?

巨型馬車在水仙騎士地聲聲萬歲中停了下來,奧斯卡下意識地望向窗外。他瞥到豔麗的裙擺,於是他便倏地收回視線,他知道那是他的愛人們,但他還未做好與之相會的準備!

“快收起你那副衝鋒陷陣的怪樣子!”阿萊尼斯由座位上站起,她不得不出言提醒自己的丈夫。

奧斯卡虎頭虎腦地踱到車門處,他已經聽到騎士們在車外放置門凳的聲音。


“要不……你先下去?”奧斯卡向阿萊尼斯投去求助的眼神。

“別那麼沒出息!拿出當初你娶她們時的勇氣!”帝國女皇還給丈夫一個大大的白眼,安東妮伯爵夫人就被逗得笑了起來。

“哦啦……好吧……就這樣!”奧斯卡整理了一下收拾妥當的軍衣,他似乎完全沒有聽出妻子譏諷他的口氣。

車門打開了!陽光令帝國攝政王眯起眼睛,在他重見光明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擁抱著一具顫抖的女體。

“薩沙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發出一聲足以感天動地的呼喚,他擁緊無聲抽泣著的女人,還把整個面孔全都埋入女人的發間,他從馨香的發間汲取到足夠的溫暖和勇氣。

“這次……你真的瘦了!”薩沙終於開始打量仿若分別了一個世紀的丈夫。

“你也是……”奧斯卡用手指描畫妻子的面孔,他不知自己還能說出別的什麼東西。

阿萊尼斯其實是跟隨丈夫走下馬車,她滿意地看到在場的女人和騎士甚至包括那位穿戴奇裝異服的波西斯公主都在向自己行禮。不過她的視線很快就被藏在女人中的幾個小孩子吸引過去了,帝國女皇急切地扯了扯丈夫的手臂。

“奧斯卡,奧斯卡,快來看哪!那是米卡爾特、那是伊芙泰勒、那是普萊斯利!”

奧斯卡鬆開被自己緊緊擁著的小妹妹,他轉向在宮門前翹首以待的女人們,在一一掃視這些熟悉的甜美地面孔之後。他見到了自己的子女。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向前踱出幾步,他的身形突然晃了晃,抱著孩子地女人們連忙扶住他。但男人的身體就像灌鉛一樣沉沉地坐倒在地。

帝國攝政王雙目通紅、呼吸急促,他單手撐地。疼痛難忍地眼睛令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如此情急地渴望早已幹洇的淚水。

“叫爹地!叫爹地!”最為聰明的阿赫拉伊娜首先打破僵局,她使勁兒把縮在自己裙擺後面的小女兒向前推。

伊芙泰勒驚恐地四下打量,好多鐵皮罐子、好多刀弓槍劍!她下意識地想要躲避面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可血液中留存下來地印記卻又讓這個剛剛學會說話和走路的小美人稍稍有些猶豫。

奧斯卡被小女兒的美麗完全吸引住了,在看到女兒的畏懼之後。他手忙腳亂地從懷裏摸出一個皺皺巴巴的毛絨玩具。父親將這個玩偶遞給女兒,可他突然發現玩偶上竟沾著血跡,奧斯卡有些懊惱,必定是這個小東西擦到了他的傷口,他將玩具上的血跡在自己衣袖上用力擦了擦,然後重新遞給還沒有大人膝蓋高的小女兒。

伊芙泰勒仍在躲躲閃閃,她不知道陌生人遞來了一件什麼東西,但是!她感受到陌生人的親切、感受到流經心臟的血液在向她傳遞某種訊息。

伊芙泰勒小心地挪出母親地裙擺,她從陌生人手裏接過玩偶,然後就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樣紅著眼睛叫了一聲。

“爹地……”

“哦啦……哦啦……哦啦……”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感悍然擊碎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全部地偽裝。他哆哆嗦嗦地囈語、他顫顫巍巍地攬住面前這個小得離奇、小得仿佛稍稍一碰即會打碎的玻璃天使!光明神在上,這是他的女兒,旁邊還有他的兒子!

突然!一道異常淩厲地拳風襲向奧斯卡的額頭。就在所有的女人全都嚇得閉上眼睛的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探手一攬便擋住了米卡爾特的攻擊。

父親放開女兒,他抓住兒子的拳頭,並用長著厚繭的手指使勁刮了刮卡爾的鼻子。他已預感到這個好鬥的小傢伙在未來一定是個偉大的騎士!

“拳速很快!但著力點和發力點都隨著過快的拳速產生偏移!”

米卡爾特似乎是在仔細思考父親的教誨,他在琢磨一番之後重新遞出一拳,但他的母親已經忍無可忍地掖住了這個小瘋子!

奧斯卡像薇姿笑了笑,然後他便轉向懷抱男嬰的阿歐卡亞,他在擁抱女伯爵的時候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悄悄說。

“對不起……”

女伯爵沒有言語,她只是主動把孩子交到安魯主母手裏,然後便對男人低聲說。

“快進去……午餐……午餐在等你!”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享用午餐的時候一直沒說話,他只是靜靜地打量圍桌而坐的女人和孩子。在餐後,一位常年留居賈伯麗露宮的大畫家請求攝政王殿下留下他的一副作品。從來都不曾給自己留相的奧斯卡出奇地答應了。

在宮殿的巨型天光畫室裏,以一幅神教經典壁畫為背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集合了安東妮、薩沙伊、阿赫拉伊娜、卡羅阿西亞,當然還有薇姿德林和阿卡。在換好衣服的阿萊尼斯走進天光畫室的時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帝國女皇摘掉了皇冠,也沒有穿戴那身與此時此刻的氛圍格格不入的皇袍。

於是,奧斯卡坐在他最終愛的冰熊沙發裏,一手抱著玻璃樽一樣美麗的小女兒,一手攬著沉沉睡去的小兒子,身邊還站著面無表情的大兒子,他的妻子和情人分列左右圍攏著他。

“注意!保持這個姿勢……”畫師邊說邊在一塊巨大的畫布上落下濃重的第一筆。

後來,《安魯大帝在802•5•11》成為唯一一幅描繪了大帝與其眾多女性的傳世之作,也是世界帝王畫像中最為重要的一幅肖像作品。它的意義並不在於高絕的藝術價值,而是向後人揭示了一代帝王與愛侶之間的情感糾葛和安魯皇室內部最初的、由女性組成的利益集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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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蒼下 第四章

從瓦倫要塞一直向東,要到達坎登戈爾,先得去羅斯城。802年5月12日,瓦倫要塞衛戍軍第415師師長隆貝裏哈森齊中校帶著他的二團戰士在遠離國道的一個廢棄農莊過了一夜,按照中校的算計,他和第二團僅存的九名戰士再有小半個月就能抵達羅斯——那裏有通往首都戰區的最後一個兵站。

小半個月?若是平常……從瓦倫要塞走上這段路,抵達羅斯城只要一個星期,可是現在……隆貝裏哈森齊產生一種幻想,他好像身在國外!遍地都是侵略軍的探子和斥候騎兵,他得像田鼠一樣在夜間的田埂裏活動,這是他的祖國,這是他的泰坦!這種做鼠輩的感覺真是叫人心煩,不過更多的是痛心。

這個時候……西方來的下等人多半已經完成對瓦倫要塞的合圍!隆貝裏心虛地琢磨著,他擔心魯賓元帥能否在5月11日,也就是昨天,按捺不住的虎克艾爾曼上士第一次向他的指揮官說了一些心裏話,虎克說,他不想離開要塞,那就像是把犧牲在戰場上的戰友徹底拋棄。

隆貝裏哈森齊中校沒有像往常那樣用戲謔的眼光和輕佻的語句打發415師最棒的帶兵長,他在事隔一天之後才向一直悶悶不樂的艾爾曼上士解釋這件事。

隆貝裏對自己手下唯一一名軍官說。

“魯賓元帥命令我們遠離戰場,是為了給英雄的415師留下種子!只要我們還在,415師就會保留建制。犧牲的戰友就會在天堂獲得永生!”

