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玉朵朵]【步步驚心續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41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2:25:30
我望瞭望站在遠處等著承歡的佐特爾,收回目光,撫了撫她的臉,盯著她道:“承歡,你是喜歡和佐特爾一起騎馬呢,還是你只是喜歡草原的生活,別人陪你騎馬也行?”

承歡皺起眉頭,低頭靜靜地盯著草地。遠處的白馬“咴”的一聲長鳴,承歡抬起頭望了過去,過了會兒,她扭過頭道:“姑姑,承歡是喜歡和佐特爾一起騎馬。”

我暗暗鬆了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我笑著道:“姑姑知道了,你快去吧。”承歡面色一鬆,轉身向前跑去,跑了兩步,復又轉身疑惑道:“姑姑為何問這些?”我向她擺擺手,她怔忡了一會兒,見我沒有回答,便對我一笑,轉身小跑著去了。

我心中一陣輕鬆,人卻越發餓了,覺得腳步都有些浮,就提步向菊香的帳蓬走去。

“娘娘。”一聲低低的似曾相識的聲音傳來,我疑惑地轉身,一個宮中侍衛站在眼前,原來是張毓之。

我微怔,不知道他為何出現在此地。這次負責暢春園這片御園周圍一里地的侍衛都是由圓明園帶出來的,而一里開外的綠營大軍則是各旗軍中抽出的精英,一來守衛營地安全防止野獸突襲,二來順帶練兵。他不應出現在這裡的。我看著他,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見,這次你怎麼會隨著來?”

他看了我一眼,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道:“圓明園裡又建了幾個院子,侍衛有些缺,奴才……我這次是從宮中直接來的,蒙古人走後,我隨著你們回園子。”

原來如此。我心中突地想起一事,於是開口問道:“你是否知道你師妹也在宮中?”他點頭道:“我就是為此事來的,原來她是待選秀女,難怪會易名。 ”我微怔,他應該不會專門為說此事來的。於是我靜靜地站在原地,等著他的下文。

他低頭沉默著,半晌後,方抬起頭眉頭微蹙地道:“你沒有學過岐黃之術,不知道我說這些你能不能理解。”他頓了下,又道,“有些藥物是治病的,對病人是有益的,但​​幾種有益的藥物加在一起,雖說藥理上也說得過去,但在治病的同時,能引起其他的病症。換言之,人食五穀雜糧,有些食物同時吃,或是先吃一種,隔一段時間再吃另一種,也可能會使人生病。我師妹武功雖學的只是皮毛,但這些卻是得了師傅真傳。”

“……這些日子一直用散痰之藥,照理說早該散了才是,可主子娘娘卻是越發的重了……”想起當日太醫的話,我心中一緊,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難不成那次皇后並不是真的生病?或是真的生病了,在生病的過程中雖有太醫仔細醫治,但中間卻有人做了手腳,令她的病一直加重?

自來到此間,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原來在電視劇裡看到的宮闈之中用藥傷人的事確實存在。可是,那些都是出於女人們之間爭寵嫉恨而使用的手段,呂嵐曦並不是后宮妃嬪,她不需要用此手段的。

想了一陣兒,依舊想不出她的動機。我抬起頭問他:“你懷疑她在皇后的飲食中做了手腳?”他眉毛一挑,注視了我片刻,又急忙收回目光道:“我沒有懷疑什麼,只是想告訴你,她是用藥高手,宮中的太醫們怕是都不如她。”

他說完對我一笑,便欲舉步往回走。我心中極亂,不知那呂嵐曦到底想幹什麼,又或是只是一切太巧了,令張毓之心生懷疑而已。想了半晌,肚子猛的一陣刺痛,我苦著臉撫著肚子,抬頭準備往回走。

“你怎麼了?”張毓之仍在眼前,並沒有走,我笑著搖搖頭,道:“沒事。”

他靜默了一瞬,盯著我道:“娘娘……曉文,一直沒有機會對你說,看到你過得這麼幸福,我心中很高興。”我心中暗暗嘆氣,正欲開口說話,他又道,“他……皇上對你很好,昨夜我看見皇上抱你回帳……”話未說完,他突地跪在地上,“奴才張毓之見過皇上、王爺。”

我轉過身,只見十三手中提著一個食盒,與胤禛一起緩步走來。胤禛道聲“起來”,張毓之站起,立在原地道:“奴才告退。” 胤禛​​目光淡淡地望他一眼,後微笑著看著我,卻淡聲問他:“你是這批派往園子裡的侍衛?”張毓之恭聲應是,胤禛手一擺,他疾步往回走去。


十三左右打量一眼,問我:“承歡又去騎馬了?”我點頭道:“剛才和佐特爾一起走的。”十三看了眼食盒,輕輕地嘆了口氣,我肚子“咕嚕”一聲,我上前兩步,對十三笑笑。十三掠了胤禛一眼,將食盒遞給我,看著胤禛道:“臣弟告退。”

我接過食盒,強忍著飢餓,輕笑著對十三說:“你不要走,等會兒有事和你說。”十三微怔一下,臉上蘊著絲笑道:“皇嫂還是先進食吧。”說完,他轉過身子,走開幾步,微抬著頭望著遠處。我掀開食盒,原來是一些桂花糕,連吃了兩塊,才覺得肚子裡好受了些。

抬起頭,卻見胤禛眉頭微蹙地盯著我,四目相望片刻,他輕嘆道:“起來後沒用膳?”我咧嘴訕笑道:“本來是要去用膳的,可正好遇見承歡和佐特爾,我今日本來就準備找找她的,所以耽誤了一會兒。”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會兒,輕聲笑道:“遇見承歡了。”我心中有些迷茫,見他眸中有絲戲謔之色,恍然憬悟他話中的含義,我輕咬下唇盯著他,他仍輕笑著回望著我。過了一會兒,我道:“正要回去的時候遇見他的,先前也並不曉得他會去園子裡。”

他默默地看著我,隱去眸中神色,嘴角蘊著淡淡笑意,從我手中拿過食盒,端出食盒中的蓮子粥道:“先吃些東西。”待我接過粥慢慢喝完,他又接過碗放入食盒,回頭掠了十三一眼,目光又定在我身上。

我放下食盒,瞥了一眼負手而立的十三,收回目光看著胤禛道:“佐特爾要在京城遊學,你可曾考慮好了讓誰照顧他?”他唇角浮出一抹笑容,望著我緩緩地說道:“你心中有人選?”我點點頭,道:“十三所居住的交暉園距圓明園最近,方便他進宮或是進園子,又方便外出遊歷。 ”他凝神注視了我一會兒,緩緩轉過身子道:“十三弟。”

十三走過來,站於胤禛身前道:“皇兄有何吩咐?”胤禛笑著道:“若曦給你一樣差事,讓她和你說​​吧。”十三笑著望向我,我笑著瞅了一眼胤禛後才道:“這事如果皇上允了,你要謝我。”

十三劍眉一揚,微笑著點點頭。我斂了笑,肅容道:“我想讓佐特爾居住在交暉園,承歡也隨著回去住些日子,讓綠蕪派人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但是,這件事你要同你的其他福晉商量,我不想因佐特爾的身份而令綠蕪受到傷害。”

十三身子一晃,臉孔上似喜似悲的神情交替閃過,待稍微平靜了一些,他朝著胤禛躬身一揖,聲音輕顫著說:“十三謝皇兄成全。”緊接著又轉向我,“謝皇嫂的一片心意。”

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否能幫綠蕪一償心願,能讓她與十三還有承歡一家三口在交暉園一隅自己的院子中生活。另外,承歡雖對佐特爾有些許好感,可年齡尚小,不知道她能不能清楚明了地知道愛情是什麼,我不希望別人把感情強加在她身上,也不希望她將來後悔,我只希望她和佐特爾在日常接觸中慢慢加深感情,希望在十三最後的兩年內她能承歡膝下。

但是,佐特爾畢竟是蒙古八大顯貴的嫡系大王子,讓綠蕪照顧會不會為她招來禍端,這也是我最擔心的情況之一。

胤禛面色沉靜,沉吟了一會兒,掠我一眼,對十三道:“你公務過於繁忙,原先想著讓佐特爾隨著弘曆,可是經若曦這麼一說,確實這些年委屈綠蕪了,讓承歡回去一陣子也好。但你們要切記,綠蕪已不在了。”十三面帶喜色輕頷了下首,道:“臣弟知道了。”

胤禛靜靜地望著我,輕聲向十三吩咐:“你先回吧。”十三對著胤禛又是一揖,笑著再次道“謝皇兄成全”後才大踏步地往回疾走。

望著十三的背影,我心中說不出的高興。耳邊忽聞一陣輕哼,收回目光,卻見他眉眼含著一絲笑看著我,淡淡地道:“為什麼不對十三弟明說?”

見他明白我的意思,我上前兩步,左手提著食盒,右手握著他的手,緩緩往回走,道:“佐特爾挺喜歡承歡,承歡也對他心存好感,可我不想讓她在懵懂的年齡中做這麼大的決定,我希望她再長大一些,清楚自己心中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的。因此,我沒有向十三明說,我不想他們一開始就把承歡定位在佐特爾的妻子這個位置上,​​人生苦短,不想讓承歡留有遺憾。”


他手一緊,然後笑著道:“你這麼讓他們同時回去,十三和綠蕪他們會明白你的意思的。”我笑了笑,看著他道:“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如果不讓佐特爾陪承歡回去,承歡會開心嗎?如果承歡不開心,綠蕪又如何會開心?她們不開心,那這就失去了讓承歡回去的作用。”

他回看我一眼,輕笑著搖搖頭,走了一會兒,他忽叫道:“若曦。”我抬頭微笑地望著他:“怎麼了?”他凝神看著我道:“你不要再喝藥了,我們再要一個孩兒吧,自從有了翰兒,你的心思都放在了他和承歡身上,有這樣心思縝密的妻子在身邊,我心裡很輕鬆,這是前些年我從不曾有過的感覺。”

我身子一僵,心向下沉去,因為不知道以後自己會怎樣,我內心一直不希望再有孩子,因此一直堅持喝湯藥避免再次受孕。

見我沒有應聲,他輕輕一嘆,接過我手中的食盒,握著我的手向前走去。

低著頭木然跟著他走,一聲輕笑自前方傳來,我抬頭一看,原來是敏敏立在帳外,見她眸中含笑,我一愣,隨即知道了她為何有這種表情。我緊握了胤禛手一下道:“待翰兒大一些再要吧。”他眸中掠過一縷驚喜神色,盯著我微微點了點頭,並叮囑道:“再去用些膳。 ”說完,他對敏敏輕一頷首,便緩步進了帳。

敏敏笑著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道:“若曦,他對你真好。”我對她笑笑,上前挽著她的胳膊問:“找我何事?”她目光一黯,低頭道:“明日我們這一走,不知何時才會再見面。”

聞言,我的心開始沉重起來。歷史上雍正在位期間,沒有進行過一次木蘭秋圍,也就沒有了塞外各部王爺朝覲之說。而召各部王爺進京,也不可能每年都有伊爾根覺羅部。

半晌後,她收起黯然神色,微笑著對我說:“若曦,我們拋開身份,就如從前一般,盡情地騎馬馳騁。”我心中突地豪氣萬千,大聲道:“我們這就去。”

我們騎著兩匹白馬緩緩走了會兒,敏敏口中一個呼哨,兩腿一收,馬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她突地翻身躍下馬,左腳微一點地,又一躍身,人又穩穩地坐了上去。這一切只在一瞬間。

我大聲叫好,一夾馬腹,和她並排在一起。她看著我笑問:“如何?”我點頭稱好,她又道:“敢不敢?”我笑睨她一眼:“有何不敢?”

說完,我提韁策馬,和她拉開距離。笑著和她對望一下,便以右手抱著馬脖子身子緊貼著馬側騎,左手與肩成一直線,馬速奇快,衣袖隨著風擺動,打在臉上,居然有絲疼意。側面的敏敏笑著叫好,待我變換姿勢,卻見她以手支腮靠在馬脖子上,整個人側躺在馬上,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的姿勢,見她微笑著望著我,我沖她輕輕一笑,隨即以手撐起身子,在馬上幾個翻身,也如她一樣躺在馬上,面對著面向前疾馳。

兩人相望一會兒,敏敏大聲說:“若曦,紫禁城的宮牆並沒有束縛你的手腳,你依然是你。”我心中感動,看著她大聲回道:“你也依然是你,沒有改變。”

眼睛余光忽然瞥見對面高坡處,傅雅提韁騎在馬上,望著我們這邊,一宮女卻死死抱著馬脖子,仰首看著她輕聲請求著什麼。

我翻身坐好,勒韁停馬。敏敏見我如此,一個轉身坐在馬上,順著我的目光道:“是四福晉。”我眉頭輕蹙,傅雅面色似是有些蒼白,神色也很怪異。敏敏看看我說:“我回營了,明日就要開拔回去,我還要交代佐特爾一些事情。”見我點頭,她騎馬離去。

我策馬行了過去,“……福晉,您現在不能騎馬,您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會鬆手。您不顧自己,也得顧肚子裡的孩兒。”我暗驚,之前並未聽任何人提及,難道她一直瞞著眾人?傅雅見我漸近,對我淺淺一笑,後對著馬前的丫頭輕聲斥道:“退下,我知道分寸。”

那丫頭似是不死心,還要再說。我開口道:“下來聊聊如何?”小丫頭回頭慌忙行禮,我揮手讓她退下,翻身下來,扔下韁繩。傅雅已下馬走過來,微一躬身,我忙扶著她道:“有了身子,不用這些虛禮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42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2:27:39
兩人靜默著走了一會兒,我側身打量了她一下,她身子瘦瘦的,衣衫又大了些,絲毫看不出有孕。見我如此,她面色一紅,低下了頭。我輕輕地嘆氣,問她:“你為什麼不說呢?有孕是喜事。”

