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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玉朵朵]【步步驚心續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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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24:04
小順子走後,我茫茫然的想了半晌,也沒想出一個所以然。

    又默默坐了會,心裡依舊亂糟糟的。於是,起身走到桌前,鋪開紙張,慢慢的開始研磨。

    執起筆,不由自主的隨手寫著'呂留良'、'呂四娘',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自曾靜案一出,'呂四娘'這三個字就如刺在了我的心頭,時不時的就令我驚恐萬分。

    寫了許久,背後一陣風吹來。我心中一喜,轉過身子,見十三臉上掛著笑已走了過來,他瞅了眼桌上的字,微怔了一下,隨即正容道:“我已經調查過了呂府中人,沒有你說的這個人。”

    我鬆了口氣,但心中還有一些不放心,追問道:“是所有的人,包括不在呂府居住,但仍是呂府的人。”十三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蹙著眉頭盯著我道:“確實沒有你說的這個人,她到底是誰,你怎麼認識的她。”

    我笑笑不吭聲,十三默看我一陣後搖搖頭,也不說話,喝起茶來。半晌後,他睨了眼我道:“呂留良的七個兒子,沒有女兒,七個兒子之中,除了大兒子一家先後死了,其餘六個兒子都在,所生子女也都在,沒有你所說的呂四娘。”

    我點點頭,對他笑笑,十三仍然喝著茶水,好像很渴的樣子。我笑問他:“說話說多了吧?”他點點頭,又灌下一口,才嘆道:“我大清雖非漢人,但自入關,民眾的日子過得比崇禎年間可是好多了,我們滿人怎麼就不是正統了。”

    我聽得一怔,十三這些年已穩重了許多,很少能聽到他這麼發牢騷,想是這陣子為此事確實有些心力憔悴。

    我沉吟一會,淺笑著道:“老百姓只要過上好日子,才不會管滿人或是漢人誰做皇上,有這種想法的人,也只是一部分前明的一些士大夫,這些人都以氣節相標榜,私撰一些懷念前明的詩文集,並在這些人手中流傳,也成不了什麼事。”

    十三兩手按按鬢角,後抬頭輕笑道:“忙暈了,居然在你面前發了牢騷。”我笑笑,在心中猶豫許久,還是開口問:“事隔幾年,為什麼又說起了查嗣庭、汪景祺兩人?”十三眉梢一揚,扭過頭盯著我問:“你也聽說了。”我點點頭,看著他不吭聲。

    他輕輕一嘆,端起茶壺為我倒一杯茶,我搖搖頭,示意自己不想喝,他放下茶壺,靠在椅背上道:“當年查嗣庭是隆科多舉薦,而汪景祺是年羹堯的幕客,這兩人又都是浙江人,設立了浙江整俗使後,許多士子們都說是皇兄是為了打擊隆、年兩人而遷怒於浙江一省人。本來這事已經過去了,可自設湖南整俗使,這股流言又傳了起來,另外,曾靜的誹謗之詞是什麼,你心中也是有數的,其實曾靜的本意並不是'夷夏之防',他真正的用意是對皇兄的嗣位、對待諸王態度、嚴懲年隆朋黨表示不滿。”

    我心中震動,原來自己所知道的僅僅是一點皮毛,自己並沒有看到問題的實質。在心中苦笑一番,難怪胤禛這些日子麵色總是在不經意之間隱隱透著恨意,曾靜指的每一樣都是他的痛處。

    怔怔的出了會神,抬起頭,卻見十三眉宇微蹙看著我,見我回神,他微笑著道:“這事以後不要再問了,好好的養身子,趕快為弘瀚添個弟郎才是正事。”我臉一熱,笑罵道:“你只要操著綠蕪的心就好了,莫要管人家的閒事。”

    十三笑著瞟我一眼,笑容甫落,臉上即現出一絲無奈神色,苦笑著道:“自承歡回府,雖說也時常去陪綠蕪,可這丫頭不知為何,好像一下子長成大人了一樣,在綠蕪面前禮節十足、儼如別家的小姐進了我家的府門一樣。”

    我心中難受,低頭默了一會,抬頭看了眼十三道:“過幾日讓承歡來一趟。”十三歎道:“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承歡最聽你的話,由你來給她說,她也許會理解綠蕪的良苦用心的。”

    我點點頭,心裡突地想起一事,在心裡細細琢磨一番,方盯著他開口問道:“國庫的銀錢可否充盈?”他一怔,凝神望著我,半晌沒有出聲,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幾晃,笑著道:“我臉上長花了。”

    十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嘴角逸出一絲笑,笑著問我:“問這做什麼?”我笑著撇撇嘴:“我不會用國庫的銀錢,你不用這副表情,我是想送你幾十萬兩銀子,看你有沒有地方放。”

    聞言,他一頓,杯子裡的水灑了少許出來,落於他的袍角,我笑著遞給他帕子,他放下杯子,未接帕子,瞪著我正容道:“以前八哥府中的人找了你。”

    我在內心訝異不已,但轉念一想,十三知曉,我這麼些年並沒有什麼積蓄,況且又是幾十萬兩,他想到八爺的鋪面,那是常理中的事。

    我收回帕子,掛於衣襟上,看著十三點了點頭,十三收回目光,默默思索了一會,蹙著眉頭道:“倘若皇兄知道這些鋪面八哥交給了你,這些錢他是不會收的。”我苦笑幾聲,道:“我知道他不收的,可是我一個居於深宮的人拿著這麼些銀子又有什麼用,他若不收,我吩咐他們撒在京城的大路便是,如此總會解一些人的燃眉之急的。”

    十三呆了一下,隨即笑著道:“皇兄即使怪罪,我也接了便是。”笑過之​​後,他嘆道:“偌大的國家,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皇阿瑪在位時,四十八年時戶部存銀五千餘萬兩,到了六十一年,就只剩下八百餘萬兩,官吏貪污日益成風。按舊制,新君登基恩詔天下時,應該豁免官員虧空,可皇兄繼位,國庫幾乎沒有存銀,沒有辦法,皇兄剛剛繼位便向戶部下達了清查錢糧的詔令。”

    他苦笑了下,又續道:“挪用輕罰、侵吞重懲,這是皇兄當時下得口諭,但是吞下的銀子,他們又怎會輕易吐出呢?'不取之於民,將從何出?'皇兄惟恐這些人填補虧空時苛派民間,責令其不許复留原任。為此,皇兄可是得了不少的罵名。”

    十三面帶微怒,雙眼直直盯著前方,久久不發一聲。我也默默出著神,自古稱孤道寡之人為了身後之名,治下寬鬆,造成吏治腐敗、民不聊生的何其多。而胤禛因此得惡名,甚至直三百年後,人們仍認為他是'暴君'確實是有些冤。

    兩人默默出了會神,十三忽然道:“曾靜這類妄議之人,殺了也不可惜,本是讀書人,卻不做學問,誘導不知道內情的百姓,指誣天子。”我木然望著他,腦中空空的,怔了一會兒,我輕聲道:“我們滿人以異族入主中原,按漢族文化的傳統觀念此即所謂的'異族稱王',不算正統,為此,少些士大夫對這有著敵視情緒,也是常理中事。曾靜其人,不知內情,卻妄議朝事,確實罪無可恕,可是……。”

    我在內心默默想著,十三啊十三,怕是你皇兄不會殺他,他會留著曾靜,為自己正名。我在內心苦笑一番,不再開口。

    十三目注著我若有所思的看了會,笑著道:“若曦,你變了很多,以前我們之間從不談論這些,而現在,跟你說話,竟像跟朝堂上的老臣子一樣。”我隱去心中那絲酸澀,淡淡地笑著瞪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說我越來越不像女人了。”

    十三一愣,即而哈哈大笑起來。我臉上掛著絲笑,心中卻默默想著,以前總想著熬到年齡就能出宮了,在宮中小心翼翼、言行謹慎,惟恐一個不留神而惹禍上身,又怎會敢對他人說真話。而現在,早已決定把心已留在這裡,人也就不自覺得想著身邊的事,另外,現在的我,心境平和許多,也懂得了珍惜身邊的人,自然會想著、也會擔心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因此,十三說我變了許多,這確是實情,其實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變化。

    失神的想了會兒,忽聞十三道:“臣弟見過皇兄。”我微怔一下,抬眼卻見胤禛和高無庸兩人一前一後站在門口,胤禛若有所思的望著我,我朝他笑笑,起身拿來一錦凳,他淡淡的從十三臉上掠過,邊走過來邊笑著問:“和李國棟談妥了?”十三起身點了點頭,待胤禛落坐後隨著坐下。

    站在門口躬身而立的高無庸輕聲道:“皇上,午膳是否就在這裡用。”他端起我的杯子啜了口水,緩聲問十三:“沒什麼大事的話,一起用吧。”十三側頭默想了一瞬,微微笑著道:“這會手頭沒有緊要的事。”

    他看了高無庸一眼,高無​​庸利落的轉身出去了。三人扯了會早些年的事,一時之間三人竟若回到了從前。直到高無庸領著人端著午膳魚貫而入,三人這才相顧失笑,回到了現實。

    高無庸輕聲的指揮著眾人,麻利的擺好後一行人躡著腳,迅速的退下了。他為我夾起一箸菜,笑著對十三道:“這些年想聚在一起吃飯,也成奢求了。”十三點點頭,望著兩人發辨之中已摻華髮,我心中有些許難受。暗暗嘆口氣,低頭自顧吃起來。

    我用完膳,默默的打量著眼前的兩人,胤禛微笑著問:“用這麼一點就好了。”我微笑著道:“半天沒有起身,不怎麼餓。”十三撫了撫下巴,嘴角蘊著絲笑看我倆一眼,即而仍低頭用膳。

    胤禛喝口湯後,問十三:“今年國庫存銀有多少。”我一呆,默盯著了他一眼,十三回望我一眼,道:“現在已逾六千萬餘兩。”胤禛雙眉一揚,微笑著道:“終於緩過勁了。”我暗鬆一口氣,十三淡淡地瞟我一眼,正要開口說話,胤禛卻眉頭一皺,人雖笑著,眸中卻是冷意懾人,道:“西藏的事,也該是時候管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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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27:06
過來接過弘瀚,推開了窗子。一股冷風挾雜著幾片雪花灌入,原來不知何時,外面飄起了雪花。