聽了這句話,虎克再也沒有提起回到前線戰場地事。

“快箭”……終於說到“快箭”了!

“頭兒……”415師甚至是整個瓦倫衛戍區射得最快最准的快箭手有些難堪地朝指揮官敬過軍禮。

“你又想幹什麼?”縮在草垛裏假寐著的隆貝裏中校不耐煩地瞪大眼睛。

“快箭”拍了拍自己地箭壺,他更加難堪地攤開手。

“頭兒!箭壺裏沒有箭!這就像有媽的孩子喝不到奶水,這種感覺……”

“哦不……”隆貝裏重重地躺倒在草地裏。

“我說你還有完沒完?你念叨了整整一個星期!”

“噓!”一直默不做聲的虎克艾爾曼上士突然從草垛裏滾了起來,他抓緊自己的鐵錘,並小心地從摞得高高的草澱上探出頭。

十名泰坦戰士紛紛丟下手裏的活計,他們抽出刀劍,像乖巧的小貓一樣聚在一起,屏住呼吸。

“……九……十……十一!真見鬼!”虎克一邊縮頭一邊詛咒了一句。

“挑著利比裏斯人的戰旗。是鬼子們的一支滲透小隊!朝咱們這邊過來了!”

所有的士兵都望向指揮官,隆貝裏卻望向草垛後面那座廢棄地農舍,剛剛。“梳妝打扮”過的近衛軍中校極為晦氣地啐了一口。

“看來鬼子們也是想到這座農莊打打牙忌!”

“我們怎麼辦?”面相有些心驚肉跳的“小婦人”慌慌張張地湊了上來。

隆貝裏四下望瞭望。左近地草垛高低不平,對方雖然是游騎兵,可狗子們只有十一個人……

“嘿嘿!”貴族出身的近衛軍中校露出一臉惡作劇般的笑容,他拍了拍空蕩蕩的行囊。

“但願那些小雜種們帶著幹肉和麵包!”

415師地九名戰士在聽到幹肉和麵包之後紛紛露出異常嚮往的神情,但此時已經傳來帶兵長的聲音。

“大蝦、餡餅和快箭負責右邊!卷毛狗、老滑頭負責左邊!扳機、六指在中間!小婦人滾進草垛裏!”

隆貝裏點了點頭,他信任虎克的佈置。

透過草尖,虎克能夠清楚地看到敵人的身影,這位身經百戰的帶兵長已經發覺對方同樣是精明的老兵,他們沒有冒冒失失地跑過來,而是在農莊通向森林的開闊地上排開散兵陣,兩個背著弓箭的傢伙還落在最後邊。

“沒個五六分鐘他們還不敢過來!”隆貝裏在盯了一會兒之後突然有些頹唐地坐回到草垛裏。

虎克艾爾曼收回視線,他盯著指揮官望了一會兒,然後突然坐到師長大人身邊。隆貝裏哈森齊有些驚詫地瞪了過來,他瞭解這頭野象的為人,野象喜歡獨居,即便激戰正酣也是如此。

“這是怎麼了?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隆貝裏為了掩飾自己的好奇就邊說邊朝正在逐漸接近的敵人望了一眼,可鬼子們的動作還真慢。

虎克欲言又止,但他最後還是指向已經隱伏起來的戰友們。

“聽他們說,您喜歡詢問每個人的出身,是不是這樣?”

415師師長欣喜地點了點頭,並不是所有的軍官都像他這樣在乎自己的士兵。

“是的是的!我喜歡這樣!大蝦在戰前是一位伯爵老爺的馬夫、老滑頭有個快要破產的雜貨店、餡餅是麵點師、卷毛狗是給商人看家門的僕役、扳機是一家煙花作坊的技工、六指在一個酒館拉手風琴、小婦人是學生、只有快箭出身軍人世家,他生下來就是列兵!”

“恩哼!這些您都知道……”虎克艾爾曼頗為不滿地哼了一聲。

“可您從來沒有問過我在戰前是做什麼的!”

隆貝裏中校眨了眨眼。他不想告訴對方自己一直以為虎克艾爾曼是一個為了躲避牢獄之災才參軍入伍的殺人犯。

415師師長尷尬地吸了吸鼻子。

“你看看!我正打算問呢!”

虎克沒有追究師長大人地虛情假意,他的眼睛露出與佈滿橫肉的面孔極不協調地緬懷神情。

“在戰前……我是家鄉的一所中學地教師!”

“噗……”隆貝裏差點把捧在手裏的水袋甩出老遠。但他嘴裏噴出來的清水還是濺了虎克上士一頭一臉。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面相一如殺人犯一般兇悍、身材像狗熊一般健碩的虎克艾爾曼難得地笑了起來。

隆貝裏上上下下又把自己的帶兵長打量一遍,虎克若說他混過幫派或是當過打手這樣地話。那麼隆貝裏自然不會這麼大驚小怪,可……中學教員?什麼中學?監獄裏的中學?

艾爾曼上士似乎完全沒有留意到師長大人那副難以置信的嘴臉,他帶著緬懷的神情,自顧自地講述著那段開心的往事!

“那時我還小,跟一位伯爵老爺學得一手好劍!我有四個兄弟。可他們都沒有我那樣的好運氣!可有一天,一場試煉,我用箭傷了那位伯爵老爺的小兒子,那個傢伙非禮過我的妹妹,還不斷向我挑釁,可他畢竟是一位少爺……”

“後來呢?”隆貝裏有些期待。

虎克攤開手。

“我的父親、我的爺爺……艾爾曼一家世代為伯爵家服務。事發當天,我地父親和爺爺親手把我綁到一根木樁上,用皮鞭狠狠地打了我一頓!我始終相信,他們是要打死我的。可你相信嗎?那位老爺只是把我逐出莊園,還給我在鎮上的中學找了個差使——教同齡地孩子擊劍!”

“這麼說你遇到了一位品格高尚的伯爵大人,會像他這樣做的貴族並不多見!”隆貝裏哈森齊中校興高采烈地拍了拍虎克上士的肩膀。

“不!”虎克堅定地搖了搖頭。

“事隔一段時間之後家裏人才發現我地小妹妹懷孕了!她只有十四歲!我的父親帶著她跪在伯爵老爺的家門口,想求見那位少爺,可老爺卻說,他的家庭不會允許這種傷風敗俗的事。一位伯爵少爺和一個佃戶的女兒扯不上半點關係,若是父親一家人不離開他的土地,他就會把傷害少爺那件事報告鎮上的法警!”

“我的天!”隆貝裏哈森齊終於瞪大眼睛。

“我收回剛才的話,這位貴族老爺可與高尚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他是個詭計多端的小人!”

“呵呵!”虎克冷冷地笑了笑。

“至少我在鎮上的中學還有一份差使能養活家人,那位伯爵老爺還不算趕盡殺絕!”

“告訴我他的名字!”隆貝裏中校有點不耐煩了,虎克是他的兵,這種事他得管管。

“我在將來也會是一位伯爵,我可以替你揍那老傢伙一頓!”

