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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新月 -【泰坦穹蒼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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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47:49
勒雷爾又大張著嘴喘息了一陣,然後他就恢復了平靜,他沙啞著嗓子問:

「你還好嗎?」

阿亞娜沒有回答,她轉過頭,然後倏地一下從背後拿出另一支手。

勒雷爾的眼睛再一次被淚水模糊了,他眼睜睜地看著小女兒為她母親的發間插上了一支盛開著的水仙花。

「是誰送給你的?」

「奧斯卡……」阿亞娜終於說話了。

「奧斯卡!原來你躲在這兒啊!」

費戈的聲音在肯辛特宮的走廊裡飛速擴散開來,稍稍有點智力的人都能聽得出,水仙騎士的總指揮是異常開心的,那麼也就是說,正像外界傳聞的那樣,安魯兄弟之間的情感就像安魯哈啦的城池一樣牢不可破,直到現在,軍政分治的安魯也沒有出現國外分析家叫囂許久的所謂家政危機,不過……

費戈關上書房的大門,他的臉色就變了!

「我說,你在幹什麼?」

奧斯卡苦惱地攤開手:「你覺得……銀狐阿蘭的墓誌銘該怎麼題呢?」

費戈一屁股坐到沙發裡,帶著滿臉的不以為然。「老狐狸死得壯烈,可他死了也就死了!我說的是你!下午的最高軍議你竟缺席了,還有!你當我沒看見嗎?剛剛從角門裡溜出去的那位小姐是幹什麼的?讓我看看你的褲子,還沒繫上扣子吧?」

奧斯卡對哥哥的冷嘲熱諷有點莫名其妙,他無辜地看了看角門的方向:「你是說迪歐利伯爵夫人嗎?她可是一位規矩的寡婦,順便提一句,她的丈夫是一位民族英雄!她本人則是無數軍人心目中的女神!」

「哇哦!」費戈讚歎了一聲,他的面相變得更加古怪:「怎麼樣?女神伺候得你舒服嗎?」

奧斯卡有點惱火地丟開了手裡的羽毛筆,「喂!你是吃錯了什麼東西還是腦筋短路了?」

費戈站了起來,「是啊!是我吃錯了東西還是腦筋短路了?看看我的小弟弟,他想教訓我!」

奧斯卡倒也不是很生氣,他只是更加莫名其妙。「這到底是怎麼了?有人在最高軍議上惹你發火了嗎?」

費戈盯著弟弟的面孔瞧了一會兒,這是怎麼回事?奧斯卡難道不清楚家裡的元老已經開始催逼他地哥哥了嗎?費戈又想了想。他覺得事情似乎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水仙騎士的總指揮冷靜下來,他又坐回到沙發上,「原諒我的神經質。可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已經不再擔心即將到來地大決戰了嗎?」

「哦啦……」奧斯卡嘟起嘴,「說說。最高軍議進行得怎麼樣了?」

費戈探手指了指懸掛在弟弟背後的大幅戰略地圖,「基本上還是按照零號計劃地藍圖佈置的,唯一仍在討論的就是發動總攻的時間,這個問題很嚴峻,也不是太好解決!」

「不好解決?」奧斯卡皺起眉頭。

費戈無可奈何地攤開手。「你想想啊!我們在正面戰場上一字排開了十一路縱隊,南方集團軍群主力還要在規定的時間內進入戰場左翼,斯坦貝維爾和貝卡方面軍還要在總攻之前突破敵人地封鎖,進入預定戰場的右翼!一旦南方軍遲到了,又或右翼集群被敵人阻住了,到時我們該怎麼辦?是按原定計劃發起決戰還是繼續觀望下去呢?」

※※

奧斯卡搖了搖頭,「軍議上有結果了嗎?」

費戈更加不耐煩:「你說呢?那些應聲蟲只懂得爭吵、只懂得抬槓,最後還不是你一個說了算。」

「你怎麼看?」奧斯卡呵呵笑了起來。

費戈的面孔嚴肅起來,直到這時他才顯現出一位戰場總指揮該有的神情。「要我說……管他什麼這個那個,咱們在都林不能久留。國家的戰場供給體系也承擔不了這樣的負荷。

明天,或者是後天,整個進攻集群就該開始向預定戰場移動了。我們不能給西方來的下等人太多時間,即便南方軍和右翼部隊跟不上進度也不要緊,只要我們的中央集群在決戰中擊潰反坦聯盟的主力軍,在他們後撤的過程中。

我們一樣有機會對其實施分割包圍。所以說……統一進攻步調並不十分重要,再說我們根本無法讓所有地參戰部隊在預定的位置上於同一時間發起進攻,這在技術上和理論上都是不可能實現的。古往今來,有過不少相約連縱作戰地範例,可真正做到步調一致的戰例一個也沒有!」

「哦啦……」奧斯卡點了點頭,「就按你說的辦吧……既然你這麼有信心的話!」

費戈突然露出不懷好意地笑容,「我只是對水仙騎士有信心!」

奧斯卡聽出了弦外之音,他終於打起精神,看來他必須得和自己的哥哥好好談談了。

「費戈!」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踱出了他的冰熊沙發,在水仙騎士的總指揮面前站定。「我曾一相情願地認為,是我誤會了!可是現在,我敢肯定,你的態度……或者說是你對這次戰爭的態度有問題!」

「哦?」費戈笑呵呵地打量著小弟弟,他準備洗耳恭聽。

「你難道不認為讓水仙騎士去對抗西方來的下等人是一種嚴重的浪費嗎?你難道不認為水仙騎士應該馳騁在波西斯廣袤的國土上嗎?回答我!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費戈沒有說話,但這並不代表奧斯卡說得完全正確。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向自己的肯辛特宮攤開手,他對都林的好感很大一部分都是源自這座母親留給他的皇家宮殿:

「在與阿萊尼斯從都林出走的時候,我一度重傷昏迷,而後又醒來了!你知道我在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明白了怎樣一件事嗎?」

「我在聽!」

「有國才有家……」奧斯卡感慨地說出這番話,「不管你把心目中的安魯置於何地,不要忘了!你首先是泰坦民族的一份子,其次才是水仙人這一民族分支。

安魯偏於東疆太久太久了!這造成了家族與帝國、水仙人與整個泰坦民族的隔閡。其中一部分原因自然是莫瑞塞特王朝的統治者和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有意為之;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家族中人對國家這個概念的刻意疏離,我可以告訴你,這是大錯特錯!」

「接著說!」

奧斯卡注視著好整以暇的哥哥,「我一直知道!在波西斯的傾覆瓦解已成定局地時候。家族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認為安魯的出頭之日已經到了,可我想問!撇開了泰坦,撇開這個屹立於世千年之久的大帝國。安魯能幹什麼?巴格達西亞你不是去過嗎?我絕對相信只要有足夠地力量,你必然能夠佔領波西斯人的聖城!

可之後呢?你用什麼去統治征服得來地土地?你用什麼去統治一直把安魯看成是夙敵的異教徒!摩加迪沙部族的臣服是片面的。並不具有說服力,你能指望所有的波西斯王公都把公主嫁給我嗎?」

費戈欲言又止,因為他地弟弟直接用一個禁聲的手勢阻止了他。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踱到巨大的地圖旁邊,他敲了敲遠在幾千公里之外的一處地域。

「我的哥哥,你得相信我!當你真的佔領了真神的聖城巴格達西亞。那麼安魯的災難就降臨了!那個時候你會是所有真神信徒的敵人,你和你的佔領軍會消失在整個波西斯民族奮不顧身地圍攻中!即便他們正在搞內鬥,可光明神的信徒若是橫插一腳,波西斯的真神是不會答應地,你的遠征會造就一個重新團結起來的波西斯,這對我們來說還不是一場災難嗎?」

「所以……」奧斯卡回到他的冰熊沙發上,「至少是現在,解決四百年來積攢地仇怨並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事情,我是安魯的家長,我得為這個家庭和向這個家庭效忠的人謀求一個足夠保險的未來。比方說……一片國土、一個皇位、一代王朝!到了那個時候,國就是家!我們會有一個安魯的國家,然後你才能去……」

「奧斯卡。這些道理我都懂!」費戈打斷了小弟弟的長篇大論。

「就像你剛剛說的那樣,你的確誤會我了,難道我會不清楚當務之急是贏得這場戰爭、確立安魯對泰坦的絕對統治嗎?我只是在擔心……戰後,或者是說在你口中的未來裡頭。你會把水仙騎士放在什麼位置呢?」

奧斯卡沉吟半晌,最後他終於爽朗地笑了笑,「最親愛的哥哥,水仙騎士離開了水仙郡就不是水仙騎士了,這個道理我也懂,所以……水仙騎士必然在它該在的地方。「費戈謹慎地點了點頭,「這算是承諾還是……」

「這是一個承諾!」奧斯卡斬釘截鐵地說:「這是對哥哥、對親族、對猛虎水仙旗下奮戰了四個世紀的勇士的承諾!」

「哦啦……」水仙騎士的總指揮學著弟弟的口吻讚歎了一聲,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該是告辭的時候了。

「等等!」攝政王殿下突然叫住他的哥哥。「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費戈回轉身,他看到自己的弟弟笑得詭異極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走到費戈身邊,伸手攬住哥哥健碩的肩膀,「我說,你還記得去巴格達西亞的路嗎?」

「哈哈哈……」費戈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他果然沒有看錯自己的小弟弟,生性爭強好勝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怎麼會放過癱瘓了的波西斯人呢?

「我當然記得!閉上眼睛我也能從安魯哈啦摸到巴格達西亞!」費戈使勁全身的力氣抱住眼前這個可愛的大胖小子。「說吧!快點告訴我吧!你打算怎麼幹?」

奧斯卡為難地搖了搖頭,「這個想法還不是很成熟,但可以一試!我們固然要出兵巴格達西亞,給波西斯這條死蛇以致命一擊,但佔領聖城的人不能是安魯,波西斯境內有無數個民族和無數個王公,你從裡面隨便挑一個!安魯是征服者,安魯說聖城是誰的就是誰的!」

「哦啦!」費戈又學著弟弟的語氣讚歎起來,「你這個壞小子,要挑起波西斯人新一輪的血鬥嗎?」

「沒錯!」奧斯卡點了點頭,「波西斯帝國的正統傳承在很大程度上決定於巴格達西亞的歸屬,只要佔據那裡的不是安魯而是某位王公,波西斯人拚個你死我活又關咱們什麼事呢?咱們只是從旁監督,但有一點,不管是誰入主聖城,都必須承認安魯在波西斯佔據的合法領土!」

「你、你、你、你、你……你可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小混蛋!」費戈一邊說一邊大力親吻著歹毒地小弟弟,但他承認奧斯卡所說的是一種戰略,而無所謂什麼道德。

「好啦我的哥哥!」奧斯卡抹掉了臉上地口水。「你清醒一點。這得等到國內局勢穩定以後再說。」

「當然!當然!我們先得對付西方來的下等人,還有三番兩次向你挑釁地南方佬,還有那些躲在阿萊尼斯身後芶延殘喘的舊貴族!這些傢伙都留不得!」費戈邊說邊信誓旦旦地點著頭。

直到這時。水仙騎士總指揮的最後一點疑慮也消失了,同時他也十分慶幸大家長做出的抉擇。如果針對波西斯的攻勢不能成行。家族內部就會爆發一場由戰略思維地分歧演變而來的鬥爭。而自古以來的鬥爭都是以一方的流血犧牲宣告結束。

費戈終於對奧斯卡徹底放心了,就像他的總參謀長說的那樣,自己這個做哥哥的只適合擔任一位控軍將領,真要說到站在更高的位置上長控全局,他的弟弟才應是那個發號施令的人。奧斯卡要是不做皇帝地話的確是可惜了!不過這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奧斯卡必然會是一位偉大地君主,費戈看得出。

「哦對了!」水仙騎士的總指揮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惡形惡狀地捅了捅弟弟的軟肋,「剛剛那位夫人,跟我說說,她來找你到底是想幹什麼?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有你最喜歡地大屁股!」

「哦啦!你可真是算了吧!」帝國攝政王不敢消受地笑了起來,「再跟你說一遍!你可記緊了!那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夫人,她的丈夫是一位民族英雄,而她是……」

「火眼女孩兒。我沒那麼孤陋寡聞!」費戈不耐煩地打斷弟弟,「你別顧左右而言他,快點告訴我。她來找你幹什麼?寂寞高貴的寡婦和帝國的攝政王殿下……」

「不是那樣!」奧斯卡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樣子。「她來找我是為了另外一件事,你相信嗎?她愛上了一個深愛她的男人,可她又把男人擋在門外,大決戰不是快要爆發了嗎?她就跑來問我。想知道那個男人是不是也要隨我衝到戰場上!你說說,這件事是不是很奇怪呢?依我看,火眼女孩是愛死那個幸運的小伙子了!」

「我看也是!」得知事情全貌的費戈元帥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但他突然轉向弟弟,並朝奧斯卡張開雙手。

「我也愛你奧斯卡!」

奧斯卡和他的哥哥擁抱在一起,「是的!我也愛你!」

兩個人在彼此的胸懷裡停留了一會兒,又互相拍了拍肩膀,最後才分開了。

攝政王殿下的機要秘書從外面打開房門,笑呵呵的奧斯卡就把費戈送了出來,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風塵僕僕的盧卡斯迪亞巴克爾上校等在外面,奧斯卡就指著年輕人的鼻子興高采烈的大聲叫喚:

「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個幸運兒……」

費戈元帥將迪亞巴克爾子爵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他想到了火眼女孩兒的大屁股,於是又朝盧卡斯充滿敵意地瞪了一眼,「臭小子!便宜你了!」

盧卡斯自然不明所以,他在等攝政王殿下把水仙騎士的總指揮送出門之後才恭謹地湊到奧斯卡身邊:

「殿下……躲避戰亂的南方貴族大部分都集中在布拉利格要塞和里拉海省首府斯坦茨堡等幾座大城市,秘密行動部已將目標人物完全監控起來了,您看……」

不提也罷,奧斯卡已經想到先後兩位妻子腹中的還未成型的孩子。

「帕爾斯的工作有進展嗎?」攝政王殿下冷冷地問。

盧卡斯的聲音更加低微,「已把毒素分離出來了,可帕爾斯先生還沒找到這種毒素的生物載體,但他已經知道那是一種叫做紅花的……」

「紅花?」奧斯卡打斷軍情分析處長。

盧卡斯點了點頭,「是的殿下!紅花!原產遠東,東方人專門用它下掉女人的胎兒,是一種劇烈的……」

「夠了!」奧斯卡忍無可忍地低叫了一聲。

盧卡斯嚇得縮了縮脖子,但他不得不向自己的主人繼續補充,「我的殿下,請您息怒,國際司投入的調查力量已經圈定一艘意利亞商船,同時查證,是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泰坦貴族從船長手裡買走了一盆盛開紅色花朵的東方植枷——「,「「盧卡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再一次打斷他的軍情處長,「不用事事都要我親自吩咐吧?難道你還不清楚該怎麼做嗎?所有參與謀殺的人,我只要名字和帶有這些名字的死亡證明書!」

迪亞巴克爾子爵恭謹地行禮,表明他已經領會了主人的心意,但盧卡斯不會那麼笨,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結果必然是這樣的。

帝國攝政王平順了一下胸腹翻湧的氣血,他朝年輕的子爵揮了揮手,「去辦事吧!在我出征期間由你留守都林軍情總部,記得去看望一下你的火眼女孩兒,她來找過我……」

還沒等盧卡斯向他致謝,奧斯卡就咚的一聲關閉書房大門,他回到自己的冰熊沙發,書桌上擺著一份產自東方的絹紙,泰坦帝國的主宰者歎息了一聲,銀狐阿蘭的墓誌銘到底該怎麼寫呢?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拿起筆:

「他活著,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做一個對他深愛著的國家和民族有用的軍人;他死了,不為別的,只是再也無法承擔全民族交給他的重負,因為他已把他的一生全部奉獻給了他的祖國。帝國元帥、近衛軍統帥馮·休依特·阿蘭長眠於此。」

奧斯卡丟開筆,他的思緒十分混亂,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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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集 第七章

都林斯平原,世人也許以為這塊平原是異常廣遠的吧?不是這樣。

平原南去一百公里有一座大山,北去二百公里有一座森林,西至於一條小河,東至於泰坦尼亞大草原,草原和平原之間還被一道丘陵土埂遮擋著。

我們已經無法追溯泰坦人的祖先是在何時佔據了這塊平原,我們只知道古羅曼武士的後裔在這塊肥沃豐美的平原上紮下根,頑固且堅強地繁衍生息。

現在看來,都林斯平原是狹小的,僅僅是首都行政區就含概了整個平原三分之二的面積,但在泰坦人的祖先看來,必然覺得這天地之大等於無限。他們追憶古羅曼武士的武功,在平原上修築碉堡、建城豎寨、開挖溝渠、驅逐野蠻人。

沒有任何史料證明(也許是泰坦人的刻意破壞)都林斯平原在羅曼武士從半島向北擴張之前有過統治者,但德意斯雅利安人卻說他們就是被羅曼人驅逐的原住民,

不過泰坦人已經證明,在古羅曼形成奴隸制共和國的時候,德意斯人的祖先還處在氏族部落解體的最後階段,而且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雅利安人」這一支。所以,德意斯自古以來對泰坦的領土要求都是無稽之談。

撇開都林斯平原的歷史和征戰伐略這些殺風景的事,泰坦人的祖先既然住在這裡,他們就想用自己的力量來改造或者說是捍衛他們的天地。於是,大約在教歷前六、七世紀,這個時間並不確切。因為是在教歷前,所以光明神也不得而知。總之呢……泰坦人的祖先開始了一項偉大地工程。現在的人將這項工程叫做都林斯托馬爾長牆。

都林斯是這塊平原的稱呼,至於托馬爾……據說羅曼聖城地古代卷宗裡有過記載。托馬爾是一位法力無邊的巫師,在異端崇拜盛行地年月。這位巫師被共和國驅逐,卻被佔據北方的泰坦人的祖先奉為先知。

先知托馬爾告訴古羅曼武士的後裔,要在平原的西側和西北一線修築一條城牆,最初地泰坦人自然明白工程量的浩大,他們就問先知這是為什麼。先知托馬爾說:魔鬼從這個方向來!

於是,泰坦人就開始了……等等!這個時期,平原的主人並沒有自稱是泰坦人。他們只是開始了一項涉及到全民安危的工程。

農事之餘,是他們的工作時間,凡是這塊平原上的男子都是工匠,他們用鍬、用刀、用鏟、用凡是可以挖土掘石的器具,南至大山、北至森林、東至草原,中間繞過祖先最先奠定城市根基的一座市鎮,在他們看來等於無限大的天地之間修築了一條高近三米、寬兩米的石頭長牆。

關於這道長牆,泰坦人地祖先並不曾給後世留下文字記載。只有傳說為證。據說竣工當日,先知托馬爾站在南方的大山上極目遠眺,長牆的輪廓就像一個巨人地側面。他就對信徒們說:泰坦!這是烏蘭諾斯和蓋亞的孩子,你們就是烏蘭諾斯和蓋亞的子民!