    弘瀚興奮的拍著小手、踢著小腿道:“花,花。”我和胤禛相視一笑,胤禛低下頭,向窗外伸出手,小傢伙一看,也探著身子,向外伸出手,幾片雪花落於兩人手中,瞬間不見。小傢伙怔怔望著自己的小手,撇著小嘴盯著胤禛:“阿瑪,不見,花不見。”

    胤禛眉眼蘊著笑,看我一眼,溫言對弘瀚說:“兒子,這是雪花,雪花。”弘瀚正是學說話的時候,聽了兩遍,已重複著說'雪花,雪花。 ’

    胤禛關上窗子,對滿臉不滿的弘瀚道:"阿瑪、額娘陪著瀚兒出去賞雪可好?"弘瀚一聽,身子徑向外掙:"出去,出去。"我輕搖頭,嗔怪道:"你會寵環他的。"聞言,他斂了笑容,睨我一眼,哼一聲道:"你多生幾個,我就不會獨寵他一人。"

    我白他一眼,欲伸手接過弘瀚,並對他道:"你還是睡會,我帶他出去即可。"小傢伙看看我,又看看他,竟像是聽懂了我們的話,小嘴又是一癟,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他挑眉一笑,我嘆口氣,無奈的去拿兩人的衣服。

    兩人穿上外衣,他為我披上斗篷,我係好帶子走到鏡前,梳理長發。他走過來,要過梳子,放在桌上,笑著道:“這樣就好。”我對鏡一看,長發垂於肩後,心中驀地一陣恍惚,如若不是穿著這身衣服,梳這發式竟像回到了現代一般。

    呆了一下,強扯出一絲笑,瞥他一眼,把長發隨手挽一個髻於腦後,插上簪子,拉起斗篷,帶上帽子。對他嫣然一笑,他凝目注視了我會兒,逗著弘瀚道:“瀚兒,額娘好看嗎?”小傢伙撫掌連聲道:“額娘,好看。額娘,好看。”他抿嘴淡淡的笑笑,一手抱著弘瀚,一手擁著我,一行三人,向外行去。

    飄忽的雪花,左一片、右一片,在風中搖擺著。

    我們緩緩走著,兩個人默契的不言不語,我偎著他,靜靜的看著飛舞的雪花,心中暖融融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是這種感覺吧。

    一陣笑聲響起,弘瀚高興得'咯咯'的笑著,伸出雙手接著落雪,身子左右扭個不停。

    我笑著看他倆,胤禛忽地眉頭一皺,口中悶哼一聲,我探身一看,捂著嘴瞟他一眼,笑著道:“一個還少嗎?”他斜睨我一眼,輕哼一聲道:“被兒子踢一下怎麼了,一個是少。”我搡他一把,見我如此,他眼角隱著淡淡的笑,看我一眼,繼續緩步前行。

    “皇阿瑪,岳鍾琪、傅爾丹兩人求見。”背後突地傳來弘曆的聲音,我們轉過身,弘曆臉上掛著淺笑,躬身請安道:“兒臣見過額娘。 ”我點點頭,向弘瀚伸出手。

    傢伙不知為何,今日卻執拗的粘住胤禛,我柔聲叫了幾遍,小傢伙依然摟著他的脖子不撒手。見禛胤面露焦急神色,我哼一聲,假裝生氣厲聲斥道:“瀚兒。”小傢伙許是覺得情形有異,嘴巴癟了癟,但還是乖乖向我伸出了手。

    胤禛微不可聞的嘆聲氣,柔聲說:“瀚兒乖,隨著額娘,阿瑪忙完就來陪你。”說完,看著我,說:“雪下緊了,隨我們一起回去吧。”我搖搖頭,笑著道:“這可是瀚兒第一次看到雪,讓他再玩一陣子。”

    他轉身行了兩步,又轉身交待:“過會就回吧,天冷,莫凍環了身子,朕回去就吩咐高無庸來接你們。”我笑著點頭,轉身的一霎那,忽地發現,弘曆雖面帶著笑,眸中卻落寞無神。我腳步一頓,心中忽生默然,該做的該說的,自己全都做了、說了,如今真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

    木然走了會,懷中的弘瀚掙身要下來。我放他下來,他蹣跚著走了兩步,回身看我一眼,我笑著鼓勵他'往前走',小傢伙咧嘴一笑,慢慢向前走去。

    “小姐,你怎麼讓小阿哥坐在地上。”話音剛落,小跑著過來的巧慧已彎腰抱起了弘瀚,站起來不解地望著我。我走過來,笑著道:“讓他自己起來多好。”巧慧詫異地看著我,指著弘瀚腿上沾著的泥,怪道:“這也好。”

    我笑笑,隨口問她:“皇上讓你來的。”她裹好弘瀚身上的小斗篷,道:“本來萬歲爺讓高公公過來的,可養心殿正在議事,離不了人,這才讓我過來。”

    現在已近三月,也就是就說,再有月餘,胤禛就會命內大臣傅爾丹為靖邊大將軍,率兵餘人屯阿爾泰,出師北路,命川陝總督鐘岳琪為寧遠大將軍,率兵屯巴里坤,出師西路,為再徵準噶爾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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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29:20
今冬不冷,雪落在地上,即刻化成了水。因此,房頂上、路上,到處都是濕淋淋的。來此十載,早已看慣了冬日里的銀裝素裹、習慣了冰天雪地裡的刺骨寒意,乍一出現這種情形,不知為何,心裡有說不出的煩悶。

    靜靜的依在軟榻上,以手支頭,默默聽著案子對面弘瀚的稚嫩童音:“咱堵絲、風娘蜜、……。”

    我輕笑了一下,對仍認真教著弘瀚的巧慧道:“他剛剛過一歲,發音還不准確,'蠶吐絲、蜂釀蜜,人不學、不如物。'這好好的三字經,被瀚兒念成這樣,還是別教了,讓他下榻玩一會。”巧慧放下手中的手,放在小案子上,詫異的問:“小姐,小阿哥早一些學些東西,有何不可。”

    我起身拿起巧慧放在的書,合上,放在身邊,苦笑道:“等他再大一些,想再讓隨心所欲的玩,怕也是不可能的了。”巧慧微怔一下後,隨即點點頭,笑著道:“是啊,皇上不是說了嗎?小阿哥滿兩歲就要進上書房讀書。”我暗暗嘆口氣,苦笑著向後靠了靠,仍斜依在榻上,默默的出神。

    凡皇子年界六齡,即入書房讀書,這是清朝宮中的祖制,任誰也無法改變。但自己並不想讓弘瀚'與師傅共席向坐,師傅讀一句,皇子照讀一句,如此反复上口後,再讀百遍,又與前四日生書共讀百遍。凡在六日以前者,謂之熟書。約隔五日一複,周而復始,不有間斷。 '因為,自己從內心裡並不希望他學什麼治國權謀之術,或許早晚有一天,我們終會離開這個皇宮,到了那時,他學的這些都是沒有用的。

    另外,我和弘瀚雖沒有入皇家玉蝶,但任何史書,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都沒有提及,這有點不正常,這也是自己無法猜的透的。我知道自己的結局,但無法知曉弘瀚以後將會怎樣,他會生活在哪裡。

    八歲,生活在宮中的八歲孩子是怎樣的,我心中還是清楚的。心中突地如塞進了一團亂麻,怎麼辦,怎麼辦?

    我閉上眼睛,雙拳緊握,覺得那團東西攪在一起,​​把心填的滿滿的,有些呼吸不了,胸口悶得難受。

    “額娘,額娘。”耳邊傳來弘瀚怯怯的叫聲,我慢慢睜開眼睛,弘瀚已被巧慧抱了過來,正坐在我的腿邊呆呆的看著我,臉是有絲驚恐。

    榻前站著的巧慧蹙眉道:“小姐,你嚇著小阿哥了。”我嘆口氣,抱弘瀚入懷,頭緊貼著他的小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得懂:“瀚兒,如果有一天額娘走了、離開你了,你該怎麼辦?”

    他恍若未聞,用力的抓我腿下壓著的三字經。我輕搖搖他的身子,小傢伙抬頭茫然看我一眼,口中叫著'阿瑪',我眼中一熱,轉過他的身子,讓他面對面望著我,我又問:“如果阿瑪也走了,瀚兒怎麼辦?”

    小傢伙咧嘴一笑,低頭繼續憤力用手抓書。我重重搖搖他的身子,大聲道:“瀚兒,你該怎麼辦?”

    弘瀚被我搖得頭左右晃了一下,看著我,'哇'一聲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扭著身子身巧慧掙去。巧慧伸手欲接,我猛地把他抱在懷中,痛苦的咬著嘴唇,淚順臉而下,涔入弘瀚的衣服中。

    弘瀚驚恐的撕扯著我的衣服,扭過頭,望著巧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巧慧伸出手擱在半空,猶豫了一下,又放了下來,擦擦淚,輕聲道:“小姐,皇上正當壯年,你又年輕,說這些幹什麼,孩子又聽不懂。真到了皇上、小姐百年之後,那小阿哥也長大了,況且皇上這麼寵小阿哥,以後說不准小阿哥……。”

    我心中一驚,未及拭淚,低聲喝道:“以後不許胡說。”自我以曉文的身份來到此間,從未向巧慧說過重話。是以巧慧一怔,呆怔的立在原地。

    我抽下帕子,為弘瀚拭拭淚水,小傢伙趁機掙開,扶著案子站起來,沿著向前走向巧慧。巧慧看看我,我點點頭,巧慧伸手抱起了弘瀚。弘瀚扭頭噙著淚望望我,委屈的癟癟小嘴,一下子趴到巧慧的肩頭,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心中哀傷,並伴著絲絲疼痛,身子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樣,沒有一絲力氣,強壓下一腔愁苦,吩咐巧慧:“以後不要說這些話,皇上寵弘瀚,那是因為弘瀚還小,並沒有什麼特殊原因。”巧慧點點頭,抱著弘瀚轉身而去。

    隨著雍正八年的漸近,我整日整日的想著他們一個個最後的結果,十三走了,綠蕪必不會獨活於這個世間;他走了,自己在這個時空相信也是生無可戀,可弘瀚怎麼辦,一個八歲的孩子,隨承歡去蒙古、還是託付給弘曆。