虎克艾爾曼有些疑惑又有些難以置信地打量著自己的指揮官,直到聽見持續接近的馬蹄聲他才從討厭的貴族子弟身上收回視線。415師僅存的這位帶兵長沒有回答師長的提問,他只是攥緊手裏那把染滿血鏽的大鐵錘,同時又向草垛深處低喚了一聲“小婦人”

“小婦人”在得到命令之後便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在草垛裏一陣亂鑽,利比裏斯侵略軍的滲透小隊馬上就注意到高低起伏的草澱。

蹄聲越來越近,自以為有所發現的侵略者馬上就要踏入泰坦戰士的伏擊圈!

在敵人的戰馬就要踏足虎克上士隱身的草垛時,出身低賤的佃戶子弟突然朝著身邊的貴族長官微微一笑。

“你想知道那個偽君子的名字嗎?他就是邦達列省阿齊裏耶鎮的哈森齊伯爵——你的父親!”

隆貝裏哈森齊完全被驚呆了,倒不是因為突然闖出視線中的那匹高壯的戰馬,而是虎克艾爾曼上士向他講述的這個故事!他該有所瞭解、他該有所發現……可在青春年少的時候,他只是一個僅僅懂得如何享受生活地伯爵少爺。

哈森齊伯爵少爺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派頭,他呆呆地注視著虎克上士的背影!虎克地重錘在敵人的戰馬與他擦身而過地時候兇猛地擊出。酷熱的夏日草場立刻刮起一陣勁風!重錘砸實戰馬的胸脯,這匹結實的利比裏斯低地馬在奔跑中便哀嚎著跌在地上,還帶著馬上的騎士不停地翻滾。

虎克開始喊叫。就像平常那樣,埋伏在左近地泰坦戰士便紛紛動作起來!六指由斜次裏沖出。他攀上一名敵人的馬背,由後邊割斷了敵人的喉管。老滑頭砍斷一條馬腿,他用厚重的盾牌砸裂了鬼子的頭盔。

餡餅喜歡細緻的活計,他早已算計好一名敵人的速率,手裏的刺槍只是稍稍往前一探便令對方撞在上面。扳機不能同時對付兩個人。他只得解決掉看著最不順眼的那個,把後面趕上來的那個留給小婦人!

小婦人“呀呀”叫著沖出草垛,敵人地戰馬受到驚嚇便人立而起,倒楣的小婦人便從一個草垛撲進另外一個草垛,剛剛幹掉手邊這個鬼子的卷毛狗歎息著追了上來,他不明白為什麼總是自己給小婦人擦屁股,但當他地馬刀劈開對手的胸甲時,沐浴著飛濺而出的鮮血,卷毛狗不得不承認——他非常樂意這樣幹!

虎克!又輪到虎克了!狗熊一樣的帶兵長躍過戰友和敵人地屍體,他像壁畫上投擲鐵餅的古羅曼鬥士一樣掄起了十幾公斤重的大鐵錘。只聽“嗡”的一聲!戰錘離手飛出,打著轉地砸向已經張弓搭箭的利比裏斯騎兵!

利比裏斯箭手還是射出一箭,但那是在鐵錘砸扁他的面孔之後!失去準頭的箭矢飛進農莊外邊的樹林。“快箭”終於按捺不住了!他一直都在留意那個背著箭囊的傢伙,現在可好了!他鑽出草垛,向著夢寐以求的補給奔了過去。

“快箭!回來……”赤手空拳的虎克不顧一切地追了上去,但他畢竟還是晚了一步。一支鐵箭不偏不倚地刺入“快箭”的胸膛,狂喜中的泰坦箭手在中箭之後還奔出數步,然後他才栽倒在地。

“頭兒!頭兒!快箭中箭啦……”

一直恍恍惚惚的隆貝裏中校終於一骨碌爬了起來,他心緒混亂,只能任由本能驅策身體追隨戰士們的身影。

快箭倒在綠油油的草地上,他的軍衣被胸口湧出的血跡染濕了一大片。快箭瞪大眼,他的帶兵長緊緊抱著他,他信任虎克,他就告訴虎克。

“箭……箭……”“快箭”是瓦倫衛戍區射得最快最准的快箭手,可在這場戰鬥中,他還未射出一箭。

隆貝裏哈森齊的胸口突然被憤怒填滿了,在那條朝著他的戰士施放冷箭的漏網之魚快速鑽進樹林的時候,他叫喊著奔向一匹戰馬,不由分說便跨上戰馬追了過去。

近衛軍中校一邊策馬狂奔一邊丟棄馬上的輜重,他敢肯定這匹戰馬原先的主人一定是個貴族子弟,要不然有哪個遊騎兵會在出門執行任務的時候帶著那麼多東西。

隆貝裏大口大口地喘氣,他刻意不去留意馬鞍摩擦大腿的巨痛,也不去撥弄刮破面頰的枝條,儘管開戰至今他已結果了好幾個敵人的性命,但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求殺人取命!他想喝對方的血,他想錄對方的皮!他憤怒至極,可又感到這與對方射傷自己的士兵沒有多大關係!他一門心思地追,嘴裏噴著口水,血紅的眼睛瞪得像銅鈴。

逃竄著的利比裏斯箭手已經感到身後的壓力正在不斷迫近,他在馬背上回身射箭,可泰坦戰士竟然躲開了,他不甘心地瞄準對方射出第二箭,可對方還是躲開了!他不得不放緩馬速、仔細地瞄準,第三箭……

隆貝裏哈森齊中校感到肩膀上傳來一陣鑽入心口的巨痛,疲憊、憤怒、痛楚!一時間所有的情緒和感知全都湧進他的腦子,他想暈倒,可他已看到敵人的後背!近衛軍中校使盡全身的力氣發出一聲呐喊,昏沉沉的頭腦立刻清醒,再接下來他要做的只是目送自己的長劍鑽進敵人的後心。

“哈哈!哈哈哈!”隆貝裏興高采烈地笑著,圍攏快箭手的士兵動作遲緩地給“滿載而歸”地指揮官讓出空地。

近衛軍中校跳下馬,又從馬背上取下由敵人的屍體上奪來的一個插滿箭矢地箭囊。這件東西足夠令他的快箭手興奮半個月!

“快箭!你看啊!看我給你帶來什麼啦?”415師師長大步流星地迎向重傷倒地地士兵,興奮的隆貝裏甚至沒有留意身邊幾名戰士的神情。

快箭仰躺在虎克上士的懷抱裏,他呆呆地瞪著眼。瞳孔湛藍,但卻沒有天空一般的光彩。

隆貝裏哈森齊中校地身影輕輕顫抖了一下。他把手中的箭囊放入快箭手的胸懷,然後便為這名普普通通的士兵闔上眼睛。

“小婦人”像往常提起初戀情人那樣哭哭啼啼地湊了上來。

“師長……大蝦……大蝦和扳機……不行了!”

大蝦和扳機?我們只知道大蝦在戰前是一位貴族老爺的馬夫、扳機是一家煙花作坊的技術工人。大蝦本來就帶著傷,這沒什麼好說的,至少他死於一場戰鬥而不是傷口感染。

扳機……應該怎麼說呢?扳機過於信任“小婦人”直到臨死之前他仍然相信“小婦人”會跳出來為他解圍,所以……小婦人一直哭個不停,他知道是自己辜負了戰友,不過……光明神可憐見!誰會為這種事去怪責一個剛剛從學校溜出來的半大孩子?不信就去問問扳機,雖然扳機再也無法開口,但他絕對不會責備小婦人。

草場上升起三處火頭,隆貝裏哈森齊中校和他的士兵遠遠地望著,他們該離開了。天色越來越暗,火光會吸引更多的利比裏斯遊騎兵。

三縷煙火在空中流轉,很快便匯成一團。灰黑地煙霧載著三名帝國軍人的魂靈直登天宇,快箭、扳機和大蝦,他們必是到天堂去了!