於是,都林斯平原的主人就開始稱呼他們已經獨立於羅曼之外地民族為「泰坦」神話時代中泰坦巨人族的天父和主母就是他們的守護神。他們征服的土地都以泰坦命名,他們供奉的神明就是勇武好鬥的烏蘭諾斯和以智慧和博愛著稱的蓋亞女神。

好景不長!我們已經知道,現在的世界是光明神治下的世界,在這個極富侵略性的宗教最初登臨統治地位的時候,所有的異端崇拜都是他的敵人(現在也是一樣)儘管我們已經無法知道的確是一位統治泰坦的王者從羅曼引進了光明神教,但從早期的傳教士的語錄裡,我們依稀能夠看到神教與本土信仰的妥協。

長牆被保存下來,但前提是泰坦人不再祭拜;烏蘭諾斯和蓋亞是泰坦祖先的傳說也被保留下來,但前提是泰坦人必須在教堂進行禮拜。似乎,這一切都是泰坦民族能夠接受的條件。

所以,或者說是很大程度上,最初的羅曼教庭就賜予自己的北方近親以神聖之名,不過當然,還有一個重大的原因就是羅曼帝國迅速衰落,泰坦人的國家成為新的世界中心。

再後來,光明神教越來越深入人心,從一個民族的血肉融入骨髓,古老的異端崇拜就在文明和信仰轉移的雙重壓迫下消散無形,熱鬧了幾個世紀的都林斯托馬爾長牆漸漸被人遺忘了。風化、農墾、造田、放牧,再加上本民族不斷對外界的侵略和擴張,一段輝煌的歷史就塌陷了、拆毀了、沒落了。

而泰坦人並不認為這是褻瀆了祖先,在他們眼裡,長牆的現實意義還不如一座堅固的可以用來抵禦德意斯野蠻人的要塞。隨著邊境線不斷向四方推進,長牆失去了它最後的防禦意義,

當泰坦帝國早期的交通工程全面開始的時候,一個民族被現實化了的脊樑就四分五裂,取而代之的是早已深入民心的精神——泰坦民族的自信心和自豪感。這是風吹不倒、火煉不化、歲月也帶不走的民族意識。

說了這麼多!只是為了引出一個人!加裡寧舒曼,伯爵、中將,泰坦近衛軍首都戰區總調度官。就是這個人,為龐大的帝國近衛軍進攻集群劃定了出擊鋒線,鋒線所在的位置就是南起基倫布波村、繞經卡爾查克特村、北至斯卡曼特拉村,全長達三十九公里的一段都林斯托馬爾長牆。

現在,我們不去探討把衛國戰爭中決定一切的一次衝鋒設在泰坦民族崛起的信號標上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故使然,我們先瞭解一下加裡寧舒曼這個人。

在世界上的許多行業裡都有調度官這個職位,比如說港口調度官,負責船隻的進港出港和停泊;渡口調度官。負責航運安排和渡船的工作日程;驛館調度官,負責通訊聯絡地先後和驛馬的出行;戰爭調度官,這個職位的權限就有點模糊。但在泰坦近衛軍行之有效地戰爭機器裡面,調度官就是負責排兵佈陣、隊伍先行後進的那個部件。

他地權利比帝國攝政王稍小一些、比戰場指揮官稍小一些,除此之外,他凌駕於所有人之上!就拿加裡寧舒曼伯爵來說,《泰坦衛國戰爭史》給他的定語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戰爭建築師」而且我們相信,所有熟讀那段歷史或是研究過卡爾查克特戰役的人都不會否認這一點。

事實上。加裡寧舒曼伯爵的地確確是一位建築師,正經八百的都林大學建築學院畢業生。在戰前,他在都林有一家專門為大貴族和富商巨賈服務的建築師事務所,儘管他的事務所多半只是做些莊園別墅之類的小工程,但在泰坦建築行業裡,由

舒曼伯爵設計的項目無論是在建築構造、施工工藝還是內部裝修、庭院佈局這些方面都顯現出不同於歷史上任何流派和藝術思潮的大膽、細膩、以及令人歎為觀止的瑰麗。

所以,在正當壯年的安魯大帝和他那位年輕貌美的維多利亞皇后考慮遷都維耶羅那地時候,皇帝的大家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由加裡寧舒曼建造一座全新地、龐大的、世界上最為華麗的宮殿。

不負眾望,加裡寧舒曼利用一生中的最後二十一年設計並督造了大阿格麗爾斯水仙宮,即安魯國家宮。一個現世中地花的海洋、謎的宮殿。不過當然,這都是後話,時於現在。後話還是少提。

教歷802年,西方王國意圖打壓泰坦的戰爭全面爆發,剛剛度過三十八歲生日的加裡寧舒曼伯爵生意慘淡。令人有些尷尬的是,和愛國熱忱並無大多關係。大抵是為了餬口(貴族參軍可以免去家庭的各種賦稅)與軍旅生活並不十分投契的建築師就在首都衛戍區加入帝國近衛軍,就職於作戰部調度局。

令加裡寧舒曼伯爵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就在軍部審計部門考較他的出身時,也許是什麼地方搞錯了,審計人員竟然發現,在不知道多少代以前,舒曼家族的譜繫上出過一位能征善戰的元帥!即便加裡寧百般辯駁也無濟於事,

審計部門又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因著祖上福蔭,他們直接加封對軍事幾乎一竅不通的加裡寧舒曼伯爵中將銜。這看似有些離譜,可事實證明,不管那位舒曼家的元帥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最高軍部的這項任命將是整個第二次衛國戰爭中最值得讚賞的一件事情。

※※

身上背著中將軍銜,本身卻對軍事不甚清楚,加裡寧在最初的一段時間確實背負了很大的壓力,他考慮過辭職,可又被同事告知戰爭期間的辭職人員會被當成逃兵!於是,舒曼伯爵幾乎是在萬般不情願的情況下開始了他的工作,但是,也是就此,他的才華和他的天賦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

作戰部調度局的新兵加裡寧舒曼中將是在「2·23兵變」中開始綻露頭角。當時,時任作戰部臨時主官的拉裡勃蘭將軍為了避開那些在軍部工作多年,多少都與首都貴族有些瓜葛的調度官,特別選擇了剛剛加入軍旅不久的加裡寧負責調度「皇帝新衣」中的用兵事宜,這裡無須多說,

事實很清楚,儘管奧斯涅親王和他那些智囊在制訂計劃的時候已然佔據上風,但若沒有加裡寧做最後的調度和配置,多達四方參與的「2萬兵變」就不會精確到每一個行動單位的位置。

而且,最值得一提的是行動時間的把握,是加裡寧這位建築師看中了英雄塔這座大火把,這在根本上解決了統一行動時間、避免延誤的問題。

之後,對「2·23兵變」中的調度問題,加裡寧舒曼中將曾與獲任作戰部部長的拉裡勃蘭將軍有過一次公開討論。在這次談話中,加裡寧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軍事主張,他把帝國近衛軍看成是一座龐大的建築,每支部隊每個部門都是這座建築中的一根梁木,梁木由命令、上下級關係、補給、運輸、動員力、戰鬥力等等緊密連接在一起。

作為一名建築師,他要做的就是在這座建築發揮功用的時候。盡可能合理地運用每一根粱木,盡可能節約、盡可能迅速地促使這座建築達成上級命令裡地目的。

將建築中的計算方法和佈局觀念引入戰爭,這是歷史上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但加裡寧舒曼伯爵並不是單純地運用他的建築學理念,而是真正地把握住戰爭地脈動。利用精確的建築師思維,融入科學的計算方式,準確細緻地調動軍隊、因地制宜地配置資源。

在戰場通訊和戰地派遣的誤差幾乎不可避免的時代,加裡寧舒曼完成了首都戰區主力地大撤退、策劃了五十萬人在上下泰坦尼亞省的會兵,規劃了大決戰的兵力排布圖紙。進而確立了收復失地、三面出擊的未來戰場格局。

「可是現在!說這些都沒用!我的出擊位置上有一大片的魚塘,你讓我和我的士兵怎麼從那個鬼地方發起衝鋒?再說在我後面還有填補這個位置的兩個軍!」

加裡寧舒曼中將戴著一副厚厚的花鏡,花鏡下面就是刀子削過一樣的稜角分明地五官,額前有一束淺金色的頭髮從三角軍帽裡垂下來,擋住一邊鏡片。按那位最高統帥的說法,這位戰區總調度官像極了德意斯鬼子,只有德意斯人才會有淺金色地直髮。

此時此刻,舒曼伯爵好整以暇地打量著面前這個怒氣沖沖地對著自己大喊大叫的近衛軍軍官,確切一點說,他是用頭髮擋住的那隻眼睛盯著對方。另外一隻眼睛還在盯著他的圖上作業。

「喂!我說!加裡寧將軍,你到底聽見沒有?」快要被對方氣瘋了地近衛軍軍官扶住戰地總調度的桌案,他也知道舒曼伯爵是個大忙人。

可這個時候會有人沒事幹嗎?為什麼偏偏把他的隊伍放在魚塘裡?

加裡寧抬起另外一隻眼,他用一慣的不緊不慢的口氣哼了一聲:

「恩……魚塘?」

「對的!還不止一個!面積大到足以把一個師的士兵全都淹死,而我只有一個師!」軍官氣急敗壞地吼叫著。

加裡寧側過腦袋想了想:「這麼說……魚塘……你就是三縱第二十九軍打頭陣的衝鋒師長。「進攻集群3291師師長有些驚訝地點了點頭,他不認為戰場上的總調度官認得自己。可加裡寧將軍的確叫出了他的部隊番號和那個要該死的位置。

「那麼……師長閣下,你若是親自到過出擊坐標,相信你一定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再者說,你的師進入預定出擊位置的時間要比整個集群提前一天,難道這還不能讓你想到什麼嗎?」

3291師師長漲紅了面孔,「我……我的確沒有到過那個地方,難道您就到過嗎?您在制訂……」

「你等等!」加裡寧打斷對方,他從辦公桌旁邊放置軍旗的地方取下了旗桿,旗桿上竟然裹著一層乾燥了的淤泥,在上段還有一處鮮明的劃痕:「你看,泥跡和這個劃痕代表那片魚塘的深度,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我沒見過你的士兵。所以說……除非你的士兵都是兒童,要不然根本淹不死他們!你的部隊提前一天進入出擊位置,你就有半天的時間排掉池水,還有半天的時間填埋魚塘,是不是這樣?」

3291師師長僵直地站在那裡。眨眼之間,他對戰場總調度官的一切埋怨和指責都站不住腳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加裡寧將軍真的視察過那片魚塘!

若是照此推理下去,舒曼中將一定在規劃戰役佈局之前就已走遍了整個預定戰場。雖然這是一個戰爭調度官應該做的,但預定戰場的面積相當於半個首都特區……想到這裡,這名出擊師長情不自禁地端正軍姿,他對加裡寧將軍肅然起敬。

「那……那魚怎麼辦?」

加裡寧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說什麼?魚?是誰把你這樣的白癡放在接敵第一線?在勞動之餘和士兵們一塊兒喝上一碗香濃的魚湯不是很好嗎?你去打聽一下,還有哪支進攻部隊有這樣的待遇?」

3291師師長尷尬地咧開大嘴,看他的樣子也不知是哭還是在笑。

「那……這樣的話我就先回去了!非常抱歉,惡形惡狀地打擾了您地工作!」

一見對方的態度緩和下來。加裡寧也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這種對他抱以怨隙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但他總能令找麻煩地人滿意而歸。

「將軍……」3291師師長在就要出門的時候轉了回來。「就這樣定了!為了表示我地歉意,在總攻之前。您一定會品嚐到鮮香的魚湯,魚湯一開鍋我就囑人給您送來。」

不芶言談的加裡寧舒曼難得地笑了笑,不知從何時開始,也許就是在為歷次大型的軍事行動做實地考察的時候,他接觸到許許多多平凡地近衛軍官兵。從這些普通的面孔上,他發現了一種可愛的品質,並讓自己逐漸融入這種精神造就的氛圍當中。

曾幾何時,其實就是不久之前,為一家人的生計而苦惱的舒曼伯爵選擇了參軍,不管他是為了逃稅還是為了混口飯吃,在敵我雙方聚集了百萬大軍的戰場上、在為他的上級規劃戰役藍圖的過程中,他從當地的老人口中聽聞了「都林斯托馬爾長牆」這個名字。

古怪至極!舒曼伯爵在都林大學建築學院有過長達七年地求學經歷,可在古今中外的任何一本建築學著作中都未提及都林斯托馬爾長牆的名字。加裡寧在最初地戰場勘測中甚至以為這條高高寬寬古舊破敗的石牆是某個曾經顯赫的貴族家庭建立的院籬,直到一位老人由長牆地歷史講到了泰坦民族的起源。他才由精神層次上重新開始關注這個問題。

卡爾查克特戰役!即都林斯平原會戰!按照近衛軍統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決戰構想,加裡寧的戰場測繪工作主要集中在卡爾查克特村周邊地區,為了應付反坦聯盟軍在戰場對面已經成型的三座集群陣勢。建築師劃定了一條南起基倫布波村、繞經卡爾查克特村、北至斯卡曼特拉村,全長達三十九公里的一段出擊鋒線。

在加裡寧繪製的戰場藍圖中,鋒線就是近衛軍這座龐大建築的地基。由地基開始,牆體的厚度就是它的抗打擊力、牆體的材質就是它的戰鬥力。門窗是牆與牆的結合部、交通網,拱梁就是屋宇的最終走向,而屋頂,舒曼伯爵有過十幾種考慮,但他發現屋頂的樣子決定於戰場上的牆與梁在最後的交接方式,所以這個部分先略去不提。

加裡寧發現了古老的長牆,也發現了長牆背後被泰坦民族遺忘了數個世紀的偉大意義,是無心卻也是有意,建築師只能感謝神明的安排,就在長牆背後,近衛軍有足夠的地域排開陣勢;就在長牆之前,遠道而來的侵略者配合地留空了大兵團作戰需用的有效距離。

單從建築學的角度講,加裡寧只能用「積木」來形容面前的古老牆體,但在十三甚至十四個世紀以前,他無法想像泰坦民族的祖先花費了多少時間和多少精力來修築這條多半用作防禦的長牆。他並瞭解長牆的防禦意義甚至要低於它在祭祀中的意義,但他可以將祖先的古老思維延伸到現下的戰場。

長牆內外,進可攻、退可守,由於年代久遠,三十九公里長的牆體已經塌陷了無數段,變成亂石、變成荒地,這些地方就是天然的出擊通道。即便是殘破的牆體也能阻擋敵人的視線,儘管敵人會通過瞭望台傳情遞信,可人力傳遞的時間再加上軍隊響應的時間遠遠要比有計劃的行動慢上許多。若是在牆體後面製造煙霧,徹底斷絕敵人的窺視,近衛軍在出擊的時候就能完全佔據主動權。

除去彷彿光明神刻意安排的契機,加裡寧特別向負責戰地宣傳鼓動的軍事部門詳盡地講述了長牆的過往。近乎是在第一時間,一份名為《從泰坦民族的骨血裡出擊——直搗敵人心臟》的小冊子被派發到每名小隊長手裡。由這些身處第一線的士兵長向戰士們講述泰坦民族曾有過一段以巨人自居的傳奇經歷。

舒曼將軍沒有時間去印證長牆的歷史是否在很大程度上激勵了泰坦戰士的鬥志,他投入不眠不休的工作,作為戰場上的總調度官,他不但要清晰準確地把握自身地每一個關節。還要對敵人的動向瞭如指掌。

在時任泰坦帝國軍事情報局副局長的蒂沃利·哈德雷中將地回憶錄中,他只用不多的一段話描述了第二次衛國戰爭最後階段與加裡寧將軍共事時地情景:

「這個人(指加裡寧)是我所見過的最瘋狂的工作狂。即便是勤奮的大帝也得被他比下去。在802年的大決戰前後,有一段時間他地吃住都在我的小帳篷裡。調度工作是煩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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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48:39
可這個人處理工作的態度就像是一位科學家,他將敵人的軍情動態分門別類,甚至像軍情分析員一樣牢記住敵人的每一面軍旗。後來,大概是他完全摸清了敵方那位調度官的思路,他就在我的帳幕裡消失了。但直到現在,我依然懷念與他共事的那段緊張、刺激、新奇、想想都累得要命的經歷。」

總之,加裡寧將軍地為人和他嚴謹細緻的辦事作風為他在高層將領中間贏得了「泰坦近衛軍第一管家」的美譽,但這並不表示建築師地工作沒有了阻力。與之相反,戰地總調度官一直都頂著來自上峰的壓力,特別表現在他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為首的一干所謂「實戰派」將領在戰術思維上的分歧。

泰坦帝國地攝政王殿下批評得沒錯,加裡寧沒有受過任何軍事教育,這位戰場調度官要靠整整一個參謀團從旁協助才能準確地標明一個又一個的軍事術語和戰地坐標,也是因此,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一些有過實戰經驗的將校在尊重這位建築師的同時。也在不斷地置疑他的佈置。

按照攝政王殿下的構想,加裡寧規劃了戰場,可作為調度官老上級的軍部部長拉裡勃蘭將軍卻第一個出面反對。他認為建築師的佈置簡直是胡鬧,因為加裡寧的鋒線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鋒線,最先向敵人發動衝鋒的部隊居然排在長牆後面幾百米。

加裡寧的解釋是:「我們不能規定敵人的陣型,因此。我們就不能讓出擊集群擺開一個一成不變的陣勢。至少是在敵人穩定決戰陣勢之後,我們要在鋒線上留出一塊可供隊伍變換層次的地域。」

「變換什麼層次?」拉裡勃蘭將軍窮盡腦汁也無法理解什麼是戰爭的層次問題。

加裡寧的解釋是:「當敵人以步兵出擊,我們就以騎兵迎敵;當敵人以騎兵出擊,我們就以重裝步兵阻敵!敵人的動作決定我們的迎擊,因為我們事先並不知道敵人會以什麼樣的兵種和兵力發動進擊,所以我們要在鋒線後面留出一片可供調整的區域。」

「這真是無稽之談!」有人尖刻地批評。「大決戰!以騎兵對騎兵,以步兵對步兵,這是……」

「在我看來這是一種最愚蠢的戰爭佈置!」加裡寧如此回應。

「可千百年來的戰爭都是這樣……」

「你是要傳統還是要勝利?」加裡寧打斷對方。

事實上,這種時候只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有權利打壓這個銳意創新的建築師,他向加裡寧提出一個極為現實也極為刻薄的問題:

「按照你的思路,我們要在敵人出擊之後才開始考慮迎擊,還要現場調動部隊,這難道不會使我們在一開始就陷入被動嗎?」

「被動是暫時的!」加裡寧十分肯定。「在敵人投入進攻之初,我們在響應時間上或許會稍晚一些,但只要做好前期準備,這不是問題。而且,以騎兵迎擊敵人的步兵,以重裝戰士阻擊敵人的騎兵,我相信真正打起來,西邊來的下等人必然會在我們的攻勢面前一觸即潰。只不過……重裝戰士的損失要大一些。」

「敵人不是傻子!」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提出新的問題。「當他們發現吃虧的時候,就會撤下第一陣,換我們發動攻勢,到時候……若是反坦聯盟同樣使用騎兵對付我們的步兵、以重裝戰士對付我們的騎兵,你該怎麼辦?」

加裡寧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方案,「要先說明的是,敵人的動向有兩種可能!一,對我軍的出其不意並無關注,遵照傳統以步兵對步兵,以騎兵對騎兵:二。現學現賣,用攝政王殿下所說的方式對付我軍!

所以,為了應付這第二種情況。若是發現迎擊我軍步兵的是敵人地騎兵,我軍步兵即刻在戰場上停止前進。在鋒線上換裝快速騎兵迎擊敵人:若是發現迎擊我軍騎兵的是敵人的重裝步兵,我軍騎兵即刻迂迴,由位於二陣地步兵接替迎敵。」

「哦啦……這就真的是胡說了!」近衛軍統帥氣得差點離席而去。

「這是戰場!不是你地建築工地,你在建築工地上可以隨意擺放你的材料,戰場上卻不可以!」

加裡寧搖了搖頭。「工地上的材料不管怎麼擺,最後它們都在建築裡的即定位置上,戰場也是一樣!軍歌唱著近衛軍前進、近衛軍前進!不知攝政王殿下發現沒有,不管是敵人出擊還是我軍出擊,最後都落在我軍以優勢兵種和優勢兵力迎擊敵人的弱勢群體上。而且,在戰場上停止前進地隊伍或是左右迂迴的隊伍就真的是隨便放置的嗎?

不管敵人怎樣應對,我們在決戰場地都有可以隨時投入戰鬥的部隊,是我們在不停地推進,而敵人則要盲目地進擊。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左思右想,他發現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駁戰場調度官的策略。儘管這種策略沒有任何理論依據,可已經存在或是已由實例檢驗過的戰略戰術原則又無法適用於如此規模的大兵團決戰。本來,在近衛軍統帥的構想中。百萬大軍的決戰是毫無花巧可言地。

兵對兵、將對將,誰頂上去了就是誰贏。可按照舒曼伯爵的說法,就像搭積木一樣,泰坦一方投入的土石永遠大過西方聯軍。不但如此,泰坦一方還把施工材料全都搬到工地上,只要進一步地深加工,壓也壓得死西方聯軍。

「小聰明解決不了問題。」帝國攝政王換了一種說法,其實他也搞不清加裡寧地腦袋到底是聰明還是愚蠢。

「因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接著說:

「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並不在於我們在戰場上投入了多少、或是投入了什麼,也不在於我們殺傷了多少敵人,而是在於如何擊潰敵人,粉碎他們繼續作戰的能力!這是我們最終的目地!」

加裡寧打了個比方,「攝政王殿下,您見過被暴風雨摧毀的房屋嗎?」

最高統帥搖了搖頭。

建築師敲了敲地圖上面鋪開一大片的反坦聯軍,「暴風雨來襲,坍塌的房屋多半都會保存完好的牆體,這是為什麼?因為不管是石屋、木屋、還是時下流行的石木屋,就一座建築來說,最脆弱的地方永遠是它的結合部!
  