她眸子忽地一暗,沉默了會兒道:“爺真會高興嗎?”我盯了她一陣兒道:“他現在在哪兒?”她對我嫣然一笑,輕聲道:“在帳裡。”我看著她道:“他是孩兒的阿瑪,怎會不高興。走,我們現在就回去,你去告訴她。”

她一頓,搖頭道:“現在……現在不合適。”我疑惑道:“有什麼不合適?”她苦笑著道:“翁哲愉來了,爺現在在帳裡陪著她。”

見她面色一白,我暗暗心酸,這本是宮中女人必經的遭遇,任誰也改變不了。我握住她的手問:“她怎會來?”她籲口氣道:“她說肚子裡的孩兒想阿瑪了,就隨皇后娘娘來了。”

烏喇那拉氏要來,是前幾天就通知了胤禛的。只是沒有想到弘曆這個侍妾這麼有心計。我搖頭輕笑道:“你太過為他著想,夫妻間不能完全這樣,適當地發發脾氣、鬧鬧性子更有利於感情的培養。”

她默默地想了會兒,便隨著我向弘曆的帳篷走去。到了帳前,帳門卻無一人看守,想是被弘曆支開了。她臉色更加黯然,頭也低了下來。我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進去。她面帶為難地搖搖頭,我拉著她的手,掀開帳簾,推她進去。

“呦,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嫡福晉,你看我這身子也重,怕是不能給你行禮了。” 聞言,我眉頭一​​皺,剛剛往回走了兩步的腳又定在了原地,這個翁哲愉太跋扈了些。

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我心中微怒,弘曆居然會容忍她輕慢傅雅?憤然掀開帳簾,我疾步走了進去。只見傅雅端坐於幾邊,臉上無一絲表情,而那叫翁哲愉的女子卻斜躺在榻上吃著點心。

翁哲愉從未見過我,而我今日又身著騎裝,她無法​​從身衫上辨認身份,是以看到我後仍保持先前的姿勢。

我環顧四周,原來弘曆不在帳中。心中的怒氣少了些,傅雅站起來淺笑著道:“爺許是出去了,娘娘不用過於擔心,雅兒會處理好的。”

“啪”的一聲,榻邊的點心掉了下來,翁哲愉一下子坐了起來。怔了片刻,她快速地走了過來,微微躬身行禮道:“哲愉見過貴妃娘娘,娘娘吉祥。”我掠她一眼,並不讓她起身,笑著對傅雅道:“聽你額娘說,你也泡得一手好茶,不知今日我可有口福?順帶著等等四阿哥。”

待兩人在幾邊坐定,傅雅望望仍蹲著身子的翁哲愉,看著我擔憂地說:“娘娘……”不待她說完,我截口道:“我等著你的茶呢。 ”

待她泡好茶水,我抿了一口,看了一眼翁哲愉,只見她額角已細細地沁出汗水,輕咬著下唇強撐著。因知道懷孕的辛苦,我心中也有不忍,但如果今日不給她立立規矩,想來待她生出弘曆的第一個兒子後,傅雅的日子會更不好過。

傅雅已坐不住,為難的目光來回掃過我和翁哲愉兩人身上,我嘆口氣道:“我本來也不想提尊卑有別,但有人如果真的不懂事,那我也就給她立立規矩,讓她知道什麼是嫡福晉身份,什麼是侍妾身份。”

翁哲愉目光一緊,往帳門一看,輕呼一聲緩緩地坐在了地上。傅雅順著她的目光,往帳門口一看,臉上突地無一絲血色,呆呆地站在幾邊。

我轉過身子,卻見弘曆站在帳門,面無表情地看著翁哲愉。我再次佩服這個女子的心機,輕笑著道:“過來坐下。”隨即對傅雅說,“你也坐下。”弘曆緩步走過來,坐在傅雅身側。我輕哼一聲,冷聲對翁哲愉吩咐:“你先下去。”她抬頭面帶委屈地望望弘曆,見後者沒有反應,她面蘊微怒,悻悻地自己起身,緩步走了出去。

見他們兩人一個神情淡然,一個面帶惶色,我深深吸口氣對傅雅道:“你說,還是我說?”她看著弘曆,以輕不可聞的聲音道:“爺,我有了身子。”弘曆一震,過了一會兒,方回神問道:“幾個月了?”傅雅眼眶微紅:“已近七個月。”


一口茶水嗆在嗓中,她居然都已經七個月了,肚子卻這麼小。弘曆面色一白,聲音有些顫:“你為何早不說?這些日子你身子這般羸弱,方才還聽丫環說你去騎馬了。”她的淚水順著臉龐落了下來,哽咽著不言語。我搖搖頭,鼻頭有些酸,道:“雅兒,你先出去一下。”

我為他倒杯水,盯著他道:“我不管你喜不喜歡傅雅,也不管你如何寵愛你的侍妾,但你不能讓她們無視傅雅的存在,傅雅的尊嚴也輪不到她們踐踏。”他呷口茶水,眼睛盯著几上,沉默了會兒道:“以後不會發生你所擔心的事了。”

聽到了自己想听的回答,我心中一鬆,瞅了他一眼,見他仍是神情淡然,我站起來道:“我這就走了。”舉步走了兩步,背後的他突然說: “馬背上的你很美。”

我腳步一滯,人也一個趔趄,心中有一絲惱意,回身盯著他道:“你怎麼如此固執?”他抬起頭,前言不搭後語地道:“你沒有發現嗎?哲愉的眼睛很美。”

我心中一驚,有些害怕自己所想到的,雙手緊握,我深吸一口氣道:“你定要我心中難受嗎?你定要我過得不安穩嗎?你定要如此下去嗎?”弘曆站起來,笑著一揖道:“額娘,你誤會了,我確實是真心讚美你的馬術的。”我面上一熱,是自己會錯意了嗎?掠他一眼,他眼神純真,不似假裝,於是,我扯出笑容道:“她的身子弱,餘下的日子里費些心。”

他輕嘆道:“我會善待她的。”我點點頭,提步向外行去。

空曠的草地上,一堆熊熊篝火,燃起的絢麗火焰照亮了燦爛的星空。

坐在胤禛旁邊,掠了一眼遠處一臉傷感地看著佐特爾的敏敏,我暗暗嘆口氣,輕輕扯一下身邊的胤禛,用眼神示意自己要出去。他眉頭輕蹙一下,而後淺笑著微一頷首。剛剛站起來,對面的烏喇那拉氏就微笑道:“妹妹,可是有事?”我笑著輕聲回道:“我去更衣。”兩人又相視一笑,我便舉步離開。

走了一會兒,抬頭望望,滿天繁星如孩子的眼一樣調皮地眨著。我靜靜地望了一會兒,心中突地有些後悔將弘翰留在宮中。雖然知道巧慧定會一心一意地照顧他,可處在此時此景中,心底卻猛然不可抑制地思念他。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我微怔一下,回身站定,一個眼生的小太監怯怯地站在兩米開外處。

我心中疑惑,開口問他:“你是哪個宮裡的,為什麼來找我?”那小太監腿一軟,匍匐在地上回話道:“回娘娘,奴才是皇后宮裡的,奴才來的時候,更房的一位差大哥要奴才捎個信給娘娘。”說完,頭仍低垂,從懷中摸出一個荷包雙手高舉著遞了過來。

接過荷包,我知道了是誰,只是這次不知道會是什麼事。見他仍然跪在地上,我道:“你起身回吧。”​​他起身,微躬著身子後退了幾步,才轉身飛奔離去。我握住荷包,怔怔出神,那枚翠竹給的小章仍被我置於箱底,我也從沒想過要出宮看看那些鋪面經營得如何。

一聲“娘​​娘”將我拉回現實,轉過身子,黑暗中張毓之默默地站著,不知他來了多長時間。夜風吹來,有些微涼,我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他上前兩步道:“您早些回帳吧,夜裡有些冷。”

我點點頭,便提步往回走。剛行兩步,他輕嘆一聲道:“今日本來是來告別的。”我一怔,轉過身子疑道:“你不去園子了,要回宮嗎?”他低頭沉默了會兒,抬頭輕笑道:“不是回宮,是出宮。”

我雖有一絲驚訝,但口中仍說道:“對你來說,出宮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本是學武之人,理應去行俠仗義,的確不應待在宮中。隨著時間的流逝,你會被宮中的規矩磨去棱角,失去你本身的正義之氣。”

他微微抬首,默默看著星空,半晌後才道:“菊舍已被我盤了下來,以後若娘娘有什麼為難之事……”說到此處,他收回目光自嘲地搖頭輕笑,“以後出宮,如果想念老朋友的話,可以去那裡。”

我對他微微一笑道:“那間茶舍的確很令人懷念,前幾日,你還說要去園子,你什麼時候盤下的?”他輕嘆口氣,苦笑著道:“好像娘娘忘了我有一位身為朝國重臣的舅父。”我對他說話的口氣心生不解,但仍輕笑著說“也是”,他看看我,轉身疾步而去。

一陣風吹來,我裹裹衣衫,快步往回走去。

扶著菊香的手落了座,和皇后、熹妃相視淺笑,胤禛眸中透著暖意掠我一眼,我心中一熱,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

他回握一下,淡淡地開口道:“佐特爾王子要在京城遊學一事,朕已準了。以後佐特爾住在交暉園裡,由怡親王的側福晉張氏照顧其飲食起居。 ”這事其實並不需要由他親自下旨,但他這麼做,顯然是給了綠蕪極大的恩寵。我心中高興的同時,又有一絲隱隱的擔憂,說不清到底為什麼,但胤禛這麼做,顯然也有自己的意圖,於是我輕輕地籲出一口氣,或許自己真的過於小心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43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2:30:32
第二十章


待蒙古兩部浩浩蕩盪地離開京城,我也隨著胤禛回到了圓明園。

站在院子門前,看著門楣上的匾,口中喃喃地念著“杏花春館”。心中有些恍惚,這就是圓明園四十景之一,我一直認為這些都是乾隆年間才建造的。

見我如此,身側的胤禛道:“怎麼,不喜歡?”我搖搖頭,跨入院子,緩緩前行,一路走過,矮屋疏籬,東西參錯,環植文​​杏,秋意雖濃,仍爛然如霞。前闢小圃,雜蒔蔬瓜,放眼望去,一片田園風光。我心中歡暢,走到一個高高聳立的亭子裡,環顧四方,上下天光,館舍東西兩面臨湖,西院有杏花村,館前有菜圃。

閉上眼睛,好像有果蔬的香味。背後的他將我環在懷中,頭擱在我肩頭,輕聲吟道:

霏香紅雪韻空庭,肯讓寒梅占膽瓶。

最愛花光傳藝苑,每乘月令驗農經。

為梁謾說仙人館,載酒偏宜小隱亭。

夜半一犁春雨足,朝來吟屐樹邊停。

我睜開眼睛,看著如山水畫般的景色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胤禛。”他手一緊,在我耳邊道:“你喜歡就好。”我輕輕一嘆道:“園冶所說的'選材莊之勝,團團籬落,處處桑麻',大概也就如此吧,我很喜歡這裡。”

沉浸於此,久久不能回神。半晌後,我心中一驚,掙開他的手臂,回身望著他埋怨:“不是說不會動禛曦閣嗎?”他盯著我,無奈地搖搖頭,拉著我的手,走下台階,沿著彎彎曲曲的路向前走去。

遠遠地望著熟悉的院子,我輕聲道:“路還真有些陌生。”他低聲笑了笑道:“園子裡建了幾處院子,其他幾處全都變了,只有這一處院閣保留著。為了讓它能融於館中,宮裡的御匠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我加快步子,跨入小院中,打量了一會,院子沒有一絲變化。

“吱”一聲,先​​前我居住的房門打開了,巧慧抱著弘翰站在門口,待看清我,巧慧臉帶欣喜,邊向我這邊走來邊道:“小姐,你可回來了,小阿哥又長高了不少呢。奴婢也是剛帶著小阿哥回園子,小姐以前住的房子現在讓小阿哥……”

聽著巧慧絮絮叨叨地說著,我接過弘翰,托起他的身子,細細地看著他。個子果真長高了許多,小傢伙兩眼骨碌碌地轉著打量我,好似不認識我一樣。我正覺得心中鬱悶,小傢伙竟咧開嘴笑了起來,我心中還來不及高興,他卻一把抓住我耳邊的頭髮,用力地扯著,口中興奮地“啊啊”地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好不容易鬆開他的手,讓他斜躺在我懷中,使他的手遠離我的臉部,卻見胤禛眸中帶著一絲笑意站在院門口。見狀,巧慧忙躬身垂首輕輕地退了下去。

他走過來,伸手接過孩子,輕輕地把他向上拋一下,我一驚,正要開口埋怨,弘翰卻“咯咯”地笑了起來。

立在樹下,靜靜地看著胤禛和弘翰,我心中有絲淒惶,這種幸福的日子只有短短數年了嗎?向後退兩步,倚在樹幹上,靜靜地註視著他們父子倆。

他眉眼蘊笑,逗著弘翰,絲毫沒有平日里的清冷神色。弘翰的兩隻小手在空中揮舞著,口中依然嬉笑不停。

我眼眶一熱,低頭快速地拭去眼角的淚花。抬起頭卻發現他抱著翰兒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直起身子,向他走去:“樹上落了灰塵,正好吹到眼睛裡。”他面色沉靜,看向我道: “這些日子,你為什麼在傷神,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你方才的神色?若曦,你怎麼了?”