轉過一座低矮的小山。低沉地暮色就在西方大地的盡頭鋪陳開來,綠色的原野變成一潭墨汁,蒼翠的櫓樹和橡樹變成造型古怪地雕塑,山腳下有一處小河彎。河水在響,水色也亮過黑沉沉的浮雲。

火光算是這幅圖畫中最不協調的色彩,圍繞著農莊,大火燒毀了籬笆、燒踏了馬舍、燒得農莊主屋只剩下一具枯瘦的骨架。

曠野中的烈火和蓬勃肆虐的火色映紅了左近的大地和天空,也映紅了近衛軍戰士們的面孔。

泰坦帝國軍事情報局的戰地搜查官塞比斯阿盧索爵士頗為難堪地望瞭望護送他前來此地的騎兵長官,年紀輕輕的潘尼蒂哥隆•阿斯根少校倒沒抱怨什麼,他只是朝山腳下燃燒著的農莊攤開手。

“這就是咱們的目的地?”

阿盧索爵士難過地點了點頭,他用在場的士兵全都聽不懂的法蘭語低聲咒駡了幾句。

聖騎士潘尼蒂哥隆回頭望瞭望列在自己身後的九名士兵,他的視線停在獵人妥斯拉克身上。

“到下面看看……小心點!狗子們放了火,他們必定走得不遠。“妥斯拉克沒有說話,他跳下馬背鑽進山上的董草叢,人影只是閃了幾閃就在夜幕之中消失不見。潘尼蒂哥隆收回視線,他轉向呆坐馬上的戰地搜查官。

“好啦朋友,現在你該告訴我咱們是來幹什麼的了,我得回去向我的方面軍司令複命。”

“哦!抱歉!”塞比斯阿盧索的臉色更加難堪,按照戰場保密條例的規定,他不能向隨行的護衛騎士洩露機密,可是現在……還是算了吧!他註定白跑一趟。

“按照約定,我應在那個燃燒著的莊園與西部戰場北部戰區的軍情主官交換敵情通報,可是……”塞比斯也朝山下的火光攤開手,他一邊說一邊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這裏不安全……獵人回來咱們就立刻動身!”聖騎士拿出地圖,借著還有些透亮的天光仔細查看起來,不管怎麼說,潘尼蒂哥隆在各個方面都已成長為一名優秀的騎兵指揮官。

“好吧……”塞比斯有些不情願地答應一聲,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能按原路返回!”聖騎士打量著地圖,他對湊上來的幾位騎兵戰士搖了搖頭。

“肖伯河在漲水,河套地區和附近的渡口又有重兵把守,咱們得繞個大圈子……”

草叢一陣聳動。矯捷的獵人鑽了出來,妥斯拉克抹了一把被濃煙熏得灰黑地面孔,他有些抱怨地瞪了潘尼一眼。

“狗子們存心要毀掉這個地方,快燒光了。什麼都沒有,我只找到這個東西!”

獵人邊說邊把手裏的一塊石板丟在地上。

“它就擱在水井邊,看到上面的記號了嗎?似乎只有軍情行動人員才會這麼幹!”

“沒錯!”塞比斯阿盧索爵士低叫了一聲,他興沖沖地跳下馬。

揀起石板像校驗寶貝一樣查看起來,但他很快就失望了。

“哦……如果我沒記錯地話……哦不!我不會記錯!這是半個月前的戰地聯絡密語!”

阿斯根少校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

“搜查官閣下,咱們得動身了!任務不是完成了嗎?”

塞比斯只得跳上馬背,就在騎士們紛紛掉轉馬頭地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潘尼的口氣透露了不耐煩,他和他的士兵身在敵佔區,雖然他討厭“敵佔區”這個稱謂,但事實是他們隨時都有可能遭遇數倍於己的敵人。

“這段密語標記的意思是……向北……進森林。”阿盧索爵士不舍地打量著石板。

“可你說過了,這是半個月前地戰地聯絡密語。誰又會在更新了密語本之後使用半個月前的東西?”聖騎士嘗試著說服軍情搜查官。

“說不定……這是敵人佈置的陷阱,就等著一位好奇心重的軍情官員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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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38:28
塞比斯阿盧索搖了搖頭,他又不能告訴一位近衛軍少校能夠使用這種密語的人都是直接受命於軍情總部的高級官員。

“我決定了。咱們得去查探一下!”阿盧索爵士仰起頭。

“你當真?”聖騎士瞪大眼睛,他望向密語裏面提到的北方森林。

按照地圖上的標記,森林再往北就是反坦聯盟軍圍攻傑布靈要塞的西線北路集群,那裏會有二十萬外國鬼子。足夠潘尼和妥斯拉克這對老搭檔砍上好幾年。

“這無關好奇心的問題……這是我地責任!”塞比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位聖騎士應該比任何人都懂得責任這個單詞的含義。

“哦……”果然!儘管潘尼有些懊惱,但他還是向橫陳在火場後面地森林撥轉馬頭。在一番計較之後,聖騎士還向他的隊員下達了輕裝、備齊戰具的命令,也許他們會被埋伏在森林裏的狗子們射成刺蝟也說不定。

小心翼翼地進入森林,夜色便更加濃暗,其實樹冠頂端地天宇還透著微亮,但在森林裏,景物就像被淘氣的孩子潑上一身醬湯,樹、草、石、灌木,入眼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但在一位戰地軍情搜查官看來,密語記號依然清晰可見。

越往森林深處走,塞比斯阿盧索爵士越快樂,在他認為適合佈置記號的地方,他總能稱心如意地找到聯絡密語,這至少說明佈置記號的人絕對不是反坦聯盟軍的那些半吊子的密探,留下記號的人必定受過軍情總部的嚴格訓練,同時他也是名經驗豐富、老道機警、工作態度嚴謹細緻的軍情行動官。

“所以!你大可放心!”塞比斯喜聲安慰著面相冷峻的聖騎士。

“我敢斷定咱們一定會有所發現!”

潘尼蒂哥隆歎了口氣,林地寂靜,他也沒有任何遭遇伏擊的知感。

“有所發現?那是什麼?”

阿盧索爵士順著聖騎士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可這一次他也不敢確定。一塊剝開的樺樹皮上刻著鮮明的記號,但塞比斯從沒見過,甚至不用翻閱密語手冊他也敢斷定,這個記號從來不曾被帝國軍情局使用過!

甚至……樹皮上的圖案更像是小孩子的塗鴉!這令塞比斯傷透腦筋。

由於一個莫名其妙卻明顯是人為雕刻的記號,探索的隊伍不得不提起一百二十個小心,聖騎士在前進中使用了特種作戰部隊才搞得清楚的“三三四”圓陣,三名大劍手在前,兩名箭手和一名刺槍手居中,最後又是四名劍手斷後,經過一番折騰,直到記號消失的地方,聖騎士一行人還是沒有看到敵人的蹤影。

“沒了?怎麼沒了?”塞比斯失望透頂。一座高出林地地山壁擋住了他的去路,由火場一直延伸到森林中的聯絡記號也消失不見。

獵人出身地妥斯拉克上尉跳下馬,他在山壁四周轉了幾轉。憑藉多年叢林狩獵的經驗,他那異常靈敏地鼻子終於在某個地段捕捉到了不同于森林的氣息。那是只有地穴或是深邃的坑道才會發散的潮氣。

“看我發現什麼啦……”獵人在翻找片刻之後就輕巧地撥開了一叢完全遮住山壁的灌木,就在他向眾人展示自己地功績時,包括阿盧索爵士在內,所有的人都臉色大變,居中的兩名箭手甚至向眉開眼笑的近衛軍上尉張弓搭箭!