    我摀著胸口,整個人弓著榻上,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並愛上這裡的人,如果不知道他們的結果,相信活到生命的終結,自己仍是快樂的、幸福的。可如今,明明想放開心胸,想在他有生的日子,開心過好每天,可自己總是不由自主的想那結局。

    不知道電視​​劇中演的因頭撞傷而失憶的事是不是真的,有時候心中居然有種衝動,想試一試,可又怕真的失憶了,連胤?和弘瀚也不認識了,那該怎麼辦。想來想去,沒有辦法,腦中卻是越髮亂了。

    “若曦,若曦。”耳邊傳來他關切的聲音,我睜開眼,與他四目相望,他面色淡淡的凝視我一陣子,撩袍坐於榻邊,拉我起身,擁入他懷中,兩人靜靜相擁了會,他柔聲道:“發生了何事,瀚兒像是受了驚嚇,你也是淚水滿面。”

    我抬起頭,淚水不受控制流了下來,我嫣然一笑,柔聲問:“沒有什麼事,只是心中難受。”他聽後一愣,搖頭輕笑:“沒事又何來難受。”我環住他的腰,頭依在他的肩頭,輕聲道:“在這世間,我的生活中只有你和瀚兒,什麼人也不認識、什麼事也不知道該有多好。”

    他聽後,默了半晌,他握著我的手,仍柔聲道:“既然有這個心,就可以做的到。不要想這麼多,過你想過的日子,心中有什麼事,說出來,總有解決的辦法,不要總憋在心中自苦。”他摟著我的手緊了緊,俯在我耳邊道:“我和瀚兒都想你開心的過日子。”

    真的可以開心的過日子嗎?我心中暗暗苦笑,明明知道十三不久於人世,可自己卻無能為力,如果是一個陌生人也罷,可他偏偏是我在此間最好的朋友。

    我環住他腰的手緊了緊,覺得這樣才安心一些,他輕笑一聲,溫柔的撫著我的臉道:“你這陣子就像我們的瀚兒一樣,學會膩人了。”我依然緊緊的摟著他,柔聲說:“只有這樣,我才能安心。”

    他低頭看著我,眉頭輕蹙,問我:“這陣子,心裡有事?”我搖搖頭,笑著伸出手,輕柔的撫著他的面孔,眼睛直直盯著他。他眉頭皺起,抓住我人手,問:“若曦,你怕些什麼,前些陣子,我就覺得你有些不對。”我一愣,他嘆口氣道:“你擔心十三弟會突然出意外。”

    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呆怔的瞅著他。他輕嘆道:“你這腦子裡不知到底想些什麼。”咧嘴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遂苦笑著轉移話題:“我不想讓瀚兒去上書房讀書,我自己教他,可好?”

    他默了一會兒,扶我坐好,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的桌邊,靜靜看了會,回身問我:“你畫中的人是我?”我起身走到他跟前,接過他手中的畫,放在他側面,看看他、看看畫,看了一陣,自己覺得還是挺像的。於是,點點頭,把畫放於桌上。

    他扭頭又細看一會,回頭,臉上掛著絲笑問:“我在你面前整日里都板著個臉嗎?”這畫是那日為了我出宮之事,他心中不快時畫下的。聞言,我咬唇輕笑著點點頭。

    他也搖頭輕笑,笑過之後,凝目看我一會,隱去臉上的笑容,淡淡地道:“你的學問深淺,我雖知道,但有一樣,你是教不了的。瀚兒這孩子聰慧異常,早些入上書房,對他有好處。”

    他說的那一樣,我心中當然明白,那是治國之術,我心中難受,眼眶有些熱,剛才就強忍著的淚,還是不​​受控制的順著眼角一滴滴滑落,站在那裡,呆呆盯著他的地面。

    他攬我入懷,我頭貼在他胸前,無聲的啜泣。輕嘆道:“我大清入關已近百年,言語早已漢化,通滿文的寥如晨星。瀚兒是大清的皇子,不入上書房,那怎麼能行。”

    我收住眼淚,抬起頭,蹙眉道:“那也不能兩歲就去。”他目注著我,拿起我衣襟上的帕子,輕柔的為我拭拭臉孔,溫言道:“不許再鬧了。”

    我心中雖是苦澀不已,但既是已經開了口,就想達到自己的目的,能和瀚兒多待一些日子也是好的,我拉住他的胳膊,輕輕搖搖,道:“那就和別人一樣,六歲。”

    他抿著薄唇,蹙眉望著我,我一臉懇切的看著他。最後,他輕不可聞的嘆聲氣:“看看再說吧。”

    我皺眉問:“你這麼說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他抿嘴笑笑,把帕子遞給我,道:“再大一些,說不准瀚兒自己想去呢?”我臉一挎,這是我沒想到的,輕聲嘟囔道:“這孩子不知隨了誰,這麼小一點,竟對書本這般著迷。”

    聞言,他笑著擁我回到榻過,待兩人坐好,才道:“當然是隨了他阿瑪。”看他眉眼含笑,我在心中暗暗嘆氣,臉上卻盈盈笑著。

    兩人又說笑了會,他突然叫我:“若曦。”我抬起頭,他靜靜的注視我一會,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但作為皇子,他對大清的子民有責任、對大清的江山也會著責任,若曦,窩在小院子裡過普通的生活,對他來說是不現實的。既是如此,何不讓他早日學些本事,對他的將來更有利。這些話我本不想給你說,可這些日子,你一直為此事自苦。”

    我心中淒惶,或許他說得不錯,自己洞悉歷史的走向,可弘瀚畢竟是生在這裡、長在這裡的皇子,自己確實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他的身上。還是隨他吧,自己只要在他身邊好好的引導他就好了。

    我默默想著,他站起來,瞅我一眼,又走到桌邊,凝神看了會畫,又撫撫自己的下巴,最後抿嘴笑笑,提步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他停下來,淡淡地道:“我還有些折子,你先睡會,晚膳我在這用。”掀開棉簾,他又道:“好好想想我說的話。”說完,緩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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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30:33
承歡還未入宮,便傳來了交暉園失火的事,急急去尋十三,發現十三已兩日沒來上朝。聽胤禛說,原來是綠蕪親自為佐特爾、承歡兩人做飯時,小廚房著了火,火勢起得猛,雖說綠蕪被及時救了出來,可腰間卻燒得皮肉模糊,燒火的丫頭也當場死亡。

    心中暗暗吃驚,同時又迷茫不已,這到處都是濕淋淋的,火怎麼就燒得一發不可收拾了。難道自己擔心的事終於出現了,佐特爾身份尊貴,而綠蕪與承歡的關係,十三的福晉們又心知肚明。

    胤禛看了我的神色,口中淡淡的安慰我,說是十三已經派人捎口信了,已查明原因,是燒火的丫頭不小心引起​​的。話雖這樣說,胤禛也是面帶疑色,他許是也想到了我心中所想的。但如果真這樣,這種府中爭風吃醋的事,相信十三也不好往外說。

    胤禛派去了幾名太醫,我也吩咐巧慧隨著去了,但菊香確實不是細心的人,正要苦惱之際,腦中驀地想起一人,遂譴了菊香找高無庸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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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椅上,拿著本書,過了半晌,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不知道綠蕪這幾日是不是好了一些,十三進宮上朝,也是腳步匆匆,有時更是帶了胤禛閱過的折子,回園子辦理。

    輕輕'唉'一聲,不知道自己做得對還是錯,只希望不要因自己的提議而害了綠蕪。

    “娘娘,四福晉求見。”心中正在懊惱,房外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我心中微怔,正哄著弘瀚的笑伶已快步走向房門,掀開棉簾,傅雅恬靜的淺笑著走了進來,後面隨著抱著小格格的宮女。

    我起身,笑著道:“這麼冷的天,也不怕凍著了孩子。”傅雅伸手接過宮女手中的孩子,走過來,笑著道:“額娘,這孩子又長大不少吧。”我摸摸孩子的小臉,笑著道:“小孩子一天一個樣,確實長大不少。”

    我接過孩子,走到榻邊,她也跟了過來,待兩人坐下,笑伶走過來,笑著道:“娘娘,奴婢抱過去,讓小阿哥看看,也不打擾主子們談話。”

    我點點頭,遞過去,她往下攏攏孩子的裹褥,邊走邊道:“小格格長得可真好,隨了額娘的白,又隨了阿瑪的大眼睛。”傅雅微微一怔,看了眼笑伶,扭過頭噙著笑道:“額娘這裡的連宮女都如此乖巧。”

    我瞟了眼笑伶的背影,抿嘴輕笑著道:“你若喜歡,讓她隨著你回去也就是了。”她慌忙搖頭,急急的說:“雅兒怎麼給額娘爭人,她這麼靈巧,又是阿瑪身邊奉茶之人。”

    見她眼神慌亂,我心中不忍,忙笑著道:“給你說笑呢?”腦中想想傅雅入宮之前的女扮男裝模樣,單純可人,可如今臉上雖掛著笑,眉眼間卻蘊著淺愁,十幾歲的女子,放在現代,那該是無憂無慮的孩提時代,可如今,卻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但又想想,這裡哪一個女子不是這般活著,遂在心中苦笑一番,不再打趣她。

    她坐了會,忽然輕輕嗅了嗅,看看熏爐,不解地問:“額娘,你這香料,氣味如蘭似麝、清香怡人,是什麼?”我輕輕吸了口氣,道:“這是在秋天在園子裡差人採得花,曬乾後,自己做的。你若喜歡,走時拿一些回去。”

    她忙笑著點頭,左右打量一眼,說:“額娘,你房中的挂件又換了。”我笑著點頭,道:“我們這些人,如果不自己找些事做,那日子只剩下吃吃睡睡了,又有什麼意思,親手做些東西,裝飾一下自己住的地方,那也是一件樂事。”