我深吸口氣,向弘翰伸出手淺笑著道:“我傷心的是什麼,你馬上就能知道。”弘翰望望我,又望望他,小臉突地一轉,雙手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頸。我重重地嘆口氣,笑睨他們一眼,轉身向內院行去。

剛行兩步,背後便傳來他沉沉的聲音:“若曦。”我腳步一頓,轉過身子,只見他眉頭輕蹙,默默地看了我一會兒道:“你在敷衍我。”

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突然間我便笑逐顏開了,正要開口說話,卻見高無庸一臉焦慮,邁著小碎步快速地走過來。見他如此神色,我的心沒來由地抽了兩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走過去,向弘翰伸出手,這次小傢伙倒是乖乖地讓我接了過來。胤禛看看高無庸,臉上無絲毫情緒,淡淡地對他道:“有何事?”高無庸眼睛一閉,兩袖一甩,“嗵”的一聲跪在了地上,泣訴道:“六十阿哥歿了。”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這是年妃留在世間唯一的孩子,名福惠,乳名六十,今年才八歲。年妃歿後,由坤寧宮皇后烏喇那拉氏撫養,因烏喇那拉氏沒有孩兒,平日里對這個阿哥也是寵愛有加的,況且平日里這孩子身體極好,前幾日在暢春園中,也沒聽皇后提及他有什麼事。

我心中驚痛難當,呆愣地盯著胤禛。他站在原地,雙拳緊握,面色蒼白,薄唇緊抿,眸中悲傷的神色令人不敢多看。死一般的沉寂中,他冷冷地開口問道:“怎麼歿的?”

高無庸用袖子拭去臉上的淚,輕輕回道:“落水。”

自他入宮,我的心就一直揪著。

這天清晨,我起床後焦躁難耐,腦中如一團亂麻,在房中默默地踱著步子。

“娘娘,奴婢剛由宮中回來,有要事禀報。”正在焦急,房外正好傳來菊香的聲音,我莫名一慌,走過去一下子拉開了房門。

“娘娘,皇上在西暖閣,已兩日未進食,也沒有召見任何一個人,皇后也病倒在床,高無庸讓奴婢帶話,娘娘是否往宮中一行?”菊香站在門口一口氣說完,我心痛難耐,他本就子息單薄,失一子後,接著又失一子,這種傷痛,怕是要壓垮了他。

我步出房門,邊走邊道:“快去備車,我這就入宮。”背後的菊香猶豫了一下道:“娘娘是否整理一下儀容?”我一怔,這才發現,自己仍身著單衣。我回頭進房,吩咐菊香簡單地打理一下。

西暖閣外黑壓壓地跪了一地朝臣,最前面的人聽聲音像是張廷玉:“……皇上,您的身體關係著我們大清江山,您不能這麼下去啊。”他話音剛落,眾大臣齊聲說:“臣等懇請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臣等懇請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

一聲接著一聲,一聲高過一聲,但閣內仍寂靜無聲。

高無庸立在房門外苦著臉,看見我,他面色一喜,快速走過來道:“娘娘,皇上已兩日未進食,也不允許奴才們進去服侍。”

我暗暗嘆氣,弘時、福惠,兩年之中走了兩個,這種錐心之痛,又豈是勸兩句就能消除得了的。

注視著那緊閉的房門,我心中酸痛不已,開口問道:“怡親王去哪兒了?”高無庸回道:“王爺一直在忙朝上的事,另外,六十阿哥落水的事,也由王爺親自查究。”

我心中驚恐,難道六十的溺水不是意外?我扭過頭盯著他問道:“可有了眉目?”他身子一顫,回道:“奴才未聽到任何消息,這件事皇上命王爺清查,任何人不得插手。”

我收回目光,看著房外的眾人,對高無庸吩咐道:“命他們散了吧。”高無庸躬身應“是”,走向張廷玉身旁的人,矮身說了一會兒。那人回身一看,我才發現他原來是果親王允禮。他起身走過來,兩人互相見禮後,他道:“皇嫂進去勸勸皇兄吧。”

我點點頭道:“你們都回吧,這樣下去怕是老臣也支撐不住了。”允禮嘆道:“那臣弟就讓他們散了,臣弟還要去趟坤寧宮,福惠就如皇后的親生兒子一般,他這一走,皇后怕是要傷心欲絕了。”說完,他重重地嘆口氣,轉身向眾大臣走去。

待眾人靜靜離去,我上前輕輕推開房門,胤禛背對著房門坐在桌邊,紋絲不動,只是髮辮有些許亂。我凝視著那直挺挺端坐的後背,壓了兩日的悲痛再也無法抑制,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半晌後,我擦擦眼淚,強忍著悲傷,走過去跪在地上摟住他,臉貼在他的後背上柔聲道:“不要這麼憋著,難受就發洩出來吧。”他依然如剛才一樣,端坐不動,我輕輕搖搖他的身子道:“你這麼折磨自己,福惠就能活過來嗎?”

感覺他身子一顫,繃緊的後背也鬆了下來,我站起來,走到他的面前,他眸中沉痛無比,薄唇已乾得裂口,我蹲下身子,撫著他的臉龐,淚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他默默地望了我一會兒,用手拭去我腮邊的淚,緩緩站起,一言不發地走到床邊,和衣躺了下來。我跟過去,為他蓋好薄被。接著疾步出門,向御膳房走去。

我端著一碗小米清粥走進西暖閣時,卻發現他竟不在床上。

我走出房門,提步向養心殿走去。

大殿門口立著的高無庸忙上前兩步,接過粥,正欲行禮,我擺手止住問他:“大殿中有何人?”他向內望了一眼,輕聲回道:“怡親王。 ”我接過粥,跨入大殿。

“出洋船隻條例已經制定好了,只待下旨了。”剛入大殿,就听到十三的說話聲。胤禛表情是平靜的,默默聽完後淡淡地說道:“那就下旨吧,先按這個執行。”說到這裡,他眉頭輕輕蹙了蹙,淡漠的表情退去,冷聲問,“查得怎樣了?”

十三沉默了一瞬,沉聲道:“前些日子,福惠偶爾發現那湖里的魚煞是好看,於是那日叫了皇后娘娘去賞,這才出的事。臣弟已經查了當時園子裡的所有人,宮女太監們都離得挺遠,福惠身邊只有皇后娘娘和貼身大丫頭嵐冬,福惠落水後,嵐冬最先下水去救,隨後太監們紛紛下水,但還是來不及,等找到福惠時,他已經斷氣了。”

嵐冬,也就是呂嵐曦,兩次出事她都在現場,究竟這是過於巧合,還是她真的有問題?

我立在原地,默默地想著。如果她有問題,她做了這麼多,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誰?她總應該有理由,究竟有什麼恨,能使她下得了這麼狠的手段?是在針對皇后嗎?還是……我有些不敢往下想。

“若曦。”乍聽到胤禛的聲音,我回過神,望著他道:“我熬了些粥,你已兩日未進食,需要吃些軟粥調理一下。”

把粥放在案上,瞥了一眼兩人沉靜的臉龐,我在心中暗暗傷神,這些事為什麼一件接著一件發生呢,為什麼平靜的日子總是這麼短暫呢?細細想想,我又搖頭苦笑了一下,自己這是怎麼了,宮中之事歷來如此,是沒有太多“為什麼”的。

突地覺得大殿內靜悄悄的,疑惑地看看兩人,胤禛臉色依然平靜,沉默地盯著我,十三掠我一眼,收回目光後盯著眼前的桌角,一動不動。

胤禛見我回神,緩緩說道:“你先回去。”我沉默地盯著他,知道他要吩咐十三做些事​​情,又不想讓我知道。我收回目光,低頭攪攪粥,深吸口氣,盯著他道:“無論你心中有多難受,你都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要讓心疼你的人心痛。”他眸中掠過一絲溫暖,但瞬間過後,面色卻若萬年玄冰,冷得讓人不敢直視。

我固執地站在原地,他輕嘆了口氣,端起碗喝了幾口。我舉步下階,疾步向殿外走去。

出得大殿,我轉身進入茶水房。房內一個眼生的宮女正打著瞌睡,另外一個坐著,腿上攤著本書,正聚精會神地看。

也許是發覺房中來了人,坐著的宮女抬起頭,原來是笑泠。見到是我,她慌忙起身行禮,我揮手道:“給我泡杯茶,然後出去看著,如果怡親王出了大殿,及時回我一聲。”她應聲“是”後,手腳麻利地倒好茶水,放在我身邊,快速地走了出去。

抿了兩口,唇齒留有清香,我心中暗奇,她竟是位泡茶好手。起身拿起她方才翻看的書籍,“茶經”兩字赫然入目,原來是唐朝茶聖陸羽的著作。我輕輕嘆了口氣,腦中驀然想起以前的事。

正在出神,細微的腳步聲響起,笑泠進來道:“娘娘,王爺已經出了大殿。”我起身,把書遞給她道:“無論是煮茶,還是泡茶,只要合了喝茶人的口味,便是好的。”她一喜,躬身一禮道:“謝謝娘娘提點。”我點點頭,看了依然未醒的宮女一眼道:“精神不濟時,不要來應值,御前應值,可容不得犯錯。”說完,提步而出。

殿外,十三緩緩走著,我提步追了上去,和他並肩而行。

沉默了一會兒,他開口道:“等我何事?”

我微怔,側過頭瞄他一眼,他又道:“御前奉茶的小宮女,看見我出殿門就轉身便走,隨後你就跟著來了,不是等我嗎?”


匿名
狀態︰ 離線
44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2:32:24
我暗自思索了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個嵐冬沒有什麼問題嗎?”

十三停下步子,眉睫輕蹙道:“你為何這麼問?”

我嘆道:“嵐冬入宮前曾易名呂嵐曦,她拜師學過功夫和醫術,和張毓之是師兄妹,據說功夫雖不是很好,但身手比一般人還是好很多,並且醫術十分高明,對藥物和食物相生相剋研究得頗深,這方面宮中的太醫也許並不比她強。”

十三沉思了會兒道:“難道你懷疑,上次皇后的病她做了手腳?或者,根本就是因為她皇后才有了那場病?”

我輕輕搖頭道:“我不能肯定,只是懷疑而已。也許皇后是真的生病了,只是太醫救治的時候她做了手腳,令皇后的病加重了而已。”

十三聽了我的話,陷入了沉思,半晌後才道:“皇兄不知道?”我嘆氣道:“這次事關福惠的一條命,我並不能肯定的事,又如何向他說?況且,我兩次見到呂嵐曦在八爺府前,究​​竟她和八爺有沒有關係,我並不知曉。”

聞言,十三搖搖頭,笑道:“她不會是八哥府中的人,這你不用擔心。”我盯著他問道:“你怎能如此肯定?”他嘆道:“八哥已去多年,即使當時有些想法的人,看到如今朝堂上的局勢,也不會再有所行動。另外,還有一些事情,你也不用知道。”

我默默思索一會兒,點點頭,覺得他說得極對。

但十三眉梢一揚,沉聲道:“即使查不出什麼,她也不能再待在坤寧宮了。另外,一個年輕女子對功夫和醫術感興趣,也是極特別的。”他頓了一下,又繼續道,“但這次她畢竟立了功,總要給她些恩惠才是,她入宮也有些日子了,想來也想念阿瑪和額娘了。”

我默默地抬起頭道:“你懷疑她的身份?”十三肅容冷聲道:“如果她真有什麼問題,她要為福惠的死付出代價。”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這是不爭的事實,沒什麼可多想的。

兩人默默地走著,各懷心事,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我走後,你皇兄又吩咐了什麼?”十三瞅我一眼,淡淡地道:“如果福惠的死是一個意外,那當日陪著賞魚的宮女和太監,除了坤寧宮總管和嵐冬外,全部陪葬。”

我一驚,腳步一滯,覺得胸口有些悶,有些後悔問了這些。

十三停下步子,面沉如水,望著我道:“若曦,這事與你無關,你不要再問了,你目前只要照顧好皇兄和弘翰就行,不必考慮其他的。”

我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十三見狀,嘆道:“你如今已有弘翰,福惠這一出事,如果你為奴才們說話,知道你為人的清楚你只是不想無辜之人受到連累,但別有用心的人會怎麼說,你心中應該清楚。”

我思緒紛亂,但再也提不起精神說宮中的事。我淡淡一笑道:“佐特爾在交暉園生活得可習慣?承歡怎麼樣?”