妥斯拉克疑惑地攤開手。

“你們這是怎麼了……”

獵人話還沒說完,他已經感到鋒利冰冷的劍鋒緩緩由隱藏在灌木林後的石洞中探了出來,劍鋒貼緊妥斯拉克的脖子,緩緩向前探。倒楣的妥斯拉克一動不敢動,他只能閉上嘴。

“你們……你們是誰?”

潘尼蒂哥隆和呆愣的塞比斯阿盧索爵士都聽到了,可石洞裏傳出的竟是女人地聲音!

“你是誰?放開我的士兵!”聖騎士驅馬前行,他不著痕跡地向舉弓瞄準的箭手使著眼色,可箭手竟搖了搖頭,石洞深邃黝黑,從外面只能看到探出地劍鋒。根本看不到說話的女人。

“泰坦近衛軍從不會在戰場上向敵人妥協!放下武器!走出來!”

潘尼有點不耐煩,他已經看到獵人額頭上的汗珠,若這樣對付老朋友的不是一個女人。相信潘尼早就沖進洞。

“帝國近衛軍?”女人地話音透露出前所未有的驚喜。

潘尼呵呵一笑,他有點佩服這名軍情行動官的單純,她的喜悅洩露了她的底細,若來的是敵人她該怎麼辦?

聖騎士的輕笑引起了女人的警惕。鋒利的長劍稍稍一扭就把獵人的脖子切開一條淺淺的血口子。

“布塞巴克渡口和河套平原地區的帝國近衛軍早在一個月前就撤走了!從這兒到傑布靈要塞已經找不到一個帝國軍人,你們是騙子!你們是西邊來的狗賊!別以為幾套制服就能蒙混過關!”

“冷靜!冷靜!”潘尼收起輕佻,他小心地應對起來。

“女士!不管什麼原因令您流落荒林,但如果那些記號是您留下的,那麼我們就是您要等的人!”

石洞突然失去聲息,等得有些不耐煩的軍情搜查官迎了上來,他向石洞裏面大聲呼喊。

“嘿!主人家!還有牛奶嗎?我在院子裏看到牛棚!”

左近的近衛軍騎士都用看待白癡的目光打量著阿盧索爵士,戰地軍情搜查官狀似乎無辜地攤開手。

“沒辦法,這是當初定下的聯絡暗號!”

也許是在回應塞比斯的話音,石洞裏傳來腳步聲,那把鋒利的騎士劍也緩緩離開獵人的脖子,近衛軍騎士齊齊瞪著洞口,在下一刻他們就看到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婦人步履蹣跚地走了出來。

“奶牛被侵略者奪走了!這裏只有紅茶可以用來招待過路的旅人!”

“哦!我的光明神!”塞比斯阿盧索爵士大聲感歎,他十分慶倖自己在剛剛能對半個月前的聯絡密語抱持巨大的好奇心。

就在軍情搜查官發出感歎的時候,高壯的獵人突然朝女人撲了過去,他把手持騎劍的女人死死按在地上,手掌只是一撩一探就把明晃晃的兇器奪了過來。

餘下的騎士反應也不慢,他們紛紛跳下馬背,也不理會在獵人身下不斷尖叫掙扎的女人,只是持著各式刀兵迅速沖進漆黑的山洞,不一會兒,山洞裏就傳來小孩子的哭聲。

士兵們從山東拖出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又朝迎上來的騎兵少校搖了搖頭,這表明山洞裏再也沒有人。

潘尼踢了一腳仍把女人壓在地上的妥斯拉克。

“快起來!你就像個急色的流氓強盜!”

獵人嘿嘿笑著,他從地上爬了起來,但奪來的騎士劍仍然指向女人的咽喉。

塞比斯阿盧索爵士搓了搓手,他向怒目圓瞪的婦人致以軍禮。

“抱歉了女士!感謝您為祖國所做的一切!但請理解這些英勇地騎士。他們這樣做只是為了維護我的安全。”

女人沒說什麼,她只是迅速把自己的兩個孩子攬到懷裏,孩子們已經停止哭泣。儘管森林中地光線十分暗淡,但孩子們還是認出了帝國軍人的軍衣。那是他們永遠也忘不掉地天藍色,年齡稍小的男孩子甚至帶著滿臉的淚痕傻呼呼地笑了起來,這令神情緊張的軍人也自動卸下緊緊攥在手裏的兵刃。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你暴露身份了嗎?“塞比斯有點擔心地打量著這位母親,他並不確定西部戰場北部戰區地軍情總官是不是面前這位野人一樣的女性。

“不!是……是我的丈夫!孩子們的父親!”女人邊說邊朝阿盧索爵士搖了搖頭,在提起丈夫的時候。她的神情也低落下來。

“等等!”一直在旁觀望的潘尼蒂哥隆•阿斯根少校突然湊了上來,他近乎無禮地打量著神情淒苦的婦人。

“我……我一定在哪見過您!”

婦人循聲望了過來,她用同樣的目光仔細打量眼前這名英俊的聖騎士。片刻之後,女人突然大力掩住嘴。

“光明神在上!竟是您!您確實見過我和孩子們!您還記得嗎?第一次衛國戰爭、布塞巴克渡口、擠滿難民地棧橋!是您把我和孩子們送上最後一班渡船,您救了我們一家子的命!”

潘尼恍然大悟,好像確實有這麼一回事!那是他在率領學生兵奔赴死地之前遭遇的最後一個場景。

“好吧好吧!這些事情以後再說!”情急地戰地搜查官等不及了,他冒著被捕的巨大風險穿越由南至北整個敵佔區可不是來敍舊的。

“您說您的丈夫就是北部戰區地軍情主官?那麼他在哪?”

婦人疑惑地瞪大眼睛。

“我……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我的丈夫、格拉斯勞爵士!他只是一個素描畫家,他只是託付我把一份異常重要的東西交給他的友人!”

“該死的保密條例!”塞比斯低聲詛咒了一句,他反倒不懂得怎麼向婦人解釋這件事。

“別的不談!我就是格拉斯勞爵士的朋友。儘管我們此前從沒見過面,但是……該死的!求求你告訴我,他在哪?那份重要的東西又在哪?”

婦人望瞭望站在一邊的近衛軍少校。她已認出賜予她再生的學生兵長官,現在她只信任這個年輕的聖騎士。

“相信他吧夫人!這很重要!”潘尼給予婦人鼓勵的眼神。

婦人讓出石洞的通道。

“他就在裏面!”

剛剛進過山洞的一名騎士有點狐疑地碰了碰指揮官的手臂。

“頭兒……裏面只有一具死屍!”

“死屍?”塞比斯,阿盧索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下一刻他就不顧一切地沖進洞穴!如果西線戰場北部戰區的軍情主官變成一具死屍……那麼他該怎麼辦?