    她聽得一愣,呆呆看我一會,眸中閃了一絲落寞之色,嘴角含著絲笑說:“額娘是有福之人。”我想起她和弘曆之間,心中突地酸澀不已,覺得胸悶得難受。

    兩人默了一會,我握住她的手,站起來,微笑著道:“我們出去走走。”傅雅看看我,點了點頭。

    天不知何時飄起雪花,地上已薄薄了覆了一層,腳踩過去,雪便化了,兩人背後拖著幾行腳印。

    兩人一路向前,走了會,傅雅停下腳步,笑著問:“我們進去賞賞梅如何?”我抬頭一看,'攬勝門'三字映入眼簾,原來到了慈寧花園。

    空氣中隱隱含著淡淡的梅花的馨香,我點點頭,兩步緩步進園,走進咸若館,站於廊下。現在慈寧花園是乾隆年間擴建的,因此眼前園子的規模並不是很大。

    廊下幾株梅樹開得正旺,兩人默看了會,身邊的她忽然道:“額娘,你真的很有福,阿瑪這麼疼愛你。”她沒有說寵愛,而說了疼愛。

    我瞅了眼她,心中雖然一暖,但看看她的神色,心中頓時酸楚難奈​​,瞅了眼她,別過頭,望著枝椏上那一抹抹的紅,默默的不開口。

    兩人靜默一陣,她忽然柔聲叫:“額娘。”我回頭,她眼神有些許閃爍,面色微紅,我有些愣,不知她為何這樣,不過,她這般模樣,看樣子應是有些話無法出唇相問。

    我淺淺一笑,說:“問吧。”她又默了會兒,才輕聲道:“額娘,為何你和皇阿瑪這般恩愛,據聞,你也是入宮不久,便跟了皇阿瑪的。”她滿面羞澀,看看我,又馬上垂下了頭。

    十年之中的點點滴滴在腦中快速閃過,默默靜想一會,我道:“給你講一個故事。”她一怔,抬頭看著我,我苦笑著道:“一對男女相愛了,兩個人的愛情開始在冬天,兩人過得很拮据,約會時也只是一遍一遍的在路上走,那時,他總是把她的手籠在袖中,在袖中兩人的手十指相纏,那時,兩人一直以為幸福可以一直到永遠。”

    她默默盯著我,我淺淺一笑,續道:“但是世事又豈會如人願,很快,他喜歡上了另外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並不費力的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東西。你應該能猜得到結局是什麼。”

    她點點頭,滿面感傷,我輕嘆口氣,繼續道:“分手之後,過了很久,他漸漸感到疲倦,覺得和身邊的女子沒有什麼話說。他開始懷念她的溫暖平和,而這個時候的她,卻消失的無影無踪,過了許久,才知道女子已不在人世了。因此,以後的每個冬季裡,只要有北風凜冽吹過,他手心裡的暖都會褪去,直到全身冰涼。 ”

    她依然默默瞅著我,半晌沒有作聲,又過了會,她才恬淡的笑笑,輕輕一嘆道:“失去過才知道珍惜。”

    一陣風吹來,風裹著幾片梅花落在兩人身上,我輕撣去她袖上的花瓣。她確是聰穎可人的女子,可是弘曆為何發現不了她的好呢。我心中又憫又悶,但卻又無話可說。

    她扯扯我的袖子,疑道:“你和皇阿瑪曾分開過嗎?”我瞅她一眼,握住她的手,點點頭,我

    這麼一說,她更是不解,我笑笑,道:“往前走走如何?”

    兩人默行了會,她忽然低低地道:“不奢望他能全心全意的對我,但哪怕是像對哲愉她們一樣,多陪陪我和孩子,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在心中暗暗難受,但仍是扯出一絲笑,柔聲安慰道:“四阿哥會對你好的。”她落寞的對我笑笑後,便一直默默的走著。

    刮了會風,前面台階的雪已上了凍。

    正走著,她身子一個趔趄,便向後摔去。我急忙轉身,拉住她的胳膊,地上很滑,結果沒有拉著她,我也隨著摔倒在地。

    伴隨著'啪'一聲脆響,我手上的鐲子摔成了三截。我未及起來,便探起上身,一手支地,一手欲拾起離身邊最近的一截。剛剛拿起,地上的手一滑,身子一閃,整個人趴在了地上,手心更是一陣鑽心的疼。

    傅雅已起身過來,看看我手下的雪已紅了一片,她面色一緊,急忙蹲下扶我起身。

    我扶著她,慢慢站起來,覺得左手手心火辣辣的疼。傅雅抓起我受傷的手,面色有些蒼白。

    我忍痛朝她笑笑,才發現自己的手自手心到大拇指被斷鐲子斜斜劃了一道,傷口由深至淺,一直向外流血。傅雅已是兩眼蘊淚,手微微發顫,抽下自己身上的帕子,準備為我包紮傷口。

    “娘娘,還是奴婢來吧。”兩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嵐冬站在前面。

    我微怔一下,坤寧宮距這個園子不近,景色也比不上坤寧宮對面的御花園,況且她也不應該獨個出現在這裡。

    見我沒有應聲,她抬頭看我一眼,道:“皇后娘娘正在前方的臨溪亭賞雪,剛才聽到有人發出驚呼聲,娘娘差奴婢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我點點頭,她道:“娘娘,要忍住點疼。”她握住我的手,低頭看著,眉頭輕輕蹙起,她把我的手又抬高了一些,凝神細看一會,緊接著伸手自發間拔出簪子,輕巧的一擰,自裡面取了一根銀針,輕輕地自手心傷口處拔出一細小的碎玉粒。

    血仍是不停的流,傅雅的淚還是落了下來,嵐冬面色平靜,慢慢的自自個身上抽出帕子為我包傷口。

    我默默的看她動作嫻熟的包紮,心中有絲怪異的感覺,自己從內心一直懷疑、排斥她,但自己又實在找不出理由。

    已感覺不到手痛,只是在心中默默思索,她究竟是誰,為何她會出現在廉親王府門口;她果真只是想在入宮之前過一段自己想過的生活嗎;福惠的死真的和她沒有關係嗎。有時,心中竟暗暗猜測,她和我,或是我們有著什麼莫名的關係。

    我默盯著,過了會,她依然面色平靜的立在我跟前,態度依然不卑不亢。我看向傅雅,嘴角噙笑,道:“不要擔心,這不是包好了,你額娘在前面的亭子裡,你去陪她坐一會。”傅雅看看我的手,猶豫了下道:“我還是先陪額娘回去吧,雅兒改日再陪娘娘賞雪。”

    她點點頭,彎腰拾起斷鐲子放在帕子裡,放在我手上,叫:“額娘。”看她有些欲言又止,我笑問她:“想說什麼?”她看看我,輕聲道:“這鐲子對額娘一定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吧,要不,額娘也不會這麼緊張,把手都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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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33:01
我心中一怔,是呀,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內心深處會有如此反應,會如此珍愛那位從未謀過面的母親送的禮物。默默想了會,才驚覺自己已不自覺的在內心裡把她當成了母親,才會如此這般珍視它。

    見我默默無語,傅雅有些緊張,許是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我收回心神,輕輕籲出口氣,覺得心中輕鬆了些,淡淡的笑著對她道:“這是我額娘送給我的。”傅雅一怔,呆呆站在那裡,表情恍若闖了彌天大禍。

    我輕輕搖頭,笑著安慰她:“只要它在我身邊,不管它完好於否,額娘都會很高興,我也會很安心。”聽了這些,她的面色才稍微輕鬆了些,這才舉步向前走去。

    嵐冬轉身隨著傅雅走了兩步,又回身,瞅了眼我手中的鐲子,道:“娘娘,奴婢曾學過修補玉器,娘娘放心的話,奴婢拿走修補一下。”

    心中略為遲疑一下,但轉念一想,只不過是一個摔碎的玉鐲子,況且三個人六隻眼睛都看到了。即使她有什麼想法,相信也沒什麼用,又或是本來就是自己想多了。

    於是,笑著遞給她,她仔細地包好,又朝我矮身行了個禮,欲起身離去。我心中一動,與其這麼費神猜測,還不如言語相詢,說不定還能問出什麼蛛絲馬跡。如果確實沒有什麼,自己也不用再提心吊膽,整日里擔心著有什麼事發生。但同時心中又沒有底,她如此冷靜的人,真能如自己所願,說出些什麼嗎。

    一會工夫,她已轉過身,向前走了幾步。我看看手上纏著的帕子,開口叫住了她。她微怔一下,轉過身立在原地,我笑著說:“一起走走如何?”她一呆,似是沒有想到我會如此,但很快,她目光平靜的回道:“奴婢遵命。”

    兩人往咸若館方向默行了會,我停下,凝目看著她問:“你進宮前為何總在廉親王府前駐足相望,可是與府中有相識之人。”她身形一頓,停步,盯著我道:“奴婢和王府沒有絲毫聯繫。”我直視著她的眼睛,但她眸中淡淡的,沒有一絲情緒隱在裡面。

    我無聲笑笑,心中暗暗諷刺自己,太長時間沒有過膽顫心驚、小心翼翼的日子,自己竟變得越來越簡單了。

    輕輕搖頭,提步向前緩行,她默默跟著身後的側面。走到館前的花壇邊,她停步問:“娘娘,去雲吉樓如何?”我微怔,轉身看著她,她抿嘴角笑笑道:“娘娘的身子骨不比奴婢,奴婢畢竟學了幾年皮毛功夫,身上落些雪也不打緊,況且您剛才劃傷了手,萬一淋濕,娘娘就要受罪了。”

    我著她的笑容,心中有些恍惚,她笑時眸中的神采猶若一人,凝神細想一會,猛地想起了像誰。又是一陣恍神,定定的瞅著她,她有些訝異,斂了笑容,默看著我不作聲。

    見她如此,我收回飄渺的思緒,點點頭,轉身向西走去。走了會,藏在心底里的那抹笑容,不斷得在腦中閃著,恍若昨日的事一樣。心中感傷,遂轉身向她看去,期望能從她臉面尋出那熟悉的笑,卻見她微鎖眉頭,微微垂著頭,似是滿面神傷。

    我不禁一愣,遂立在了原地,她猛然發現我停步,一驚,停步,面上的表情也僵在了臉上。

    我默默盯著她一會,她掩飾地一笑,道:“娘娘可是有事,如果有事,奴婢躬送娘娘。”自己本來也說不出猛然轉身的理由,另外,依剛才她的回話來看,恐怕從她口中也問不出什麼。我笑著點點頭,她瞅我一眼,默了一瞬,才躬身向我施一福。