所以,要想獲得勝利,就向攝政王殿下說的一樣,不能指望小聰明,不能指望戰場上的投入,不能指望殺傷敵人的數字,我們要突破敵人在戰場上的結合部,切斷敵人各個部位之間的聯繫。這樣一來,敵人就會變成一座失去了筋骨的建築,轟然倒塌甚至無需暴風,只需一塊磚頭的敲擊。
  
「「結合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皺起眉頭,他突然明白這位戰地總調度為什麼會把十四個縱隊在長達三十九公里的陣線上一字排開,這樣一來他的陣型就不存在結合部的問題,而是沿著長牆伸展的平面體。

「是的!結合部!」建築師又指向地圖,「反坦聯軍在平原上豎立三座大營,由此可以推斷他們必然會遵循左中右翼三方大戰的舊習,這種方式雖然是大兵團作戰的範例,可在我看來,左中右翼之間的兩個結合部就是最為脆弱的軟肋。在戰役進行過程中,隨著投入的不斷加劇,這個脆弱的結合部就會越來越明顯,只要把握住時機,一舉殺進去……」

話說到這裡,一直未發一言的水仙騎士團總指揮費戈·安魯·底波第元帥突然蹦了起來:

「好啊!把水仙騎士放到所有近衛軍部隊的最後邊就是為了突破兩個結合部嗎?我以神選戰士的指揮官之名向遠天的神明……」

「別忙著起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果斷地喝止了他的哥哥,攝政王殿下最後說:

「今天就到這裡!」

所以,連日來的討論總是無疾而終,或許偉大或許一無是處的建築師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受過正規教育兼又打過無數場硬仗地泰坦軍人集體。

加裡寧舒曼將軍似乎不以為意。他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建築師,醉心於各種各樣的奇思妙想和瘋狂卻又不失實際效用地創意。既然他是建築師,他就得承認。在現有的技術條件和理論條件下,有些設想僅僅只是創意而已。作為一場戰爭地總調度官,他沒有權利決定一切,他只是本著一位建築師式的責任感,將所有的部隊都放在了正確的、堅固的位置上,以待暴風雨地降臨。

進入七月中旬。都林斯平原上空呈現出大陸氣候的多變性,就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馬不停蹄地前往各地慰問參戰官兵的時候,他趕上了兩次暴雨、六次大雨、十九次雷陣雨。

雨後初晴,攝政王殿下登上了平原上的一塊隆起,卡爾查克特村的老百姓稱呼村外的這個小鼓包為「亞克利」意思是放羊的地方。而帝國的主宰者則喜歡按照戰術地圖上的標記叫它「57高地」

站在57高地平坦的草坪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盡情地呼吸著清新地帶著泥土和雨水味道的空氣,他把護衛騎士和暴雪之流全都趕到高地底下,獨自一個人享受著難得的平靜。

高地東邊,沿路而下。有一大片獅子花,平時枯枝瘦葉,並不惹人注意。現在是七月。這裡自然展現出花團錦簇地盛況,變成一個黃色的閃光的世界。在往後,開闊的原野上坐落著數之不盡地白色的軍帳。

雨一停,水仙騎士就開始放馬。那些剽悍的軍馬吃得肚子圓滾,一些紅色的聚在一起,一些黑色的聚在一起,一些白色的聚在一起,動起來,平原上就出現一幅流轉的畫布,花花綠綠,是雨後的空氣和光線令天地間的所有色彩都變得說不出的瑰,麗。

高地西邊,卡爾查克特村就在不遠的地方,因是戰爭,民居無人打理,村裡不多的幾條街道也空無一人,但這別有一番寧靜古樸的氣質。

再往西,古老的泰坦民族用石頭堆砌起來的長牆若隱若現,掩著青草和各色的野花,再就看不真切了,只是一條粗黑的石頭長帶,由南向北,時斷時續,完全沒有歷史積澱的深沉和後世搬弄的那些深邃的意義。

南方的山和北方的森林是看不到的,水氣影響了光線,天地交接的地方一片高深的灰白,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望不到南方和北方的景物,他就不免有些擔心。

「抱歉……抱歉……」

一個誠惶誠恐、氣喘吁吁的聲音陸續靠近。

奧斯卡轉過頭,遲到的戰場總調度官打破了畫面中的寂靜。

「抱歉殿下!我忙到忘記時間!」

泰坦帝國的主宰者只得無可奈何地偏頭打量這位離譜的軍人,約會了最高統帥,然後理直氣壯地告訴對方忙到忘記,奧斯卡認為自己這輩子也不會遇到第二個敢於這樣對他說話的將軍。

「哦啦……忘了就算啦,幹嘛還跑來?」

加裡寧就算再傻也知道帝國攝政王有點不樂意,他在不芶言辭的面孔上堆滿說不出是什麼味道的笑容:

「殿下!您看這裡怎麼樣?我特地為您選好的!」

奧斯卡四下望了望:「為我選的?我能用這個高地幹什麼?」

「您什麼都不用做!等到戰役打響的時候,您只需站在這兒就行了!」舒曼煞有介事地指了指雷束爾呆站著地方。「您知道嗎?我用建築器材測量過,別看57高地是個小矮子,可放到整個戰場,士兵們只要稍稍一扭頭就能看到您,我覺得這肯重要!」

「哦啦!」奧斯卡不得不點了點頭,「但是……你是不是高估了戰士們的視力?」

「不會!」加裡寧搖了搖頭,「我的事務所有一位家居飾品設計師,他認識許多織造業的大老闆,我通過他為您定做了一面長十六米、寬五米七的絲製大旗。」

「那麼大的絲綢旗幟?」奧斯卡有些驚訝。

「是的,不過費用您得自己處理。」

奧斯卡被說得興致全無,他又看了看空曠的北方和黯淡無光的南方:

「加裡寧將軍,在你的戰役陣型演示圖例上,為什麼沒有南方軍主力和斯坦貝維爾以及貝卡方面軍的位置?」

舒曼伯爵回復嚴肅的面孔:「攝政王殿下,您不會指望兩大側翼集群會按時抵達戰場吧?我幾乎可以肯定,一旦反坦聯盟得知被困貝卡谷地的近衛軍和斯坦貝維爾方面軍突圍的消息,他們就會立即在面前的這塊平原上排開決戰陣勢!」

奧斯卡憂鬱地點了點頭,他的構想、他的戰術、他作為全軍統帥的自信都處在一個非常時期,他早就發現自己還有那些軍隊將領與加裡寧舒曼的不同,作為軍隊將領,他和他的軍人害怕失敗,而建築師卻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他一心一意地經營著他的圖紙和屋宇,而且他無比相信自己的設計絕對沒有崩塌的可能。

但奧斯卡,他26歲了,鮮少有26歲的年輕人背負像他那樣的壓力,他要領導一支五十萬人組成的軍隊去擊潰對方的五十萬人,這不是一道數學題!而且,也沒人知道這到底是怎樣一個課題。

「因地制宜、因時利導、穿插迂迴並舉、攻防轉換交替……」帝國攝政王突然歎了一口氣,「如果非要把你的奇思妙想上升為戰略戰術,我只能這樣形容……」

加裡寧有些猶豫地望了過來,「可是殿下,好像……您說的都是很漂亮的形容詞。」

「是啊!是很漂亮!」奧斯卡點了點頭。

「您的意思是說……」戰地總調度官大喜過望,這意味著最高統帥突然放棄了疑慮。

奧斯卡跳上馬,既然要戰,就戰得酣暢淋漓,他為自己的拖泥帶水感到羞愧!

「加裡寧將軍,你不是說……戰役最後只是一塊磚頭的嗎?」

「差不多!」

「那就讓我做那塊磚頭吧!」

「是!」

對著帝國攝政王的背影,加裡寧舒曼將軍第一次像個軍人那樣奮起全身的力氣端正軍姿,然後他就向逐漸遠去的年輕統帥致以莊嚴的敬禮。

於是!教歷802年7月19日傍晚,保衛祖國泰坦的最大一場戰役,也是人類有過戰爭記載以來的最慘烈的一次戰役,進入了戰前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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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49:04
第三十集 第八章

「距離總攻還有一小時……」

「距離總攻還有一小時……」

通訊兵的聲音在巨大的洞窟中迴盪著,音浪沿著七扭八拐的坑道四散蔓延。在火把的光影下面,或靠或坐的近衛軍士兵紛紛豎起耳朵,待確認了由谷地外圍傳來的消息之後,他們就從冰涼的地面上站起來,互相檢查鎧甲,再掂量一下手裡的兵器。

「距離總攻還有一小時?」塔馮,蘇霍伊將軍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看了看堆壘著巨石的山谷坑道,又看了看排在自己身後的炮兵兄弟。

這不是要人命嗎?他的第一炮兵師帶著,凶門各式火炮,還有從北方軍那接收的口門要塞炮,這樣一支隊伍要用六個小時才能通過山洞抵達谷口鋒線,而現在他才走完全程的一半。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塔裡回頭衝他的士兵吼了一嗓子,「都沒吃晚飯嗎?再加把勁兒!別擺出一副娘們的樣子!」

炮兵指揮官說說也就罷了,他還輕蔑地瞪了一眼魂不守舍的菲歐拉,維恩克利夫蘭伯爵小姐,也就是一直都被他捧在手心裡的維恩上尉。

但是從昨天下午開始,開朗樂觀慣了的塔馮,蘇霍伊將軍突然變了一個人,他無緣無故地發脾氣、無緣無故地罵人,據說他還打了幾個辦事不得力的炮兵戰士。

炮兵戰士們開始對自己的指揮官退避三舍,他們的長官本來很好相處,可塔裡必是遭了雷擊又或吃錯了什麼東西。這個傢伙簡直可以用蠻橫無禮來形容,一些好心地軍官還曾試圖安慰塔裡,因為熟悉塔裡的人都相信他必然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可結果……塔裡用詛咒和叫罵斷送了同僚們地好意。

維恩上尉是最無辜的,她確實被慘烈地戰場嚇得不輕。確實被現實與夢幻的巨大差距完全震懾,可她並沒做錯什麼事情。不明就裡!塔裡對她的態度也變了,炮兵指揮官三番五次地藉機羞辱她、詆毀她,甚至一點也不在乎維恩上尉的父親戰死沙場的消息。

這樣一來,除了無辜地人和好心沒好報的人。剩下的就是最倒霉的人!塔裡開始瘋狂地摧殘他的士兵。20號一大早,在軍群指揮部向他下達配合總攻的命令之後,近衛軍第一炮兵師就開始了總動員,炮兵戰士要靠人力拖拉炮車、要帶齊輜重、要帶足炮彈……若是以往,蘇霍伊將軍一定會體量他的戰士們,這麼大的工程必然會分作幾次運輸來完成,可是現在……按照塔裡的話講:

「小狗崽子們!還指望西邊來的下等人照顧你們地老婆孩子嗎?都他媽給我快點!腳下都他媽留點神兒!」

所以……炮兵將軍必是遭了雷擊又或吃錯了什麼東西。

大概是在四天前,具體誰也說不清,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渠道……菲歐拉維恩克利夫蘭伯爵小姐聽聞了父親的死訊,儘管鮮少有人知道維恩上尉身為女子的事情。可大家都很奇怪,父親犧牲了,當兵地孩子本該悲慟才對。可維恩上尉卻表現出近乎無情的冷靜。

前思後想,菲歐拉終於決定換個角度看問題。並不是說她放棄了對英雄的崇拜和對騎士精神的信仰,只是她開始思考英雄所以為英雄、騎士精神所以表現為忠誠勇武敢於犧牲地深層次的原因。

在一個少女的夢境裡,家、國、民族利益並不是她會想到的東西。

就像一個貪玩兒的孩子。她會思索如何能玩兒得開心,而不會玩些於家於國於民族有意義的東西。所以,她自然想不到個體與國家、個體與民族之間的關係。

無數次,近衛軍戰士瘋狂地叫喊著「祖國萬歲」衝向絡繹不絕地湧進山谷的敵群。他們和敵人拚命,用石頭、用盾牌、用刀劍去慰問闖進家門的侵略者,然後他們都犧牲了,倖存者也是傷痕纍纍……一個少女要用怎樣的心態去面對這種事?

最初,菲歐拉什麼都搞不清楚,雖然她在戰火如荼的瓦倫要塞呆過一陣子,可那裡有她的父親無微不至地關懷她。父親告訴她死傷聚集點盛行傳染病,她自然不會去;父親告訴她要遠離城頭,因為鋒線上有不少臨時武裝起來的匪徒和苦役犯人。

菲歐拉到底是女孩子,她自然會離流氓地痞遠一些,所以,克利夫蘭伯爵小姐只是極為片面地領略了德意斯人的瘋狂,她在本質上對近衛軍士兵付出的東西一無所知,僅僅活在她用騎士傳奇裡的情節堆砌而成的夢境裡。

傑布靈魔鬼團團長維爾辛赫少校帶著菲歐拉在生死之間走了一回,克利夫蘭伯爵小姐的夢境自然而然地崩塌了、毀滅了!她在那天受到嚴重的刺激,一度不會說話、一度無法進食、一度難以呼吸。

她遠遠地看著近衛軍士兵與敵人進行艱苦卓絕的鏖戰,而她一點忙也幫不上,她無法相信,卻又不得不承認。按照幻象裡的情節,她該披掛黃金甲、持青銅劍、戴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衝鋒所向非死即傷、一夫當關無人能敵!可夢畢竟是夢,生命在戰場上是脆弱的、無稽的,像皂角泡沫一樣不堪一擊。

幾天來,菲歐拉總會在同一個地方打量面前的戰場,她看到身如巨熊的近衛軍士兵被敵人的投石拍成肉餅、她看到整整一個小隊的戰士被敵人投來的火炭燒作灰燼、她看到英勇的軍官將斷去一截的手臂砸向敵人、她看到許多士兵在沒拔劍的時候就無聲無息地倒在箭矢交織的雨幕裡。

菲歐拉幫不上忙,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然後靜靜地想著,她想……

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犧牲的戰士並不都是英雄,因為他們死得那樣迅速、死得那樣孤寂!沒有國旗覆蓋他們的骸骨,沒有軍樂團為他們送行!菲歐拉甚至知道大多數地死者根本就不會獲得勳章。也知道泰坦帝國就算搬空國庫也負不起如此眾多的撫恤金。

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菲歐拉不止一次地拷問自己的心靈,她已經知道士兵們絕對不是為了逞英雄,她也知道。戰場上根本就沒有英雄!有地只是死得一個比一個慘烈、一個比一個不甘的生命。

「為什麼?」菲歐拉問塔裡。她討厭塔裡,從做了炮兵將軍地通訊官開始。但她在遇到難題的時候選擇了塔裡。她知道炮兵將軍絕對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個樣子,菲歐拉承認這一點,因為她已認識到現實中的一切完全徹底地否決了她的夢境。

塔裡沒有用慷慨激昂地演說來打發正處於夢想時分的上尉通訊官,炮兵將軍只是從自己的行囊裡取出一封信。信是菲歐拉的父親塔爾塔將軍在炮兵一師撤離瓦倫的時候交給塔裡的,「父親」囑咐塔裡。要在適當的時候將這封包含了無數情感的家信交給他的女兒,瓦倫要塞衛戍司令在信上說:

「菲歐拉!我的寶貝,父親是那麼愛你,所以在提起這件事時,我地不捨侵蝕著我的心靈,那種痛楚是無法形容的,因為……當你看到這封信地時候,我再也無法擁你入懷,我必是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無法再承擔作為父親的責任。這是痛苦的選擇……縱有千般不願。奈何我已離去。」

「菲歐拉!我的寶貝,父親是那麼愛你,所以在說起責任地時候。你不要怪責父親離開了你。儘管那種痛楚是無法形容的,可父親是在向你解釋責任的意義。責任有許多種,作為父親的責任、作為丈夫的責任、作為男人的責任、作為軍人的責任,

其中。作為軍人的責任是最特殊的,因為軍人的責任要求你在履行這項責任的時候拋棄其他的一切關聯,也就是說,我面對你,我首先是一名軍人,其次才是一位父親。」

「菲歐拉!我的寶貝,父親是那麼愛你,所以,此時此刻,在骨肉訣別的痛楚快要把我吞噬的時候,請你原諒父親的自私和自利,因為父親用離開你去成就了為國捐軀的使命。

然而,你要明白,一個真正的軍人,是要把靈魂的高尚與精神的堅毅結合起來,凡是結合了這種兩種品德的軍人,他的一切行動都會以國家民族大義為唯一的行動指南,因此,父親帶著無比痛苦的心情離開了你,但又覺得此事天經地義……」

後來又說了什麼,我們不得而知,因為菲歐拉收起信紙,哭得一塌糊塗。可不管塔爾塔將軍說了什麼,菲歐拉對炮兵將軍的態度完全改觀了,她盡職盡責地做著通訊官,還開始關照塔裡生活上的一些小問題。

有一次,塔裡忍不住問她,「是打算做一個好妻子了嗎?」

菲歐拉回答說,她是要做一個好軍人。



教歷802年7月20日,斯坦貝維爾公爵向他的家族戰士發佈了突出貝卡谷、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領導的中央集群在決戰場地會師的命令。經過一整天的準備和部署,到了現在,近衛軍炮兵第一師距離山洞另一邊出口的路程已經不足一公里。

菲歐拉從坑道出口的方向趕了回來,她找到塔裡:

「總攻時間……半小時!我們只有半小時了!」

塔裡吹鬍子瞪眼睛,他無計可施。若是算上炮兵部隊在山洞裡的行動能力,軍群指揮部完全應把總攻時間定在火炮就位的時候,可斯坦貝維爾人似乎並不打算在衝鋒的時候借助炮火的威力。

「這可真是見鬼!」塔裡把手裡的三角軍帽攥成抹布,他扭回頭,又開始用惡毒的言語咒罵他的士兵,士兵們都耷拉著腦袋,毫無總攻時該有的士氣。

到了午夜,天上稀稀落落地下了一陣雨。暑氣稍稍消減,因著霧的關係,只見山谷裡面灰茫茫的一片,把寬敞的山口完全掩埋,把陸續集中起來的近衛軍士兵也裹了個嚴實。崔嵬的山谷發出一陣陣的不明所以地聲響,腳步聲、若隱若現的口令、刀兵不經意地碰撞,一切都是那樣模糊。無風的夏夜。彷彿有無數鬼怪在煙與霧地世界裡幽靈一般地徘徊。

一條溪流從山谷中躍出,夜幕下的水流同樣是黑色地,在溫熱的霧裡散著白氣。水流沿著地勢一直向下。到了山口,碰著嶙峋的亂石。

便在霧裡激起黑珍珠一般的水滴。水滴脫線一樣,撒在汩漩的水面上,發出一串短暫卻又連綿不絕地聲音。

腳步聲來了……一大片……踏入小溪!

「嘩啦……嘩啦……嘩啦……」

聽!這是許多人一齊製造的音量。溪水在大霧裡的暗淡反光只能照見憧憧的人影,人影閃啊閃的,完全無法辨認。這個時候。和著風,霧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喊話的聲音。

「祖國……」「戰鬥下去……」聽不清了,極細的夏夜的風去往另外一個方向。但是事隔不久,霧裡突然傳來沉悶低沉卻又極為雄壯的吶喊!

「萬歲……萬歲……」

這是泰坦戰士在歡呼,在霧裡聽,遠遠地、沉甸甸的!彷彿這是來自遠古的聲音。

隔了好半晌,就在聽眾們以為沒有下文地時候,山谷內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哨音。霧似乎動了起來,也像完全靜止,火光忽閃。可還是衝不破霧的阻擋,只有微風忽左忽右地變化著身姿,狀似無所事事。

維爾辛赫打量著他的士兵們。他只能看到排在最前頭地二十幾個人,其他人都被裹在霧裡。這位魔鬼團長細數著哨音,一個響哨就代表一支率先突圍的部隊。自古以來,突圍都是戰爭裡最為艱辛的苦差使。

為了麻痺敵人、為了不讓守在山口外面的敵人感受到近衛軍的不緊不慢,一個月以來,被困山谷的士兵做過好幾次突圍的嘗試,但無一例外,他們都被優勢敵人趕了回來。

今天不同!維爾辛赫看著躍躍欲試的戰士們就笑了起來,他對負責調度的軍官說,傑布靈魔鬼團有過一次最後撤退的經歷,這次換到進攻,他們也要爭個第一!所以說,今天必然是不同的!儘管荷茵蘭王國用六個軍守住山口,可山谷裡已經集結了四個縱隊,泰坦戰士的數量整整是敵人的兩倍。

維爾辛赫少校沒有對他的士兵們做過任何戰前動員,就算是下達命令,他也只是說:今天晚上,我帶大家出去散散心。

那麼就當是散散心吧,戰士們放鬆下來,刮刮鬍子、洗洗臉,整理一下行囊,打磨一下刀劍,他們都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麼,也知道他們的敵人不會讓他們輕易出門,可既然是去散心,戰士們就沒有太多負擔。

深埋於心的血仇、於預定戰場右翼發動突圍的意義、進攻一旦失利的後果,這些都是戰士們的思想負擔,維爾辛赫少校就叫士兵們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拋到雲彩外面去。

只能看到霧,戰士們如在雲裡,身前身後的呼吸聲顯得異常遼遠,只有進攻的哨音與他們如此接近。

維爾辛赫終於等到戰地通訊官在他的出擊位置上吹響了衝鋒的號角,這令他心滿意足,並且無比自豪!在整個戰場上,所有的通訊官都用櫻桃木做的哨子,只有傑布靈魔鬼團的戰士們被贈予號角。這是軍人們對英雄的敬重,富含許許多多難以形容的象徵意義。

在號角聲中,迎著霧靄,維爾辛赫少校向前一揮手,他的戰士們就踏上了散心的旅程。軍靴踩踏地面的聲音絡繹不絕,戰士們肩並著肩、刀連著劍,頭排的弓箭手把雕翎握在手裡,後排的刀斧手把盾牌擋在身前。

四面八方都是霧,維爾辛赫不得不詛咒該死的雨。地面潮濕,有石頭的地方都滑得厲害,他帶領一團泰坦戰士不斷前進,踏過亂石、踏過泥地、踏過小溪。小溪?維爾辛赫有所警惕,白天的時候,小溪後邊就是敵人的阻擊陣地!