格拉斯勞爵士。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記得這位第一次衛國戰爭期間的軍情戰場測控官,他曾以畫家的身份出入戰陣,曾為時任近衛軍統帥的銀狐阿蘭定制戰況分析報告,曾為時任第二攻擊集群總司令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元帥制定全盤作戰計畫、導引戰場通辦——。“現在!作為一名軍情行動官,格拉斯勞爵士走到了使命的終點,他平靜地躺在石洞深處,潰爛的傷口和蛆蟲再也無法騷擾他,他伴著兩盞火把、伴著戰爭中相識相愛的妻子!如果他還不滿足,遠道而來的近衛軍士兵為他的屍身罩上一面戰旗,他等待的同事也取走了無數生命換來的寶貴戰場資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塞比斯阿盧索不甘心地拋開了一大疊素描畫,他好像突然變笨了,因為他根本看不出格拉斯勞爵士留給他的畫作藏著怎樣的玄機。

婦人低垂著頭。

“是半個月前!半個月前有幾個荷茵蘭騎兵闖進家門,他們打算對我……格拉斯勞像瘋了一樣!他殺光了對方所有人,自己也受了重傷……”

“這個笨蛋!”來自西線戰場南部戰區的軍情搜查官氣急敗壞地罵了一聲。

“他是一位秘密行動官!他該避開麻煩保存自身!”

“是啊是啊!”狀似興高采烈的獵人突然大聲叫喊起來,妥斯拉克故做開心地瞪著塞比斯。

“遇到麻煩就該遠遠避開,一切以完成秘密任務為重!就讓鬼子們去照顧自己的妻子吧,泰坦軍人都該這麼幹!”

“哦……”已經聽出不對勁兒的阿盧索爵士沉吟一聲,他在歎息一聲之後才轉向傷心的女人。

“抱歉!我收回剛才的話!不管怎麼說……格拉斯勞爵士是英雄,他是英雄!他守護著妻子兒女,又完成了任務!”

女人沒有說話,她的視線落在昏暗的洞口,即便遭遇戰爭,她想擁有的仍是一個丈夫,而不是一個英雄。

“你們……一直躲在這裏?”潘尼蒂哥隆突然醒悟。

北部戰區軍情主官的妻子點了點頭,這是丈夫對她的囑託!不管多麼危險,她都要等到丈夫的朋友用即定的聯絡密語取走一份重要的東西。在此期間,她得照顧丈夫的傷勢、得在夜裏出門給孩子們“覓食“!她得躲避叢林裏的野獸,她得看顧孩子和丈夫的安危……半個月的時間就像半個世紀那樣漫長,可她在聖騎士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就像叢林中的蠻荒生活只是一次旅遊!她只是為了丈夫的囑託,即便她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艱難和困苦,可她相信這件事在任何一位妻子眼中都是天經地義的。

“再次感謝……感謝您為祖國所做的一切!”潘尼凝視著野人一樣落魄的女子,他只能這麼說。

騎士們拿出了全部的補給品,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在見到肉幹和白麵包之後就露出瘋狂的神色,可女人斷然拍掉孩子們向食物伸去的小髒手,直到聖騎士說戰士們還有很多的時候她才為孩子們揀取了不多的一些。

望著狼吞虎嚥的兩個孩子,近衛軍士兵的感情從最初的欣慰變作深深的酸楚,他們紛紛別開頭,誰也不忍再去目堵眼前這一幕。

“請問……我的丈夫……不是畫家嗎?”女人轉向對著一疊素描畫頭疼不已的南部戰區軍情搜查官。

“哦!他是!可也不是!”塞比斯阿盧索無奈地攤開手,誰敢說畫了這麼多幅素描的格拉斯勞爵士不是一位畫家?

“我說過,您的丈夫是隸屬帝國軍事情報局行動總部的一位重要官員,受到帝國軍情局最高保密條例的約束,所以……他不能向您透露他在戰場上的工作。“塞比斯試圖向女人解釋這件事,可他在看到女人眼中的茫然之後最終還是擺了擺手。

“您只要知道您的丈夫是一位英勇的帝國軍官就行了!等到戰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會親自追贈他為帝國勇士,您和您的兩個孩子從此之後就是榮勳貴族!”

“我不是說這個!”女人連連擺手。

“我是說格拉斯勞的工作,也許……也許我會幫上您的忙!”

“哦?”阿盧索靈機一動,他捧著大疊畫紙貼近寡婦。

“您仔細回想一下,格拉斯勞爵士一定向您交代過一些事情?”

婦人點了點頭,她指了指丈夫的畫作。

“這些畫……是有順序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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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39:05
第二十九集 第五章

按照素描畫的排列次序,泰坦帝國軍部總參的戰術參謀們在忙碌一個多小時以後才拼湊出一幅完整的戰場地圖。隨著傳令官的奏報,寬敞的殿堂敞開大門,室內立刻響起嗡嗡的談話聲和軍靴踩踏地面的聲音。

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自然走在頭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穿戴著一身元帥制服,他的面孔有些紅潤,下巴上還圍著一圈沒有刮乾淨的胡茬子。

費戈·安魯·底波第元帥跟著他的小弟弟,他在5月初就已抵達賈伯麗露宮,但水仙騎士團的這位總司令始終沒有對現下的戰況發表意見,大多數的近衛軍軍官都猜不出大名鼎鼎的費戈元帥在琢磨什麼。

按道理來講,不管泰坦遭遇怎樣了怎樣的攻勢,從開戰至今,或者說是由「2·23事件「爆發至今,各方前線上的泰坦近衛軍在整個帝國這個大的戰爭環境中從未落於下風,即便維耶羅那岌岌可危、瓦倫要塞地區陷入合圍、傑布靈要塞不斷示敵以弱、布倫要塞被德意斯人打得千瘡百孔,可不管怎麼說,這一切都在泰坦帝國當權者的預料之中,也就是說——戰爭是在按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思路按部就班地進行著!除了突如其來的一聲槍響,泰坦攝政王還沒遇到一件超乎想像的事情。「那麼……你的肩膀沒事了?」費戈在和手下的水仙軍官站好之後便向小弟弟打過招呼。

奧斯卡試著動了動手臂,他緊皺著眉頭、絲絲地吸氣,但嘴上卻說:「哦啦!比我想像中要好得多!」

費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還是比較瞭解奧斯卡,這個愣頭愣腦的小傢伙從來都不氣餒,有時甚至有些逞能。

圍繞著排列在長方桌上地戰術地圖。以軍部作戰部長拉裡勃蘭將軍和總參代長官加布裡上將為首,近衛軍系統的軍官站在方桌右邊;以費戈元帥和水仙騎士團總參謀長為首。穿著一式黑色水仙將校服的軍官站在方桌左邊,人們齊齊望向身在主位上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好像這是攝政王殿下一個人的戰爭。

「大家看啊……」帝國軍情局副局長、第二次衛國戰爭戰場情報測控中心總指揮蒂沃利·哈德雷中將朝攤在桌面上地無數幅素描畫興奮地攤開手。「早在第一次衛國戰爭時期,格拉斯勞爵士的畫作就已是最值得收藏的珍品,現在好啦!咱們有了一大摞!」

費戈元帥微微點頭。他十分佩服製作這幅地圖拼圖的人,「但是……我們可以採信嗎?畢竟……出現在這份地圖上的戰略位置是半個月之前地。「「不會有太大的變化!」蒂沃利·哈德雷中將擺了擺手:「您不是已經看過格拉斯勞爵士遞交的戰場動態分析報告了嗎?」

「是的!」費戈點了點頭:「您的這位部下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軍情官員,為什麼不把他調入首都本部呢?這樣的人才應是帝國最寶貴的戰爭財富,放到危機重重的戰場上實在有點浪費。」

蒂沃利·哈德雷中將突然漲紅了臉,習慣喜怒不形於色的軍情副局長落寂地垂下頭,他在隱忍片刻之後才不甘心地說:「正如您擔心地那樣,這是西線戰場北部戰區軍情總官向本部發回的最後一份軍情通報,我與格拉斯勞爵士失去聯繫已經有半個多月了!」