    撣去袖子上的雪,把左手隱於袖中,以防雪落下來浸濕了帕子,併中心中暗暗祈禱,祈禱自己的手千萬不要發炎了才好。

    剛出攬勝門,身後傳來那拉氏的聲音,原來她聽了傅雅說我的手劃傷,不放心,準備去西暖閣看看,誰知剛剛走到門,便碰見了。

    我瞥了眼嵐冬,看她並無提及剛才我們談話的意思,我心中所猜測的當然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於是,兩人默默相視一眼,最後有默契的誰也沒有說為什麼現在才出園子。

    雖說我極力推脫,說手無大礙,但那拉氏依然堅持送我回西暖閣。待一行人進養心殿,又召了太醫到西暖閣,終於還是驚動了正在議事的胤禛,隨著他回來的,有十三和弘曆兩人。

    胤禛、那拉氏、十三坐於我的左側,弘曆、傅雅站在我身後,被這麼多人盯著的太醫,額頭涔著汗,拿著蘸著酒的棉花團遲遲不敢下手擦拭。

    這是我提議的消毒方法,可太醫卻認為,這種方法疼得徹骨,不建議用。但此時哪有消炎的藥片,如果真的發炎,用湯藥慢慢調整,那難受痛苦的就不只是一、兩天了。

    在心中暗嘆口氣,道:“還是我自己來吧,如果我受不了,自己也感覺的到。”太醫遲疑地看看胤禛。

    胤禛自入西暖閣,眉頭一直蹙著。此時,聽了太醫的話,面色一黯,我心知他定要開口訓斥太醫,我急忙看著他。他默盯著我,我輕輕點點頭。他起身走過來,接過太醫手中的棉團,太醫忙一怔,隨即躬身退到一側。

    他輕柔地握住我的手,掠我一眼,淡淡地道:“忍著點。”我點點頭,咬著牙,閉著眼。

    一陣錐心的痛自手心一下子傳向了全身,我悶哼一聲,強忍著眼淚,睜開眼,對上了他擔憂的雙眸。我心中一暖,忍著痛,對他微微一笑。他面色一緊,低喝道:“太醫。”一旁等著的太醫,急忙用藥覆著傷口,麻利的纏好。

    待太醫退下,笑泠為眾人倒了茶水。我才覺得手上灼灼的疼痛緩了幾分,臉上也自輕鬆了下來。

    胤禛喝了口茶,問:“怎麼會劃傷了手?”我微笑著道:“路上滑倒了,不小心傷了手。”背後的傅雅忽然道:“是雅兒先摔到了,額娘拉雅兒的時候,也滑倒了,不小心打碎了鐲子,額娘撿得時候扎到了手。”

    胤禛雙眉一蹙,淡淡瞥我一眼問:“鐲子呢?”我看了眼那拉氏身後站著的嵐冬,未及接口,嵐冬已走過來,掏出帕子,放在我身側的桌上,轉過身子,面向胤禛回道:“奴婢看娘娘十分珍愛這鐲子,正好奴婢懂得修補玉器,這才自告奮勇接了過來。”

    胤禛看到鐲子,微怔一下,瞅我一陣,側頭吩咐高無庸:“拿給玉匠孫天佑。”孫天佑是宮中雕琢玉器的好手,胤禛送我的耳墜子就出自他的手。高無庸應一聲,躬身過來,包好鐲子,疾步離去。嵐冬默默回身,走回那拉氏身後。

    眾人見他沉默不語,一下子靜了下來。我心神一恍,偷眼打量他一眼,他面色平靜、喜怒難辯。在心中暗暗嘆口氣,早知會發生這事,我就不該下雪時帶出去的。但自己也沒有料到自己會去哪裡,也沒想到那拉氏她們也去了那,更不知自己會摔倒,還造成這麼大的動靜。

    但更要命的是,胤禛根本不知道這鐲子的來歷,換言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去了壽皇殿。愁腸百結,心中更是暗暗後悔,自己不該瞞他。

    宮中落雪,都是即下即掃。慈寧花園本是太皇太后、皇太后及太妃嬪們遊憩、禮佛之處,內部裝修精巧、院落中以水池、山石及品種繁多的花木烘托出濃厚的園林氣氛,這園子雖是晨昏四季,各有不同情趣。但自仁壽皇太后烏雅氏去世,慈寧宮空置,這園子也就少有人踏入,想是太監蘇拉們也懶得打掃,才會有積雪出現。

    他端起茶碗,喝一口,淡淡的掃了眾人一眼,道:“朕有些累了,你們退了吧。”那拉氏起身淺笑著福了一福,緩步向房門走去,而我仍在思慮,該如何解釋為何自己會如此緊張這個鐲子,呆坐在,愣愣看著弘曆、十三、傅雅三人隨著那拉氏離去。

    我想了想,叫住正要跨出門口的十三,十三轉過身,看了眼胤禛的神色,想笑又抑住,掩飾地撫撫下巴,問:“嫂嫂叫住臣弟有何事?”我默默嘆氣,睨他一眼,問:“綠蕪怎樣了?”

    此時胤禛正在氣頭上,雖說,我手有傷,他不會氣惱我,可真讓我親口說出自己撒謊,仍是有些擔心他的反應。他曾說過'即使醜陋,也要真實',說起來,自己的確沒有做的,所以,此刻能拖一時是一時,待過幾天,自己老老實實招了也就是了。

    但十三的神色,顯然知道胤禛心中不快,雖說不知原因,但任誰都知,此時待在這時不是什麼好事,明智之人還是速速離開的好。

    聽到問綠蕪,他臉猛地一沉,隨即又笑看著我道:“綠蕪已好得差不多了,臣弟還要找張廷玉說些事,先走了。”說完,轉身快步離去。

    我無奈之極,但亦沒有辦法,早知這樣,還不如待在房中的好,提什麼議,'出去走走'。

    默坐一會,朝他看去。他默盯著我,我訕訕地陪著笑起身走到他跟前,他抬眼掠我一眼,聲音平平地問:“鐲子哪來的?”

    上次自壽皇殿回來,他見我整日里帶這鐲子,曾笑問鐲子是誰人所送,我也玩笑似的說是別人送的。當時,他搖頭輕笑,不相信有誰人送這種東西給我。我也一笑帶過,顧左右而言他。

    我默想了會,覺得還是實話實說的好。於是,又往前擠了擠,腳尖抵著他的腳尖,囁囁地道:“那是我額娘留給我的。”他抿著薄唇,盯著我的眼睛。我心中有些慌,甚至說是有些忐忑不安,站了許久,他依然沒有出聲。

    我靜了靜心神,一咬牙,脫口說道:“上次出宮我去了壽皇殿,十四隱隱覺得我就是若曦,因此才把先前八王爺送過去的鐲子給了我,我沒有給你明說,那是不想你不開心。”

    他嘴角逸出一絲笑,輕搖搖頭,推開我,起身走到榻邊,坐下來隨手拿起几案上的書看起來。我站著看著他,他恍若當我不存在。

    我心中酸苦,走過去站在他跟前,依然緊貼著他,立在那裡不吭聲。他輕嘆一聲,抬起頭,輕聲問:“在你心裡我很可怕。”我一怔,搖搖頭,有些不解:“你是我夫君,我為何要怕你。”他面色舒展了些,但口中依然淡淡地道:“我們是夫妻,以後有什麼事,不要瞞著我。”

    心中一鬆,湊過去擠坐在他身邊,依在他肩上,深深透出一口氣,看樣子是沒事了。他忽地又道:“你曾說過,在外面你只是曉文,若曦的事與你再無關係。”我努努嘴,不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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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35:01
過了幾天,胤禛仍忙著兩路大軍開拔的事,一連幾日待在養心殿,晚了就在大殿的耳房歇息。算起來,我已五天沒有見到他。

    這天,站在西暖閣,透過窗子看著群臣面色凝重匆促的向外走去。細細看了會,發現十三和張庭玉並沒有在其中。默站著,暗暗思索了會,好像今年不應該有什麼大事。

    一陣冷風灌入,我激凌凌得打個寒戰,又站了會,才關上窗子,上榻,從几案上展開忙了幾日仍未完成的胤禛畫像。展開,默看一會兒,總覺得缺了些什麼,但具體少了些什麼,心裡卻說不出來。

    坐了會,覺得有些冷,起身把炭爐子放在榻邊,以手托腮,斜依著凝神看著。半晌後,恍然憬悟,畫中是缺少的是神韻。自顧自的抿嘴笑笑,卷民畫,重新拿起一張紙,心中想著他,執笑畫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突然傳來菊香的聲音:“娘娘,怡親王求見。”不知道綠蕪怎麼樣了,上次他雖說好了許多,但他臉上的神色卻令人生疑,我放下笑,十三已笑著走了來。

    他坐在几案對面,看了眼案上的畫,眸中含著笑揶揄道:“皇兄和嫂嫂真是恩愛,整日里待在一起,還沒有看夠。”我笑笑,心中卻是一沉,我哪裡是用這打發時間,我只是想給弘瀚多留些阿瑪的記憶。

    我擱下筆,笑著問:“你怎麼會有時間來這裡。”十三揉揉胳膊,笑著道:“皇兄正和張庭玉談些事情,我趁這空當來瞧瞧你。”我一笑,隱去自己滿腹心事,他卻面色一肅,斂了些許笑容,瞟我一眼,狀似無意地問:“你去了壽皇殿。”我一愣,點點頭,心中有些不安,道:“發生了何事?”