果然!泰坦戰士剛剛踏過小溪,霧裡就響起箭矢在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音。維爾辛赫在側耳聆聽的時候下意識地別開頭,一枚冷箭就貼著他的面孔扎進在他身後的隊伍裡。一名近衛軍士兵撲通一聲栽倒在地,維爾辛赫沒有猶豫,他加快腳步。拔劍出鞘,不一會兒,他就聽到霧裡傳來劍風呼嘯的聲音和死者最後的悶哼呻吟。

突然!霧中人影連閃!維爾辛赫猛一揮手。位列頭排地箭手立刻向前進的方向釋放弓箭,箭矢飛蝗一般撲進霧裡的黑暗。對面便傳來一陣七零八落地呼喊!

維爾辛赫猛然加速,他雙手持劍衝在最前面!終於……一名看不清模樣的傢伙從他對面衝出大霧,維爾辛赫沒有躲閃,他用肩膀狠狠撞向對方,這名荷茵蘭士兵被撞得倒翻一圈。最後狠狠地砸落地面,維爾辛赫踩實對方地胸膛,然後雙手握劍使勁兒一捅……

近衛軍少校在拔劍的時候才想到提醒他的士兵:

「衝啊!衝啊!為了死難的戰友!為了偉大的泰坦!」

「萬歲!」

泰坦戰士齊聲發出歡呼,他們推著、擠著,但他們速度很快!在隊伍後列才開始響應歡呼地時候,隊伍前列已經響起兵刃劇烈磕碰、盾牌互相撞擊的聲音。

第一炮兵師到底還是遲到了!當炮兵戰士和他們心愛的火炮終於擺脫拐彎抹角的山洞之後,他們足足比總攻發起時間晚了一個鐘頭。

作為戰場總指揮的斯坦貝維爾公爵什麼都沒說,他只是囑咐炮兵將軍要在半個小時以內按照炮火演示圖例上的佈置設好炮位。塔裡同樣沒說什麼,他在面見長官之後就回到自己的部隊。炮兵戰士已經開始架設火炮,他們不用指揮官催命似的催。

以往。塔裡會檢查每一座處於射擊待命狀態的火炮,可是今天,他從自己的指揮崗位上偷偷溜到一個沒人地地方。然後……菲歐拉把炮兵將軍的反常全都看在眼裡,她還看見……一向滿面春風的塔馮,蘇霍伊將軍扶著一塊石頭,像孩子那樣哭泣。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大抵是天底下最能壞事地母性心理在作怪。菲歐拉輕手輕腳地走近一直被她討厭、被她誤解的炮兵將軍,她在向他張開懷抱的時候的確有些猶豫,可她最後還是抱住男人地脊背,她有些吃驚,倒不是驚異於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是男人的背脊又寬又大,反而給她一種完全被包容的心緒。

塔裡驚恐地回轉身,他已摸出火槍,眼裡竟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你……走開!」

菲歐拉倔強地搖了搖頭:

「要我走開也可以,但你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塔裡吸了吸鼻子,又抹掉淌了一臉的眼淚:

「什麼都沒發生!快回到自己的崗位上,這是命令!」

菲歐拉打量著未婚夫的眸子,真奇怪,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認他作未婚夫的呢?好像就是她在看過父親遺書以後的事情。

「我聽說……今天早上你收到一封來自灰熊要塞的家信?」

塔裡點了點頭,「是的,是家裡的來信。」

菲歐拉眨了眨湖藍色的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像個男人好不好?」

塔裡喘了喘,又端起煙斗猛吸了兩口,可他在吸到一嘴苦辣的渣漳以後才發現煙斗裡根本就沒有煙葉。

「是我的父親……」蘇霍伊子爵終於歎了一口氣,他別開頭,似乎是在聆聽濃霧裡傳來的撕殺的聲音。「我的父親去世了!他本來是想趕在德國鬼子侵入家族領地之前視察一遍地方上的防禦工事,可是……他一直不聽勸!我跟他說過許多次!他有心臟病,不能喝酒、不能吸煙、不能徹夜不眠,可他……」

塔裡說不下去了,菲歐拉用柔軟的指頭掩住他的嘴。

「抱歉……」

望著被自己抱在懷裡的女人,塔裡只得搖了搖頭,「該道歉的人是我,我不該讓悲憤控制情緒,特別是在這個時候!」

菲歐拉搖了搖頭,「咱們是同病相憐,在得知父親犧牲的消息時,我也是用了好幾天的時間調整心情。」

塔裡抿著嘴,他和她的確是同病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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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49:32
菲歐拉望著男人的眼睛呆站了一會兒,她突然摘掉頭上的菱形軍帽,又摘掉了束緊頭髮的卡子。幾乎是立刻,一抹耀眼的黃金般的彩光映入炮兵將軍地眼簾。塔裡的手掌下意識地撫上女人的長髮,他極為震驚!即使他知道自己面對地是一名女子。可只有這一刻,他才清醒地認識到這位仿若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的女子有多麼動人。

「說說!你對生活有過怎樣地憧憬?」

金髮在男人的指間像水一樣平靜地流轉,塔裡望著她:

「在灰熊要塞。在我的童年最喜歡逗留的那片山岡上造一座房子!房子裡面有一個巨大的壁爐,有一個巨大地廚房。有一個巨大的、和皇家寢宮一樣奢華的臥室,房子裡什麼也不缺,包括女主人,還有一大群吵鬧的孩子!」

菲歐拉笑了起來,「對我來說……這可不算很誘人的生活方式。但在戰爭結束之後,或許我會考慮也說不定!」

塔裡抓了抓頭,「對你的轉如…我是說,你應該抱有夢想,騎士、英雄!你有選擇的,不該被你父親的……」

「並不是這方面的原因。「菲歐拉打斷了他,「我只是想到……在戰爭面前,每個敢於擔負責任的男人都是騎士、都是英雄!騎士和英雄本無事跡,珍貴地是他們的心靈。」

塔裡突然感到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自在的地方,有種想要抓狂地興奮觸覺正在驅使他的面孔湊進菲歐拉精緻的五官。炮兵將軍前思後想。他終於明白這是一種什麼心情。

「我……我想吻你!」

菲歐拉紅著臉,沒說話。

塔裡就膽顫心驚地俯下頭,他的嘴用極輕極淺地力道稍稍沾了沾女人的唇瓣。一觸即分。

「我想……」

菲歐拉用猛烈的搖頭打斷炮兵將軍的思路,她竟然動手解開自己的領結。在蘇霍伊子爵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上尉通訊官把輕飄飄的制服上衣拋到地上,炙熱的天氣已令她那雪白的脖頸落上一層細密的汗珠。仿若來自天外的撕殺聲很好地襯托了她那天真無邪的面孔。

「難道你不覺得……我在一場生死未卜的大決戰到來之前依然保持處女之身是很煞風景的一件事嗎?」

「這句話應該是我的台詞!」塔裡驚異莫名。

菲歐拉站在霧裡,稍稍有些發抖,狀似空氣很冷的樣子。

「怪不得……」塔裡在心底叫喚著,怪不得菲歐拉的胸膛平平無奇,原來她用繃帶牢牢地束縛了胸前的兩團碩大的突起!既然這樣,蘇霍伊公爵的心臟病就來得太是時候了!塔裡打心眼裡感謝他的父親,若是沒有老人的離世,哪有他的「勃起」

「你確定……你不是為了安慰我或是為了可憐我,或是……」塔裡找不到形容詞,「我不需要憐憫,你也應該仔細考慮。」

菲歐拉鬆開環抱著的手臂,她環住男人的脖子,然後還用言情小說教曉她的方式向男人的耳朵吹氣:

「你……要溫柔些……」

「恩哼……」從塔·馮·蘇霍伊將軍的嗓子裡滾出一陣雄性動物特有的嗚鳴,「你得明白……我不想嚇到你,可我已有半年沒有接觸女性,所以……」

誰知道塔裡都做了些什麼,但自打從這兒以後,菲歐拉逢人就誇她的炮兵將軍。

「撤退!撤退……」濃霧中陸續響起透露著不甘、屈辱和憤懣的聲音。

維爾辛赫趁著對方走神兒的光景就勢劈開這個倒霉鬼的面甲,魔鬼團團長向身後望了望,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濃痰,轉而對著已經聚攏起來的士兵們大聲叫喚:

「撤退!都聽到沒有?撤退!」

泰坦戰士們丟開了濃霧裡的敵人,隊尾變隊首,他們像來時一樣,迅速退入寧靜的山谷,留下滿地的屍首和莫名其妙的敵群。

近衛軍的第一輪衝鋒持續了兩個小時,多達五十個團先後投入戰場,而在撤退的命令傳抵鋒線之後,全身回到山谷內側出擊位置的團隊不足五十中的三分之一。這已印證斯坦貝維爾公爵在戰前的預計,和泰坦戰士瘋狂地想要突圍是一個道理,擋在門外的荷茵蘭軍團已受命瘋狂地阻擊。

對於騎兵來說,貝卡谷地距離卡爾查克特村的主戰場只有一天的路程,如果突圍地行列中有斯坦貝維爾狼騎兵的身影,那麼反坦聯軍就必須在一天之後。也就是引號當天,在這支實力雄厚的生力軍出現在他們地側翼之前結束大決戰,要不然的話……說真地!等到一支負責包抄的部隊趕到決戰場地。這場決戰還不如從來沒有開始過!反坦聯盟自認能夠戰勝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依據就是泰坦一方左右兩翼的大軍不會即使趕到卡爾查克特,如若任由泰坦近衛軍形成包圍之勢。反坦聯軍說什麼也不會在都林斯平原繼續呆下去。

所以,在最初的進攻被敵人地頑強阻擊擋下來的時候,貝卡谷地陷入徹底的平寂。敵我雙方就像兩頭剛剛撕打完畢的冰熊,躲在彼此的洞窟,舔著流失的鮮血。貪婪地呼吸。

維爾辛赫少校已在發動衝鋒的地方點名完畢,去時是碗個人,這就勉強算是一個帶編製的團隊;回來的時候……197?只有197?怎麼會?維爾辛赫再喊了一聲報數的口令!他地戰士們就一二三四地叫喊起來。這次好一些!是211!多了幾個人!準是那幾個重傷昏迷的傢伙又打起了精神。維爾辛赫就對他的士兵們說:

「你們真是好樣地!要再來一次嗎?」

士兵們有氣無力地告訴他:「當然啦!」

維爾辛赫不是十分滿意:「大點兒聲!」

「殺!」戰士們只得使出全身的力氣嘶聲吶喊,一些實在說不出話的士兵就跟隨戰友一塊兒揮舞手裡的兵器。

維爾辛赫心滿意足,特別是看到那些身負重傷卻依然精神抖擻地士兵……他沖士兵們走過去,士兵們為他讓開一條路,他在士兵中間停下來,士兵們便把他團團圍住。維爾辛赫環視一遍滿佈血污的年輕的面孔,他的聲音很低:

「感謝……感謝你們為祖國所做的一切!可是……」

近衛軍少校突然哽咽起來,戰士們就像受到驚嚇一樣越聚越緊。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堅強果敢、勇武非凡的維爾辛赫少校縮在人群中間痛快地哭泣!

無數雙手從人群裡探了出來,有些落在維爾辛赫的肩膀上,有些疊壓在一起。感到肩上的重力和熱力,維爾辛赫終於抬起頭,他沒有抹掉臉上的淚漬,而是任由酸鹹的液體不斷侵蝕在他面孔上留下的堅毅。

傑布靈要塞血戰、貝卡谷地的阻擊。經歷了這一切!維爾辛赫看著一個巍巍雄壯的集團軍群變成一支缺兵少將的衛戍部隊、看著一支缺兵少將的衛戍部隊變成一支固守城頭的孤軍!後來……維爾辛赫記不清了,這支孤軍變成師、變成團,到了最後,變成一個中隊!他應該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即使是光明神也沒有阻止他的權利。

「戰友們……」維爾辛赫哽咽著,朝向無數值得信賴值得歌頌的士兵。「請原諒我!請大家原諒我!我知道哪怕還有一口氣,你們也會追隨號角發動衝鋒!可我無法再向你們下達衝鋒的命令!你們是近衛軍最寶貴的財富,偉大的泰坦正因你們的鬥爭而貴為神聖之名!請原諒我吧!在血液快要流盡的時候,我要為帝國近衛軍西部戰區北部集群保留最後一支部隊,我命令你們……退出戰鬥,撤離鋒線……」

「不……」左近的戰士們揮舞著帶血的兵器,他們不會接受這個命令。

「都閉嘴!」維爾辛赫用吼叫震懾住他的士兵。「戰爭對於你們來說已經結束了!作為軍人,你們無愧於保家衛國的使命,你們無愧於身上的軍徽!你們已在地獄戰勝魔鬼,所以你們值得擁有和平,你們值得擁有世上一切美好的東西,不要被殺伐和仇恨所蒙蔽,想想你們的妻子兒女父母兄弟,你們多麼幸運……」

士兵陣營寂靜下來,戰士們的刀劍放低了,頭也垂下來,他們開始感到疲憊,這種精神上的懈怠一旦現於思維就一發不可收拾,他們都是最勇敢的武士,也是被戰爭摧殘得體無完膚的生命。

「番號?」一位坐在馬背上的戰場調度官翻開了他的筆記本,上面已經寫滿失去戰鬥能力的部隊。

維爾辛赫向對方致以軍禮,他用很大的聲音說:

「帝國近衛軍西部軍群北部戰區臨時編製第613師第三團,因戰鬥減員達九成。請求退出戰場,由鋒線撤離!」

「傑布靈魔鬼團?」調度官瞪大眼睛,他看了看左右。附近站著稀稀落落的百多名士兵。他們地鎧甲碎坐數片,他們的刀劍破爛不堪。

他們的面孔……似乎已經失去活著地證據。

「好吧!撤下去吧!」調度官向少校回以軍禮,「記得從戰場邊緣退下去,你們的離去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整個軍群地士氣也說不定!幹嘛選在這個時候?」

有些不盡情理的調度官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但他的話音令戰士們的頭顱更加低垂。

「結束了……」維爾辛赫呼出一口氣,士兵中間響起哭聲。他沒有在意,而是率先向戰陣後方走了過去。

「看哪!傑布靈魔鬼團撤下來了!」

一個大驚失色的聲音在整個谷地迴響。

維爾辛赫沒有動容,他也沒有從戰場邊緣悄悄溜走,而是和他地戰士們走上一條寬闊的戰道,戰道左近都是等待新一輪衝鋒的士兵。

泰坦士兵們打亂了建制,就連他們的長官也在看熱鬧的人群裡。那支從地獄裡殺出來的魔鬼團隊撤下來了?這簡直難以置信!

終於有一名奈不住好奇心的軍官攔住了維爾辛赫:

「你這是去哪?鋒線在後面嗎?」

維爾辛赫笑了笑,「我們是從鋒線回來的,但我們問心無愧!」

好事的軍官退到一邊,維爾辛赫和他的戰士們又上路了,不知是誰。戰道兩側地隊伍裡突然響起劍脊拍打盾牌的聲音。於是,所有的士兵都響應起來,他們瘋狂地振起兵器。頭一次用迎接英雄地儀式為一支退出戰鬥的部隊送行。

那名好事的軍官在滿天震響的兵器敲擊聲中不耐煩地吼了一句:

「喂!傑布靈魔鬼團問心無愧!現在就看我們地啦!」

士兵們就用一陣「近衛軍前進」的吶喊去呼應。

維爾辛赫路過炮兵陣地,他看到了塔·馮·蘇霍伊將軍和眉宇之中多出一種說不出的味道的維恩上尉。

塔裡指著魔鬼團長轉向半靠在他懷裡的通訊官,「看到了嗎?那才是真正的勇敢!那才是真正的英雄!」

維爾辛赫向炮兵將軍的讚揚回以軍禮,然後他就真的退出了戰場。

和他的士兵做一些照看傷病人員這樣的小活計。

教歷802年7月21凌晨,在近衛軍發動第四次衝鋒的時候,貝卡谷地的戰鬥已經吸引了九支荷茵蘭軍團加入到封堵山口的阻擊戰裡,侵略者沒有注意到他們在與卡爾查克特中央戰場之間再也沒有可以用來阻擊泰坦軍人的有效兵力。不過當然,反坦聯軍自然認為山谷中的孤軍絕對無法突破他們的嚴防死守,可在黎明到來之際,第一縷陽光穿透山谷中的霧藹,第一縷晨風送走飄渺的霧氣。

「能見度一公里……輕微東南風……敵群密集……調整炮位……進入瞄準……火力圖示A4黃色區域……B7藍色區域……C5的綠色區域……」

炮火勘察員大聲讀出報數,一名軍官拿著最後測較的數據飛奔到指揮官身邊:

「抱歉,打擾您,您看……」

塔裡連看都沒看,「開炮……」

「是!」

蘇霍伊將軍已經習慣的炮火轟鳴,在第一門要塞炮首發命中一公里之外敵人的主營大旗時,他還是沒從畫布上收回注意。

「拜託……不要動!保持這個姿勢!」塔裡叮囑著倚靠在一具八磅炮上的菲歐拉,他正用畫筆記錄未婚妻的全部美麗。

炮聲隆隆,蹄聲陣陣,煙火、爆炸、還有陽光!瀰漫在山谷間的濃霧由灰轉白、由白轉青,最後完全化為露珠和燦爛的朝霞。斯坦貝維爾的森林狼騎兵吹響了特有的口哨,他們背弓掛刀,面向火炮製造的怒海中傾覆潰散的敵群,發動最後一次也是決定戰役命運的衝擊。

一名狼騎兵打扮的斯坦貝維爾軍官經過塔裡身邊,他在馬上向自己的老相識致以一個戰友間的軍禮。

塔裡朝對方揮了揮手,笑呵呵地目送著這名騎士的身影消失在進攻集群的隊伍裡。

「那個大鬍子是誰?」好奇的菲歐拉跑過來問。

「那是惠靈頓……你不認識。」

「惠靈頓是誰?」

「他曾是咱們那位攝政王殿下的傳令官,現在你也看到了,他是一個騎如——「,「「報告!」傳令官的大聲呼喝引來所有人的注意。

坐在主位上的攝政王殿下只是疲憊地揮了揮手,他準是一夜沒睡。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端起咖啡杯,他斜著眼睛看了看突然闖進門的德克斯頓少校:

「小聲點我也聽得見,難為你一大早就這麼有精神!」

小柯克板著臉,這可不是陪著最高統帥開玩笑的時候。

「報告元帥!代傳戰地總調度官加裡寧舒曼將軍的口訊,他請您盡快趕到57高地!」

奧斯卡緩緩放下咖啡杯,他揉了揉紅腫的眼睛。

按照事先的約定,當攝政王殿下登上57高地的時候,泰坦近衛軍投入卡爾查克特戰役的進攻集群就要進行最後的出擊整備。

一名通訊官在帳幕外面大聲喊到:

「總攻進入六十分鐘倒計時……總攻進入六十分鐘倒記時……」

奧斯卡在等著小柯克給他繫緊鞋帶,也許是疲勞過度,也許是倒計時的呼喊類似催眠曲,泰坦近衛軍的最高統帥在大戰來臨之際打起瞌睡,嘴裡還唸唸有辭:

「……哦啦……哦啦……出擊間距兩公里……餡餅真好吃……」

也許……只有光明神才知道他的夢境會有多麼美麗的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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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49:56
第三十集 第九章

在都林斯平原與河灣交界的地方,肖伯河急轉直上,沿著貝卡山谷的脊柱折往北方。河灣自然是下陷的,比平原略低,就在這裡,有一大片牧場。墨綠色的黑森林在牧場和河道兩側鑄起天然的防護堤,野花在原始森林外面一直向大平原鋪陳開去。

牧場的歷史已經無法考證,據說是一部分從事畜牧業的泰坦先民用刀劍從北方野蠻人那裡奪得了這塊土地。

牧場上還有一段長牆的遺跡,還能看到稜角的石頭散亂地灑在董草原上,牧民在好幾個世紀以前就放棄了遊牧的習慣,牧場也成了幾個大貴族的封地。人們拆毀長牆,用條石蓋房子,所以,牧場附近的石頭小屋都有那種歷經無數風雨的韻味。

泰坦帝國貝卡方面軍和斯坦貝維爾方面軍的臨時指揮部就設在牧場裡的一座度假小屋,白色的房子、白色的屋頂,周圍還有一些黃牛、花牛、黑羊、紅羊,在太陽下就像銹在綠色緞面上的彩色圖案,不過還得加上近衛軍制服的色彩,因為屋宇附近還有不少行色匆匆的軍人。

就在距離方面軍指揮部不遠的地方,荷茵蘭人還留著一塊巨大的營地,他們用六個軍圍困貝卡谷地,牧場裡就鋪開了近萬具帳篷。站在白色度假小屋的閣樓上,打開窗就能看見蒼蠅一樣的西方軍人還在營地裡來回奔走,值得一提的是,他們拒不投降,泰坦方面的主要將領還在商討如何處置這些不識時務的倒霉鬼。

並不是所有地軍官都有資格進入度假小屋。塔裡就和第一擲彈兵師的納索夫將軍等在小屋外面的迴廊裡。迴廊上擺著幾把髒兮兮地騰椅和一個碎木頭拼起來的茶幾,茶幾底下是個小酒櫥,炮兵將軍竟從酒櫥裡發現一瓶792年地野蘋果酒!