十三舒了口氣,道:“佐特爾適應能力很強,但承歡整日里只是和佐特爾一起玩耍,和府中的其他孩子們都合不來。綠蕪和承歡有七分神似,照理說,承歡應該有所感覺才是,可她和綠蕪依舊不親近,不僅如此,我總覺得她對綠蕪還有些抗拒。”

我皺起眉頭,道:“承歡年齡漸大,你是否考慮一下告訴承歡真相,讓她們母女團圓?”十三微笑著搖揺頭道:“現在雖然綠蕪傷心,但我們畢竟在一起,承歡也生活在綠蕪的身邊。我不想冒險,綠蕪的身份不允許是其一,其二是我不知道承歡能不能接受親生母親活在世間,卻從來沒有照顧過她的事實。如果她不能理解,傷心的可是兩個人。另外,如果抖出綠蕪的身份,會發生什麼事,誰也無法預料。”

我低頭苦笑一陣,道:“你們總想著這樣不會傷害承歡,或許等承歡知道真相後,她會怨你們,為何不早早讓她知道自己本該早知道的事。”說完,我對著微怔的十三淺淺一笑,轉身疾步往回走去。

跨入養心殿,卻見案子後的他以手支著額頭一動不動地註視著几案一角,眉頭緊皺,神色淒苦。我站在殿中央默默凝視著他,心中酸痛不已,但又沒有一絲辦法能緩解他內心的苦楚。

站了半晌,一腔愁緒漸散,理智慢慢回來。此時此刻,我怎能如此無措?於是,我舉步走到他的身側,環住他的肩,靜靜把臉靠在他的肩頭。兩人默默地靠在一起,他啞著嗓子道:“你先回去,我單獨待一會兒。”

我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望,他眸中的淒苦已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堅定,我心中一緊,這種神色我已好久沒有看到了。

凝神看他片刻,雖知道現在不是開口的最佳時機,仍是一沖動說道:“死者已矣,不論他是失足落水,還是有人故意為之,我們現在做什麼,他都不會再活過來。”

他緊盯著我,眸中有一絲冷意瀰漫。我心神微亂,口舌有些打結:“我說的並不是什麼都不去做,而是仔細調查,查清真相,如果真是有人刻意為之,那怎麼處罰都是他應得的。可如果真的只是失足落水,那麼讓當日陪著的奴才們都跟著陪葬……”

我話未完,他已淡淡地截口道:“此事你不要管。”我低頭望著他,突然發現兩日之間,他的髮辮中竟有了絲絲白髮。

在現代時看到電視劇中的人物在傷心之下,一夜之間鬚髮皆白,總覺得有些誇大其詞,沒有想到親眼目睹時,我卻如此心傷。我輕輕地抬起手臂,握住他的手,盯著他略顯蒼白的臉,看著他黑沉陰晦的眼睛,心頭一陣難受,他此時必是極度悲痛的吧。

他凝視著我,半晌後,反握著我的手,輕扯嘴角微笑道:“若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只是這些奴才們沒有盡責盡力照顧六十,卻也是實情。”不待我開口,他又道,“我還有些事在處理,你去吧。”

我抽出手,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只是不希望無辜之人送命,而讓真的有心之人成了漏網之魚。”說完,我朝他淺淺一笑,然後轉身緩緩向外走去。

“若曦。”背後傳來他的聲音,我停下腳步,回身靜靜地望著他。互相凝視片刻,他卻道:“去吧。”說完,低下頭不​​再看我,我心中不解他為何如此,站了一會兒,轉過身子緩步出去。

坤寧宮

烏喇那拉氏躺在床上,目光散漫,面色蒼白,兩眼盯著帳頂一動不動。我坐在床邊,輕輕拉住她的手。她慢慢扭過頭,目光有些呆滯,盯著我半晌,慘淡地笑道:“六十回來了嗎?”

我心中一愣,她似乎有些神誌不清。我揮手招來坤寧宮太監總管小路子,問道:“娘娘這幾日一直如此嗎?”他目光一黯,苦著臉回道:“娘娘有時清醒,有時就如現在一樣。”

我眉頭蹙了起來,整個后宮事務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她不能出事。我默默地盯著她,她眉宇之間仍然有絲迷茫:“他還沒有回來?”我搖搖頭,她面色更白,慢慢支起身子道:“快吩咐人去尋他。”

我輕按下她的身子,向小路子一干人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待一行人魚貫而出,我盯著她道:“姐姐,你認得出我是誰嗎?”皇后怔忡地望了我半晌,突然雙眸蘊著的淚刷的一下如泉湧般流了出來,我輕柔地拭去,道:“姐姐,妹妹知道你心中很難過,也知道你待六十阿哥如親兒子一般。可是,他人已經不在了,你這樣不吃不喝地折磨自己,也改變不了什麼。”

她的淚不停地向外湧著,悲聲道:“自弘暉早殤,我就一直沒有再生出孩兒,皇上並沒因此而責怪我。年妃過世,皇上憐憫我,把六十交給我撫養,可我究竟做了什麼,怎會如此不當心?皇上的子嗣本就少,六十又去了,我真的罪孽深重。”

深吸口氣,我開解她道:“皇上的子嗣是少,但自古以來,皇位也只是一人能得,子嗣多也並非全是好事。遠的不說,就是聖祖年間,皇子爭儲,慘烈異常,我們都是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你應該明白的。你不用因此而責怪自己沒有生出孩兒,六十的死只是意外,我們都不想發生這種事,可這事已經發生了,我們不能活在這種自責中。失子,最痛的應該是皇上,這時候你更應該堅強地站起來,繼續為皇上打理后宮,這才是我們要做的。”

她止住眼淚,支起身子,我拿起軟墊放在她的身後,扶她斜靠在上面,她注視著我道:“妹妹比我明白。”見她恢復了理智,我開口問道:“那日的情況到底是怎樣的?”

皇后雙手緊抓著棉被,眉頭微鎖,眸中露出一絲痛苦:“那日,六十興沖沖地跑來,說湖中的魚很好看,當時我還笑斥他,這天已近深秋,魚早已藏身到水深處,哪還能看得見。他卻說自己親眼看到的,還說前些日子我身子不好,都沒有好好陪他,我這才陪他去了。

“當時,我們穿過​​湖中的長廊,走進亭子裡,靠著欄杆,真如那孩子所說,湖中還真的有魚,而且不同於往日里我們看到的。當時,由於未帶魚食,六十就吩咐小路子去取,小路子走後一會兒,就出了這事。”

見她雙手輕顫,我輕輕拍拍她的手臂,待她平靜一些,我又問道:“當時亭子裡還有誰?出事時在場的人都在幹什​​麼?”

她出神地想了一瞬道:“奴才們都在湖邊,只有我、六十,還有嵐冬,當時,我正和嵐冬說些以前的舊事,沒有留神,六十不知怎麼的就落水了。嵐冬及時下水去救,可終是晚了一步。”

她朝我慘然一笑道:“如果我的命能換回六十的命,那該有多好。”我心往下一沉,握緊她的手,道:“你不能這麼想,這麼多年來,不論在王府還是在宮中,你都盡心盡力為皇上著想,你的功勞在皇上心中,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

她微怔,怔怔看我一陣後道:“真是像極了,這麼多年來,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你和若曦有關係嗎?依你的年齡,你不是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 ”

我剛才只顧著勸她,沒有發覺自己竟說漏了嘴。但是,若曦這個身份,我確實不想再提起,遲疑了會兒,我苦笑著掩飾道:“姐姐,若曦早已去了,我想,大概沒有人會和她有什麼關係吧。”她淡淡地笑了笑,道:“是姐姐多嘴了。”

對她笑笑,正欲開口,門外傳來嵐冬的聲音:“娘娘,你的藥煎好了。”

我起身坐在床邊,扶起皇后的身子,接過嵐冬手中的湯藥,慢慢讓她喝下。湯藥顯然很苦,她雙眉微皺,一口氣喝完。我把碗遞給嵐冬,拿起托盤上的糖塊,她接過服下,我這才輕柔地放下她,仍讓她倚在軟墊上。

她微笑著道:“有勞妹妹了。唉,我這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一年內,病了兩次,上次如若不是妹妹,恐怕我早已不在世間了。”我握著她的手,搖搖頭道:“姐姐莫要說這些喪氣話,上次只是痰湧,不是什麼大病。”

她反手握住我,苦笑著幽幽一嘆:“曉文,我知道你只想安安靜靜地生活,可我真的不在了,這偌大一個后宮,真正讓我放心的人,也只有你。 ”我心中一緊,她話中有話。我默默地思量了一會兒,道:“姐姐不會有事的,你不要胡思亂想。”

她搖搖頭,淺笑著道:“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心中清楚,我怕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這后宮裡的妃嬪雖說也有自府中出來的,隨皇上的時日也久,可她們都擔不了這麼大的擔子。熹妃雖說心地善良,處事公平,可她佛心太重,怕是鎮不住眾人,齊妃她們就不用說了。”

聽她輕輕一嘆,我心中也沒來由地一抽:“我怕是擔不下來,姐姐可以做到的,我未必可以做到。”她可以按大清製度,全心全意地為胤禛選秀,無怨無悔地守著空房,這是這個時空愛的一種表達方式,我真能做到嗎?我做不到。

她凝神看了我一會兒,繼而垂下眼瞼,輕輕地嘆了口氣:“這讓我怎麼放得下心呢?”我無奈地苦笑:“姐姐安心養病吧,不要想這麼多。”

她抬起頭,柔柔笑著點點頭:“是我太過一廂情願了,妹妹勿怪。依妹妹的性子,又豈會爭這個名分。”她微頓一下,又接著道,“我只是尋思著,這宮中只有你一人能公平地處理事情,因為你是一心一意愛著皇上,沒有任何雜念。雖說,你剛剛入宮時,就如若曦姑娘一樣,不想和我們接觸,但經過這幾年,你也慢慢地轉變了些。”




匿名
狀態︰ 離線
45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2:34:31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1-13 12:43 編輯

我微笑不語,她拍拍我的手:“不說這些了,我前些日子為弘翰做了件衣衫,本來想親自送過去的,不想……”她眼圈一紅,緊接著又道,“嵐冬,拿過來吧。”

嵐冬自櫃中取出,雙手遞了過來。我粗略一打量,發現手工竟異常精細,笑著道:“沒想到姐姐竟有一手好針線活。”她看著衣衫,眼神柔和無比:“皇上繼位前,府中銀錢開支管得極嚴,不像其他親王貝勒們,因此府中出來的幾位娘娘,都會些針線的。”

身側傳來輕輕的咳嗽聲,像是極力壓住的,我扭頭一看,嵐冬已跪在地上:“請娘娘恕罪,嵐冬這就退下。”她面色有些蒼白,身體似是不適,我盯著她:“病了還來應值?”

她微一抬頭:“奴婢知罪。”此時,皇后揮手讓她起身,又轉頭對我道:“六十落水,她也受涼了,本想讓丫頭休息幾日,可她很會把握煎藥的火候,這才讓她帶病應值,怪不得她。”

嵐冬面色沉靜,整個人看起來不卑不亢,乍看起來,真有一絲大家小姐的姿態。我心中一嘆,對她的懷疑莫名少了一分,竟還隱隱地生出一絲好感來,於是,我不由自主地笑著問她:“你水性很好?”

她微怔一下,看了我一眼:“回娘娘話,嵐冬水性一般,談不上很好。”她的話條理分明,我斂了笑容,盯著她:“當時你可曾留意六十阿哥為何會落水?”

她掠了皇后一眼,道:“那日,阿哥一直趴在欄杆上賞魚,奴婢和皇后娘娘聊著娘娘在雍親王府時的一些舊事,不知為何阿哥會滑下去。”

她面色淡淡的,好像在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我打量了她一會兒道:“照理說,人落水後不會馬上沉入水底的。”她一呆,望望我,又垂下眼瞼: “六十阿哥確實不是一下子沉入湖底的,阿哥一落水,我馬上下水,不想水很涼,驟然入水,腿竟​​抽筋了,我支撐著游到阿哥身旁,剛抱起他,誰知阿哥一隻手摟住我的脖子,一隻手抓住我胳膊,我的手怎麼也抽不出來,我們兩人是一起沉下去的。”

兩人同時入水,卻是一死一生,我心中疑惑不已:“但我聽聞,阿哥被救上來時是一個人,而且已經嚥氣。”她抬起頭,直視著我:“不錯,我們沉入水底後,不知為何,阿哥竟鬆開了手,但我卻沒有一絲力氣。”

皇后又低聲啜泣起來,我在心底暗暗嘆氣,為她拭去淚水,帶著絲歉意道:“又讓你難過了。”她淺淺一笑,望著嵐冬道:“這丫頭被救上來時,也只剩下一口氣。這些日子也多虧了她,如果不是她懂得一些藥理,我這身子也不會康復得這麼快。”

我微微一怔,皇后知道我的意思,難道我的猜想是錯的?我對她笑笑:“你對藥理感興趣?”她垂著眼瞼淡淡地回道:“奴婢的額娘身子弱,奴婢小時候曾親眼瞧見額娘犯病的模樣,因此立志要學些醫術,以便時時在身邊照料她。”

聽了她的話,我舒了口氣。但願自己的擔憂是多餘的,她的確只是一個普通的宮女。皇后對著她微微笑了一下:“嵐冬,你下去吧。”嵐冬面色一暖,微笑著躬身施了一福,輕盈地退了下去。

看情形,皇后對嵐冬是十分寵愛的。皇后向內移了移身子道:“曉文,姐姐如果哪一天真的不在了,就讓嵐冬這孩子跟你回圓明園吧,這丫頭外表看起來雖冷淡,但心腸卻極好。”

我暗暗吸了口氣,不知道怎麼拒絕她。可轉念一想,再過幾年,她也該出宮了。另外,如果十三真的調查出來她有什麼問題,她在宮中怕是也待不了多久,我撫著她的手臂道:“姐姐今日總說這些話,你會好起來的,不用太過擔心。”

看她的樣子有些疲倦,我拿下她身後的軟墊,為她拉拉被角,起身道:“好好休息,你會好起來的。我這就走了,改日再來看你。”她伸出手,握住我的手:“皇上那兒,你要多費些心。”我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我跨出坤寧宮的大門,一抬頭,卻見嵐冬站在路邊。心中一怔,繼而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應該覺察出了我對她的懷疑。她的確是一個聰穎無比的女子。


她躬身行禮,起身後道:“奴婢想同娘娘談談。”我微笑著頷首,她左右望望道:“奴婢覺得這兒​​非談話之地。”我依然笑著道:“邊走邊談。 ”

她微微落後一步隨著我,我們走了一會兒,她目光直視前方,忽然輕笑一聲道:“娘娘難道不想知道奴婢當時和皇后娘娘談論的是什麼嗎?”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六十為何會落水上,竟忽略了這個問題,她們當時想必很專注於那個話題,以至於六十為何落水,兩人竟都不知道。聽她的口氣,想必她們的談話應該和我有關。我淡淡一笑,道:“我對別人的談話向來不感興趣,嵐冬姑娘想說,我就听著,如果不想說,我也不勉強。”

