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站在原地,忽地,一陣說笑聲傳入耳中。我收回目光,朝前面看過去,胤禛、十三、弘時、弘曆、張廷玉等坐在前面的涼亭裡,談笑風生。
我默默看著中間端坐的那個人,他眸中含笑,與兒子大臣在園中暢談。我心中一酸,自己窩在房中自虐,可他呢?
我直盯著胤禛,心中漸湧出絲絲怒意,像是感應到了一般,他扭過頭,朝我這邊看過來,正對上我咬牙瞪著他。他眉頭微蹙,十三和張廷玉已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來,我的表情一下僵在臉上,我愣了片刻,忙轉身往回急趕。
未行幾步,就听見了後面傳來高無庸的叫聲:"曉文姑娘。"
我步子一滯,有心賭氣不停下,但轉念一想,今天這日子,這麼多人,我不能太過隨性。遂轉身回頭,長長吁出口氣,待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方上前幾步,道:"皇上有何吩咐?"
我心中有絲無奈,自己怎麼無意中來到這裡。
這個農園是十三被圈禁後,胤禛為了避嫌,也為了改善與康熙的關係,便投其所好開闢的園子。他自稱"破塵居士",最終令康熙放下了對他的戒心,稱讚他"能體朕意,愛朕之心,殷情懇切,可謂誠孝"。也許是因為這些,這個農園才得以保持了它的原貌。
高無庸微躬著身子,輕聲道:"張大人是品茶的行家,他早已聽說你是園子裡的泡茶高手,剛才還可惜不是你當值呢。正巧姑娘來了,皇上就吩咐奴才叫你過去。"
我隨口應了聲,便向前行去。見高無庸有意地落後一點,我心中對自己嘲弄不已,自己到底算什麼,主子,還是奴才?
我無言苦笑,恐怕現在的自己在主子眼裡,是奴才,在奴才們心裡,又稱不上主子,充其量也只是皇上隨興"寵幸"過的小宮女而已。
我們漸漸走近,他們的談論聲也越來越近,張廷玉道:"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皇上高瞻遠矚,比我等看得透徹。"
弘曆眸中蘊著笑意,瞅了我一眼,扭過頭接口道:"現在人多而良田有限,糧食就顯得不足,民食不飽,必定生亂,朝廷是要重抓。"
胤禛微笑著點點頭,坐在弘曆上首的弘時臉上一黯,冷冷掃了眼弘曆,弘曆卻渾然不覺,目光又投到我身上。
我皺眉微微搖頭,他眉毛輕挑一下,收回目光。
我走過去,對著胤禛矮身一福,站定。
胤禛暖暖看了我一眼,輕笑道:"廷玉,終是你有口福。"
眼前的張廷玉鬚髮已有些灰白,但卻不顯老,在我看來,他人是儒雅的,眼神卻是犀利的,通常說來,儒雅和犀利是不可能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但出現在他身上,我卻沒有覺得任何的不妥。
張廷玉快速地打量了我幾眼,微笑道:"臣也托皇上的福,如果不是皇上身邊有一個心靈手巧的丫頭,臣哪有這種福氣。"我心中暗笑一下,他拍馬屁的功夫真是一流。
果不其然,胤禛已大笑道:"曉文,還不快動手,可不能讓朕失了臉面啊。"
我輕輕應了聲,向他面前行去。石桌上已放了一個硃砂三人罐,原來是要喝功夫茶,但這裡有五個人,我悄悄瞅了他一眼。
他已收斂了笑容,正瞧著我手中的動作。我一停下來,他似是已知道了我心中所想,嘴角逸出一絲淡淡的笑,輕聲道:"開始吧,不用管兩個孩子。"
我一怔——兩個孩子,他對我說,那是兩個孩子。
正出著神,旁邊端水等我淨手的高無庸極輕地咳了一聲。我面上一熱,回過了神,亭子一角的水已燒得差不多了,我忙淨手,蹲下身子,仔細地望著水。
腦中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著他說的話,忽聽身後的張廷玉道:"蟹眼已過魚眼生。"知他暗中提醒自己,我一愣,怎會又走了神?
我抬頭,輕聲接了一句:"嗖嗖欲作松風鳴。"
張廷玉臉上露出了讚許的神情,我低頭一望,知道火候已到,於是,"白鶴淋浴"、"烏龍入宮"、"懸壺高衝"……一直到"韓信點兵",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看到我的手法,胤禛雖表情自若,但眸中卻隱藏著說不清的東西。十三眉頭輕蹙,瞅了胤禛一眼,視線又狀似無意地掠過我。弘曆倒是滿面讚賞,弘時瞟了眼弘曆,對我冷冷一笑。
張廷玉拿著杯子,放在鼻端輕聞了下,笑著問道:"姑娘是南方人?"