10年份的野蘋果酒?誰聽說過?塔裡並不確定這東西能不能喝。他就把大半瓶餵了豬。豬沒事兒,繼續哼唧哼唧地拱地。塔裡就找來兩個杯子,給自己和納索夫分別倒了一杯。

「你要結婚啦?」

炮兵將軍難以置信地望向泰坦尼亞家的少爺。「你聽誰說的?」

「你從一大早就開始像新郎一樣傻笑!」

塔裡只得擺了擺手,「結婚嘛……還是沒影的事!」

納索夫放下酒杯,他望了望白房子,除了馬嘶牛鳴。一點也聽不到裡面地動靜,也不知軍群的幾位主官到底在討論什麼事情。

一名騎士從度假小屋前面的草場上奔了下來,他離得老遠就叫起塔裡的名字,炮兵將軍向對方揮了揮手裡的酒瓶,屁股可沒有離開籐椅。

惠靈頓·斯坦貝維爾披掛著全套的野戰裝備,他顯然是從戰鬥中撤下來,臉上滿是油汗,掛在馬鞍一側的箭壺還沾著一大塊觸目驚心的血跡。

「難道是我看錯了嗎?你們是在度假?」

塔裡朝老朋友攤開手,「度什麼假?你父親和那幾位說了算的正在裡面討論呢!等他們討論完了,我們就得去為國賣命!」

「討論什麼?」惠靈頓跳下馬。狀似興高采烈地坐進椅子裡。

「討論怎麼對付那些拒不投降的荷茵蘭人!」納索夫將軍接過話題,他還伸手指了指牧場對面地那座冷冷清清的營地。

「還有什麼好討論的?」惠靈頓嗤之以鼻地啐了一口,「你知道跑在最前面地狼騎兵是怎麼對付那些鑽進曠野裡的傢伙嗎?我告訴你們。見過圍獵嗎?見過射兔子嗎?管他是能動的還是不能動的,遠遠見著……一箭射過去!有些荷茵蘭人跑不動了,乾脆就跪在地上,可這也不行!騎兵沒空收攏俘虜。懶一點地就帶著戰馬踩過去,勤快一點的就把雙刀這麼一揮……」惠靈頓說著說著就用手裡的刀鞘比畫起來。

「不留俘虜?」納索夫有些詫異,如果他沒看錯,貝卡谷地的突圍之役至少殲滅了三個荷茵蘭軍團,還有四萬多人逃往卡爾查克特方向,只有一小部分極為頑固的敵人在艱守空蕩蕩的營地。

「多少留了一些!」惠靈頓抓了抓頭,「但不會很多!騎兵總比步兵的動作快,我聽說已經有支快速部隊完全截住了敗軍的去路,所以平原上才會出現射兔子的局面。」

「說點別的好不好?」炮兵將軍有些不耐煩,他指了指草場的方向,那邊已經聚集了一些無所事事的近衛軍士兵,人們圍著一塊地皮指指點點地議論。「惠靈頓,你過來的時候看到了嗎?那邊發生什麼事了?」

惠靈頓無所謂地攤開手,「誰知道呢?一頭肥豬好端端的就開始抽搐,然後就死了,士兵們在考慮要不要拿它下酒,又怕它是害了豬瘟……」

塔裡和納索夫對視了一眼,然後他們就看到惠靈頓已經抓起酒瓶灌了一口,兩個人根本就來不及阻止。

「現在好啦……」塔裡笑兮兮地打量著莫名其妙的狼騎士,「咱們都是要死的人!」

「立正!」一聲突如其來的口令驚擾了戰場上的假期。

三名軍官從椅子裡彈了起來,他們站穩軍姿,向陸續走出白房子的幾位帝國上將致以軍禮。

利古裡亞上將專注地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惠靈頓精神不錯,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傷痕,斯坦貝維爾公爵就放心地別開頭,他轉向兩位控制火器的部隊長官。

「讓你們久等了!」

塔裡和納索夫都沒說話。

利古裡亞上將笑了笑,他知道兩個人在想什麼。斯坦貝維爾公爵又轉向他的兒子:

「進行得怎麼樣了?」

「報告將軍……」惠靈頓連忙回答,「我部已完成了對敵人營地的包圍,敵人在剛剛還有一過次小規模的突圍。但已被我部擊退,現在他們……」

「好啦好啦!」斯坦貝維爾公爵擺了擺手,他地兒子就退到一邊。

「你們倆個該知道怎麼做吧?」

塔裡和納索夫對視一眼。炮兵將軍先站出來,「五分鐘火力急襲。摧毀敵方營地的箭堡、哨塔、疊樓,還有守衛轅門的阻擊陣地。」納索夫向前走了一步,「擲彈兵突擊,在二十分鐘至半個小時內結束戰鬥,在戰史製造一個以新式火器部隊攻打固定營壘地範例!」

「呵呵。都很有信心!」斯坦貝維爾公爵讚歎了一句,他又指了指遠方的曠野,「你們怎麼看卡爾查克特大決戰?」

納索夫抿緊嘴,惠靈頓沒有言語,只有塔裡!炮兵將軍狀似滿不在乎地啐了一口:

「呸!西方聯軍一定被貝卡谷地湧出來地狼騎兵嚇得魂不附體,他們會爭取在今天黃昏之前結束戰鬥,絕對不會等到我們排好陣勢、進攻他們的側翼!」

「我是說你怎麼看待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打法?」

塔裡也不說話了,他不敢對老朋友的戰術妄加評論,也不敢避重就輕地看待百萬大軍的對壘。

利古裡亞上將為難地搖了搖頭,「不管怎麼說……攝政王殿下也不好過!我們已有三支騎兵軍正在趕往主戰場地路上。後面還有四個動作稍慢一些的步兵軍,雖然不多……可也是兩個能夠發動集群衝鋒的縱隊。」

「我們呢?」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師長指了指自己和炮兵將軍,「我們的部隊雖然帶著一大堆行李。若是能早點上路,能趕上大決戰的一個尾巴也說不定……我們畢竟來了一回!」

斯坦貝維爾公爵又搖了搖頭,他只是向不遠處的荷茵蘭王國軍的營地努了努嘴,「你們先把牧場上的這些礙眼的違章建築移為平地……」

走的時候。仍是來時地路程,一條散落著野菊花和雙季稻的小路連通白色的度假小屋,由屋前地場院一直向開闊的牧場延伸而去。除了數不清的奇花異草,草場上的色調仍以綠色為主,東一塊淺綠、西一塊墨綠,像手工染色地地毯,存在視覺上的誤差。

圍著行人和馬匹,成群的蝴蝶在花叢上、草葉間,在泰坦戰士周圍忽上忽下地亂舞。五彩的蝴蝶左右騰挪,沒有固定的節奏,也沒有固定的飛旋軌跡,只是偶爾才會停落在花叢中,草響起腳步聲,它們就倏地飛離。

在綠茵鋪成的山岡上,突然出現一名近衛軍軍官的身影,他緩緩地走著,走在品種繁多花色各異的蝴蝶群裡。菲歐拉專注地凝視地面,她已經了采很多野花,蝴蝶羨慕地打量她,圍著她手裡的花朵不停地上下翻飛。年輕的少女突然停了腳步,她從草叢裡收回視線,有些驚恐地四下打量,這片開闊地上沒有人,她的視線就再次落在草叢裡。

草叢裡躺倒著一具屍體,看他的制服,這是一位不知名的泰坦軍人,他平靜地仰躺在那裡,身軀壓折了一些野花,身上、草上、附近的土壤上都留有鮮艷的血跡。

※※

菲歐拉看了看手裡的野花,野花已經被她編織成花環了,這是她送給未婚夫的禮物,可是現在……少女在心裡念頌了一遍彌撒福音,然後她就把花環放在犧牲者的胸膛。犧牲的軍人緊閉著眼,似乎是在忍受死前的痛楚和孤寂。花環放落的時候,蝴蝶群突然轉向,它們不管不顧地圍了上來,菲歐拉打量著這個畫面,她的意識告訴自己:這可真美!

「我的通訊官……你還好嘛?」

維恩上尉猛然從專注的思考中醒轉,她看到一隊騎士已經衝出牧場裡的低地。遠遠的,她的未婚夫向她招手,菲歐拉就跑到陽光下面,打算用最美的笑容迎接她的士兵。

「通訊官……傳令……開炮啊……」

菲歐拉聽清了,她的臉色變了變,這回她也沒功夫等候不緊不慢的炮兵將軍,年輕的少女猛一調頭,不由分說便朝綠茵背後的陣地跑了過去。清新的空氣裡傳來一陣清脆悅耳地吆喝:

「開炮……開炮……快開炮……」

塔裡在高地上勒住馬,他的笑容多少都有些癡傻的成分,納索夫就碰了碰惠靈頓:

「看了嗎?這小子絕對有問題!」

惠靈頓笑了笑。他大力拍了一下炮兵將軍地肩膀,「說說吧!用我幫忙嗎?」

塔裡搖了搖頭,「這點小事還用不著你!我只是很好奇!從前那個敢打敢拚的傳令官到哪去了?你怎麼會接受清理戰場這樣地命令?早上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和你的部隊已經衝到所有人的前頭。再說奧斯卡也會希望在決戰場地見到由你領導的狼騎士。」

惠靈頓笑得很淒苦,塔裡說得沒錯。他已經不再是多年前那個傻頭傻腦地傳令官,那時他只知道跟一位同樣瘋傻的親王殿下一個勁兒地往前衝,現在……

「現在……」惠靈頓呻吟了一聲,「其實過去也是!斯坦貝維爾家族可不像安魯那樣枝繁葉茂,你們相信嗎?開戰至今。與我同輩的親兄弟表兄弟全都戰死了!我的父親若是還想找個血統純正的斯坦貝維爾人延續家族的歷史……他就得派我做些清理戰場的活計。」

「抱歉……」塔裡發出一聲歎息,他想到自己的父親,也想到在戰爭中付出了無數生命的無數家庭。

炮聲隆隆,原野上接連不斷地發出轟鳴。硝煙喧囂塵上,驚飛了一直都在打探火炮內部的蝴蝶,驚走了一直都在啄食戰士們掉落地麵包屑的田鼠。牧場裡的田鼠又大又肥,炮聲一響,整個曠野就出現了各種各樣地小動物四散奔逃的可笑的一幕,這些動物拖家帶口,和難民一樣躲避著戰亂的侵襲。

戰火中。荷茵蘭王國軍地營地就像一艘搖搖欲墜的小船,怒海上波濤洶湧」卜船卻靜止不動。它已千瘡百孔,有淒慘的哀鳴和炸裂的火光,為證;它被摧毀了骨架,木屑和帆布帳篷的灰燼像草原上亂舞的蝴蝶一樣於空中瀰漫,然後便在新的爆炸中騰躍至新的高度。狀似遮天蔽日,一直飄、一直蕩,永遠也不落下來。

納索夫將軍回到整裝待發的擲彈兵裡,他已經選好了出擊位置,那是一片已在火力急襲中徹底坍塌的營壘,從擲彈兵列隊的地方就能看到無數帳幕的白色尖頂。

「呼……呼……」納索夫像所有士兵一樣做著深呼吸,他四下打量,泰坦尼亞子弟兵的面孔堅毅而彷徨,他們緊攥著手裡的步槍,就像那才是他們的生命。步槍已經上好刺刀,刺刀在陽光底下鋪開一大片,只要稍稍一動,波光磷磷!

「不要忘記你們的姓氏!不要忘記你們的使命……」納索夫大聲叫喊,他得叮囑自己的士兵。

塔·馮·蘇霍伊將軍的炮兵陣地已經傳來炮擊間歇的哨音,納索夫在隊伍中踏出一步,使自己領先於所有的擲彈兵,然後他突然回轉身,手裡的指揮刀猛一前傾:

「大泰坦尼亞……前進!」

「萬歲!」擲彈兵的陣營立刻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位列頭排的一支百人中隊猛地衝出陣型。隔了五步,第二排百人中隊緊隨其後:隔了十步,第三排出擊;再隔十步,第四排出擊……

納索夫將軍追在第三排後面,排?他喜歡這個稱呼,也喜歡這樣分配兵力。第一排士兵已經衝進荷茵蘭人營壘,在他們面前爆發出侵略者用異國口音叫喊著的話語,槍響了!第一排士兵在奔跑中猛然蹲低,趕來阻擊的敵人立即栽倒在地。

然後是第二排,他們始終與第一排士兵落下五步的距離,就在第一排士兵蹲低射擊的時候,第二排已經趕到戰友身後,第一排射擊完畢,迅速起立,第二排緊跟上,進行第二次步兵齊射!當第三排戰士業已趕到的時候,敵人的阻擊陣勢已經七零八落,第三排戰士沒有停留,他們越過正在填裝彈藥的一排和二排,以最快的速度向營地縱深突擊。

侵略者已經沒有有組織的抵抗,這些拒絕投降的敵人或是守著自己的帳幕,或是三五一群地堵截泰坦擲彈兵的突襲。

快速衝擊中的擲彈兵已經打散了連排的建制,但他們始終保持射擊小組這個最基本的戰鬥建制,他們一衝到底。兼以不停地射擊!不管敵人有沒有放下武器,不管敵人有沒有繼續頑抗地心意,他們一路沖、一路殺。槍口所向都是敵人的頭顱和心臟的位置。

納索夫沒空約束他地部隊,因為他衝在最前頭。這位師長大人已經打空了步槍,也打控了兩把短槍,他就抽出馬刀,出現在他面前的敵人都在額頭上留下一條開裂地血跡。

「沖……不要停……沖……」納索夫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他的吼叫在混亂的戰場上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擲彈兵發瘋了。因為他們殺得正興起!經歷了一整個月的血腥鏖戰、經歷了一個夜晚地苦苦支撐、經歷了一個清晨的絕望和覆滅,敵人已經徹底崩潰了!他們拒絕投降,可那是貴族長官的決定,被困在營地裡的普通一兵多半都縮在帳篷裡。

槍一響,他們就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飛奔逃命,可致命的鉛丸、明晃晃的刺刀、可以炸烈的投彈、泰坦士兵的馬刀,這一切的一切在眨眼之間就奪走了許多許多地生命。

納索夫一個勁兒地往前衝,身邊跟著從小就開始跟著他的幾個老夥計,師長大人似乎衝到盡頭,他突然停下來。雙手扶住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幾名親兵也停了下來,他們爭搶著填裝彈藥。正在這個時候。納索夫低垂的視線裡突然出現靴子,他驚駭地抬起頭,不知何時,在他對面出現了一名穿戴還算整齊乾淨地荷茵蘭軍官。

納索夫瞪著對方。對方也瞪著他,擲彈兵師長的馬刀在手裡輕微顫抖,他和對方靠得太近了,而且,對方手裡也有一把金光閃閃的兵器。

荷茵蘭軍官回頭看了看身後,納索夫立刻揚起刀,這是偷襲的好機會,可對方在轉過身來以後突然單膝跪地,那柄指揮劍就被這名荷茵蘭軍官高高捧在手裡。

「都結束了!我投降,請貴部善待我地長官和我的士兵——「,「納索夫想要說點什麼,可那位軍官身後的帳幕突然掀開一角,一個渾身染血的白鬍子老頭從裡面爬出了出來,只露出半邊身子。「不投降……不投降……」老人倔強地呼喊著,奈何那名年輕的軍官一點也不理睬他。

幾名泰坦戰士趕了過去,他們把老人圍了起來,老人終於爬出帳幕,他的雙腿齊膝以下已經消失不見,身上還嵌著幾塊冒著白煙的彈片。

泰坦士兵望向他們的指揮官,納索夫沒有言語。終於,有名士兵對老人的喋喋不休徹底厭倦,他抬起槍口,對準老人的後心……

「砰!」

老人的屍身在草地上彈了一下,然後就不動了,嘴裡也不再嘮叨,那名跪在地上的軍官抬起頭,他用討好的眼神打量著勝利者:

「恭喜你!你擊斃了一位元帥……」年輕軍官指了指老人的屍體,「他是我軍貝卡戰役的總指揮。」

納索夫別開頭,他甚至懶得對這名投降者的嘴臉抱以鄙夷,跟隨師長多年的親兵看出了這一點,又一個端著步槍的士兵走上來,槍口稍稍一抬……「砰」

納索夫沒有檢視投降者的屍體,他聽到營地中的某個方位響起密集的一排槍聲,然後就是一片淒慘的哀嚎,還有泰坦尼亞子弟兵用古老的方言詛咒著什麼東西。擲彈兵的師長大人連忙趕過去,不過也沒什麼大事,只是一隊戰士在敵人的死傷聚集點裡胡作非為。

上午十點,營地中的槍聲和各種各樣的呼喊漸漸平息,近衛軍第一炮兵師師長在一隊核槍實彈的士兵護衛下進入了已經得手的敵軍營地。

塔裡在那位荷茵蘭元帥的帳篷外頭遇見了席地而坐的納索夫,炮兵將軍連招呼也沒打就好氣地叫喚起來:

「我說……這是什麼見鬼的戰例?這比射兔子還容易?」炮兵將軍避開了那位老人的屍體,卻踩進了老人留在身後一大灘血跡。

「你去哪了?怎麼現在才來?」納索夫抬起頭,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點也沒有獲得一場勝利的喜悅心情。

塔裡坐到擲彈兵師長身邊,他碰了碰對方的肩膀,「好吧好吧!實話告訴你,我的未婚妻非要闖進營地瞧一瞧。我費了好大地力氣才把她給擋在外頭!」炮兵將軍一邊說一邊朝躺倒無數屍體的營地攤開手,「你看……我就知道會是這個鬼樣子。」

納索夫沒打算討論這個問題,他只是拍了拍炮兵將軍的手臂。「未婚妻?祝賀你!」

塔裡哈哈笑著,他突然有點口渴。於是就問納索夫:「要喝點什麼嗎?蘋果酒還是咖啡?」

納索夫苦笑著搖頭,「還是咖啡吧……」

「咖啡!我地咖啡呢?」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惡形惡狀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傳令官兼勤務官兼侍衛隊長。

小柯克有些不情願地嘀咕了一聲,「這已是今天早上以來地第六杯!」

奧斯卡沒有理會,他從德克斯頓手裡搶過咖啡杯,然後一股腦地吸進嘴裡。

「哦啦……」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心滿意足地讚歎了一聲。他朝位於兩公里之外的敵人的陣營努了努嘴。「我的戰場調度官!你是不是算錯了什麼地方?荷茵蘭人地炮兵部隊和火槍兵部隊不是在右翼集群嗎?現在他們正對著我,正對著戰場中央的57高地!」

加裡寧舒曼自顧自地端詳著單孔望遠鏡,他對最高統帥的提問一點也沒理會。

「伯爵閣下!回答殿下的問題!」有些看不過眼的戰區總司令安東尼奧尼沃拉斯頓將軍粗魯地捅了捅戰地總調度官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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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50:24
舒曼伯爵放下望遠鏡,他看了看簇擁著最高統帥的軍官們,這些人平日裡淨是一副信誓旦旦地要與敵人一決高下的臭樣子,可真正到了這個時刻,他們的面孔、他們的身形、他們地緊緊握住兵器的手掌都在透露一個信息他們緊張、他們惶恐,他們害怕戰役出現不利於帝國近衛軍的結局。

「殿下,很抱歉!我只負責調度,您若想找能夠對付火炮和火槍地人。還得去問您的鋒線指揮官們。」

奧斯卡從加裡寧那討了個沒趣兒,他就有些氣惱地轉向手邊的一線指揮官。「你們!有誰知道該怎麼幹嗎?」

軍官們開始大聲起哄,有的說自願組織敢死隊。有地說用一整個騎兵集群發動衝擊,還有的說光明神會在敵人的火器部隊上頭降下一場雨。

「一群白癡!」奧斯卡更加惱火,「你們也不去看看那支部隊的位置?荷茵蘭國王把火器部隊留在身邊是為了保命,他才沒有把火器部隊投入鋒線的勇氣!」

57高地上的泰坦軍官們難堪地別開頭。決戰前夕的氣氛的確難熬,可令他們感到無所適從的是最高統帥不知打哪來的壞脾氣。

奧斯卡打量著戰場,可這該死的戰場南北縱寬三十多公里,一想到自己根本無法準確全面地掌握整條戰線上可能出現的狀況,這位至高無上的主宰者就感到一陣洩氣。

「站住!」一聲驚喝吸引了57高地上的高級將領。

「你!幹什麼的?快把手裡的兵器放下!」好幾名身材高大的侍衛齊聲喝止了一個走上高地的士兵。

虎克艾爾曼向這些帶著聖騎士勳章的傢伙隨隨便便地致以軍禮,「報告!我奉3291師師長之命……」

「讓他上來!快讓他上來……」侍衛們遠遠就聽到帝國攝政王發出的興高采烈的聲音。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迎向汗流浹背的虎克艾爾曼上士,他有些好笑地打量著這名始終都很倒霉的士兵長:

「哦啦……這不是虎克嗎?你來這兒幹什麼?那個大木桶又是怎麼事?」

虎克艾爾曼把背在身後的木桶咚的一聲撂在地上,他朝一眾制服閃著金光的高級將校們致以軍禮:

「報告元帥,這是我們師的師長大人送給加裡寧舒曼將軍的魚湯!」

「魚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努力扇動著鼻翼,果然!空氣裡有一股清新誘人的濃湯的氣息。

「加裡寧!這是怎麼回事?」最高統帥裝作憤怒地瞪了一眼戰場總調度官。

舒曼伯爵湊了上來,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是3291師師長!我把他的出擊位置定在一片魚塘裡,那個傻小子就埋了魚塘。和他的士兵飽餐了一頓鮮魚!」

「哦啦!有魚湯也不錯!」奧斯卡像變戲法一樣從懷裡掏出一把銀湯匙,「來!大家都來!這在戰場上可是難得地美味。」

左近的高級將領們不禁面面相覷,對面的反坦聯盟軍已經排好決戰陣型。大決戰隨時都有可能爆發,而他們地統帥竟然不緊不慢地喝起魚湯。不過既然攝政王殿下已經下達命令,軍官們只得找來一些杯子,分不到杯子的可憐蟲就用頭盔。

「真是棒極啦……棒極啦!」奧斯卡不停地讚歎,濃稠地魚湯在入口之後變得異常滑爽,湯汁裡透出鮮魚特有的滋味。

「對了虎克!」奧斯卡突然抬起頭。「給我身邊這些孤陋寡聞的人講一講瓦倫要塞415師的輝煌戰績!你要從頭開始說,從你還是個鄉下教員的時候開始說起!」

「教員?這頭大黑熊是個教員?」一名好事地軍官開始對形狀彪悍的虎克上士品頭論足起來。

虎克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望了望平原深處黑壓壓的敵群。「講故事?現在?」

奧斯卡又把一哨魚湯放進嘴裡,「對!就是現在,這是命令!」

「好吧!」艾爾曼上士只得抓了抓頭,既然最高統帥讓他從頭說起,那他就從頭說起!