她頓了一頓,道:“娘娘向奴婢訴說,她剛剛嫁給皇上時的種種,當時皇后娘娘沉溺其中,很幸福。”我腳步一滯,停下腳步問她:“為何對我說這些?”她面色淡淡:“然後,皇后娘娘說到了若曦姑娘,她曾是廉親王的妻妹,並且是當時聖祖皇上面前的紅人,是一個很獨特的女子。”

她眼中隱隱閃過一絲恨意,使我心生訝異,我默默注視著她,片刻過後,她抬起頭:“皇后娘娘說,從沒有看到皇上如此上心地對一個女人,她講著自己所知道的皇上與若曦姑娘的點點滴滴……最後,又講到你的入宮,你的言行舉止如何像若曦姑娘。後來,不用皇后講,全宮幾千人都看到了皇上如何對你,又如何對其他妃嬪。”


我盯著她道:“講這番話,是為你,還是為皇后娘娘。”她微怔,目光帶絲疑惑,我輕笑一聲:“如果是為皇后娘娘,我很欣慰,不枉她這麼疼你,甚至連你的以後,她都為你安排好了,但如果是為你,我很想知道,你究竟為什麼給我說這番話。”

    她神情猛然一變:“什麼以後?”我看她一眼,緩步前行,對著前方輕聲道:“她說如果自己一病不起,就讓你隨我回園子,跟在我的身邊。”她默了會,淡淡地嘆道:“她對我確實太好,剛才這番話也算是我為她說的,娘娘的身子虛弱,怕是撐不了幾年。”

    兩人停下腳步,她淡淡笑著道:“娘娘是否懷疑奴婢沒有盡心救六十阿哥。”我搖頭道:“我只是問問,並無其他意思。”她收起笑容:“那可能是奴婢多想了,這件事已以發生了,我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只是娘娘身份尊貴,言談或許決定著奴才們的生死,沒有證據的事,請娘娘慎言,奴婢不想連累家人跟著遭殃。”

    我定定的凝視著她:“有沒有做過,還是自己心中清楚。今日就到這裡吧。”我轉身行兩步,又轉身回來,卻發現她怔怔在望著我,見我猛然回身,她顯然一驚:“娘娘還有何吩咐?”她默看她一陣,道:“姑娘既然懂得藥理,應該還懂得藥物與食物的相生相剋,相信皇后娘娘的飲食,不會出現類似問題。”

    她微微抿起嘴角:“是師兄告訴你,我懂這些的吧,他言行一直謹慎,很少在外人面前說別人的事。不過,娘娘放心,我既然懂得這些,這當然不會讓這些事情發生在皇后娘娘身上。”說完,微一躬身,轉身疾步離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46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10:57
西暖閣

    銀白的月光灑進房中,房中沒有點燈,站在門口,透過灰暗的光線打量著他,他站於窗前,仰首望著彎月。

    深透口氣,走過去點亮宮燈,示意房外的高無庸進來,擺上飯菜,待一干人忙完退下。我掩住房門,走到他身旁,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側。

    過了半晌,一陣細風吹來,帶進絲絲涼意,我不受控制的打個噴嚏,他微不可聞的嘆口氣,關上窗子,環住我的肩轉身走至桌邊道:“喝些熱湯,暖暖身子。”

    為他盛上一碗粥,放在他的面前,他搖頭道:“若曦,我沒有胃口,你先吃些,我待會再吃。”我放下碗,微著道:“看你這麼苦著自己,我還怎麼嚥下去。這是我特意做的肉桂豬肝粥,這些日子你面色蒼白,吃這些能補氣養血,你多少吃一些,如若不然,你如何有精神處理朝政。 ”

    他輕嘆一聲,淡淡地道:“我陪你用一些。”看他端起碗,卻久久沒有吃下一口,我心中酸楚不已,眼淚無聲而落,一滴一滴滴入碗中,我咬住下唇,極力忍著不出聲,六十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自己體會不到那種切膚之痛,可作為母親,我卻清楚的知道失去孩子,對父母意味著什麼。而他雖然悲傷萬分,卻隱忍著。

    許是覺察出了我的異樣,他扳起我的頭,待看清我滿臉的淚,他眉頭蹙起,輕輕的拉我入懷:“若曦,你能去坤寧宮安慰皇后,我很高興。你很擔心我,我心裡知道,只是我心中真的很難受。”

    淚依舊不受自己的控制,我閉上眼睛,不讓它從眼中滾落,此時此刻,我怎能在他面前流淚呢?我應該讓他早日自悲傷中走出,於是,我輕輕的擦擦臉,微微一笑道:“只要你能振作起來,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他抬起我的臉,凝視許久,我回望著他,臉上依然掛著淺笑,半晌後,他輕輕一嘆,復又把我攬入懷中,兩人靜靜擁了會,他忽然道:“朕是大清的皇上,為了大清的子民,朕會振作起來,使我大清的江山萬世長存。”

    我把頭依在他的肩頭,輕輕的點了點頭。

    ―――――――――――――――――

    推開窗,涼風撲面而來,煞是清爽怡人。

    門輕輕被推開,菊香端著盆輕輕的走進來,把盆放好後,絞了帕子走到我身旁:“娘娘,洗漱一下吧。”我深深吸口外面的空氣,方轉過身子接過帕子問:“阿哥醒了沒有?”她笑道:“還沒有呢,聽巧慧姑姑說,阿哥估計還會再睡一陣子。”

    今晨起來,胤禛精神已好了許多,我一直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這會,他上朝去了,而弘潮又未醒,正好偷得一會閒,去呼吸一下清晨的空氣。

    迅速的洗臉、漱口,然後,坐於鏡前,輕巧的為自己梳了一個簡單的發式,便起身向外走去。站在門前的菊香瞠目結舌,猶豫了許久還是開口道:“娘娘,你這樣出去,是不是有些失身份,會惹閒話的。”我腳步未停,輕笑一聲:“阿哥如果醒了,去禦花園找我。”

    緩緩在小路上踱著,風是涼涼的,吹在身上有幾許寒意,風裡夾雜著草木的芳香,還有一縷若有若無的果香,在清晨的空氣中緩緩的流動著。

    光線漸漸明亮起來,天空顯得格外幽藍而高遠,抬頭看著它,自己也彷彿融化在那一片蔚藍之中,重重籲出一口氣,一掃這些日子心中的鬱積之氣,整個人也輕鬆了下來。 “娘娘。”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怯怯的叫聲,我疑惑的轉過身子。

    有些眼熟,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他究竟是誰。許是見我面帶迷茫神色,他雙袖一打,跪下道:“奴才是翠竹的弟弟。”我恍然憬悟,心中想起了那個在雪地裡求我救翠竹的小太監。

    讓他起身,他躬身立於原地,垂著眼臉輕聲道:“奴才已等了娘娘數日,但一直沒有機會和娘娘說得上話。”我心中忽然想起暢春園中的那個香囊,回到圓明園就發生了六十落水的事,竟忘看裡面究竟是什麼。

    許是我一直未作聲,他偷眼打量我一下,見我望著他,他一驚,急忙垂下頭道:“宮外一位叫李福的人托奴才帶​​話。”說完,匆匆自懷中拿出一張條,雙手遞給我。我接過,展開,一行字映入簾:

    '老奴已是油盡燈枯,如果姑娘還念及王爺一點情意,請速出宮與老奴一見。兮遠玉器店李福留。 ’

    我心中琢磨了會,卻無任何頭緒,前些時日還與十三談過弘旺的事,遠在熱河的他在十三的關照下,雖比不上京中的皇子貝勒,卻也是過得自在愜意,此時李福求見,到底是有什麼未了之願。

    沉思了會,我抬起頭問他:“何人給你傳的信?”他身子輕顫一下,兩手來回搓著:“回娘娘話,我並不認識傳話之人,我也並不知道李福是何人,只是傳信之人手中拿著我娘親的簪子,說是娘親託人來捎信的。奴才也曾問他,為何會認識我娘親,但聽他說,和我娘親並不相識,只是收了娘親的銀兩,這才傳的話。”

    翠竹的話是真的,他的確什麼不知道。我看著他,心中微嘆口氣:“你退下吧,此後,不要再做這類事情。”他慌忙應聲,然後小跑著離開。

    心中一陣恍惚,人也呆呆站在原地,半晌後,猛然回神,卻發現早已是紅日高掛。我暗暗嘆口氣,又垂目靜靜思索一會,覺得無論如何都要出宮一行。心中主意已定,便舉步往回走去。

    還未踏入房中,便聽見弘瀚'咯咯'的笑聲,站在門前,長長出了口氣,待心神靜了下來,方走進房中。

    只見弘瀚裹在薄被中,胤禛坐於床邊,拿著一塊鍍金懷錶不斷的在弘瀚的眼前晃著。弘瀚已近一歲,手腳已是靈活無比,此時早已手腳並用踢開薄被,嫩藕似的小胳膊高舉著,嘴中'唔唔'的看著胤禛。胤禛臉上掛著笑柔聲道:“叫聲皇阿瑪,阿瑪就給你。”我站在門口,心中一絲暖流湧出,他終於放下了。

    “小姐,別讓阿哥著涼了。”不知何時巧慧站在了我的身後,我頭未回,擺手讓她退下,待身後沒了動靜,我走到床邊道:“他還不滿周歲,哪會叫阿瑪。”

    坐在他的對面,拿起床上的衣服,抱起弘瀚,準備為他穿衣。大傢伙大概是沒能要到懷錶,剛被我抱起來,就咧嘴兒要哭,伸出小手指著胤禛:“阿……,要……。”胤禛一怔,緊接著看著我笑道:“我們的兒子會叫阿瑪了。”我點點頭,笑著道:“再過兩個月,叫得會更好。”

    他嘴角逸出絲笑,眼睛柔柔凝注著我,兩人相望著靜默了會,懷中的小傢伙'啊啊'的掙著身子,他搖頭輕笑,然後把手中的懷錶遞給了弘瀚。我輕輕嘆口氣:“這麼貴重的東西給他玩,你太嬌他了,嬌子如殺子,早晚會寵壞他的。”

    他唇邊依舊帶著笑:“這就嬌這幾年,待他大一些,文要學武要練。如果那時該認的字認不下,該學的架勢學不來,該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誰也護不了。”

    話剛落音,弘瀚已舉起手中的懷錶摜了出去,'啪'的一聲,那表跌在地上,玻璃面兒立時摔得稀碎。我睨他一眼笑道:“兒子抗議了。”他看了我一小會,收起​​笑容盯著我淡淡道:“早膳後,我要往坤寧宮一行。”

    我撇開目光,眼光低垂,瞥到手指上的戒指,忽然從心中泛上一股苦水:“去吧,她需要你親口告訴她,你並沒有責怪她,她心中的結才會解開,身體才會好起來。”他走過來,站在我的身邊,伸手撫著我耳旁的碎發:“只有你最懂我的心思。”我輕輕的靠著他的身上,任由他自發間撫向我的脖頸。

    ――――――――――――――――――――

    為弘瀚擦擦嘴角,對站在一旁的菊香交待:“對巧慧說,這陣子天干氣燥,一個時辰後為阿哥餵些冰糧銀耳湯,記得銀耳要碎一些。”菊得應下後,抱著弘瀚走出了房門。

    在房中踱了兩圈,內心依然一團糟,怎麼也靜不下來。

    “娘娘,奴才小路子求見。”房門外傳來坤寧宮太監總管小路子的聲音,我心中有些微怔,胤禛走了沒有多久,應該還沒有到坤寧宮。

    躬身進來的小路子道:“皇后娘娘命奴才請娘娘前往坤寧宮。”我心中詫異,淺笑著問:“可是有什麼事?”他抬起頭陪著笑道:“今日怡親王、果親王的福晉們進宮看望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知道娘娘和怡親王的福晉們素來親厚,這才吩咐奴才過來請娘娘過去說說話。”原來是這麼回事,我笑著道:“回去回你主子一聲,我這就過去。”他應聲後,匆促地走了出去。

    走進坤寧宮,卻見嵐冬站在台階下,看見我,她向前走兩步,對我躬身一禮,我點點頭,她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卻是什麼也沒說,我盯著她默了一瞬,踏上台階,向房中走去。

    那拉氏舒適地半躺在軟榻上,胤禛斜身偏坐在榻邊看著她,我匆匆看了一眼,卻發現除了他們兩人及宮女們外,沒有他人。於是,我停下了腳步,人有絲尷尬,心有點微酸,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心中躊躇一陣,輕輕轉過身子,欲舉步出去,誰知剛剛轉身卻聽到:“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已經到了。”心中驀然明白嵐冬為何如此,在心中暗暗苦笑,慢慢轉過身子。
匿名
狀態︰ 離線
47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13:15
那拉氏略顯蒼白的面孔竟有些微紅,扭頭望望我,又略顯擔憂的看看胤禛。而胤禛雙眸凝視著我,眼中蘊著一絲憐愛。我掠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嘴角噙著著笑,向前走兩步,矮下身子施了一禮,那拉氏支起身子道:“妹妹勿須行禮。”然後,吩咐身後的宮女: “為娘娘們備座。”

    待熹妃、裕妃等一行人進來,相互見禮後,我緩緩落座,盯著那拉氏笑問:“姐姐的身子可好了一些?”那拉氏恬淡的笑著:“身子輕了一些,也能下床了。”我輕輕咬了一下唇,依然笑著道:“那我就放心了。”

    坐在身旁的熹妃笑著道:“醫生和病人,看病和吃藥也是要講緣分兩個字的,看來,這次為姐姐醫治的太醫醫術相當高明。”

    垂著眼臉靜靜地聽著,心中知道他的眼神不時的停在自己身上,可心中卻不想抬頭看他。

    心中突地覺得自己這些日子做的一切都是多餘的,六十落水,不管是什麼原因,歷史注定他會死於今年;那拉氏生病,自己即使不來勸慰,她也不會出什麼事情。這所有的一切事,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沿著歷史的軌道發生的。自己不能阻止什麼、也不能改變什麼,自己何不生活在自己的小院子裡,守著自己心中想守的人,過著自己想過的生活,這不是自己一直期望的嗎。