「光明神會保佑他!」已經有些不耐煩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出言終止了無意義地交談,他朝素描畫拼湊起來的戰術地圖攤開手,「介紹一下情況吧!看看格拉斯勞爵士想讓我們幹什麼!」

軍情分析處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排眾而出。他在手裡攥著一根不知從哪位樂師那裡偷來指揮棒:「攝政王殿下、將軍們……」

盧卡斯向在場的高級軍官們點頭示意,與此同時,他用指揮棒圈住了以傑布靈要塞為中心的西方戰線北部戰場。

「在這裡。強渡肖伯河、參加傑布靈會戰地反坦聯盟軍在人數上幾乎與第一次衛國戰爭時的規模持平。經過前敵軍情行動人員的反覆偵查,在傑布靈要塞外圍地區,現有荷茵蘭王國十二個整編軍團、六個利比裡斯軍團、八個威典軍團,兵力總計二十六萬人!」

迪亞巴克爾子爵停頓片刻。他觀望了一下在場的軍事將領的臉色,似乎人們都對反坦聯盟中央軍右翼集群的規模不甚在意,這至少說明二十六萬人組成的龐大攻擊集群仍在傑布靈地區衛戍部隊的承受範圍之內。

「不過……從格拉斯勞爵士在半個月前繪製的這幅戰術地圖來看,傑布靈地區的衛戍司令已經把握到總參謀部的作戰意圖,大家請看!」

盧卡斯邊說邊用指揮棒在地圖上的一條曲線上敲打了一陣。

「沿肖伯河下游地區的渡口,從傑布靈要塞的側後方開始,直到首都戰區與斯坦貝維爾控制的黑森林戰區接壤的貝卡谷,近衛軍第十三軍區、第十四軍區、第二軍區,計有十萬正規軍沿河構築了三條縱深防線,所以說……」盧卡斯再次將指揮棒帶向位列戰線最前沿傑布靈要塞。

「由於西方戰線北部戰區的大部分兵力都分散在這三處縱深防線上,直面敵人首輪打擊的傑布靈要塞就顯得勢單力孤!我相信,反坦聯盟軍的指揮集體若是沒有瞎了眼,按照正常的作戰思路,聯盟軍的最高決策層一定會認為傑布靈一線是最合適也是最易攻陷的突破口!」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望了一眼早就在打這個主意的總參謀部代理長官加布裡上將,若是奧斯卡沒有猜錯,這位深謀遠慮的戰術參謀主官應是在最高統帥中槍昏迷地時候就已開始了這番佈置。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的指揮棒沿著肖伯河的曲線落往下游。一直抵達河流向北方拐彎地丘陵地區。

「攝政王殿下、各位將軍!相信大家都已看到,一旦傑布靈要塞陷入敵手,不管要塞守軍是主動撤退還是力戰不敵。沿河轉往下游的三處縱深防線並不能阻擋敵人侵略地步伐,最多只是能夠延誤敵人的攻擊進程!」

「那麼……」盧卡斯將指揮棒的尖端按在河道大拐彎處的一個紅色的圓點上:「格拉斯勞爵士並不是獨自完成這份敵情動態報告地。我們看到的這份戰術地圖凝聚著無數軍情行動人員的血汗,他們一致認為,帝國近衛軍若是棄守傑布靈前線,那麼西方戰線北部軍群後撤的終點就是都林斯中央平原與黑森林的地理分界點——貝卡谷!」

「貝卡谷?」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驚疑不定地念叨了一句,他曾熟讀戰史。卻從未在歷史上的任何戰例裡聽聞貝卡谷的名字,這至少說明這個地方的戰略價值並不是多麼引人注目。

「沒錯!就是貝卡谷!」總參謀部代長官在軍情分析處長將戰爭前景介紹得差不多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加布裡上將乾脆就接過了盧卡斯上校的指揮棒。

「我相信在場地各位將軍和攝政王殿下都存在一個疑問,為什麼西方戰線北部軍群會把作戰中心由堅固的傑布靈要塞移往空間上根本無險可守的貝卡谷?」加布裡上將像自得其樂一樣用指揮棒敲打著自己地另外一支手,他在等到在場的軍官全都露出一副翹首以待的嘴臉時才笑呵呵地指點了一下面前是平原、背後是叢林丘陵的貝卡谷地。

「貝卡谷!距都林城地直線距離是七十九公里,在它身後就是斯坦貝維爾家族兩個最大的軍區,相信大家都沒到過貝卡谷這個地方,因為那裡連個兵站都沒有,可我去過……」加布裡上將的卷毛黃鬍子在說話的時候上竄下跳,他那興奮的神情溢於言表。連灰濛濛的藍眼睛都閃著精彩的光芒。

※※※

「貝卡谷谷深山高,山口的寬度只有一千米多一些,谷內最寬處也只有兩公里還不到。其中多為石灰岩地貌,還有幾塊沼澤和一個不小的湖。也就是說!貝卡谷易守難攻!不利騎兵奔馳,也不利於展開大的兵團陣型!但是……」加布裡上將頓了頓,他像急於表現的小孩子一樣賣弄著手裡的寶物。

「但是!貝卡谷地有我國境內上最多最深的地穴和最寬最長的地下河……那裡就是一個巨大的天然的藏兵洞!」

「哦啦哦啦哦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突然不耐煩地叫了起來。「好啦!我們現在有了一個易守難攻的山谷、有了無數天然的藏兵洞。我們可以把十幾萬近衛軍投放山谷,他們在那只要守住止,口就行了,還不用擔心水源,可是……看在光明神的份兒上!加布裡將軍,您就明白告訴我吧,我們把四個縱隊甚至是五個縱隊放到貝卡谷到底是為了什麼?」

「貝卡谷的地理位置和它的地貌特徵決定了一切!」加布裡上將收起指揮棒,他似乎不打算再兜圈子了。

「按照攝政王殿下提出的總的戰略思想,決戰場地必定是都林斯中央平原,但帝國近衛軍在三方戰線上已經形成一個大口袋的陣勢,白癡才會輕易上當,所以!」總參謀部的代長官用指節敲了敲令人們一頭霧水的貝卡谷。

「我們必須令敵人相信,至少在一方戰線上,被逼入貝卡谷地堅持抵抗的近衛軍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這樣一來,情急的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陛下就會迫不及待地進軍都林,因為我們的口袋陣在沒有收攏的時候就被反坦聯盟軍割斷了一邊的繩套……」

「是這樣沒錯!」軍情分析處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又站了出來,「由格拉斯勞爵士遞交的敵情通報來看,攻擊傑布靈要塞一線的主力就是荷茵蘭王國軍,並由盧塞七世國王親自指揮,這位陛下還集中了規模在一個軍上下的火器部隊,計有擲彈兵兩個師、炮兵連二十九個!他必定是想一雪前恥。順便為他的王后和王子報仇!」

奧斯卡直到這時才緩緩地點了點頭,一直在竊竊私語地高級軍官們也停止了議論。

「所以……攝政王殿下、各位將軍!」加布裡上將志得意滿地搓了搓手,「當二十餘萬反坦聯盟軍將丟盔棄甲的我軍西線戰場北部軍群哄進貝卡谷這條死路的時候。荷茵蘭國王一定會被兵力空虛帝國首都迷住眼睛,他只要留存足夠地部隊堵死山口。然後揮軍東進,七十九公里的路程只要走上兩天,到時候他就可以先於所有地反坦盟友佔領泰坦首都,按照盧塞七世急功近利、剛愎自用的個性,他一定會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成為八個世紀以來第一位佔領泰坦首都異國君主!」