    十三笑笑,瞥我一眼道:“前兩天,皇兄突然吩咐弘曆,以後他不必再去探望十四弟。”我一呆,自己能輕鬆進壽皇殿,他定然心中有數,是弘曆帶自己進去的。我垂首笑笑,心中若澀不已,自己確實不能再去了,不然受連累還會更多。

    我抬起頭,淡聲道:“我以後不會再去。”他掠我一眼,道:“前些日子,我派人安排了嵐冬見了她的家人。”我心中緊張,手緊扣在几案邊上,凝目望著十三。十三眉頭微鎖道:“她阿瑪、額娘、奶娘都來了,我不方便出面,但派去的人回報說,一切很正常,嵐冬和父母說了好一會話,沒有異常。 ”聞言,我沉默起來,難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十三見我沒有說話,他又道:“本想防患於未然,把她支到其他地方,讓她永遠也見不到皇子、娘娘們,但皇后娘娘調理身子的藥卻是非她不行,因此只得派去坤寧宮一人,監視著她。”我點點頭,依目前情形,也只有如此了。

    十三一笑,立身,道:“我也該回去了。”猛然回神,看著十三已快跨出門檻,我道:“綠蕪怎麼樣了。”十三停步回走,眸中蘊著笑容,面色暖暖地道:“差不多痊癒了,雖說綠蕪受了罪,卻也因此了了她的心願。”

    我心中一喜,高興地問:“承​​歡已認了綠蕪。”十三笑著道:“這些日子承歡衣帶不解日夜照顧綠蕪,雖沒有說透,想是承歡心裡應該清楚。”我鬆了一口氣,笑道:“回去給承歡說,不要讓她進宮了,讓她們母女好好待一陣子,待我們回園子,我去交暉園看看綠蕪。”十三笑著頜首後疾步而出。

    ——————————————————————————————

    出征準噶爾的大軍浩浩蕩蕩開了拔,我們也終於回到了圓明園。

    巧慧也自交暉園直接回到禛曦閣,巧慧噙著淚抱著弘瀚,弘瀚也摟著她的胳膊不撒手。我笑著看著兩人一會兒,問巧慧:“側福晉身子完全好了?”

    巧慧拭去淚,笑著道:“好了,還又有喜事了呢。”我抿嘴而笑,綠蕪有喜了,承歡即將有一個弟弟或是妹妹。心中欣喜一會,又轉念一想,現在已是三月底,算算日子,那這個孩子出世,就將失去至親。

    笑一下子僵在臉上,人也呆愣起來。巧慧見我神色不對,默默抱著弘瀚走了出去。我發了會呆,起身向外走去。

    不知是因為去年冬天不冷,還是天氣異常,這天雖是三月底了,可還是春寒料峭、乍暖還寒。出了門,微風拂過,才覺得穿得少了些,裹了裹衣服,疾步朝著正大光明殿方向走去。

    許是我腳步匆促,身邊又沒有跟人。一路走去,宮女、太監們都微露驚詫神色,但都是一晃而過。還沒有走到,遠遠的看見小順子神色凝重,小跑著過來。

    他猛然間見到我,一怔,但隨即俯身打了一千,道:“奴才見過娘娘。”他雙肩僵直,神色很是焦急,我心中微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大殿中有何人在?”

    小順子一呆,抬頭看我一眼,囁囁的咂咂嘴,面帶為難之色。心裡知道因上次他給我說了曾靜等人的事,被高無庸杖責二十大板,以至於半個月沒有起床,現在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開口向我說什麼了。我暗暗嘆口氣,揮手讓他走了。想想以後,更不會有人再給我說​​什麼,大概胤禛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吧。

    默站一會,深透口氣,提步向前走去。未行兩步,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原來小順子去而復返,他走過來,道:“娘娘,皇上正在議事,娘娘還是不要前去的好。奴才奉命去詔張庭玉進宮,不能耽誤,奴才這就走了。”

    說完,竟不等我開口,就一溜煙的跑了。我心中一怔,小順子這麼多年來,一直在御前侍候,行為舉止很是小心,今天說話卻是顛三倒四。兩路大軍應該還沒到達,不會有什麼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小順子特意回來說這些。思索了會,雖是心中狐疑,但還是轉身往回走去。

    垂首緩步前行,邊走邊想著事。前方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抬頭望去,是小順子一行三人,小順子仍是一路小跑,後面的張庭玉撩著袍角,氣喘吁籲的落於後面,張庭玉後面還有一人,低著頭,看不清容貌,我心中震驚,這些老臣子都是泰山壓頂面不改的主,今天發生的事太過反常。

    心不由揪起來,三人走到我跟前,喘息未定,張庭玉便躬身行禮:“老臣見過貴妃娘娘。”這是朝廷重臣,此時又是要事在身,我急忙道:“皇上等你們,快去吧。”

    三人離去之時,跟著後面一直低著頭的人飛快抬起頭望我一眼,我微怔一下,轉身怔怔盯著這三人,難道會和此人有關。

    心中悒鬱、左思右想,忍了兩日,還是不由得走到去正大光明殿的必經之路等十三。心中亂糟糟的,半晌都無法平復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十三終於緩步自殿門走出,我深透口氣,默立在路邊。

    “等我?”十三走到跟前問,我點點頭,問:“發生了何事?”十三瞅我一眼,輕聲嘆道:“既然朝堂的事,皇兄刻意不讓你知道,你就不要再問了,也省得落下女子乾政的嫌疑。”

    我皺眉苦笑道:“不讓我知道,我就不會擔心了嗎?他每次回來雖看起來很平靜,可眉眼之間卻蘊著強忍的怒意。”不知道會有猜測,猜測的越多,我心裡越無法平靜下來。

    十三沉吟一會兒,蹙眉道:“前幾日皇兄不顧眾臣反對,讓曾靜進了園子。”我一呆,身子有些無力,喃喃道:“原來真是注定的,只是這麼做,外人看來,怕是欲蓋彌彰吧,說這些是好的,如果曾靜出了什麼意外,那就是殺人滅口。”

    心中雖知曾靜不會出事,我知道,可其他人知道嗎?輿論引導著民心,民心關乎著江山穩定。心中猛地明白了那天隨著張庭玉來的就是曾靜,想想那日他的眼神,大概'十罪'之一和我也有著關係吧。微微嘆口氣,無奈的笑笑。

    十三側頭凝視我一會兒,不解地問:“什麼事是注定的?”我淺淺笑笑,心中默想,一切都是循著歷史的腳印發展的,自己苦惱不已的所有事,都會發生,自己在這裡,猶如滄海一粟,起不了什麼作用。既是如此,擔心歸擔心,煩惱歸煩惱,我雖然知道了此事,但​​仍是阻礙不了什麼。

    於是,我微笑著道:“恭喜你了。”十三愣一下,後反應過來,笑鬧道:“昨日里,綠蕪還說,如果你再生一個,那就好了。承歡你教得很好,如若這個孩子不聽話,也抱來給你。”我心中一沉,一時之間心中酸澀難奈,鼻頭酸酸的。

    十三側頭靜默一會兒,忽地抬頭目注著我道:“若曦,你近來這些日子為何對朝堂上的事如此關心,這不像你,以前你也只是對與八哥、十四弟有關的事上心。但現在,八哥已故,十四弟和四哥一母同胞,況且十四弟也沒什麼事,你還擔心什麼,總覺得你心裡有股東西,有些說不清。”

    他蹙眉想了半晌,又道:“那是恐懼,你到底害怕些什麼,你和四哥剛剛相認的日子,我心裡很慶幸,慶幸你變得理智,但是如今,你又如以前,你忘了當年你的病是怎麼來了,'長年憂思過甚'。這陣子朝事繁忙,我們見面時間不多,但我仍能感覺到你的變化,四哥和你朝夕相處,他能感覺不到嗎,你想讓他忙完朝事,還要擔心你嗎?”

    我嘴角逸出一絲苦笑,是呀,我能覺察到他隱忍的憤怒,他一定也能感覺到我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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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40:20
日子轉眼之間已到盛夏,經過這幾個月裡,我努力調整心態,雖然心裡依然揪得難受,但表面上已平靜下來。整日里,只是待在禛曦閣內看菊香指揮著小宮女種些花草,把閣內路面以外的地面全種植上草皮。因此,現在閣內地上有草、草上有花、花上有樹,綠草如茵,繁花又開於翠葉叢枝之中,站在其中,只覺得幽香遠溢,沁人心脾。

    見我如此,胤禛一直蹙著的眉頭舒展了許多,只是偶有失神之時,才會緊抿薄唇,眸含隱怒。在這時,我雖看似平靜,其實卻是滿腹感傷、心痛莫名。

    坐在躺椅上,笑看著鞦韆架上菊香抱著弘瀚慢慢的盪來蕩去,弘瀚一手抓著鞦韆的繩子,一手推著菊香:“下去,你下去。”菊香朝我訕訕笑笑道:“娘娘,小阿哥想自己坐在上面。”

    我笑著點點頭,菊香面露微詫,又瞅我一眼,下來站在鞦韆旁邊慢慢搖。身側站著的巧慧擔憂地道:“小姐,小阿哥太小,摔著了怎麼辦?”心中一陣苦澀,道:“摔痛了,下次就會知道了。”讓弘瀚學會堅強、獨立,稍微再大一些,他還要學會自己思考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一直是這些日子我心中惦念的事。

    聞言,巧慧怔一下,張了張口,卻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嘆口氣。弘瀚畢竟是年齡尚小,坐不住,又不知道害怕。坐了會,身子就左擰右擰,菊香擔憂的看看他,又看看我。

    過了不久,'哇'地一聲,弘瀚落了地,菊香驚呼一聲,跑過去把他抱了起來。我暗暗籲出一口氣,道:“讓他自己起來多好,讓他學會從哪裡跌倒從哪裡再站起來。”巧慧默站會,走過去接過弘瀚,道:“小姐,奴婢雖不懂得大道理,可孩子總歸只是孩子,你看,額頭都摔紅了。”

    我心中煩悶,曾靜進園子已有半年,胤禛忙到幾時,就讓他跟到幾時,讓他親眼見證他筆下'貪財、淫色、好諛任佞'的人到底是如何理政的,是否真如他所說的那樣。

    雖是禛曦閣太監、宮女們言語謹慎,但消息還是傳了進來。園裡園外的人整日里偷偷討論著皇上會如何處理曾靜,有的認為會用極刑殺了他,並誅其九族,有的認為,皇上既然煞費苦心讓他進宮,肯定就會有別的安排,總而言之,說什麼的都有。胤禛許是暗中有吩咐,園子裡瘋傳許久,高無庸卻從未約束眾人。