    茫茫然的出著神,不知過了多久,幽幽回神,只聽胤禛淡淡的聲音:“……朕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想再失去一個嫻淑的皇后,想開一些,好好調養身體。”那拉氏許是心中感動,哽咽著道:“臣妾有負皇上所託,也對不住年妹妹。”眾人噓唏感傷一會,那拉氏又道:“臣妾為著皇上也會支撐著起來的。”

    胤禛默了會,站起身子,環視眾人一眼,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刻,然後淡淡地道:“朕還有些折子沒有處理,你們聊吧。”那拉氏直起身子,胤禛拍拍她的肩頭,說道:“你只管躺著,不用起身行禮。”

    目送胤禛走出去,眾人的話匣子才算打開。我默默的聽著,腦中有些恍惚,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緊接著便是十三、那拉氏……幾乎每年他的身邊都會有一個重要的人離開他,……。

    “姑姑,承歡很想您。”乍聽著承歡的聲音響在耳邊,我才猛然回神,收起飄忽的思緒,這才發現,原來十三及允禮的福晉們已經來了。

    眾人各自見禮後,福晉們這才落了坐,我對對面的綠蕪微笑著輕輕頜首,綠蕪淡淡一笑,我收回目光,對站在我身旁的承歡笑著輕斥:“越大越沒規矩,連禮都不知道行了。”承歡眼眶一紅,低聲道:“承歡害怕說錯話,會令皇后娘娘更加傷心。”

    心中微微一怔,同時又有些高興,默默看她一眼,這孩子真的長大了,說話已經知道權衡輕重。只是不知道回府的這些日子,她到底都經歷了什麼,竟好像長大了許多似的。

    我握著她的手,正色道:“說出你心底想說的,就行了。”承歡猶豫一下,便走到軟榻前,乖巧的行了一禮後,便站在了榻旁。那拉氏笑著拍了拍身邊道:“承歡,坐下。

    承歡坐於那拉氏的腿邊,眼光便投向了我,我對她點點頭。她遲疑一下,探著身子摟著那拉氏,聲音有些哽咽:“您不要傷心,福惠弟弟雖然不是您的親生兒子,可和您的親生兒子也沒有什麼兩樣,他陪伴了您幾年,他走了,您很​​傷心。就如若曦姑姑和我一樣,她走了,我也很傷心。但是傷心歸傷心,您要振作起來,就一定會有另外一個福惠來陪您的,就如承歡一樣,現在就有了曉文姑姑。”

    頓了一下,承歡又低聲續道“其實福惠弟弟心中也是很想他親生額娘的吧,所以,我們大家都不要為他難過,他只是想額娘了,想去陪陪額娘。現在,他心中一定很高興。”

    我一怔,向對面的綠蕪看去,綠蕪輕咬著下唇,兩手藏在袖中,雙臂卻僵硬的繃著。她身邊的兆佳氏淺笑著拍拍她的手臂,綠蕪苦笑一下,垂首默盯著地面。

    那拉氏默一會,拍拍承歡的背:“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兆佳氏笑著道:“謝謝娘娘誇獎,這還不全是幾位娘娘的功勞,承歡多年生活在宮中,很少回府,要不是幾位娘娘管教有方,這孩子哪會這麼懂事。”

    那拉氏直起身子,笑著道:“這我也一直很喜歡這孩子。”緊接著,她話鋒一轉,問承歡:“你可願意來坤寧宮陪我。”我心中一緊,承歡回府是自己苦心安排的,想讓承歡離開京城前,也想在十三辭世之前,他們一家三口能多待些日子,可是現在,又出了這麼一件事,在心中暗暗後悔讓承歡過去勸慰她。

    但是心底又實在不想就這麼讓承歡再度回宮,緩緩籲口氣,正欲開口,兆佳氏左側的富察氏已尖著噪子開了口:“皇后娘娘,這恐怕不行,讓承歡這孩子回府,可是皇上下了旨意。”

    那拉氏輕輕一笑:“竟把這檔事給忘了。”她握住承歡的手,問:“承歡,只要你願意,我會向皇上說的。”承歡掠了眼綠蕪道: “娘娘,再過兩年吧,佐特爾現在住在園子裡,他在這里人生地不熟,還是待他遊學兩載,回蒙古後,承歡一定回宮陪您。”

    那拉氏笑道:“真是傻孩子,兩年後你更回不了宮了。到那時,恐怕見你一面都要個一年半載的。”承歡一怔,面帶迷茫神色,那拉氏笑意擴大:“蒙古伊爾根覺羅族的王妃,和蘇完瓜爾佳王爺是姻親,阿瑪又是大清的王爺,承歡,福分真是不淺啊。”

    承歡滿面羞色,雙手摀著臉:“娘娘取笑承歡。”眾人跟著笑了起來,熹妃邊笑邊道:“姑娘大了,總是要嫁人的。這孩子以前和弘曆總是形影不離,這些日子,不在宮裡,還真有些不習慣。兩年後,再隨著伊爾根覺羅族的小王子嫁到蒙古,還真是見面難了。”

    兆佳氏柔和的目光注視著承歡:“唉,兒女大了,總歸是要嫁人的。只是,王爺怕是要難過了。”承歡紅著臉站起來,快步走到我身邊,輕聲道:“姑姑,別讓她們再說了,羞死了。”我看著面若桃花的她,輕輕嘆了口氣:“好好珍惜這兩年,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永遠無法彌補了。”承歡一呆,疑慮地問:“姑姑,你為何這麼說。”

    我握住她的手,看一眼對面的綠蕪,再一次輕輕的嘆氣。

    “妹妹。”不知何時,思緒又開始了飄忽不定,扭頭笑著問熹妃:“姐姐叫我何事?”她嘴角蘊著笑意輕聲問:“妹妹一直眉宇不展,可是有什麼難解之事?”我笑著搖搖頭,道:“昨夜沒有睡好,人有些困。”

    她溫和的笑笑:“帶孩子是很花精力的,我們面也見了,也聊了一陣子。不如你向皇后娘娘告個假,回去歇歇吧。”身邊的承歡開心的道:“正好,也有陣子沒見弘曆哥哥和嫂嫂了,我隨著姑姑一起走。”

    薄霧已經散了,陽光透過左右搖曳的枝葉,柔和的灑了下來。望著身邊不停說話的承歡,我輕輕嘆口氣。

    承歡側著臉盯著我有解的問“姑姑,你今日為何總對著承歡嘆氣,可是承歡做錯了什麼嗎?”我搖搖頭:“你沒有做錯事,這些日子,你在園子裡過得可好,開心嗎?”承歡默了一會道:“我知道姑姑想問什麼,姑姑你以後不用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停下腳步,靜靜望著她,她面容平靜、目光清澈。過了一會兒,我撫撫她的頭,點了點頭,她淺淺一笑,轉身離去。

    ――――――――――――――――――――

    斜靠在院子裡的躺椅上,一邊靜靜的看書,一邊煮茶。

    耳邊不時的傳來弘瀚開心的笑聲,我側過身子,看著坐在石桌邊的巧慧不停的逗著弘瀚,微微呆了呆,即而心中暖暖的。

    自那日坤寧宮歸來,一直刻意呆在西暖閣裡,一心一意過自己的生活。發現自己在這樣的生活狀態下,的確心神平靜,整個人也輕鬆了許多。

    微微笑著,盯著兩人,巧慧望了我一眼,道:“小姐,水都煮乾了。”我'啊'的一聲,慌忙直起身子,拿開壺蓋,水面上已出現沫餑。小心的把沫餑杓出,置於旁邊的熟盂之中,然後蓋在蓋子,繼續燒煮。

    巧慧搖搖頭,笑著道:“和我家小姐一樣,喝茶也喝的花樣百出,以前是泡茶,這幾日一如著了魔一般,不停的練習煮茶。難道換換方法、換換不同的水,茶水還能喝出其他的味道。”

    聞言,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精茗蘊香,藉水而發,無水不可與論茶也。',茶的色、香、味必須依靠好水才能顯現。稍次的茶用特別好的水泡飲,茶性借之而充分顯現,變成上好的茶;反之,用稍次的水泡上好的茶,茶性就不能充分發揮而成次茶。”

    “所謂茶性必發於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八分之水,試茶十分,茶只八分耳。品茶者為何會對煮茶的水極為重視,那是因為水的品質對茶湯的質量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你難道沒有聽到“龍井茶,虎跑水”、“揚子江心水,蒙山頂上茶”,這些都茶與水的最佳組合。 ”

    洋洋灑灑的說了一陣子,扭過頭,卻看見巧慧正抱著已睡熟的弘瀚盯著院門。
匿名
狀態︰ 離線
48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14:27
胤禛站在院門,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巧慧抱著弘瀚微微施了一福便退下去,他緩步走過來,坐於我的對面。

    我拿開壺蓋,水已然波滾浪湧,我將盛出的沫餑放入壺中少許,待茶湯煮好,均勻的斟入茶碗。然後,抬起頭,笑著道:“雨露均施,同分甘苦。”他嘴角微抿,端起茶碗,慢慢喝了一口,放下茶碗笑著道:“寓意不錯,但味道比著以前泡的茶,稍微差了些。”我重重嘆口氣,皺著眉道:“真的不好?”

    他伸手撫撫我的額頭,後拿起我放於桌邊的書,輕聲道:“許次紓,'茶疏'。”我'唉'一聲,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用細品,就發現他說的不錯,確實差了一些。

    他隨手翻了幾頁,頭未抬,淡淡地笑著道:“這幾日你有心事。”我點點頭,盯著他道:“在你心裡,到底是以前的我好,還是​​現在的我好。”他抬起頭,眉毛輕挑:“你所指的以前和現在,以何為界。”

    我撫撫自己的臉,舒口氣,皺著眉道:“以'變臉'為界。”聞言,他好笑的盯著我:“'變臉'前,我總在為你擔心,因為你的腦中所有的思想都和其他女子不同,我是擔心你有一天,會突然離我而去。”

    他斂了臉上的笑容,默默看我一陣,才低聲道:“而'變臉'後,你平和了許多,有些時候雖然不是自己心中想做的事、想說的話,為了我,你都會去做、去說。這樣的你,令我心痛。每次見你強迫自己改變,我都不由自主責怪自己。”

    我靜靜的注視著他,內心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原來自己在痛苦的時候,他也是感同身受著我的苦痛的。兩人默默相望了一會,他道:“你只要做回原來的你就好。”我點了點頭,他面色一鬆,端起茶碗慢慢喝了起來。

    我籲口氣,向後斜靠在椅背上,覺得整個人覺得輕鬆無比。用手遮住林木間隙透下來的陽光,瞇著眼問:“十三回園子了嗎?”

    等了一會,卻聽不見他的聲音,我疑惑的睜開眼,兩手抓著躺椅兩側的手柄,整個人探著身子站在我的面前,我面上一熱,欲支起身子,微微動了一下,卻發現兩人竟臉貼著臉。我抬起胳膊,推了他一下:“院門還開著呢?”他啞著噪子一笑,鬆開椅柄上的手,抓著我手,拉我起身。

    他緩緩坐在椅子上,盯著我面帶淺笑,然後,對我伸出了雙手,我面上一熱,匆忙向院門望了一眼。他微笑著搖搖頭,收回了雙手,靠在椅背上,閉上了雙眼,我輕咬下唇,略一沉吟,走過去關上門。回身,坐在他的​​腿上。

    他眼依然閉著,雙手環在我的腰際,拉我入懷,靠在他的胸前。兩人靜靜的不發一言,半晌後,耳邊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在心裡暗暗嘆口氣,他確實太累了。輕輕的拉開他的手,欲站起來。

    “十三今日起身去江南了。”他睜開雙眼:“估計得月餘還能回來。”我一怔,盯著他問:“前些日子,你不是要說派侍郎王璣、彭維新去嗎,為什麼突然又要十三也去?”他眉宇微蹙,嘆口氣道:“清理積欠,不是一年半載就能辦完的差事,如果不讓十三先去立立規矩,難免會發生地方官員、鄉紳賄賂京官,如果他們有了一致的利益,積欠就不會到國庫,朝廷的這個決策也將一點用處也沒有。”

    我無奈的扯了扯嘴角,但仍有一些不甘心:“果親王允禮去難道不行嗎?”他復又閉上眼睛,淡淡地說道:“朝廷裡沒有比十三更適合的人了。 ”

    心中知道他說的確實是實情,這種擔子也只有十三能挑得起來。

    胤禛繼位之初,財政混亂,經濟出現衰退的趨勢。為振興經濟,首先要整頓財政。他把這個帶有戰略意義的任務交給了十三,命十三總理戶部三庫事務,掌握了朝廷的財政大權,“專司各省事件及一切奏銷錢糧”。這幾年時間裡,十三把全部的精力都傾注在朝廷的財政經濟大業上。經過十三一番苦心經理,“稽核精密,出納有經,徑竇為之肅清,府庫歲有餘羨,國用益饒”。近兩年,國庫豐盈、國力大增,胤禛下旨分給他的莊田、並賞銀二十三萬兩,支領官物六年。但十三奏辭不受,經勉諭再三,最後只接受賞銀十三萬兩。

    默默出了會神,扭頭看看他面帶倦色,伸手撫撫微鎖的眉頭,在心中暗暗嘆氣。

    我起身坐在他方才坐過的椅子上,,端起涼茶,默默抿著。

    “皇上,奴才有事禀報。”忽聽院門外傳來高無庸的聲音,我心中一驚,看了眼已然睡熟的他。

    高無庸跟隨胤禛多年,如果沒有緊要的事,他不是會在這個時候來的。我急忙起身,拉開院門,高無庸垂著眼臉站在門口:“娘娘,廣東、福建兩省知府有急奏。”我接過奏章,交待他等在原地。