我暗自思量片刻。聽張廷玉對我說話的語氣,他大概是聽說了什麼,或者覺察出了什麼。這種場合,我豈能成為眾人談論的主角,遂謙恭地回道:"奴婢是西北人。"
聞言,他笑對胤禛道:"臣竟看走眼了。"
胤禛臉上露出淺笑,暖暖掠我一眼。
下首的弘曆笑著道:"張大人,曉文泡茶的花樣可多著呢。"我心中微驚,弘曆心裡應該清楚弘時的心思,也應明白自己在閣中的特殊身份,但卻在眾人面前如此誇讚我,他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我惴惴不安,心中暗暗祈禱,弘時千萬不要接口才好。
抬頭飛快掃了眼弘時,他幸災樂禍地瞟了我一眼,我心中暗叫不妙,還未來得及請退,他已笑著開口道:"四弟自然是知道的,四弟平日里和曉文的關係最親近。"
我心中一緊,趕緊向胤禛望去,只見他眸中一冷,目光掃向弘時,弘時見狀,急忙低頭,小聲嘟囔道:"這可是事實,前些日子我還親眼見他們又抓又鬧。"他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讓所有的人聽見。
張廷玉默默啜著茶,十三面無表情瞥我一眼。
片刻後,張廷玉放下茶碗,試圖轉移話題,可眾人心中已是各有思慮,場面再也熱烈不起來。一時之間,亭子裡陷入寂靜,我木然站著盯著自己的腳尖,弘曆這小子,究竟想幹什麼?
這時,一直默不出聲的十三淡淡地道:"皇兄,中秋佳節已近,且皇阿瑪的喪期已過,今年是不是要和臣工們一起熱鬧熱鬧?"
胤禛收起一臉的冷峻,輕輕頷首,淡淡道:"已過了三年之期,確實該和群臣同樂一番,老四也不小了,這次的宮宴就讓他歷練歷練。"
弘曆忙起身應下,弘時則滿面通紅,狼狽萬分。
十三又沉默了一會兒,道:"皇兄出來一陣子了,想必也累了,我們先行告退。"
一行人魚貫而出,亭子裡只餘胤禛、高無庸和我三人,他仍坐在那兒,沒有起身的意思。
又是一陣靜默。雖說我早已習慣,可今天卻總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在胸中膨脹,很想馬上逃離這裡。
心亂時總是會出錯,正當我感到不知所措時,手中的茶碗"啪"的一聲,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他看了眼地上的杯子,淡淡地道:"想做老四的福晉?"
我一下呆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走到他跟前,怒瞪著他,大聲道:"我想與不想,你關心、在意嗎?"
我掩口輕笑起來,直笑到淚流滿面,身子輕顫。從沒想到有一天,他口中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嗎?
我心中有絲絕望,面帶慘笑,再也不看他一眼,快步跑出去。
跑跑停停,半晌後,我停下來,見路旁有一片茂密的林子,不假思索一頭扎了進去。林中的光線有些暗,我藉著樹葉間隙灑下來的陽光,尋了個乾淨的地方,摔坐在地,忍了許久的眼淚傾瀉而出。
他居然問我,想不想做弘曆的福晉。
倚在樹上,抬起頭,眼淚順著臉頰無聲地往下流。
夕陽的紅暈被天邊的暮色一點一點地蠶食,林子裡已是漆黑一團,我仍舊靜靜地靠在樹上,心中已是無比平靜,突地覺得有些可笑,我義無反顧一頭扎進來,等到的就是今天嗎?我在心中一遍遍地問自己,還有留下的價值嗎?心底一個聲音回應著:"沒有了,沒有了……"
林子邊緣最後那抹光線也隱去,我起身,慢慢向外走去,腦海中思量如何才能出去。現在我只想遠離這一切,躲開他。
路邊一個模糊的黑影,聽到我這邊的聲音,他轉過身。
原來是弘曆。我上前莊重地對他福了一福,然後向住處走去,他忙趕上,截在我前面,道:"曉文,你生氣了。"我抿嘴輕笑,搖搖頭道:"四阿哥,對不住,奴婢令你難堪了。"
聽到我謙恭的回話,他有些慌,結巴道:"我根本不在意這些,你也無需自責,其實我今日是想……"
我在心中暗嘆口氣,不管他心裡是如何想的,但我這些日子和他走得近是事實,不能怪他什麼。
我心中煩悶,也不想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遂截住他的話頭,淺笑著道:"真的不在意?"他一愣,許是不理解這一會兒的工夫,我的態度為何會大變。他瞅了我半晌,才道:"不在意。"
我抿嘴輕笑,心裡卻想著,你現在不在意,那是因為你還小,再等幾年,就不是這樣了。