小鎮上的伯爵老爺是個好人,他善待佃戶、還教一個佃戶的兒子使得一手好劍,可是後來,事情變樣了!伯爵老爺為了維護他的兒子。也是為了維護他的家庭,他把佃戶一家人請離自己的領地,但他並沒有把事情做絕。而是在鎮上給佃戶的兒子找了份生計。

後來,佃戶的兒子參軍了,在戰爭爆發前夕,他被分配到瓦倫戰區。可倒霉地是,他的長官就是從小的死敵。伯爵地兒子忘記了過去的故事,他是一個好軍官,也是戰場上的好把式。佃戶的兒子就和伯爵地兒子一同服役、一同抗敵,他們殺敗了敵人的許多次進攻,他們共同迎得衛戍軍第415英雄師的美譽。

再後來,他們打到無法再戰,就接受一項使命。一路走,走一路,到了最後,英雄的4占師只剩下佃戶的兒子和伯爵的兒子,他們成為朋友、成為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再不是從前的死敵。

最後的最後,結局令佃戶的兒子很傷心,伯爵的兒子不是英勇的戰死,而是死於一種烈性傳染病,佃戶的兒子甚至沒有辦法埋葬好戰友的遺體,他只能煉化兄弟的屍骸,只能把兄弟的骨灰帶回故里。

故事講完了!雖然這個故事只是在一定的側面說明了戰爭的殘酷和戰爭的美麗,但所有的聽眾都緊緊抿住嘴,只有那位攝政王殿下在喝著魚湯時發出一陣稀流稀流的聲音。

「好啦!這個故事怎麼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用袖口抹過嘴巴,他轉向寂靜的軍官群體。

「謝天謝地……」軍官中的一位老者發出一聲讚歎,那是水仙騎士的總參謀長。「祖國泰坦擁有這麼多可敬可佩可歌可泣的英雄子弟!這場大戰……我們一定能贏!」

「對!勝利屬於神聖泰坦!」「勝利屬於偉大的祖國母親!」

越來越多的軍官附和起來,他們鼓脹著胸膛,眼光閃閃發亮。

「也屬於你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終於笑了,他轉向有些莫名其妙的佃戶的兒子。「謝謝你虎克上士!你的魚湯和你的故事令我們這些一直以來置身事外的人獲得了心靈上的安寧,我們可以去和你的戰友們比一比!」

奧斯卡突然朝身後的傳令官揮了揮手裡的小湯匙:

「升旗!」

「升旗……」

「升旗……」

命令傳了下去。

57高地,所有的官兵肅然敬立,從高地下方的陰影裡鑽出一輛兩層樓那麼高的沖車,一大隊士兵推著沖車,沿著高地斜坡艱難地登頂。待沖車立於高地核心位置之後,一名刀斧手喊起號子,陸續就有幾名士兵爬上衝車,他們用刀劍瘋狂地斬斷了縛緊旗桿的繩索,近二十多米長的粗大旗桿在失去束縛之後就從沖車後面彈立而起。

旗桿底部連接著沖車裡的彈簧絞盤,泰坦戰士拉緊絞盤。又用撞木固定住彈簧板。等到高聳地旗桿停止顫抖的時候,戰士們就劈開另一副繩索,固定在旗桿頂端的重力吊桿立即松垂。就像準備起航地海船升起了風帆,旗桿上展開一面金光閃閃的巨旗。

近衛軍制服一般地天藍色底紋。金線縫製的栩栩如生的黃金獅子,旗幟迎風飄舞,絲綢的質地和飄逸的質感令黃金獅子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副擇人而噬地樣子。

水仙騎士的總指揮費戈元帥說:「真敗興……應該換上猛虎水仙旗才對!」

水仙騎士的總參謀長下意識地看了看左近的近衛軍軍官,然後便狠狠地瞪了瞪口沒遮攔的元帥。費戈撇了撇嘴。轉而打量戰場,不發一言。

似乎……在教歷802年7月21日上午10點的時候,反坦聯軍仍不打算發動攻勢,烈日下面,陽光斜斜地照在異國士兵的面孔上。在交戰之前,彼此完全看不清,我們就不好形容這些侵略者的嘴臉。

面衝斷斷續續的長牆,西方聯軍沒有理會泰坦人一字排開的可笑陣勢,他們在卡爾查克特村正西方大約兩公里處集結了二十多萬人組成地中央集群,在57高地上。通過望遠鏡裡的呈像,隱約可見反坦聯盟的左右兩翼並非與中央集群靠得很緊,這在一定程度上堅定了泰坦一方地統帥著力打擊結合部的決心。

和西方人一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也沒有急於發動攻勢,確切一點說,拖延時間對他更為有利。只要戰場南側和戰場北側的兩大集群能夠抵達戰場,泰坦一方就能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奧斯卡沒有考慮其他。他一直都在打量那面巨大地黃金獅子旗,攝政王殿下準是在琢磨,這件東西如何會花了他六萬個金幣。旗幟在流動著閃耀著點點星芒,奧斯卡能夠確定那是寶石才能發出的光輝。

泰坦帝國的主宰者偏頭想著:「應該把這面大旗直接送到首都的軍事歷史博物館去!」

決定這場戰役的高級將領們正在瞻仰皇旗的時候,虎克一個人安靜地來開了57高地。他原路返回,要向北走上一公里才能回到他的出擊陣地。

在這樣一位老道的士兵長眼裡,3291師師長以及這支部隊其他的各級軍官都還算是聰明人,也很少表現出老爺們的惡習。虎克想,這不就足夠了嗎?

戰爭裡面,很少出現稱心如意的事,就像他所熟識的那些戰友和兄弟,他的戰友和兄弟都是好士兵,可好士兵不該生在戰爭年代,那意味著他們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

虎克走到卡爾查克特村口,他有些好奇,進攻部隊還沒從後面走過來,醫療營和死傷聚集點的標誌倒已插在村口的泥地裡。昨天夜裡剛下過雨,村裡的街道又濕又滑,醫師和牧師都躲在屋子裡避暑,只有民夫和一些護士在村口的空場上趕製擔架和一些用於救人性命的小東西。

「你做得不對……」艾爾曼上士停了下來,他打量著一個眼睛圓大、皮膚白皙、套著一件灰白格子裙的姑娘,姑娘的裙子還有一個大大的紅十字標記。

「你把止血夾的開口和緊口搞反了!」虎克乾脆蹲下來,他有些好奇地打量這個年輕的護士。

「哦?你說該怎麼做?」

虎克從攤在地上的一堆木頭撐子裡揀出幾件,雙手只是翻了幾翻就變出一個結實耐用的止血夾。

小護士立刻換上笑臉,「看不出啊大個子!你是行家!」

虎克只得苦笑,這是能救命的手段,他在過往的戰鬥歲月裡已把所有的能救命的手段學全了!可結果呢?他的戰友他的兄弟還是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他。

「我走了……祝你好運!」

小護士朝高大戰士的背影使勁兒揮手:「喂……我叫謝夫娜!」

虎克有些詫異地轉過身,從他開始記事的時候算起,這個名叫謝夫娜的護士就是第一個主動告訴他名字的女人!高大的武士又走了回來,他不介意和謝夫娜多聊幾句。

「你是當地人?」

「嗯!卡羅拉裡村,離這兒不遠!」

「你家裡人呢?你怎麼敢一個人跑到這裡幹這個苦差事?」

謝夫娜有點生氣,她停下手裡的活計。「前幾天,一個近衛軍軍官,在我們村裡喊了一陣話,結果呢,村裡的男人就跟著他走了!我的兩個弟弟追在後面,我拉不動扯不回,還有什麼辦法?跟著他們一塊來唄!我可就這兩個弟弟!等到將來,家裡的幾畝葡萄園都得靠他們打理。」

年輕的少女嘮叨了一陣,她左右看了看虎克的身體:「嘖嘖!把我家那兩個小混球壓在一起也沒你一個人結實!你平日都吃的什麼?怎麼長的這麼大?」

虎克被少女的話語逗笑了,那爽朗的笑聲把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從他開始記事的時候算起,虎克是沒這麼笑過的。艾爾曼上士慌忙站起,又手忙腳亂地給少女丟下了一塊夾糖心的巧克力。

「你要走了嗎?」少女有些不捨地望著這名用影子就可以把自己給裝下的高大武士。

虎克點了點頭,心裡卻想著……戰爭結束,就該是討個老婆的時候了!

「什麼聲音?」少女攥緊了手心裡的巧克力。

虎克傾耳聆聽,節奏鮮明、浪潮一邊的噪音從左近四方的曠野裡肆無忌憚地排空而上,一瞬間就佔據了天空和大地。

「我得走了!這是士兵們在用兵器敲打盾牌,他們是在歡送第一個向敵人發動衝鋒的英雄部隊!」

「你……我還能再見到你嗎?」謝夫娜把那塊巧克力捧到心口,但她突然猛烈地搖頭。「算啦!算啦!千萬不要回來!這裡是死傷聚集點,你可千萬不要回來呀!光明神保佑你……光明神保佑你……」

等到少女念叨了好幾遍,虎克的臉頰就落上一個唇瓣的印記。想來想去,高大的武士怎麼也想不通他是如何離開了少女,就好像……神明替他抽走了關於這件事的全部記憶,卻獨獨留給他臉頰上留存的美妙滋味。

虎克登上一座不高的小矮坡,又走上一段破敗的長牆,然後他就看到,泰坦穹蒼下,千千萬萬名士兵列成一座又一座方隊。

虎克聽到,泰坦穹蒼下,千千萬萬個心聲同時化為歡呼:
「祖國……萬歲……近衛軍……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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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50:47
第三十一集 第一章

翻看《泰坦衛國戰爭史》教歷802年7月21號這一天特別熱,正史讀物用「太陽被詛咒了」來形容橫亙在都林斯平原上的熱浪,那就像是一座降落在戰場上的大山,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天地之間,確切點說是在天與地交界的邊緣,景物是模糊的,熱流製造出浮動的、海浪一般的視覺效果。其上,天空高遠,澄碧的天空像是一副鏡面,白雲兩三朵,一點也不礙眼;

其下,大平原被一條殘破的長牆和田埂的地垅分割成無數塊,一塊綠、一塊黃、一塊散佈野花、一塊聳立著高大的橡樹、楓樹、核桃樹。若不是戰鼓破壞了聲光物景的和諧,這個場景就應是田園畫派最典型的佳作。

一支隊伍從西邊來,喊著模糊不清的號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剪了舌頭;一支隊伍從東邊來,沒有動靜,排得整整齊齊的隊列只是向前走著,用心聽的話還能留意到隊列裡有人在劇烈的咳嗽。

西邊來的人要走一公里,東邊來的人也要走上一公里,這樣他們才能在戰場中段撞在一起。可事情似乎並不是這樣,東邊來的人走到距離戰場中線還有幾百米的時候就停了下來,西邊來的人儘管苦惱,可面子上還要不為所動,他們就繼續向前走。

東邊升起煙塵,很快就在大平原上排開一線,西邊來的人不得不停下來了,他們驚恐地左顧右盼,因為他們極為熟悉這個場景。那是騎兵才能製造的光影。

騎兵的速度非常快,他們從長牆後面地出擊位置開始奔馳,在距離戰場中線只有幾十米的地方就達到了最高衝擊速率。矯健的泰坦騎士將整個身體全都伏在馬背上,屁股高高翹起。他們距離有些慌亂地敵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很快,東邊來的步兵陣營淹沒在騎兵製造地塵霧裡,透過依然明媚的陽光,我們還能看到步兵戰士紛紛向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騎兵擎起了長槍!長槍打長槍,戰場上就發出一陣「光啷光啷」的單調的聲響。

步兵戰士們開始向著兄弟陣營叫喊起來:

「萬歲……」

「殺光下等人……」

如此之類……從鋒線騎士衝入中線直到最後一名騎士越過頭排步兵。囂張地喊叫一直沒完沒了。

「好……好……好……」加裡寧舒曼將軍擎著單孔望遠鏡,他接連發出三個歎詞,嘴角含笑。又過了一會兒,泰坦近衛軍的戰地總調度官心滿意足地放下望遠鏡,轉向和他一樣關注著戰場的最高統帥:

「打起來了!」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始終盯著鏡孔的呈像,他只是輕輕點頭。

「打起來了……」g高地上所有的軍官都這樣說,他們的話音透著亢奮,神情透著雀躍,大有鬆了一口氣的情緒在裡頭。

真的打起來了!西邊來了一個軍,是最先向泰坦陣營發動襲擊的荷茵蘭王國軍整編第十六軍團。三個師的方陣排成一個等邊三角形,他們越聚越緊,茫然地左顧右盼。因為沒人告訴他們泰坦人會用騎兵迎戰。

真地打起來了!東邊來了一個旅,只有五個騎兵團的編制,那支落在中線後面的步兵軍只是吸引敵人視線地佯攻部隊,來自索德伊斯地區的重裝騎兵獨立第一旅才是真正的突擊力量。這是一支英雄部隊。擎著一面繡有索德伊斯侯爵家徽的飄帶旗。

重裝騎士渾身都裹在鋼鐵鎧甲裡,陽光底下,騎士們地鎧甲泛著水色的蔚藍,在出發時他們淋了一身的冰水,若是不給這些鐵罐子降降溫,沒人會指望他們能發揮出多大的戰鬥力。

戰鬥力——永遠要靠實戰來檢驗,所謂的英雄部隊只存在於戰史的記錄裡。當衝鋒的號角掩蓋住戰場的喧囂,當戰馬的鐵蹄捲起平原上的綠地……索德伊斯獨立旅在馳騁了十四分鐘之後終於撞上敵人的陣營。

馬在嘶鳴、人在怒吼!泰坦騎兵平端刺槍,他們從東方疾衝而來,選擇敵軍方陣最靠右側的一個斜角。西方人的步兵隊伍中必然配備了弓箭手,泰坦騎士就把寬大的木盾擋在身體左側,當他們向著「品」形方陣的側翼發動衝鋒的時候,敵人就追著騎士的身影投來飛蝗一般的箭雨。

落馬、慘叫、煙塵肆虐、刀劍流光!面對注定的事情,泰坦戰士沒有煩躁,他們聚精會神,讓平端著的刺槍插入敵人的心臟、讓隨意脫手的飛斧嵌入敵人的面罩。戰馬的胸膛撞開了盾牌和人體,戰馬的鐵蹄踏碎了鋼鐵兵刃。

一觸即潰!一支陣型稠密的步兵部隊在開闊的平原上、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承受重裝騎兵的衝擊,結局不言自明!任何一部戰史都沒有對這種場面進行過全面細緻的描述,因為實屬多餘。

「品」形的三角陣勢被人在右側衝開了一個百十米長的缺口,泰坦騎士踩著敵人的屍首於戰場上呼嘯而過,他們的面孔都被罩在鐵製頭盔裡,我們看不到他們的神情,卻能從年輕的眼睛裡讀到無比的驕傲和自豪!

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索德伊斯獨立旅擺脫了擋在面前的敵人,直接奔向反坦聯盟軍的中央主力集群,除了撕開十六軍的防線,他們還擔負一個更為重要的任務——挑釁!

外型強悍武力彪炳的重裝騎士在敵軍主力集群的弓箭射程以外突然轉向,整支隊伍在奔馳中同時調頭,追隨著那面飄揚的戰鬥旗,他們像檢閱一樣在敵人面前橫向奔馳。軍人都是有尊嚴的,不管他是侵略者還是衛士。傳令旗連閃,一支整裝騎兵軍迅速躍離中央集群,他們開始追擊耀武揚威的索德伊斯獨立旅。

索德伊斯獨立旅的指揮官就是這一代地索德伊斯侯爵。儘管他剛剛,由青年人步入中年人的行業,但年輕時的血氣方剛早已在水仙騎士團地服役過程中為永無休止的戰鬥磨損殆盡,他知道自己和騎士們必須遠離戰場中線。於是他就扯著旗子向長牆那邊飛速退切,那種樣子就像是在瘋狂逃命。

長牆一端突然亮起鏡面地閃光。戰地調度官已經為索德伊斯獨立旅開闢了回歸本陣的通道。在泰坦戰士們的歡呼聲中,一支英雄部隊穿過兩道長牆之間塌陷的缺口,他們回來了!也在戰場上留下數百具手足的屍體。

泰坦人開放了一條通向出擊位置地通道,負責追擊索德伊斯獨立旅的荷茵蘭第25騎兵軍沒有任何理由不去衝擊這條陷在兩段爛牆裡的天然路徑,隨著戰鬥旗和指令旗的變幻。他們分作三個師,兩翼的騎兵師沿著長牆尋機突破,位居中央的騎兵師追著索德伊斯的煙塵埋頭猛衝!

泰坦近衛軍有備而來,先是一條橫在通道上的粗大鐵索絆倒了近百名最先衝入缺口的荷茵蘭騎兵,然後就是首都戰區六縱第一軍由四面八方撲了上來!

泰坦戰士利用深埋地下的木樁和交連起來地鐵索成功阻住敵軍騎兵的深入,他們用盾牌推擠,用刺槍戳撞,他們的箭矢一刻不停地落在敵人地頭頂,他們的刀劍在每一次揮舞的時候都會帶起一輪鮮艷的血光。

荷茵蘭第25騎兵軍陷入進退兩難地困境,稍不留神。索德伊斯獨立旅不知又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這次他們還是選擇了敵人的右翼,25軍的右翼仍是一支滿編的騎兵師,他們沿著長牆由南向東進行掃蕩。可週遭沒有一個人影,只有剛剛的逃敵像吸了大麻一樣興致沖沖地擋在前頭。

※※

25軍右翼騎兵又南向北,索德伊斯重裝騎士由北向南!就在兩支打算決一生死的騎兵部隊還有十幾秒鐘便要撞在一起的時候,東面!一名荷茵蘭騎士突然瞥見隊伍東側那塊完全塌倒的石頭堆上躍出無數泰坦步兵戰士。沐浴著箭雨和機械彈出的投槍。25軍的一翼絕望地迎向索德伊斯重裝騎士的懷抱。

如果說戰場是時間線上的一個坐標,那麼這個坐標的位置就是不停變換的。萬軍的麻煩還沒解決,16軍的「品」形三角陣就在坐立不安中迎來了真正的災難。

如果說索德伊斯重裝騎士只是把荷茵蘭第16步兵軍的陣型打缺了一角,那麼近衛軍首都戰區第一縱隊第一騎兵軍就是要把驚慌失措的敵人全部幹掉。

在一刻鐘之前,一縱第一軍填補了索德伊斯獨立旅的原始出擊位置,倒霉的敵人在受到騎兵突襲之後就停了下來,他們顯然沒有得到來自後方的任何命令,一縱第一軍排開百馬並行的鋒面,他們不是靜靜地出擊,而是帶著鼓樂喧天一般的噪音。

在,騎兵軍還沒有接觸敵人的時候,最先投入戰場的泰坦步兵陣營即時打出番號和一面漂亮的戰鬥旗,他們是來自近衛軍中東部集群的七縱第三軍,也是基諾斯特拉斯省首府的子弟兵!