    我雖知道事情的發展,可心中依然沉重。十四說的對,這樣的事,強壓雖不是明君所為,可強壓確實是最有效的方法。

    但就在前幾日,胤禛卻做出了讓所有人都無法相信的決定。並頒上諭'曾靜之過雖大,實有可原之情。 ''曾靜狂悖之言,止於謗及朕躬,並無反叛之實事,亦無同謀之眾黨,彼跳梁逆命之人,果能束身歸命,畏罪投誠,尚且邀赦宥之典,豈曾靜獨不可貸其一死乎? ’。令曾靜其人無罪釋放,如此一來,曾靜感激涕零,大呼'皇上聖明',叩頭泣謝,並主動要求將自己所看到的及上諭編冊立書,以讚揚聖上。

    一陣'咯咯'笑聲響起,我悠然回神,卻發現弘瀚早已止住哭聲,和巧慧正玩得開心。我抿嘴笑笑,身子向後靠去,閉上眼,復又沉溺於自己的思緒中。

    曾靜既無罪,那呂留良之書就是不敬之物。緊接著胤禛要做的決定怕就是焚書鞭屍,想到這裡,心裡竟是一陣發冷。

    “娘娘,你怎麼了?”耳邊傳來傅雅關切的聲音,我猛地睜開眼睛,弘曆和傅雅兩人不知何時站在我跟前,弘曆一臉淡寞,臉上無一絲情緒,而傅雅滿面擔憂看著我。

    我起身,吩咐菊香拿兩把椅子,傅雅恬淡的笑道:“好些日子沒見弘瀚,我想帶他出去走走。”我微怔一下,點點頭,傅雅回身招呼著巧慧一行人,緩步走了出去。

    看看仍站在原地的弘曆,微笑著道:“你不是準備站在說話吧。”他嘴角輕揚,淡淡的道:“心裡擔憂的事可否說出來。”我一呆,有些不解他話中含義,見我一臉迷茫神色,他默一會,看著我道:“前些日子,十三叔對阿瑪說,你現在狀態極像皇爺爺在世時的模樣,讓阿瑪留意一些。阿瑪卻說,他早已發覺,但依你的性子,別人無法勸慰,只能你自己想通。”

    我苦苦一笑,在他的面前,我簡單的如一張白紙一樣,他知道只有我自己想通才能令自己釋懷。強壓下心中酸楚,沉默起來,你雖明白我的性子,可是,可是這事我又如何想得通呢。

    他凝目望著我道:“如果你覺得說出來很困難,那我這就去找皇阿瑪,告訴他,你的驚惶恐懼都緣於你是三百年之後,另外一個朝代的人。”我一下子呆了,沒想到他會以此逼我,雖知他是好意,可心依然氣結。

    冷眼睨他一會,才開口道:“曾靜的事,你阿瑪處理的不夠冷靜。”他輕搖搖頭,瞅我一眼,即而盯著前面仍微晃著的鞦韆道:“我也不認為將所有的誹謗公之於天下,就能澄清事實、謠言自滅,怕得是,人們只記住了流言蜚語,而沒有記住那事實。”

    說完,他扭過頭,眉宇輕輕蹙起,道:“此事雖說影響甚大,可阿瑪當政期間,不會有什麼,這只會影響阿瑪的身後虛名而已,你不會為這些操心的,你注重的只是現實的東西,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我沉吟一會,木然問道:“如果你心裡知道身邊的人就快去世,你會怎麼做?”他一驚,'騰'地站起來,站在我面前盯著我,一臉震驚不信:“阿瑪怎麼會,……。”我一愣,忙道:“不是你阿瑪。”他面色一鬆,輕輕呼出口氣,但只是瞬間,他面色又一變,沉聲問:“是十三叔?”

    我點點頭,蘊在眼角的淚汩汩而下,弘曆一臉驚痛,喃喃道:“怎麼可能,雖說養蜂夾道十年囚禁,令十三叔身體受損,可這些年,阿瑪一直委往王府派太醫循診,怎麼可能呢。”

    我心中難受,但又哭不出來,只是無聲的任淚水肆意落下。弘曆雙拳緊握,依舊盯著我冷聲問:“如何去世的。”我木木的道:“史書記載操勞過度。”

    弘曆默一陣,轉身腳步蹣跚向院門走去,行了兩步,他未回身,啞著嗓子道:“不要讓阿瑪知道這件事。”說完,徑直向外走去。

    我呆呆坐了許久,直到不再流淚,後淚跡幹在臉上,才起身進房。

    我心中淒然,絞帕子擦臉過後,依在窗前,默看著窗外小池塘中粉紅色的荷花,一動不動。不知又過了多久,雙腿有些麻。在心中暗暗嘆口氣,自顧苦笑一番,正欲轉身,腰間已多了一雙手。

    我身形未動,雙手覆上他的雙手,頭向後靠了靠,蹭著他的臉,柔聲問:“忙完了?”他以唇蹭了蹭我的耳朵,聲音略帶倦意:“忙完了,這整個院子都是你佈置的,還沒看夠。”

    耳朵癢癢的,我輕聳了下肩,移開了些,唇邊蘊著絲笑道:“當然沒看夠,這一草一木都含著我的心血,你看,池裡的荷花開得多好。”他收緊手臂,在我耳邊道:“是很美,但怎麼也不及你美。”

    我心中一暖,他已半年沒有如此輕鬆的說話了。我拍拍他的手,乍裝嗔怪道:“不正經。”他啞嗓輕笑,下巴支在我肩頭,默立無語。

    兩人靜靜站了會,他忽然開口道:“這院子滿目生機,看著讓人身心舒暢,每次回來就想待在這裡,不再出去。”我默一會,輕聲笑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在池裡種些荷花。”他溫柔的親一下我的側臉,緩緩地道:“這陣子太忽略你了。”

    我搖搖頭,轉身和他面對面站著,凝目盯著他,兩人相視一會,我慢慢靠在他懷中,抑住心中悲傷,輕聲說道:“不是因為荷花很美,而是蓮子生命力驚人,一顆成熟的蓮子,不論委身於水澤沙丘,還是沉埋於石下泥淖;不管是飽經風雨酷熱,還是倍受冰雪嚴寒,即使歷時幾百上千年,只要它遇到合適的生長環境,它都會生根發芽。”

    他低下頭,嘴角噙著絲笑,眸中柔和至極,我一時有些呆,怔忡的瞧著他,他忽地輕吻一下我的唇,笑著道:“就如我們的感情。”

    我眼眶一熱,伸手撫著他的臉,苦笑著道:“胤禛,答應我一件事。”他斂去笑容,蹙眉問:“若曦,臉上為何是這副表情,你要我做什麼?”我淺淺一笑,撫著他的額頭,喃喃低訴:“我要走在你前面,因為我不能再次嘗試失去你的滋味,你答應我,不要走在我前面。”

    他拿下我的手,凝視我半晌,眼神漸漸沉痛,但卻沒有說一句話,彎腰抱我起來,走到榻邊,輕柔的放下我:“若曦,這陣子太忙,沒有時間好好陪你,以後不要胡思亂想。你方才不是也說過,蓮子有旺盛的生命力,我也說過,這就如我們的感情樣,我們一定會長長久久的。”

    如果不知道結局,聽到這話,我會感動萬分,可現在,我卻越發心酸難受。他輕輕嘆氣,面上帶絲無助,見他如此表情,我心中一痛,緊緊咬住下唇,在心中暗暗怨恨自己,為何自己不能單獨承受,為何要把痛若轉加給他,好好珍惜這幾年,不是更好的選擇嗎。這幾個月,你不是做的挺好的,把一切都埋在自己心中吧。

    我深透口氣,想盡快平復心情,可流著的淚卻止也止不住,就這樣笑著對他道:“我們會長長久久,永遠在一起的。我這些日子,心裡有些煩悶,許是到了更年期,你莫要在意。”

    他一怔,面帶疑色盯著我:“什麼期?”我心一慌,搪塞的輕笑道:“就是人到了中年,整日里沒事找事,自尋煩惱的時期。”他聞言輕搖搖頭,無奈的輕笑一陣,坐下來依在我身邊,以手支腮,柔聲道:“你這腦子裡就是稀奇古怪的想法太多,來,先睡會,待你醒了,我們去福海泛舟。”

    想想福海停著的幾艘大船,我擦擦臉,笑睨他一眼道:“還是不去了,去一次要前呼後擁,奴婢成群侍候著,還要領著十幾個搖擼太監,這麼幾十人跟著,什麼興致都沒了。”

    他又好笑又無奈,輕刮下我的鼻子,笑斥道:“我早已吩咐高無庸做了小船,到中央時,放下小船,我們自己劃也就是了。”福海湖水極深,就是我們放小船,那大船也會有幾人一直注意著小船,以免發生意外。

    我努努嘴,道:“那還不是被人盯著。”他點點頭,道:“也是。”緊接著,他曖昧的笑看著我:“有一個地方絕不會被人盯著。”我面上一熱,搡他一把,他啞嗓一笑,擁我入懷:“只有這裡不會被人盯著。”說完,便輕唇我的耳垂,慢慢去解我身上的釦子。

    “皇上,奴才高無庸有要事禀告。”房外突然傳來高無庸壓得低低的聲音,我忙推開他,此時,高無庸過來,一定是發生了大事,他微不可聞嘆口氣,起身,沉聲喝問:“什麼事?”