兩人默默前行,我心中雖還有絲不確定,但仍忍不住道:"四阿哥,可否幫奴婢一個忙?"弘曆收斂了笑容,斜瞅我一眼,道:"如果是要我幫你出宮,就不要開口了。"
我心下一驚,這孩子今日的所作所為,太不同於往日,似是一天之中長大許多,這種變化讓我詫異,也讓我來不及接受。
看到我滿臉訝異,他笑笑,雙手背在身後,挺胸邁著方步走了幾步,道:"你別這麼看著我,是你一廂情願地把我和承歡放在一個隊伍裡的,我可已經是一個成年的男子了,或許很快,皇阿瑪就會給我指婚了。"
我心中暗驚,今日的事……我不敢往下想。
想到這裡,我心裡竟有一絲懼怕,向路邊靠了靠,離他遠了些。他見我如此,面上笑容一僵。低頭沉默一會兒,他抬頭,臉上掛著一絲笑,道:"如果以後,你若真找不到自己的歸宿,本阿哥可以為你提供一個名分。"
他想是已經明白我心中懼怕的東西,既然他這麼說,相信以後不會再出現類似今日的事。
見他有些故作輕鬆,我也忙掩飾地笑道:"四阿哥,你又不嫌奴婢老了?"弘曆眸中一黯,但隨即大笑道:"你本來就老了,本阿哥對年長的女子可沒興趣,我只是給你名分,怕以後沒人要你,別想歪了。"
說完,他快步向前跑去,明知他這麼說的意圖,但我臉上依然有些掛不住,掄著拳頭跑著追他。
我現在的心境無所謂憂,也無所謂愁,只因少了份牽掛,人變得輕鬆閒散。覺得自己就如水中那無本無根、無牽無掛的浮萍一般,隨波逐流,飄到哪兒算哪兒,不做努力,也不想改變什麼,只是做什麼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在勤政殿偏殿茶房中準備著茶水,有些不上心。
身邊的其他宮女悄悄打量著我,我依然自顧自慢騰騰地泡著水,忽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我心中輕笑一聲,又來催了。
剛轉過身,小順子急急地衝了進來,喘著粗氣道:"曉文姑娘,快一些,怡親王都坐了半晌了。"
說完,也許是覺得自己口氣急了些,他忙朝我訕訕笑笑,我抿嘴輕笑,端著茶盤向大殿走去。
我盯著地面,目不斜視,把茶水輕放在十三的旁邊,然後退到一邊,靜靜地立著。
十三喝了口水,道:"皇兄,浙江販賣私鹽日益成風,朝廷如不早管,只怕官府會把負擔轉移到百姓身上,這樣一來,日後怕是官商勾結、民不聊生了。"胤禛面色凝重,微怒道:"這些個鹽販子,是該好好管管了。"
他靜默一會兒,又道:"李衛做事果敢,可擔任浙江巡撫,兼理兩浙鹽政。"
十三點點頭,道:"臣弟也覺得只有此人可任此職。"兩人又說了些朝事,十三忽道,"皇兄,明日臣弟想帶承歡回府住幾天。"
胤禛面色鬆了下來,笑著問:"府中有事?"十三笑了下,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後天是玉檠的壽辰。"
玉檠是十三的嫡福晉,自十三被禁於養蜂夾道,她一直支撐著管理府中的大小事務,雖然頭幾年不是很順利,可近些年十三忙於朝事,幾乎少有時間回府,她便成了王府中實實在在的頂樑柱。
胤禛笑著聽完,道:"明天朕會吩咐高無庸派些人過去,這幾年玉檠確實辛苦了。"
十三忙拒絕道:"皇兄不可。"胤禛起身,下了台階,走到十三跟前,拍拍十三的肩,笑著道:"不要再推脫了,你也歇息兩日。"
十三一笑,道:"臣弟遵旨。"兩人笑著緩步向外走去,出了大殿,十三朝賢良門方向走去。
待十三走遠,胤禛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我在心裡也是一嘆,腦中驀地想起了綠蕪。我心中還是不解,相信現在根本無人敢拿她的事來打擊十三,這麼做還有什麼原因呢?
我默然半晌,除了心中徒增絲絲哀傷,什麼也沒想出來。
抬頭看看,我忙提步向湖邊跑過去。高無庸立在船頭,見我過來,忙閃身讓開,輕聲道:"皇上已上來會兒了。"
我點點頭,走過去掀開艙簾,發現胤禛正歪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我輕輕坐下,盯著被風吹得飄飄忽忽的艙簾。
承歡明日會出園子,我何不趁這機會出去?想到這裡,我一愣,自己這麼做,是真想走,還是……
心中居然有絲不確定,我輕咬下唇默看著他,盤算是走還是留。走,我心中不捨;留,我心有不甘。正在這時,他居然突然睜開了眼,目光一碰,我一時竟傻了,他嘴角隱著淡淡的笑意,那抹笑還未逸出,便已消失,他瞅我一眼,淡淡地道:"想說什麼?"