應該說,這些深居內陸的戰士是第一次參加戰鬥,他們的刀劍從未染血,他們的記憶也沒有過拚殺搏鬥的印痕,但他們絕對不缺高漲的戰鬥熱情和保家衛國的勇氣決,心。

七縱第三軍軍長走在最前頭,在1·1騎兵軍的頭馬衝出他的視線時,這名高大魁梧的將軍突然跑了起來,子弟兵自然追在長官身後。不一會兒,當騎兵部隊的鋒線插入「品」形三角陣的中段時,基諾斯特拉斯省的子弟兵就用他們的方言大聲呼喊:

「萬歲……」

歡呼聲不絕於耳,但卻突然沒了下文!沒有理會1·1騎兵軍的作為,七縱第三軍從另一個側面投入到針對荷茵蘭第16步兵軍的衝突,慘烈的步兵衝突迅即降臨!沒有花巧、沒有心計、甚至沒有戰術可言!刺槍對刺槍、刀劍對刀劍,士兵對著士兵,血肉對著生命!就連敵我雙方的旗手都撕打起來,直到從一開始就倒了大霉的16軍倉皇敗退。

泰坦近衛軍的戰地總調度官加裡寧舒曼將軍沒有關注步兵和騎兵地協同作戰,他始終緊盯著長牆內外圍繞缺口爭奪戰。說是爭奪戰實在有些勉強,因為荷茵蘭第25騎兵軍已在開戰以來減員達四成。但這還不夠!加裡寧舒曼的視線繼續追逐這塊戰地,直到他看見前線傳令官射出一枚煙火亮箭。

火!

火!

兩段殘牆的缺口突然燃燒起來,往返奔馳地25軍一部被截在火牆裡面。接下來就是殘兵的潰退、接下來就是一面倒地屠殺!不過這還不算完!當25軍的殘餘打算撤離戰場退回本陣的時候,已由步兵陣營中衝殺而出、並從陣前迂迴的一縱第一騎兵軍就擋在荷茵蘭人面前。

1·1騎兵軍一刻也沒停。騎士們揮著馬刀從侵略者的敗軍中間披靡而過,當長牆上又一次出現代表安全通道地鏡面光閃時,已經完成任務的泰坦騎士不禁回頭看了看!荷茵蘭王國第25騎兵軍只有不到二十餘騎搖搖晃晃地回到了他們的中央本陣。

「十分……」加裡寧舒曼終於放心似的歎息了一聲,他的戰場佈局為近衛軍贏得了第一陣。不過話說回來,無論是在進攻時間還是作戰力度上。投入第一陣的四支部隊都與總調度官配合得天衣無縫,這讓舒曼伯爵又找到了給人裝修房子的那種感覺。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放下單孔望遠鏡,第一陣確實贏了下來,可他是一位真正懂得軍事、懂得戰爭的統帥,第一陣的輕鬆取勝並不代表所有的問題迎刃而解:

「長牆不是城牆,用於防守還是過於冒險;騎兵不是馬幫,高強度地反覆奔襲會讓騎士過快地喪失續戰能力:缺口不是通道,那是近衛軍在戰場留出的防禦空隙;步兵不是地基,即便它已插在戰場上,可敵人還是能把它給拔起來……你怎麼解決?」

加裡寧近乎無恥地撇開頭。「我只負責戰地調度事宜,如何防禦、如何運用騎兵、如何鞏固出擊通道、如何把步兵釘在戰場上,是您需要思考的問題!」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沒有發火。因為舒曼伯爵說地沒錯,戰地調度官僅僅只是戰地調度官,加裡寧要決定的事情就是在何時何地配置何種軍力,如果光靠一個建築師的奇思妙想就能取得大決戰的勝利。那麼帝國地攝政王殿下幹嘛不和妻子們去野餐?戰役成敗,關乎到從上至下的每一名指揮官、關乎到每一名身臨其境的士兵!

「南邊怎麼樣?」奧斯卡再次調整鏡孔的呈像,可看也是白看,戰線南北綿延三十多公里,除了方圓七八公里之內的戰場,其他的地方他可一點都看不清,只有模糊的一大片綠色原野。

「南邊?」加裡寧調出了最新的戰事通報,他緩緩搖了搖頭:

「南邊的法蘭王國軍已經投入攻勢,不過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值得關注的是北邊……」

舒曼伯爵欲言又止,他攤開一份新的戰地通報,儘管每份通報上只有極為簡單的隻言片語,但加裡寧卻把這份戰報反覆翻看了好幾遍。

「我真搞不清利比裡斯人和威典人是想幹什麼?北邊還沒開戰,威典指揮官約見了我們這邊的高級將領,雙方還在聊天!」

奧斯卡下意識地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費戈元帥,之前的對話都讓水仙騎士總指揮聽到了,費戈·安魯·底波第沒有表達他的意見,只是笑得雪地裡的老虎一樣殘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威典王國軍的指揮官竟是一位眼睛湛藍的年輕人,和所有北海人一樣,他有單薄的嘴唇和高挺的鷹鉤鼻子,只是因為他年輕,所以他還沒有蓄起鬍子。

「紅鬍子海盜」說的就是這些靠打劫打出一片領土的威典人。神聖泰坦之所以神聖,也是因為大陸上絕大多數君主國的王公貴族都沒有泰坦人承襲自古羅曼貴族的高貴血統。也是因此,泰坦人既是真正的貴族,他們自然用「下等人」來稱呼西方人。

「古朗托爾將軍,會面該結束了!」首都戰區總司令安東尼奧尼沃拉斯頓上將有點不耐煩地打量著對方。

古朗托爾,威典侵略軍的總司令,這個白面孔鷹鉤鼻的高個子年輕人專注地打量著泰坦人送來地禮盒。他對安東尼奧尼將軍的要求不聞不問。

首都戰區總司令不以為意,他笑得極為陰冷。反坦聯盟近乎孤立於平原之上,法蘭王國軍一部在維耶羅那損失慘重不得寸進、包圍瓦倫要塞的方面軍在忙著圍追堵截四處流竄地近衛軍西部集群、貝卡方面的守軍已經覆滅、最為強盛地德意斯進攻集群還在研究蘇霍伊家族和殘餘的北方軍圍繞灰熊要塞布設的山地防線。

這樣一來。決戰雙方中只有泰坦能夠獲得實力強橫的援軍,如果反坦聯盟不急著決戰。安東尼奧尼樂得輕閒一身。

「能告訴我……你們如何安置金雀花騎士團剩餘的官兵嗎?」古朗托爾憂鬱地抬起頭。

「這是我軍水仙騎士團地問題。」

威典指揮官點了點頭,「那麼……就這樣吧!」

「是的!就這樣!」

就在敵我雙方的戰地司令打算回到各自的陣營時,古朗托爾突然轉過馬頭,他看了看泰坦將軍,又看了看禮盒裡的人頭:

「您知道嗎?這是我的父親……」

安東尼奧尼有些動容。但他只是向對方壓了壓軍帽,「抱歉啦……這是戰爭!」

「是啊!這就是戰爭……」威典指揮官笑得異常淒涼。

戰爭,人類對於這項最高級別的鬥爭始終沒有給予準確的定義,當他們覺得事物的面貌已經無法改變、或是自身的慾望無法滿足,他們就會選擇戰爭,而且會說「為什麼不呢」就像戰爭是天經地義地事。

泰坦人對於戰爭的理解是全面的,這種理解奠定了近衛軍這一龐大戰爭機器最為突出地一個部件,那就是作為一個單一民族群體所能擁有的全部精神。

若把偉大的祖國泰坦比作母親,近衛軍士兵會說,「母親!不要啼哭!」母親的眼淚會使孩子們異常痛苦!在戰場上。士兵會說,「母親,看著我吧!」傷者地呻吟。死者的寂滅,咬牙切齒地搏鬥以及沉重的長矛和利劍迸發出的鏗鏘噪音,這一切都使母親黯然傷神。

代表泰坦民族集群的鬥士們排列著整齊的隊伍,他們對這塊田野如此的忠誠!口令和軍官們的呼喝不絕於耳。戰士們凝神聽著、瞪眼望著,生怕有些遺漏。下一刻,也許!他們中間的一個又或全部就會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回歸故鄉的教堂。他們的母親會看到鮮血染濕的衣襟,還有孩子們那安詳的面孔。

安東尼奧尼在回到己方陣營的時候抓住了傳令官,他說:「進攻!咱們不能再讓腳下的土地和身上的軍衣受到那麼哪怕是一點點的侮辱!」

於是,進攻!

位於戰線北部的近衛軍士兵大半來自遠離前線戰場的後方,憑心而論,他們對敵人的認識比較模糊,也不像前線戰士那樣與侵略者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他們參軍、服役,戰爭以外,他們在很大程度上只是為了混口飯吃,生命、生活、生存,對士兵來說本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

戰爭是罪魁禍首,它改變了一切,特別是人!

不難想像,一位母親絕無可能任由她的孩子充當兇手,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孩子會用明晃晃的刀劍把他人變作屍首。

她也沒想過,她的孩子必須這樣做!所以,在很多人看來,軍人是野獸,當兵的都是牲口,因為他們被輕易賦予殺人的權利,而他們自己,也會被敵人輕易斬殺,那種痛快乾脆的殺法,真的是對付牲口的勁頭。

經歷了第一次衛國戰爭的先行者之戰,克利斯上士已經徹底擺脫了面孔上的稚嫩,在那場注定要用鮮血和生命去捍衛尊嚴和國土的戰鬥中(800年4月30日,奎斯傑裡茵先行者之戰)列兵克利斯下士是近衛軍第十三軍區第三軍第二師第一團唯一一名倖存者,是侵略者的最高統帥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陛下放了他一條生路,他永遠都記得!

走在陸續進入戰場的隊列裡,克利斯上士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在第一版《泰坦衛國戰爭史》 第一卷 上市的時候,他的長官送給他

一本。克利斯看著卷首語上地描述,過往的戰鬥歲月曆歷在目。

一位英雄軍官告訴即將向百倍於己的敵人發動衝鋒地戰士們:

「近衛軍士兵!我不是命令你們去抵抗。也不是命令你們去進攻,而是命令你們去死!」

克利斯想到這兒,他感到心口的血液開始燃燒起來。燒得他頭疼欲裂!他是那場戰鬥地倖存者,他是先行者之戰裡的幸運兒!他被首都軍部通令嘉獎。

他被軍區首腦調到清閒的大後方,他在801年成了家,他的妻子在802年生了個女兒!所有的人在遇見他地時候都會向他提起「幸運」這個字眼,可克利斯卻不這樣認為。他的戰友全都倒下了,他的父親就死在他的懷裡。經歷過這一切,他活了下來!這難道是幸運?幸運令他生不如死!

第二次衛國戰爭如期而至,克利斯上士對戰爭的渴望和期待已經接近變態的程度,他在大後方的一支部隊,這裡沒人喜歡戰爭,可克利斯卻帶著他的一小隊士兵早晚操練,認識又或不認識他的人都叫他「魔鬼軍士長「!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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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51:14
此時此刻!克利斯帶著他的小隊走出了衝鋒營地,所有地士兵都緊抿著嘴,只有克利斯在笑,他要實現對戰友的承諾了。儘管對面不是荷茵蘭人,可道理是一樣的!他要把攔在面前地鬼子劈成無數塊,再把鬼子挫骨揚灰。要不然……他怎麼對得起自己的幸運?

「鋒線不要太過緻密……散開一點……不要擔心箭幕……箭雨下落之前還有足夠我們擎起盾牌的時間……」

克利斯有點不耐煩地瞪了一眼發號施令的大塊頭,按道理說,他是首都戰區第三縱隊裡面少數地幾個有過實戰經驗的士兵長,他完全應被任命為衝鋒引導官。可這個該死的大塊頭卻霸佔了他的位置!

虎克,艾爾曼黑著臉,他也不耐煩,這支部隊提前一天進入出擊位置,可戰役爆發至今,北部戰場依然平靜如常。

「克利斯,叫你的人準備投槍!」

克利斯對這個大塊頭的命令倒也不含糊,他分得清事情的輕重。

「都聽到了嗎?都準備好投槍!」

隊伍中立刻響起一片鋼鐵槍頭胡亂碰撞的聲音。

虎克,艾爾曼以目測確定了一下敵人的位置,他稍稍調整了一下排頭陣型的角度。按照上頭的安排,對面那支正在向戰場中線前進的步兵部隊可不關他的事,他的任務是策應騎兵的衝鋒。

騎兵來了!鋪天蓋地!泰坦戰士們不約而同地回頭張望,長牆之間的煙塵瀰漫擴散,戰士們就掩住口鼻,只是盡可能高地舉起手裡的兵器。一支聲勢駭人的騎兵擦著步兵們的肩膀躍入中線,打頭的虎克上士就感到心神一陣激盪,在騎兵製造的煙塵裡面,虎克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顆敵人的頭顱飛上半空,然後就是萬馬奔騰衝鋒掃蕩的壯觀景象!

「真是見鬼!」克利斯甩了甩手裡的大劍,他在鋒線後的第六排,根本就看不清戰場上的事。

虎克突然發出一聲怒喝,「前進!前進!跑起來……跑起來……」

步兵陣營開始提速,騎兵製造的煙塵也在這時緩緩飄散,擺在泰坦戰士面前的就是一支已被沖得七零八落的散兵陣線。

「克利斯!你在等什麼?」虎克凶狠地瞪了過來。

克利斯正在走神兒,他猛然醒轉,「快啊!投槍!投槍!」

在泰坦戰士粗壯的喘息聲裡,數百支投槍兇猛的離地飛起,槍矛混在箭幕之中,以雷霆之勢壓向慌張的敵人。

就在虎克艾爾曼率先衝入敵群的時候,箭雨和投槍凜然落下,被騎兵沖潰,又被步兵阻擊的利比裡斯王國軍幾乎沒有像樣的抵抗。壯似狗熊的士兵長攥著特大號的戰斧,東劈一下、西鑿一下,舞了一輪,在他身邊就不見一個站著的敵人。

克利斯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他被推擠著的士兵擋在鋒線後面,有時只能憑感覺投擲刺槍,但虎克太高大了!那把高高揚起的戰斧就是作戰的信標,位列鋒線的士兵都趕往那個方向,他們踩著敵人的屍首。追隨衝鋒引導官,一直前進!一直向前!

不管怎麼說,敵人地抵抗確實是存在的!敵我雙方都是生力軍。儘管泰坦戰士在戰役開始就佔得上風,可敵人的抵抗也是實實在在、並且捨生忘死!在虎克率領他地戰士殺出散兵圈之後。壓力陡然大增,利比裡斯王國軍終於恢復了精神,他們擋住泰坦近衛軍的去路,在盾牌構成地鋒線上大膽迎擊,

而虎克。戰役才剛剛打響,聰明的士兵長有的是時間跟敵人周旋,他跑到戰陣後方,集合了弓箭手和所有帶著投擲類武器的刀斧手,就在鋒線僵持不下之際,他就組織這些投手和射手時不時地送給敵人一些意想不到的小物事。

克利斯理所當然地接替了衝鋒引導官地職位,他像瘋了一樣劈砍敵人,一劍不夠就再來一劍,還在揮舞利刃的時候大聲叫喊:「死啊!死啊!殺啊!殺啊!殺光鬼子……」

士兵們頗受熏陶,他們投入忘我的戰鬥。也沒留意由敵人陣前迂迴而來的騎兵部隊已然陷入焦灼和恐慌。

打到面前的敵人無法續站,虎克重回鋒線,他下令放棄追逐。原地休整。就在興奮的戰士們沒完沒了地開始嘮叨的時候,一陣猛烈的炮擊干擾了他們的心神!

「怎麼回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被突然降臨在戰場的炮火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

「不清楚!」

在場地軍官都開始關注戰陣北側,為什麼荷茵蘭人在把火器部隊收歸中央陣營之後,他們的右翼部隊仍會向戰場上的近衛軍陣營施以火力打擊?反坦聯盟軍到底有多少火炮?是利比裡斯人還是威典人?這些事情誰也說不清!所有地軍官都皺起眉頭。他們緊張地注視著鏡孔裡的呈像,雖然看不到暴露在敵人炮火中的士兵,但他們能夠聽到悲壯的轟鳴、感到大地地震動。

「軍情局!軍情局負責戰場調研的人是誰?」帝國攝政王從沒在作戰中對著部下發脾氣,但這並不表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一點脾氣也沒有。

軍情副局長蒂沃利·哈德雷中將誠惶誠恐地退開一步,一名身材矮小的軍官就在高地上的各職司官員中間冒了出來。

奧斯卡惱火地打量著這個人,他認得對方,也知道這個傢伙一向以謹小慎微在軍情局著稱,這表明對方很少犯錯誤。

「你只有一個機會去搞清楚西方聯軍到底怎樣配置他們的火器部隊,就是現在!」

「半個……請您給我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奧斯卡凶狠地瞪了過來,「你是要我坐在這兒抽一顆煙、喝一杯咖啡再看一份報紙嗎?半個小時?半個小時要死多少士兵?虧你說得出口!」

帝國攝政王叫罵了一陣,直到他也發覺自己是在浪費口舌。

「十分鐘!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十分鐘!」

軍情局的戰場調研員慌忙向最高統帥致以軍禮,然後就奔向一匹無主的軍馬,左近的軍官都同情地看著他,十分鐘?他從57高地趕到事發現場就得十多分鐘,若是真有餘下的時間,他就應該給自己找一個體面的死法。

「要不要讓安東尼奧尼將軍把已經投入戰場的部隊撤下來?」有人這樣向奧斯卡建議。

帝國攝政王搖了搖頭,「留意炮火間隔!利比裡斯不在話下,除非威典人瞞得過軍情局,要不然的話……那些火炮一定是荷茵蘭人佈置的,這樣一來……」

還沒等近衛軍統帥把話說完,戰場上的隆隆暴鳴就已停歇下來,帝國攝政王立刻轉向一位觀察員。

「炮擊時間?炮火間隔?」

「炮擊持續十二分鐘,炮擊間隔平均為一分十秒,炮擊最大間距為六百米至六百五十米,彈著點並不精確,但極為密集!疑似荷茵蘭陸軍制式的壓彈火炮!」

「很好!」奧斯卡搓了搓手,他摘下軍帽,抹了一把完全被汗水濡濕了的額頭。「果然是荷茵蘭人的詭計,如果他們把如此密集的火炮布設在左翼,那麼中央陣營裡的那些鐵筒子是什麼?擺設嗎?」

「就怕咱們真被塗了油漆的鐵皮桶給騙過了!」一名作戰部地官員小聲念叨。

奧斯卡呵呵笑了笑,他用單孔望遠鏡在西方聯軍的中央陣營和左翼集群之間來回掃視。

「高明啊……」帝國攝政王讚歎了一聲。「不管他們怎樣偽裝,左翼必然有一個滿編的炮兵師。而中央陣營……只要鬼子們地中央陣營不打炮,咱們就不清楚那裡到底有沒有火器部隊,即使有。咱們又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

「陰謀詭計而已……」費戈元帥加入進來,他扶住弟弟的肩膀。奧斯卡就感到一陣令他安定地力量。

「安東尼奧尼將軍和戰場北部的近衛軍戰士又不是泥做的!只要他們頂得住敵人的攻勢,決定勝負的契機還是在結合部之役!到時候就看我地吧!」

奧斯卡感激地望了哥哥一眼,無關勝負,現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安慰。

很快,首都戰區總司令安東尼奧尼伯爵親自組織一個將軍級的觀察團由戰場中線跑了回來。一路所見,近衛軍士兵的淒慘遭遇要比敵人的陣勢給他的觸動更加巨大。那些忠誠勇武的戰士啊!他們至少有一個師的兵力被置於敵人的炮火覆蓋區。

越過那片千瘡百孔的綠茵,安東尼奧尼就在地獄走了一遭,他地士兵渾身浴血,他的士兵拖曳著殘肢斷臂。首都戰區總司令沒有時間檢討自己的過失,儘管這無所謂誰地過失,但安東尼奧尼已經開始拷問自己的心靈。他是北部戰場的主管,他要對剛一出陣就遭遇的大面積殺傷擔負責任。

「原定地出擊位置不要變,我要所有的戰場觀察員都給我盯緊敵人的炮兵,他們在哪出現。出擊部隊就在哪迴避!」

落落寡歡的安東尼奧尼極為鬱悶地下達了這項命令,這表明他得將戰役主動權拱手讓給敵人,但他實在是無計可施。現在又不是無須考慮後果的時候。總不能讓近衛軍戰士以血肉之軀去考較敵人的火藥武器。

親臨戰場的首都戰區總司令幾乎是被威典騎兵趕回了長牆的另一邊。他在回去指揮部的路上遇見了同樣自責不已的軍情調研員,兩個人商量了一陣,結果也沒有什麼建設性。安東尼奧尼勸說對方打消不必要的念頭,最高統帥只是不滿戰役中的紕漏。他又不是存心想要誰的命。

軍情調研員沒有言語,他自知前途黯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雖然不是完美主義者,但對錯漏和瑕疵異常敏感。

「爭取將功贖罪吧……我也是!」沃拉斯頓將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然後他就回到了自己的領導崗位。