    輕搖搖他的臂膀,他一驚,一下子坐了起來:“可是有事?”我點點頭,把奏章遞過去。他面容一肅,專注地看了起來。默默站了會,心中暗自揣測,不知又發生了什麼事。繞過他,靜靜坐在他對面。

    過了一會,他眉宇舒展,我暗鬆一口氣,看來並不是棘手的事。他盯著奏章又默看一陣子,忽然淡淡地笑道:“我們大清所管轄的所有省份,語言都統一起來,你覺得怎樣?”我微微一怔:“當然好啊,如果語言統一,溝通就沒有障礙。沒了這些障礙,商旅們通商、學子們的言論都沒有了障礙,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他眸中含笑,默盯我一陣子,才叫高無庸進來,吩咐道:“給張廷玉說,朝廷不會更改已下的旨,朝廷還會再下一道旨,如若這兩省的學子沒有學習官話,八年以後停止其科舉考試。”

    高無庸連連應'是',緊接著匆促的走了出去。我怔了一瞬,有些反應過來他為何會這麼問,他應該是命閩粵人士學習官話。但轉念想想,三百年以後的現代,東南沿海的依舊很多人說閩粵語,看來此次的決定並沒有獲得很大的成功。

    默了一會兒,抬起頭,卻發現他靜默的盯著我,兩人靜靜對視一會,他淺笑著問:“處心積慮的為十三創造和承歡相聚的時間,本是一番好意,可是別因此讓綠蕪的日子更加難過。”

    我一怔,但隨即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我微微一笑道:“雖然十三的其他福晉可能會對綠蕪心懷不滿,但有了你的親口聖諭,相信她們也不敢造次。再說,綠蕪也不會現在意這些無謂的事,只要能和十三、承歡生活在一起,她就是幸福的。”

    他抿嘴微微一笑,低下頭端起了茶碗。我心中突然酸澀不已,忍不住在內心苦笑,喃喃地道:“比著生死離別,這又算得了什麼呢?”他手一頓,茶碗停在了半空,盯著我道:“若曦,為何會說樣說?”

    我呆呆望著他:“如果十三有一天突然去了,至少綠蕪和承歡有一段美好的回憶做個念想。”他面容肅然,靜靜地盯著我,眸中有絲冷意:“不准胡說,十三正當壯年,又怎會突然去了。”他頓一下,又續道:“以後休要再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朕繼位之初,財政混亂,沒有錢花,朕……我要想政治一新就是一句空話。皇阿瑪留下的戶部,歷年'庫銀虧空數百萬兩',錢糧匱乏,國庫空虛,管理上積弊叢生。十三弟將整理財政、清查賦稅。為此殫精竭慮,夙夜匪懈,豁出命來理事。十三弟上任時,滯積案牘如山。他革除舊有陋習,獎勵富有進取精神和創造能力的官吏和辦事人員,並明確規定完成整頓任務的期限。一手懸鞭揮策,一手獎以利祿,效果異常明顯。四十日期限一到,舊案數千,悉經理就緒,部務於是一清。我是不會讓他這麼早去的,我需要他,我......,朕的江山也需要他。”他說得極快,以至於面孔都有些微紅。

    我木然笑笑,十三僅用不到三年時間就查出戶部庫銀虧空二百五十萬兩,並且不論王公貴冑,還是身居要職的官僚,只要造成朝廷財政虧空者,一概嚴懲不貸,絕不網開一面。姑且不論兄弟之情,就是如此滌弊清源、勞績茂著的大臣,胤禛也是捨不得他離去的。

    這也就不難理解,歷史上,十三去後他會輟朝三日,悲慟不已。並親自前往祭奠,對祭禮作出專門安排,並頒諭:“怡親王斃逝,心中悲慟,飲食無味,寢臥不安。王事朕八年如一日,自古無此公忠體國之賢王,朕待王亦宜在常例之外。”而且在十三死後第三日,諭示內閣,“凡告廟典禮所關有書王名處,仍用原名,以志朕思念不釋之意”。將“允”改為“胤”,恢復十三原名胤祥,不避皇帝“胤”之諱。

    看了眼正在垂目沉思的他,我心中湧起一股悲哀,突地覺得自己心裡沉甸甸的。或許自己不提這件事,是最正確的選擇吧,畢竟一個人的生命,並不是誰想留就能留得住的,自己這麼說出來,不僅與事無補,還會徒增一人傷心。

    我靜靜出了一會神,心中突然一動,這些時日心中一直記掛著那拉氏的病,竟忘了李福一事。

    院中一片冷寂,沒有一絲聲音,而他依然是方才的姿勢坐著,身上忽然覺得冷冰冰的。遂站起來,欲起身回房。

    他抬起頭,語氣平淡地道:“若曦,過來。”我走過去,站在他面前,他拉我坐在他腿上道:“雖說生死有命,可我卻不想看到你和十三都先我而去。”

    我輕嘆口氣,輕柔地貼在他的胸前。

    兩人靜默半晌,我道:“明日我想出宮去看看綠蕪。”他撫著我的背道:“也好。”
匿名
狀態︰ 離線
49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18:24
汀廂樓

    我默默吃著,有些食不知味,心中清楚弘曆明白自己的事,因此並不擔心弘曆知道這件事,但這個孩子越大越讓人覺得琢磨不透,就如現在,坐在對面的他慢條斯理攪著自己面前的一碗桂花翅,面上沒有絲毫表情,也對方才的事不聞不問。

    在心中暗暗嘆口氣,放下筷子,臉上蘊著絲微笑道:“我也該走了,菊香她們也該過來接我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目注著我淺淺一笑:“還是找一個可靠的人,在店裡盯著。后宮娘娘出宮要在內務府備案,您不方便經常出宮。現在不比以前,認識你的朝廷大臣、皇室子弟不在少數,萬一被他們看見,難免會惹出閒話。”

    說完,便收回目光,繼續著剛才的動作。他說得不錯,出宮是要在內務府備案的,自己雖是已向胤禛說過,可畢竟還是不合規矩的。我點了點頭,突地意識到他低著頭,並看不見我的動作,於是,我道:“也是。”

    站起,欲提步往外走,心中忽然想起方才那姓翁的男子的事,復又坐下,默了一會,弘曆抬起頭道:“您可是想問翁性男子是否是哲愉的內弟?”我輕輕點點頭,他眉宇微蹙,面色微怒道:“他確實是哲愉的胞弟,沒有想到他如此不成材,待哲愉過了滿月,我定斥責她,約束她的家人。”

    他面上帶著一絲怒意,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握著,眸子直盯著窗子。想起方才的事情,恨聲說:“他居然打著皇子的旗號明著搶,確實不像樣子,她們姐弟也太囂張了些。”

    見他面色一沉,我輕輕嘆口氣道:“後來的那位公子是誰?”他默了片刻,待神情恢復平靜,唇邊閃出一絲笑意道:“這​​是這陣子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在旗的子弟,今日本來想在京城轉轉,剛到這裡,就听說四阿哥的內弟在這裡鬧事,我吃一驚,心裡還琢磨不知道是誰打著我的旗號在這撒野,這才過去看看。”

    他頓了頓,又道:“卻看見你在店中,本想出面製止,我那朋友卻說他要演一場好戲,讓這不長眼的東西受受教訓,我這才知道原來翁家是他家的包衣奴才。”

    想起姓翁之人狼狽的樣子,我搖搖頭,抑著笑容道:“以前總覺得包衣奴才永遠低人一等,有些不人道,沒想到這規矩還是有些好處的。”聞言,他'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邊笑邊道:“你哪裡像四十的中年女子​​。”

    我隨著笑笑,見他滿面喜悅神情,我斂了笑容,沉吟了會,我理順思路道:“你阿瑪之所以能夠全身心撲在朝政上,那是因為后宮有一位嫻淑的皇后娘娘,為他打理著后宮的一切事物。”

    他一愣,笑容僵在臉上,默默盯著我,半晌後,他冷哼一聲道:“額娘想多了,以兒子的想法,阿瑪不僅僅是有了嫻淑的皇后娘娘才會如此的。”

    他的言外之意,任何人都會聽的明白。我輕咬下唇,苦苦一笑,站起來,默默向外走去。

    “這些店鋪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的好,近來宮中出了這麼多事,雖說沒有查出來原因,但還是要小心一些。萬一發生了什麼事,也可以為自己留些退路。”身後的他淡淡地說,我停下腳步,回身默看他一會,疑道:“為何這麼說?”

    他面色緩和了一些,輕嘆道:“您手裡沒有其他進項,也沒有當初八皇叔這樣的姐夫,而且弘瀚年齡又小,以後萬一發生了什麼事,您總還是有這些進項。”

    我琢磨了他說的話,禁不住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他看我一眼,淡淡地笑笑:“您讓菊香什麼時辰過來接。”我看了看窗外,走過去坐下來道:“還有一些時間。”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面容肅然、眉宇輕鎖,默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雖然十三叔沒有查出來什麼,但是這幾起事都是圍著皇阿瑪轉的。你剛才也說過,皇后娘娘嫻淑,后宮的事阿瑪省了不少心,如果皇后娘娘出了什麼事,你可以想得出來,對皇阿瑪意味著什麼。另外,阿瑪子息單薄,福惠的去世,對阿瑪來說,也是不小的打擊。”

    我心中一個寒戰,人也不由得一陣輕顫,當年那種熟悉的恐懼一下子又回到了身上:“你阿瑪、十三叔都沒有查出什麼,這也許只是你的猜想,不會有人故意為之的。”

    他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他們沒給你說,那是他們不想讓你擔心。如果這兩起事確實是有人為之,那他只可能是生活在后宮的人。而且身份不會太高,沒有機會出宮,更不要說去園子裡。但此人一天查不出來,阿瑪身邊最近的人都應小心。”

    我不可置信的盯著他,有些說不出話。

    兩人靜靜的默著各想各的事,簾子一陣輕響,一夥伴領著兩人走了進來。我移目看過去,李煜和菊香兩人站在門口,李煜躬著身子微微垂著首,菊香一臉焦急。待看見我,面色一鬆,疾步走了過來。

    “公子,你……。”乍看見弘曆坐在對面,菊香一怔,瞬間過後,又猛在反應過來:“奴婢菊香見過四……公子。”弘曆點點頭,菊香走到我身後默立著,李煜揮揮手,小伙計麻利的退了出去。李煜上前兩步:“公子,你府上的這位姑娘找你,小人就領了過來。”我笑笑道:“你回去吧。”他抱了一拳,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心中悲傷不已,已提不起精神去交暉園。默坐了一會,對菊香吩咐:“我們回去吧。”菊香遲疑的問:“不去交暉園了?”我點點頭,她道:“我先下去,吩咐他們準備好。”

    我站起來,瞟了眼他,他依然慢慢吃著,隨口問他:“你不回宮嗎?”他抬起頭,目注著我:“我去看看十四叔近來怎樣?”我心中一驚:“你去看他,他不是在景陵嗎?”

    他面色未變,微笑著搖搖頭:“十四叔回來兩年了,就在京城,只是你長居園子裡,不知道罷了。”

    在內心苦笑不已,真的是因長居園子裡,才不知道這個消息嗎?怕是因為曾和他'夜宿一室、喁喁談笑',而讓人心中不暢吧。

    抬起頭,淺笑著道:“我同你一起去。”他靜靜目注著我,半晌後,才點點頭。

    ――――――――――――――――――――

    站在台階下,默默打量著眼前的殿閣,殿閣簷下明間懸滿漢文的木匾額'壽皇殿',殿覆黃琉璃筒瓦重簷廡殿頂,上簷重昂七踩斗拱,和璽彩畫。

    怔怔的站在那裡,而身邊的弘曆一言不發,也默立著。一陣風吹來,地上的落葉隨風起舞。我心中淒惶,抬起手,一片黃葉落入手心,未等合手,葉子已又隨風飛了起來。

    輕嘆口氣,弘曆淡淡的開口說:“我們進去吧,外面風涼。”我點了點頭。

    西側傳來腳踏落葉的'吱吱'聲,一個侍衛大踏步走了過來。看他的服色,應是宮中的侍衛,他疾步過來打袖跪下行了一禮,“卑職見過四阿哥。”弘曆一抬手,冷聲問:“這壽皇殿的奴才是越來越放肆了,這都什麼時辰了,院子里居然有這麼多落葉。如果這一殿一山你都管不好,你頭上的翔子也該換換了。”那侍衛一哆嗦:“卑職該死,卑職這就派人打掃。”

    我木然笑笑,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沒有了戰場;一個驕縱尊貴的皇子,遠離了政治,那被囚於景陵,還是被囚於這一山一景中,不論什麼樣的環境,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

    我依然目注著殿簷上的三個字,淡淡的笑著問:“十四貝子現在何處?”那剛剛站起的侍衛聞聲,身子一顫:“貴妃,……,回貴妃娘娘的話,十四貝子在殿後舞劍。”

    抬階而上,徑向殿後走去​​。

    十三斜靠在廊下,慵懶的望著半空。我靜靜的看著他,而他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面上一絲表情也無。

    身邊的弘曆越過我,向前走去。十四許是聽到了腳步聲,收回目光,向這邊看過來,他的目光自我臉上淡淡掠過,看向弘曆。

    忽地,他面色一變,目光緊緊鎖在我身上,半晌後,他淡淡一笑道:“你還是來了。”我點點頭,眼有些模糊,強扯出一絲笑說:“我還是來了。”他看著我,卻對弘曆道:“弘曆,為十四叔進去拿錦凳來,不,還是拿椅子吧。”

    弘曆默看我一眼,拿了三把椅子出來。待我和十四坐好,弘曆坐在了十四的下首。

    我默默打量他一陣,淡淡笑著問:“近來怎樣?”話剛出唇,心中就有些後悔這麼問,他微微一笑,未答反問:“才知道的?”我在心中暗暗嘆口氣,畢竟是一母同胞,他太了解他的四哥了。

    見我點點頭,他仰首長笑,笑過之後冷冷地道:“他還是這麼怕跟她有關係的人見到我?”我微怔一下,心中明白了他心中的若曦不是我,於是我搖搖頭,苦苦一笑道:“我們只能談這些嗎?”