「然後呢?」分列長桌左右的眾多高級軍官中突然響起一聲冷哼。

氣得眉毛上翹鬍子發抖的首都戰區總司令安東尼奧尼沃拉斯頓上將和他地十幾位部下同時跨前一步。

「按照總參的佈置,我這個首都戰區總司令和十數萬誓死保衛都林的將士都是擺設不成?」安東尼奧尼將軍手按劍柄,似乎他若是得不到滿意的答覆,在場的軍官就會見證一場決鬥。

「這我決不答應!去他的荷茵蘭國王!不管是法蘭人還是德意斯人,更別提一無是處的利比裡斯人和威典人!誰要是敢向都林前進一步,我向光明神發誓,我要……」

「別急著賭咒!」奧斯卡終於出面了,他走到首都戰區總司令身邊,又把安東尼奧尼將軍緊攥著的手掌從劍柄上拿了下來。

「我理解首都戰區的將士們,都林若是陷落。對我近衛軍全軍造成的心理打擊都是異常慘重地!但大家總得聽加布裡將軍把話說完!我們的代理總參謀長還沒說完呢!」

加布裡上將收起臉上的自得,他向出言為自己地辯護的最高統帥必恭必敬地致以軍禮,然後才重新拿起擱置一旁的指揮棒。

「請大家仔細想一想。就像攝政王殿下說的那樣,當首都陷落地消息傳抵帝國各方的時候,無數為了祖國流血流汗的將士們就該流淚了!前所未有的失敗情緒會籠罩整個泰坦,若是我們不去做點什麼。接下來就該是三方防線的徹底崩潰,祖國的半壁河山就會落入敵手……」

「真是算了吧!你要我割了你的舌頭還是繼續這樣假設!」安東尼奧尼將軍對向來說話只說半句的代理總參謀長實在是忍無可忍。

「啊哈……」加布裡將軍感歎地叫了一聲,他完全沒把首都戰區總司令的威脅當作一回事。「將軍們!雖然大家對軍部保密條例瞭然於胸,但我還是得提醒各位,接下來我要說的,就是總參謀部為反攻制定的『零號計劃』,在會後,直到近衛軍發動總攻的最後一刻,絕不允許任何人在非最高軍議上談論與零號計劃極其內容有關的一切事宜,懇請奧斯涅攝政王殿下下達明令!」

「你得到了!」奧斯卡點了點頭,「正如加布裡將軍所說,如果出現有違保密條例的行為,不管這個人是誰,也不管他的軍階是什麼——都將以叛國罪處以極刑!」

總參謀部代長官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已在最高統帥發佈明令的時候從身邊一位參謀官那裡接過了一個封著火漆的牛皮紙袋,他用自己的將軍劍挑開封口,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他會從中取出一份洋洋萬言的作戰計劃,書時,加布裡上將卻只從紙袋裡取出一頁輕飄飄的信紙。

「大家不要見怪!」總參代長官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戰役前景看似錯綜複雜,可到了決定勝負的時候……」加布裡約翰特揚了揚手裡的紙張:「有這麼一頁就已足夠!」

「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無可奈何地提醒著總參代長官,他也等得不耐煩了。

「好的好的!」加布裡上將連連點頭。

「首先!我們需要注意的是,由傑布靈一線撤往貝卡谷的西線戰場北部集群並不是該軍群的全部,其中一部應撤往都林,這才是合理的!如此一來。也可以給情急地荷茵蘭國王製造突入都林追擊逃敵的理由。」

「其次!我軍已在上下泰坦尼亞兩個省份集結了中東部集團軍群的全部和水仙騎士團西進集群地大部,在都林城防宣告瓦解的時候,中東部集團軍群和水仙騎士團西進集群必須開始調集全員。向首都方向急進!」

「再次!問大家一個問題!當成功佔據都林地荷茵蘭國王發現自己即將孤身面對超過二十萬近衛軍和二十萬水線騎士的時候,他會做什麼?」

「他會在都林城放一把火。然後逃之夭夭!」安東尼奧尼沃拉斯頓將軍氣急敗壞地吼了起來,他簡直不敢幻想西方來的下等人會把帝國的榮譽所在和政治經濟文化的心臟破壞成什麼樣子。

「沒錯!」加布裡上將竟然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盧塞七世也許會縱容他地士兵在我們的首都縱火搶劫、肆意行兇!但不要忘了!西大陸軍事史上出現過的最龐大的一個進攻集群正在向他迅速移動,所以……就像安東尼奧尼將軍說的那樣,他會逃之夭夭!他就算得了失心瘋也該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四十餘萬大軍的對手!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就是——他會逃去做什麼?」

「與各個方向趕上來的反坦聯盟軍會兵一處。再圖發動主力決戰!」軍官團中響起一個聲音。

「哈哈哈!」總參代長官向著發言的那位將軍讚許地笑了起來,「就是這樣啦!現在我不得不承認,製作這份戰術地圖的格拉斯勞爵士地確像費戈元帥說的那樣——他是近衛軍最寶貴的戰爭財富,以後若是找到他,麻煩軍情部門一定得通知我一聲,他是近衛軍總參謀長地最佳接班人!」

就在在場的軍官都被置於雲裡霧裡的時候,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已經把指揮棒按在都林斯平原邊緣地帶的一個小點上:

「大家一定都在奇怪,格拉斯勞爵士和他地軍情行動人員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標記一個小小的問好?」

人們都看到了,在戰術地圖上,距離首都不到六十公里的平原深處。下落不明的軍情行動官用紅色的羽筆標記了一個小小的問號。

「這裡就是卡爾查克特村!在不久的未來,決定第二次衛國戰爭成敗與否的卡爾查克特戰役就會在這個小村莊的草場上轟然打響!」

聽到總參代長官如是說,在場的軍人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都對地圖上的這粒麵包屑大小的村莊肅然起敬。

「格拉斯勞爵士是一位軍情行動官。他對自己的猜測和預算自然抱持謙虛謹慎的懷疑態度,但作為主持帝國軍部參謀部日常工作的代長官,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說!格拉斯勞爵士絕對沒錯!他的軍情通報準確地標注了反坦聯盟軍師一極作戰單位的位置,他的動態分析報告明確指出了敵人可能存在的動向!若是荷茵蘭國王由都林出逃。若是各方戰線上的反坦聯盟軍都想迎頭趕上,從這些部隊在半個月前的位置開始算起,他們必然會在都林斯平原邊緣的卡爾查克特村一帶會兵一處!」

「那麼最後……」加布裡,約翰特上將總算要結束他的發言了。

「當敵人在卡爾查克特村會聚為一個四十萬人上下的龐大作戰集群時,經歷過首都失陷的苦痛、經歷過收復首都的豪情,各位將軍!攝政王殿下!大家還有什麼要抱怨的嗎?戰吧!一鼓作氣!從卡爾查克特開始!把侵略者趕出國門!」

「萬歲!」不知是誰帶頭,總參代長官的發言贏得了齊聲歡呼和熱烈的掌聲。

似乎……在場的軍人中間只有奧斯卡、費戈和一直跟加布裡作對的安東尼奧尼將軍一言未發,他們還面相嚴峻地緊皺著眉頭。

「我們……似乎沒有多少優勢……」奧斯卡這樣說。

「我們……似乎無法完成圍殲敵人的戰略部署……」費戈元帥這樣說。

「我們……似乎有脫褲子放屁的嫌疑!」安東尼奧尼將軍竟然這樣說!他那極不客氣的言辭立刻讓歡騰的會議現場重新安靜下來。

首都戰區總司令已經平靜了一些,他對總參謀部的牴觸從來都不是針對加布裡將軍的為人,他只是就事論事。

「太危險了!不管從哪方面考慮。總參地零號計劃都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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