軍情調研員趕到前線,一名剛從戰場中線撤下來的上校師長為他引薦了兩名衝在最前頭的軍士。

虎克身上青一塊紫一塊,他的胸甲在炮擊中被一陣劇烈的衝擊波整個掀掉了!克利斯還像過去一樣幸運,那麼猛烈的炮火,那麼密集的打擊,這個傢伙竟然毫髮無傷,真不知他是幸運女神的兒子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你們都看到了!」

「是的!看得很清楚!」克利斯上士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

「講一講!」

虎克剛從自己的後背上揪出一塊滾燙的鐵皮,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看得周圍那些傷痕纍纍的戰士一個勁兒地吞口水。

「是稻草!也可能是干蘆葦,不外乎這兩樣東西,我敢肯定!他們的炮車帶著轱轆,藏在一座步兵方陣裡頭,在我們殺敗利比裡斯第四步兵軍之後,正好跟他們迎頭撞上,要不是已經發現不對勁兒的騎兵兄弟提醒了我,我們的前鋒陣營多半都得死在那裡!」

軍情調研員停下筆,他仔細看了看對面這個高大魁梧得不像樣子的士兵長,對方頭腦清晰,說話極有條理,基本上他已瞭解了想要知道的所有事情。

「看清對方的番號了嗎?」

上校師長湊了上來,「是威典王國第九步兵軍!可那支炮兵部隊沒有軍旗!」

軍情調研員告別了前線將士,他還得去幾座瞭望台確認一下,這又得半個多小時,到時候鬼才知道該怎麼向最高統帥解釋這件事。

「你們倆個!」上校師長叫來了帶隊的兩個士兵長,「你們的團長死在炮火裡,你們的大隊長也死在炮火裡……等到再遇到炮彈打過來,你們知道該怎麼做嗎?」

虎克和克利斯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知道師長的話還沒說完。

3291師師長是個直腸子,從之前的「魚塘事件」我們就能看得出,這小子不怎麼聰明,但他在本質上還是一個好軍人,一個好軍人在這種時候刻意壓低了聲音:

「你們知道嗎?上頭給我的命令是避讓,避開敵人的炮兵!可你們比誰都清楚!我把好幾個百個兄弟留在了面前的戰場上,我去他媽的吧……」師長大人邊說邊把頭上的軍帽遠遠地丟到草叢裡:

「我不在乎什麼火器部隊,我這只有殺豬的刀子!所以你們倆個給我聽清楚了!要是再聽到哪裡打炮,緊跟著我,別猶豫!咱們衝上去,就像對付死魚一樣把那些炮兵揪出來挨個放血!聽明白沒有?」

「是!」

虎克和克利斯只是忠實地執行命令,他們並不知道3291師師長的一意孤行會扭轉北部戰場的命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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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4 16:51:43
第三十一集 第二章

距離戰場很遠,有一小塊開滿石竹花的窪地,地裡生著一棵上了歲數的木棉樹,木棉本就因其稀有而顯得異常珍貴,即使在都林斯平原上的貴族領地也難得見到木棉的身影。

老樹生就一副好相貌,樹身要三人合抱,樹高達七八米,枝葉肥大,精神抖擻,只有蒼老的樹皮和被雷電劈開的半邊身體才能使人相信他的衰老。窪地邊,離木棉樹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池塘,池塘裡浮著一大片綠油油的說不出名字的薛類植物,透過陽光和苔薛,一大群一指長的小魚自由自在地啄著水草。

喜好潛辭造句的人常常將花與鳥並提,就其可愛之處,兩者實在無分彼此。小注地上遍開石竹花,木棉樹上落滿紅杜鵑,石竹花分作紫、藍、黃三個區域,上面襯著木棉的濃綠,紅色的精靈隱於其間,一旁的水光倒映朵朵白雲和穹蒼的蔚藍,嘖嘖!若是這副畫面出現在自家庭院裡,戰爭和世上的一切苦難又有何懼?

忘記說了,老樹上還拴著一匹高大的泰勒純種馬,這是一種產自水仙郡、多半用來充軍的戰馬,它以吃苦耐勞、爆發力強勁而聞名。木棉下的泰勒馬低垂著頭,它左右看了看,無味的石竹花並不好吃,青草都被掩埋在花朵下,年輕的公馬沒處下口,它就用嘴唇委屈地碰了碰主人的帽子。

繆拉·貝德貝亞將軍收起妻子的來信,他拍了拍小夥計堅實的面頰。

紅虎騎兵集群總司令四下看了看,也許是景致地原因。明明知道天空之外的某一個地方正在進行一場慘絕人寰的角鬥,可繆拉並不十分看重這件事,他已經習慣了。此時此刻。他還不知道紅虎會在什麼時候衝上鋒線,所以他就用一些亂七八糟地事情來分神。

這是自己騎乘過的第幾匹馬?

繆拉一邊想一邊揪了一些鮮嫩地草葉子。他把青草送到小夥計嘴邊,高大的泰勒馬就心滿意足地噴了一口鼻息。

「這是第十二匹!」繆拉異常肯定,可他又不清楚自己會知道是口個數字,他記得自己擁有的第一匹戰馬身量大高,找個機會他就把它遺棄;第二匹……第二匹死於一次衝鋒。連帶自己也受了重傷;第三匹……繆拉不想再算下去,第三匹死得夠慘的了!

如果繆拉沒記錯,他和他的第三匹戰馬被波西斯人困於一座要塞,他親手殺了它,和飢寒交迫地士兵們一道分而食之,繆拉笑了笑,那時他還年輕,因為殺了自己的夥計,他一度想要離開騎兵部隊……幸虧他沒做那個決定!

注地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謹小慎微的泰勒純種馬立刻挺起脖頸豎起耳朵。雖然這裡深處鋒線的大後方。但繆拉還是從馬鞍上卸下騎士劍,並把劍柄靠住鎧甲的護膝,如有需要的話可供他隨時取用。

「可算找到你啦……」遠遠就聽到費戈的聲音。

繆拉笑呵呵地站了起來。他把騎劍掛在腰帶的搭環上,並向蹄音密集的地方致以軍禮。

「向元帥和總參謀長閣下致敬!」

盧瑞爾老將軍向著已經貴為集群指揮官地繆拉上將謹慎地回以軍禮,只有費戈大大刺刺地從一匹通體黝黑的雷束爾身上躍了下來。

「看看你這個傢伙給自己找的好地方!」水仙騎士總司令四下打量,他似乎沒把紅虎地指揮官看在眼裡。

繆拉望向盧瑞爾。他已經感到費戈的氣色不太對,可老參謀長卻裝作沒看見,繼續維持著面孔上的一本正經。

「全新的軍械、全新地鎧甲,再加上清一色的戰馬!我那個小弟弟是不是把一整座金庫都給你搬去了?」

為什麼要這樣說呢?繆拉心裡不太舒坦,他有些疑惑地打量著口氣不善的總司令,這不是他認識的費戈,他認識的費戈不會像娘們一樣爭風吃醋,那麼……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是啊……」繆拉謹慎地歎了口氣,「大家長致力於進一步提升紅虎的群體戰鬥力,他的確花了不少金幣。」

費戈笑了笑,他對著湛藍的天空押了押筋骨,「繆拉!還記得嗎?州年,那時的你可過得沒像現在這樣愜意。」

繆拉有點不耐煩,他沒做錯過什麼事情,犯不著要忍受總司令的古怪口氣。「愜意?若是說到791年,那時可沒有誰比您過得更愜意!捨恩布隆大本營的女性軍官見到您都得繞道走,我可沒這個本事!」

「哈哈哈……」費戈被紅虎總司令的挑釁逗笑了,他轉向身邊的盧瑞爾將軍,「你看看他!變得跟我弟弟一樣刻薄,一點虧也不吃!」

繆拉還想說點什麼,可費戈卻揮手制止了他。

「算啦算啦!你該看得出來,我是跟你開玩笑呢!」

既然元帥已經讓步,繆拉也沒必要繼續擺臉色,他只得苦惱地笑了笑。「費戈……咱們都是大人了!」

「那又怎樣?」費戈望了過來,他的目光有些冰冷的意味。

繆拉搖了搖頭,該是攤牌的時候了!在這次紅虎完成集群整編之後他就已經感到水仙軍官集體對他似有似無的疏遠,這種狀況很沒道理,也不公平。

「元帥閣下……」繆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容,「我只是想說,水仙騎士走到哪裡都是水仙騎士,生時是!死時亦是!我不知道您是在擔心什麼還是在抱怨什麼?我只知道紅虎的骨子裡留著水仙騎士的血。」

費戈沉默半晌,當他抬起頭的時候,眼底的輕佻和剛剛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就已消失不見了。他向紅虎指揮官張開雙臂:

「你和你的士兵當然是水仙騎士,沒人會否認這一點!」

繆拉迎向總司令的胸懷,費戈地擁抱十分有力。繆拉又感到那種只會在手足之間傳遞的信賴和情誼。

「歡迎你歸隊!繆拉·貝德貝亞將軍!雖然我的歡迎遲到了一會兒,但請你不要介意!」

「我當然不會介意!」繆拉大力搖頭,他笑得很開心。被昔日地戰友重新認可。這令他徹底鬆弛下來,也少了滿腹的疑慮。

「不過你可別高興得太早。咱們得把話說回來。」費戈鬆開懷抱,他地面孔又嚴肅起來。「相信你也知道,戰爭結束的時候,我和水仙郡的小伙子們就得回到家裡去,奧斯卡身邊只有你一個真正信得過的統軍將領。

你是聰明人。也是個好軍人,你該知道奧斯卡下血本鍛造紅虎的用意,別讓他失望!更別讓他受到傷害!如果我地小弟弟因為你的過失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相信我繆拉!我會把你、還有你的父親、你的哥哥、你們家的……」

「喂喂喂!」水仙騎士團的總參謀長駭然叫停,老將軍有些惱火地瞪著費戈,「臭小子!你的臭嘴在說什麼?還不把話收回去?」

費戈偏頭想了想,他也覺得自己的言辭有點威逼恫嚇的意思。

※※

「好吧好吧!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但是繆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千萬不要忘了!永遠不要忘了!你是安魯地騎士,生時是,死時亦是!你的所作所為要對得起貝德貝亞家的英烈。你得發誓!要不然我可不放心就這樣把奧斯卡交給你。」

繆拉什麼都沒說,他只是猛地掣出一截劍脊,又用手指在劍刃上擦了一下。鮮血從切口湧出,紅虎地指揮官就把血跡抹在臉上,按照水仙騎士團的敢死隊員在衝入絕境之前才會塗畫面孔的古禮。

「很好……」費戈打量著繆拉的面孔和鮮艷地血色,他終於點了點頭。

繆拉沉默片刻。他終於有點不耐煩地指了指自己的嘴臉,「我說……讓我洗一下吧!這也太古怪了!一會兒若是被我的士兵看到了,他們一定會認為我要以身殉職呢!」

費戈笑哈哈地點著頭,他把繆拉領到水塘邊,還拿出了自己的毛巾和油胰子。

繆拉洗淨了面孔,他就覺得事情應該導入正題。

「戰場那邊怎麼樣了?我聽說……除了核心陣營,南邊和北邊都被打得喘不過氣!」

「咻!」費戈從喉嚨裡發出一聲輕佻的呼哨,他又恢復地痞流氓慣常會用的嘴臉。「別提啦!就像你說的那樣,打了一上午,近衛軍的表現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不舉!」

「幹嘛說得那麼難聽?」水仙騎士的總參謀長插話進來,但費戈立刻就瞪了一眼老將軍。

「繆拉!你和近衛軍打過無數交道,知道他們的脾性,這些傢伙不到關鍵時刻放不出一個屁!奧斯卡反覆強調戰術穿插和戰術迂迴的靈活性,可擺在戰場上的部隊就像扯線的木偶,總是與固定位置有些出入,真是受不了他們!」費戈倒完苦水之後就雙手叉腰挺直腰背:

「帝國近衛軍的行動總是力度不足、遲緩有餘,無論是各級軍官還是普通一兵,給人的感覺就是不夠乾淨利落。要我說……到底不是自己的兵!」

盧瑞爾老將軍不耐煩了,他受夠了費戈的狂妄無形:

「臭小子!我得警告你!這種話在自家人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可別到外面去丟人現眼!」

費戈的五官糾集在一起,「老爺子!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

繆拉只得站到兩位統帥中間,他得說起一件不會讓人爭吵起來的事。

「戰線上的損失一定很大對不對?」

果然!此言一出,水仙騎士的總參謀長緊緊抿住嘴,費戈·安魯·底波第也露出一副愁眉苦臉的神情。

「誰說不是啊……」安魯家族的武裝力量總指揮頗為感慨地讚歎了一聲,他收起了臉上的倨傲和插在腰間的手臂,就連聲音也有了一絲肅穆的意味:

「戰鬥已經持續兩個多小時,核心陣營有奧斯卡親自坐鎮,可即使是這樣也有一支精銳的騎兵旅必須退出鋒線重排編製。直到剛,剛。北部陣線傳來消息,已經有兩個衝鋒師因大量減員被撤出了戰鬥序列!再說南邊……」

「「哼哼……」費戈說到這裡不禁冷冷地笑了一聲,「都以為南部陣線沒有問題!近衛軍總參謀部的代長官加布裡約翰特上將被奧斯卡寄予厚望。可這個傢伙只是嘴上說得漂亮,現在真地打起來了……你猜猜!他在首輪攻防戰裡損失了多少兵力?」

繆拉有點猶豫。他說多了不是、所少了也不是!而且他也聽說過這位加布裡約翰特上將,既然這位總參謀部的代長官是零號計劃的主要策劃人,他就該是一個有著真才實學地優秀指揮官。

「一個師?兩個師?」

「切……」費戈不屑地撇了撇嘴,「是一個軍!也許是法蘭人都吸了鴉片,也不知他們從哪來的勁頭。一上來就斬掉了九縱地一條胳臂。不是我說,奧斯卡差點被這件事氣瘋了!但他還沒有責怪加布裡約翰特的組織不力!」

繆拉撓了撓頭,「不對呀!這才兩個多小時!西方聯軍的右翼又沒有火器部隊,若是嚴格按照加裡寧舒曼將軍的調度原則操作起和——,「怎麼也不至於被法蘭人幹掉一個軍!」

「法蘭人也不好過!」盧瑞爾將軍再次加入進來,他又狠狠地瞪了費戈一眼,因為他的元帥老是不提好地一面。

「為了拖垮加布裡約翰特的這個軍,法蘭人調上了五支直接隸屬於宮廷的禁軍重裝騎兵師!大家長沒有責怪約翰特上將,這也說明加布裡將軍的應敵措施還談不到對錯與否,他是損失了一支步兵軍,可他把敵人的兩個最精銳的重裝騎兵師全都留在了戰場上。真要細算起來,我還覺得是加布裡將軍佔了便宜。」

「這麼說……敵我雙方在傷亡數字上並沒有多大差距。」繆拉有些擔憂地攏著鬍子,這是他的新習慣。說明他已不再年輕。

「這只是最初的交鋒!再說也不能這麼算,單純的傷亡數字說明不了問題。」盧瑞爾將軍對著紅虎總司令不住地搖頭。「西方王國既然是聯合起來發動戰爭,那麼只要有一個國家承受不住戰場損失,他們的整個群體就會迅速瓦解!所以……大家長已經下達了命令。再過一會兒,等到位居第二出擊陣營地部隊吃過午餐,由北部陣線開始,集中優勢兵力猛攻利比裡斯人的陣營。」

「恩……利比裡斯人最好欺負!」費戈補充了一句。

繆拉看看總參謀長,又看了看總司令,他覺得事情可不像說的那麼簡單:「……最好是不要出什麼差錯!」

「是啊……」費戈歎息著點頭,他望往戰場地方向,但他知道沒人能夠確定那裡到底會發生什麼。

南部陣線,由基倫布波村開始,直到中央主戰場的邊緣。這裡草木茂盛,視野就不是十分開闊,因著地勢的關係,近衛軍要架起二十幾米高的瞭望樓才能看清敵人在鋒線對面佈置地陣營。

正午,陽光爛漫,至少是在南部戰場,高低起伏的都林斯平原靜悄悄的,不聞一點動靜。在輕微搖擺的萱草叢裡,依稀能夠看到鮮血、屍首、還有斷箭殘槍的碎片,其間到處點綴著野百合,就像綠色的地毯上攤開了無數支水晶酒杯。無風時,烈陽炙烤一切,天鵝絨般的綠地上就泛開了白色的花紋。

白色的花紋隱約浮動,近衛軍士兵就在草叢裡開始了搜索,他們三無一群、兩人一組,有些負責搜集還能使用的戰具,大多數是在清理打點犧牲者的屍首。

屍體還是熱的!血也沒有凝固!排除成群的蒼蠅和那些對著草地虎視眈眈的食腐動物,這裡的景致還是十分動人的。揭開高高的草叢,一株野百合誤入石竹花的領地,她是那樣驕傲的抖擻著身姿,一點也不在乎石竹對她的嫉妒。

一雙堅實有力的手掌摘取了這支百合,軍人已經搜集了一大捧。他走在戰場上,四下環顧,這裡就是他的戰陣,他的士兵在這裡被殺,他的心靈在這裡遭受重創。

一陣濃烈的香氣飄了過來,是什麼?軍人用力吸著鼻子,答案是肯定的!紅酒洋蔥燒牛肉。加布裡約翰特將軍循著誘人地濃香走了過去。在一株高大的橡樹底下,他見到一名廚師長。

「嗚嗚嗚……嗚嗚嗚嗚……」

帝國近衛軍總參謀部的代長官疑惑地湊了上來,「這是怎麼了?多好地紅酒洋蔥燒牛肉!」

廚師長抬起頭。他像所有那些大廚子一樣,挺著一個大肚子、帶著白色的包頭帽、穿著白色地工作服。廚師長止住哭。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丟臉的,只是感到異常古怪。前鋒陣線,一位穿著近衛軍上將制服的官老爺在跟自己這個不入流的小人物打招呼,不但如此,這位將軍還捧著一大把百合花。就像……就像一個精神病人。

「是啊……多好的紅酒洋蔥燒牛肉!」廚師長收回懷疑地目光,他望向身邊的兩個大鐵桶。

加布裡約翰特四下望了望:「到底是怎麼回事?午餐時間,士兵們都到哪去了?他們不來享用你烹飪的美味嗎?你是為了這件事而傷心嗎?」

廚師長苦笑了一聲,「紅酒洋蔥燒牛肉就是為了犒勞英雄們的!戰士們都在!他們就在面前的這塊國土上!」

總參代長官望向面前這片國土,這裡就是帝國近衛軍首都戰區十縱第二步兵軍戰至最後一人的地方。

廚師長突然用圍裙抹了一把臉,然後便用大鐵勺使勁兒敲打裝滿美味的鐵皮桶;「開飯嘍……開飯嘍……十縱第二軍……開飯嘍……」

聲音傳出很遠,曠野上似乎還響起了回聲。時隔許久,即使大廚師喊破了喉嚨,面前的這方國土依然不為所動!董草叢在微風中輕搖慢蕩,那些可愛的小伙子們走了進去。就再也沒有走出來……

「開飯嘍……紅酒洋蔥燒牛肉……」大廚師哽咽著,最後他也一句話都說不出。

加布裡約翰特傻呆呆地站在那裡,作為一名指揮官。他應對每一個戰場決策的後果負全責!十縱第二軍打得英勇、打得慘苦,他都看到了!他看到一支氣勢洶洶地隊伍鬥志昂揚地殺進戰場,他看到英勇無畏的小伙子們像木樁一樣深深地釘入腳下的這片國土,他看到無險可守地步兵戰士高挺著胸膛迎擊騎兵的衝鋒。

他看到林立的槍刺、飛蝗一般的箭幕、四散崩裂地盾牌碎片、揚起又被拋落的殘肢斷臂!再然後,他的士兵全都倒下了,他就再也沒有看到什麼,只有寂靜動人的風景和一鍋無人享用的紅酒洋蔥燒牛肉。

平原深處突然響起一陣雜亂的吆喝,加布裡將軍轉過頭,在他看不到的一塊平原窪地裡面,泰坦戰士不知為何發出了綿長的歡呼。

過了一會兒,紛亂的叫喊停歇下來,一個粗擴的聲音就開始了嚎叫!

加布裡傾耳細聽,那個聲音在說:

「兄弟們!睜大眼睛看清楚!面前的這片土地……是誰的?」

千百個聲音同時回答:「神聖泰坦的……」

「兄弟們!睜大眼睛看清楚!神聖泰坦的土地上……有什麼?」

千百個聲音接著回答:「侵略者……」

「兄弟們!睜大眼睛看清楚!神聖泰坦的土地上……除了侵略者,還有什麼?」

千百個聲音再次回答:「英雄的屍骨……」

「兄弟們!睜大眼睛看清楚!神聖泰坦的土地上……滿佈英雄的屍骨,為什麼?」

千百個聲音繼續回答:「為了祖國!」

「兄弟們!可以把眼睛閉上了,讓我們祈禱……神聖泰坦的土地上,高貴的愛國者的鮮血遍灑這方國土,等到來年,我們的墓碑旁,就會綻放最純潔、最美麗的花朵!帝國近衛軍,追隨英烈的腳步,向著榮譽、向著永生,讓我們去完成偉大的使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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