    十四斜睨我一眼,嘲弄道:“你們這點倒是一模一樣,在你們心中我們這些人怎麼也比不上他。”我掠了眼一臉漠然坐在一旁的弘曆,笑著對十四道:“弘曆新添了阿哥。”十四面色緩了些,望了眼弘曆道:“兒子好,大清的江山要有好兒郎來繼承。”弘曆笑笑沒有作聲,十四嘴角噙著絲笑問:“過得可好?”我點點頭,他輕嘆道:“他對你可好?”

    我又點點頭,他微微一笑,面帶落漠神色,不再開口說話。一時之間,三人靜靜默坐著。

    半晌後,他輕聲問:“他是怎麼處理曾靜一事的。”我心中一緊,他也知道這件事,遂詫異的盯著他,他面色平靜的回望著我。

    我長出口氣,面容一肅,盯著他道:“我並不知道朝堂上的事。”他額頭青筋乍起,面上有些微怒:“你們不說,我也知道,'謀父、逼母、弒兄、屠弟、誅忠……。'”

    我搖搖頭,截住他的話:“謀父、逼母,你心中明白,當年聖祖確實,確實是傳位於他的,若曦姑娘當時就在乾清宮,至於逼母,一母同胞的兩兄弟,當年德貴妃對你怎樣,對他怎樣,你心中不是知道的嗎?德貴妃的心真在他身上嗎?弒兄、屠弟,你不是好好的活在這裡嗎?”

    十四一怔,隨即馬上大聲質問我:“不說我和十哥怎樣,八哥和九哥呢?”我心中先前的悲傷一下子全沒了,氣道:“八爺死之前曾和我見過一面,他走得心甘情願,至於九爺,有因就有果,他並沒有死在你四哥手上。弒兄、屠弟,他至少沒在玄武門直接殺了親兄弟。另外,誅忠,那些仗著功勞權力胡作非為的巨貪國蠹,如果這也是忠臣的話,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十四冷冷的盯著我,眸中閃著憤怒的光芒,我深深吸口氣,苦笑著問:“我們見面一定要爭論這些嗎?”他默盯我一會,恨恨地道:“他就真的這麼好。”我無奈的嘆口氣,站起身來,準備回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50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22:37
走了兩步,心中難受,難道從此以後,再也不見了嗎?禁不住回頭看了看,十四垂目沉思狀,我苦笑著回身繼續前行。

    “若曦。”背後傳來十四略顯猶豫的聲音,我一怔,停下步子,緩緩轉過身子。十四面色肅然,眸中隱隱含著希冀,見我回身,他眉宇舒展,輕笑起來。我抿嘴笑笑,走過去坐在方才的椅子上。

    他凝神看我一陣,探起身子湊到我面前,盯著我的臉仔細看起來,我面上一熱,抬起手欲推開他,他揮手擋開我的手,以手支起我的下巴,又是一陣細看。他下首的弘曆'騰'地站起來,從上至下看著我們,皺著眉道:“十四叔不可無禮,她現在是阿瑪的貴妃。”

    心中猛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的,我格開他的手,我道:“你相信易容這回事,再說,她的身後事是你辦的,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十四掠了弘曆一眼,盯著我道:“這種話除了若曦能說得出來,其他人誰有這見解、膽子。”

    弘曆聞言面色一暗,緩緩坐在椅子上,垂著頭不言不語。十四瞅了我一眼,扭頭對弘曆道:“你此事來,並不是單純看我的吧,你去忙你的。”弘曆看我一眼,起身向外走去。

    見十四依然是若有所思的盯著我,我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任他打量。他默看我一會兒,起身道:“我帶你看些東西。”我一怔,他已大踏步向裡行去。

    我默默隨著他一路向前行去,過興慶閣,最後到了一間屋子前。抬頭見十四雙眉上揚,嘴角蘊著絲笑,我心有不解,怔怔地望望這黃琉璃筒瓦、綠剪邊重樓四角攢尖頂的房子。

    他回頭看我一眼,上前推開了房門。我雖有疑惑,但心中還是有些許好奇,不知他意欲何為。

    “活泥猴、風箏、燈籠、莒翠玉的煙嘴……。”長長的案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大致過了幾眼,我蹙著眉頭道:“就這些東西。”他盯著我沉默了會,眉頭皺了起來,見他如此神情,我訝異的又細細看了一遍。

    燈籠有些眼熟,我走過去,拿起挑竿,十四在背後冷哼一聲道:“總是還記起一樣。”聽他如此一說,心中突然明白了,我轉過身子,好笑地道:“十阿哥為這還與十福晉吵了一架,我怎會不記得。”

    十四面色一暗,嘆道:“這些東西都是自八哥府中運來的,八哥曾說,雖說四哥封他為廉親王,可那隻是暫時的。待天下一定,抄家封府那是早晚的事,所以把你和你姐姐的物件都收集起來,你姐姐的已運回西北,你的就運到了我那裡。”

    我手一抖,燈籠順手而落,十四掠我一眼,彎腰撿起放回案子上,淡淡地道:“這是八哥聽聞你喜歡這種燈籠,特地派李福找遍全城才找來的。”說完,轉身走到櫃子前,打開櫃門,拿出一錦盒遞給我。

    我伸手接過,但雙手卻似有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胳膊打開。他搖搖頭,拿過我手中的盒子打開,放在我面前。盒子裡一塊紅絲絨包著什麼東西,我慢慢掀開,一隻翠玉鐲子出現在眼前,鐲子上繫著一根細金絲,垂下的兩端穿著兩個同色的玉珠,樣子雖然別緻,但以自己從李煜那裡現學來的知識來看,這玉鐲子不論是從成色,還是從質地上都不是上品。

    我從未見過這個鐲子,況且八爺府中也不應該有這種東西。我拿起來,默看了會,忽然發現裡側刻著兩個小字'若曦'。我心中一緊,這應該是我來之前,若曦的東西。

    十四等了會,見我一言不發的發著呆,他嘆口氣,輕聲道:“聽八哥說,你姐姐嫁過來時也有這麼個鐲子,雖然她很珍惜,時常會拿出來看看,但卻始終沒有帶過,八哥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整理你的物件時,也找出這麼一個,八哥說應該是你們從西北家中帶來的,就一併送了過來。”

    我心中一轉,姐姐如此珍愛卻未在王府帶過一日,那不是她不想帶而是在王府她不願意帶,而且兩隻玉鐲子來自西北,這極有可能是若曦的母親留下來的,那應該是她送給女兒的陪嫁之物,姐姐之所以不帶,那隻是她嫁的不是自己心中想嫁的。

    我輕輕嘆口氣,拿過盒子,把鐲子包好抱在懷中,淺笑著道:“我們走吧。”十四沒有說話,又轉向櫃子​​,拿出一個小匣子,直接打開,拿出一物遞給我道:“說物歸原主也行、說送給你也行,總之,給你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心中暖暖的,氣笑道:“哪有你這麼說話的,既是物歸原主,又何來送我之說。”十四瞥我一眼,把匣子也遞過來,淡淡地道:“說是物歸原主,那是你給我的感覺你就若曦。說是送給你,誰知你到底是誰,哪有人已到了中年,面容還如雙十之年的,況且正如你所說,若曦的身後事是我操辦的。”

    我無奈的看看他,他眼中閃著笑意,我搖搖頭道:“沒有想到你還留著。”他斂了笑容,冷哼一聲,怒道:“說起來,你名義上也是我老十四的福晉,他居然把你所有的東西都帶走了,連用過的筆墨紙硯都沒有留下。如果這不是那次你刺馬時沾了血,我這裡沒有一件你的東西。 ”

    我心中百般滋味齊翻,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開口,只是覺得心中堵得難受。靜默一會兒,我放下手中的盒子,依在案子上瞅了他一會兒,他微怒的面色中夾雜著一絲煩燥,我輕嘆口氣:“時局不同、背景不同,有些所謂的立場也就稱不上立場了,這時候何不調整自己的心態,在自己現實的條件下過好自己的日子呢。”

    十四靜默了會,冷冷地道:“你不必勸我,他是什麼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我心中有些微怒,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執拗,也冷冷笑道:“以已之心去猜度別人,你可知他的克己是他人遠遠所不能及的。他一心為國,卻不似其他人會收買人心;他推行沒人喜歡的新政,對民族有益卻博得一片罵。他從內心裡心疼他那一母同胞的親生弟弟,可是他天生的孤寂性格,注定了他不會表白,讓別人誤解,而惹一身罵名。”

    十四怔在原地,久久的出著神,半晌後,他搖搖頭,自顧笑了會,盯著我道:“這些都是你的,你想拿走就拿走,不想帶走就留下。”我點點頭,拿起盒子道:“還是留下吧,我還會來的。”

    他搖搖頭,道:“他不會再讓你來的。”我一愣,他又道:“大風起於青萍之末,曾靜的案子仍需防微杜漸,文人們一般喜串聯,雖說我大清國基穩定,不怕這些讀書人,但文人們可以左右百姓的輿論導向,雖說強壓不被明君所用,但牽扯到這種事情,強壓還是最有效的辦法。”

    我呆呆盯著他,有些不相信這番話出自他的口,見我如此表情,他眼光一閃,轉過走了出去,邊走邊辯道:“既是別人這麼心疼我這個弟弟,我也不會不識好歹。”我心中一陣高興,抑住笑意道:“你能這麼想就好。”

    十四瞪我一眼,正要開口說話,卻看見弘曆自對面疾步而來。

    弘曆看了眼我手中的盒子,微笑著道:“十四叔,過陣子我再來看你,額娘早上就出來了,我們這也該走了。”十四看著我,眉頭慢慢蹙了起來,淡淡笑著:“若曦。”我應了聲,把手中的盒子遞給弘曆,走上前抱他一不,他身子一僵,隨即伸出雙手緊緊抱我一下,後兩人面對面站著,我道:“在自己現有的條件下過讓自己舒服的日子。”他點點頭,笑笑道:“你也是。”

    ---------------

    隆冬時節,天干冷乾冷的,沒有一絲要下雪的意思。

    坐在房中,圍著炭爐子,默默發著呆。本想著​​等十三回來,問問承歡的事,可他一回來,就忙得不見踪影,讓小順子去盯了幾次,每次回來小順子的回覆都是'怡親王說了,等手頭上事忙完,就會來。 '可這一等就是半個月,也沒見到他的影子。

    在心中暗暗嘆氣,不知朝中又發生了什麼事,這近一個月,胤禛也面色凝重,眉宇深鎖,我開口問了幾次,他都避開了話。

    一陣風隨著細碎的腳步聲吹了進來,我收回心神,向房門看去,小順子縮著頭統著手疾步走了過來,走到跟前躬身行了一禮後,笑著道:“娘娘,怡親王現在正和王國棟等大臣議事,議完事後就會過來,王爺讓奴才前來先知會娘娘一聲。”我點點頭,隨口問:“他不是浙江整俗使嗎?現在回京了? ”小順子一頓,開口回到:“他沒有回京任職,早在一年前他已是湖南巡撫了。”

    我一怔,'湖南',心中一驚,直起身子,肅容問:“王爺他們所議何事?”小順子抬頭望我一眼,沉吟一會才輕聲道:“皇上在湖南設了湖南整俗使。”

    在心中暗暗苦笑,兩個書生又耽誤了湖南整個省的學子。當年浙江文化發達、官員散佈朝內外,幕客佈滿各衙門,因在攤丁入畝實施過程中,鄉紳們反對阻礙重重,又恰逢汪景祺、查嗣庭的案子發生,使胤禛震怒不已,他曾說'浙江風俗澆漓、甚於他省​​',縉紳'好尚議論',並派光祿寺卿、河南學政王國棟為右僉都御史兼浙江觀風整俗使,查問浙江風俗,稽察姦偽,務使縉紳士庶有所儆戒,盡除浮薄囂陵之習。這麼一來,浙江官員紛紛上疏,使胤禛更加震怒,停了浙江鄉會試。並說浙江士人'挾其筆墨之微長,遂忘綱常之大義,則開科取士又復何用'。王國棟到任後,遍巡浙江府縣,到處召集縉紳於孔廟明倫堂訓話,宣布聖諭,對浙江人士來歷整頓一番。使浙江士人‘戰戰栗栗、叩頭謝恩。 ’

    這王國棟早已做過這類事,十三怎還會如此興師動眾。小順子靜靜等了會兒,見我仍不言不語,他輕聲道:“娘娘,奴才這就退下了。”我又輕嘆一聲問道:“還有什麼事?”小順子身子一抖,聲音細若蚊蠅:“聽聞給事中唐斷中的幕客唐孫鎬為呂姓之人辯論,說當今天子不許別人說話,這種治國為霸道治術,還說皇上治國不如唐虞之治。因此,皇上設立了湖南整俗使,可這樣一來,宮裡宮外又瘋傳起了查嗣庭、汪景祺的事,說,說……。”

    他未說完,'撲通'一下跪了下來,顫音道:“娘娘不要再問了,奴才實在不能再說了。”我苦笑一下,讓他起身,見他滿面驚恐之色,我揮手讓他退下。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5 06:1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