聽他用冷冷的口氣問自己,我一怒,馬上確定走還是留。天下之大,難不成沒有我容身之所?
我強壓下自心口躥進腦中的怒氣,定了定神,淡然道:"承歡格格回府這幾日,奴婢想陪著。"他神色未變,淡淡地看著我道:"巧慧會隨著她回去的。"
我唇邊漾出一絲淡笑,挑釁地道:"勤政殿沒有我這個人,也不會怎麼樣。"他直起身子,盯了我一會兒,忽地伸手拉我過去。我沒提防,一慌,甩開他的手,被他拉得向前傾的身子摔倒他在跟前,我忙爬起來,向後移去。
他收回手,聲音平平:"雖不會怎麼樣,但這裡又豈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我心中難受,眼裡泛酸,是呀,這裡豈是我能決定去留的地方,自己早已被他一時暖一時冷的態度攪得亂了心神,忘了我如今的身份,也忘了這是什麼地方。
我低頭無言苦笑,直起身子端坐著,待心情稍微平復了些,臉上擠出絲笑,抬起頭道:"奴婢只是不放心格格。"他瞥了我一眼,沉默了一會兒,道: "那你隨著去吧。"
艙中一片寂靜,我木然端坐著。
船身一震,我起身出艙,掀開簾子。待他出來,高無庸忙躬身侍候著他下船,我緩步跟在後面。
待三人走進閣內,繞過正廳,走進內院,我朝自己的院子走去。他走了兩步,回身,道:"曉文。"我步子一頓,回身微垂首默立。他淡淡地道:"晚膳你做些小菜,許久沒吃,還真有些想。"
高無庸飛快掃我一眼,又悄悄打量胤禛一下,靜靜向外退去。
胤禛目光落在我身上,卻對高無庸淡淡道:"明日曉文也隨著去怡親王府。"高無庸一怔,忙瞅我一眼,輕聲應下,匆促地踩著碎步退了出去。
鮮嫩而爽口、清淡而味長,我將完全現代做法的四涼四熱輕擺上桌,向後退兩步,心中有些堵。這是最後一次,從此之後,我們雖同呼吸一個世間的空氣,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可再也不相見、不相識、不相守,從此天涯陌路,相見無期。
他坐在桌旁,好像聽到了我心中的話,瞅了眼木然站立的我,道:"希望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我心中莫名一慌,掩飾地笑了一下,道:"皇上想吃,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吩咐奴婢一聲就行了。"
他輕輕笑了下,收回目光,道:"坐下來一起吃。"我心中迷茫,我聽錯了嗎?摸了下耳朵,蹙眉凝視著他。見我這樣,他一笑,道:"我不想用膳時一直抬著頭。"
他沒有用"朕",而用了"我",我心中一怔,隨即自嘲地笑笑,對自己說,這一切都是假象,不要多想。一切的一切都無法挽回,你只是曉文,一個普普通通的宮女,和若曦再也搭不上邊,也就是說,和他再無關聯。
我恭敬地矮身行了一禮,道聲:"謝皇上。"然後坦然坐下,他眉頭微蹙,夾了箸拌山藥絲,放到自己面前的碟碗裡,看著我道:"今天的菜很精緻。"
我在心中暗暗失笑,當然精緻,這是我精心料理的。我面上淡淡笑著,道:"奴婢對做菜一向很上心。"其實我心中想說的是:"只要是為你準備的,我都會很上心。"
他為我夾了箸菜,我忙起身謙恭地道:"謝皇上。"
他眸中掠過一絲像是沉痛的情緒,盯著我,重複道:"是非同尋常的精緻。"說完,又是一聲輕嘆,很輕,很細微,似有似無,但傳到我耳中,卻如驚雷。我心中一顫,夾起他夾來的菜,放入口中,平日里喜歡的菜色,今日卻味同嚼蠟。
走還是留,猶豫的情緒再一次徘徊在我心頭。
我的身子漸漸有些僵,腦子有些許遲鈍,手中的筷子"啪"地落在桌上。我一驚回神,慌忙瞅他一眼,他依然盯著我,我忙將筷子撿起來,埋首吃飯。
他感覺到了嗎?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但是,既然我先前已有了決定,為何又露出了破綻?我本該把事情謀劃得細緻、穩妥一些的。
腦中念頭一閃,難不成是自己潛意識裡不願離開?我腦袋轟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耳邊又傳來他的輕嘆聲,我忙拉回思緒,盡量保持鎮靜。
我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於是匆忙吃完,垂首道:"奴婢用完了。"他沉默了會兒,柔聲道:"去吧。"我起身,逃也似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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