    門外高無庸一頓,聲音略高了些:“怡親王側福晉遇刺,重傷,奴才來時已通知太醫去了交暉園。”

    我心中震驚,忙問:“側福晉,哪一個。”外面高無庸回道:“張大人的養女,張慧之。”我腦中霎時一片空白,軟軟的癱在榻上。

    他起身,慢慢穿衣,面色清冷,眸中卻是沉痛無比。我喃喃地道:“怎麼可能,她只是一個弱女子,怎會有人對她下手。”

    他瞅我一眼,淡聲道:“十三弟還沒有出園子。”我慌忙起身,急急的穿上衣衫:“領我一起去。”他點頭,緊緊握著我的手,疾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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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41:40
張庭玉指著几案上的地圖,十三以手托著下巴看著,輕輕點頭道:“皇上口諭'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我們派的人只是去提醒鐘岳琪,具體到指揮調譴,還是他自己拿主意。”

    兩人過於專注,竟沒有註意到我們兩人站在門口。我滿心悲痛,眼淚唰地落下,身邊的胤禛眸中沉痛,對我輕輕搖頭,緊握了我的手一下,然後放開,走到兩人前面站定。

    兩人抬頭一看,慌忙撩袍行禮,胤禛托住十三道:“慧之出事了。”張庭玉一呆,瞅了眼十三,十三凝目望著胤禛,忽地面色煞白,愣了一瞬,拔腿向外狂奔而去。胤禛大聲喝道:“高無庸,跟著怡親王。”門口站著的高無庸應了聲,飛也似是的去了。張庭玉躬身退下,我們兩人默站在原地,久久都沒有一句話。

    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覺得綠蕪過不了這一關。我心中傷痛,無聲的哭了半晌,衝過去摟著他,臉貼著他的後背:“我現在就去交暉園,我有些不放心十三弟。”他身子輕顫一下,啞嗓道:“讓小順子跟著你。”

    我哽咽著點點頭,轉身向門口走去。跨出門檻,回首一看,他依然身子僵直默立在原地,他心中清楚如果綠蕪出了意外,對十三是怎樣的一個打擊。所以此時,他心中的悲痛憤怒並不亞於十三。

    默看著他的後背,我心中似有絞痛,難受的不能自己,閉上眼,撫住胸口猛地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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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暉園,靜月小築。

    綠蕪躺在榻上,臉色臘白、雙眸無神,榻前的錦凳上坐著一臉凝重的太醫,十三坐在榻過緊握著綠蕪的手,眉頭緊鎖盯著綠蕪;承歡和佐特爾站在我身邊,承歡咬著下唇兩眼含淚,佐特爾面色凝重,滿面擔憂;兆佳氏等福晉們圍在榻前,有的輕拭淚水,有的面色淡然。

    我抑住心痛,拍拍十三的肩頭道:“慧之不會有事的,……,慧之不會有事的。”嘴裡雖這樣說,但心裡卻清楚的知道這只是自己騙自己,看著綠蕪胸口只露出刀柄的匕首,我的嘴唇有些抖,說出來勸慰十三的話,也結巴的不成句。

    承歡猛地拽住我的衣袖,滿面淚水,下唇已咬得滲出絲絲血跡,無聲的望著我。佐特爾握住承歡的手,輕搖頭低聲道:“承歡,不可如此,你這樣王爺會更加難過。”承歡一閉眼,淚珠順臉而下。

    太醫切了會兒脈,沉聲問十三:“王爺,福晉失血過多,現在拔刀,臣恐福晉勢必昏厥。如果昏厥時間過長,腹中的孩子恐怕不保。”

    十三面色一鬆,接口大聲道:“保大人。”綠蕪眼睛微微睜開,嘴角現出一絲笑:“爺,你不要如此難過,慧之不會有事的。”她雙目盯著十三,卻對太醫道:“請太醫一定在保住孩子。”

    承歡盯著綠蕪,抽泣著道:“額娘,雖然你已有了承歡在身邊,但你為了弟弟或是妹妹,一定要挺過這一關,你只有康復了,他才可能健康生出來。”綠蕪眼中的淚簌簌落下,向承歡伸出手:“承歡,你再叫額娘一聲。”

    承歡'撲通'跪於榻前,緊握著綠蕪的手連聲叫:“額娘、額娘,……。”綠蕪握著承歡的手放於十三的掌中道:“太醫,拔吧。”

    十三吩咐眾人退下,解開綠蕪的褥衣,太醫握著刀柄,猛地拔出,血隨著刀噴湧而出,我一下子呆在原地,承歡歷嚎一聲:“額娘。 ”綠蕪竟抿嘴微笑著暈了過去。太醫迅速包紮過傷口,坐下凝神切起了脈。

    我心提了起來,手心冷汗直冒。承歡已忘記了哭泣,三人六雙眼睛緊緊盯著太醫。

    太醫閉上眼,面帶憂色輕輕搖了搖頭,切完脈後迅速自藥箱中拿一小瓶,拔開塞子,一手掐著綠蕪的人中、一手執瓶放在她的鼻前。

    半晌後,綠蕪還是緊閉雙眼,承歡拉著十三的袍角哭道:“阿瑪,我們一起開口叫額娘,她會聽到的,她不會捨得離開我們的。”十三緊握著綠蕪的手,嘴唇顫抖著柔聲訴說:“我不是答應過你嗎,我們再等三年,到雍正十年,我們帶著小兒子隱身於江湖,想承歡了就去蒙古看看她,看了承歡後,然後我們遊遍大清版圖的山山水水。”

    太醫搖搖頭,我一下子呆在原地,難道綠蕪竟是……。太醫已是'撲通'跪下來:“老臣能切到福晉的心脈,可福晉始終醒不過來,即便用藥,福晉也喝不下去,老臣無任何辦法。”我抑住淚,輕斥大醫:“想法子,盡快讓福晉醒過來。”太醫輕嘆口氣,搖著頭退了下去。雖知這是強他所難,可我現在能做的卻只有這些。

    默站一會,十三仍柔聲對綠蕪訴說,承歡輕叫著'額娘',一遍又一遍。我心中一酸,轉身走到門口,高無庸已快步走過來:“娘娘,可是有吩咐?”我扶著門框,只覺得身上無一絲力氣,道:“把園子裡、宮裡的太醫都叫來。”高無庸忙回道:“奴才已命人去叫了,這會工夫園子裡的應該到了才是,奴才這就前去催催。”我點點頭,他已快步離去。

    一直候在房外的兆佳氏走過來,關切地問:“娘娘,慧之怎麼樣了?”我搖搖頭,道:“還未醒過來,你們一直待在這裡也與事無補,還是回去吧。”兆佳氏拭拭眼角的淚:“王爺呢,他怎麼樣?”

    我拍拍她的胳膊,安慰她道:“他現在沒事。”兆佳氏苦苦一笑道:“如果慧之這次真出了什麼意外,爺怕是……。”

    我心中一沉,她卻身子一晃,腳下有些不穩,她身邊的奴婢急忙扶住了她,她雙眸含淚:“我們對爺的情意都不及慧之妹妹,爺在養蜂夾道腿疾突發時,只有她一人悉心照料著爺,更是不計名份陪伴爺十年,而我們卻衣食無憂的生活在王府。等皇上登基,爺封了王,她又意外離開幾載。但老天總算有眼,她又回到爺身邊,總想著由她照料著爺,爺會心神舒暢的專心於政事,可究竟是誰這麼狠心,一心想要慧之的性命。”

    一心只是擔心著綠蕪的傷勢,聽了她的話,我心裡突在一陣發涼,一時之間竟覺冷意透骨。我身子依著門框,腦中想起了弘曆的話'雖然十三叔沒有查出來什麼,但是這幾起事都是圍著皇阿瑪轉的。 ……,但此人一天查不出來,阿瑪身邊最近的人都應小心。 ’

    默立著,越想越怕,究竟是讓弘曆猜對了,有人借助此事打擊十三,也就是又一次對胤禛身邊的人下了手。還是根本就是自己的聯想過於豐富,把事情想複雜。

    待兆佳氏腳步蹣跚的離去後,我靜下心神暗自琢磨,自來此間,也耳聞目睹過女人爭寵的事,不外乎是裝聖賢或是裝可憐,以此獲得自家相公的關注寵愛,但是用這種殘酷手段傷人,應該不是針對綠蕪,打擊十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想到這裡,我腿一軟,心裡竟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不知道這個隱於暗處的人到底是誰,究竟有什麼仇恨,居然將手伸向綠蕪這柔弱善良的人身上。

    轉念又一想,如果自己猜對了,這讓十三情何以堪,他又怎能面對自己。外面悶熱難當,我卻冷冷的打了個寒戰,只覺得手腳俱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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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漫舞,悠悠灑脫,跌落在樹枝,像一朵朵潔白純美的鮮花。我和胤禛立於窗前,靜靜的向外望著。

    綠蕪昏迷了四個月,終就還是帶著已經足月的孩子走了。自此之後,十三猶如變成另外一人,他沒有像綠蕪出走時那樣失去理智,也沒有借酒消愁,甚至是沒有流一滴淚,但自此之後,他卻是再沒說過一句話。如癡人一般,整日里只是侍在綠蕪的靜月小築。

    胤禛每隔幾日必去交暉園探望,可十三卻沒有一絲起色。胤禛頒旨,大意是怡親王一心為國,以至於操勞過度,病倒在床。並囑咐眾大臣'如無必要,不要打擾王爺靜養。 ’

    風涼得透骨,默站一會,身子冰涼。

    聽身邊的他微不可聞嘆口氣,我心中哀痛,這個生逢盛世的皇子'生秉粹質,至性過人'、'詩文翰墨,皆工敏清新'、'精於騎射,發必命中,馳驟如飛。 ',並且深得康熙鍾愛,但卻為了他不得不在極度的落魄與孤寂中度過了年的圈禁生活。此時,他心中的自責、痛苦是沒有人能體會的到的。

    風自窗灌入,他擁我入懷,悶聲在我耳邊輕語:“十三自律很嚴,即便權傾朝野,也從不迷失自己,眾大臣有的稱頌他,有的咬牙切齒的恨他。但我心裡清楚,他不在意這些,這也不是他想過的日子,他只是為了我,不忍我獨自面對這一大攤子的事。如若不然,他早就隱身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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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心中也是特別喜歡十三的,但是沒有辦法,這次十三注定要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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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45:02
我頭依在他的肩上,低頭望著几案上的炭爐子中上下跳動的火苗,靜默一會淡淡地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堅持不讓弘翰入上書房。”我忽然說這風牛馬不相及的事,他許是不些摸不清頭腦,頓了一會才道:“責任?”我無奈的苦笑道:“有一句話,你說的很對,責任是皇子與生俱來的,不可能說撇開就能撇得開的。”

    他環在我肩上的手收緊了些,輕嘆口氣道:“話雖如此,可我總覺得有些對不住十三弟,我這個做兄長的欠了他太多。他天資高卓、穎悟絕倫,如禮樂射御書數之屬,樣樣精通,為我們兄弟中所不能及。因此,他成年累月為我謀政事,有時我忽然有種感覺,覺得耽誤了他。”

    我抬起頭,凝目看著他道:“換個立場,十三或許覺得只有這樣做才能心安理得,他自小沒有額娘,雖說少年時很得聖祖爺的寵愛,甚至十六歲那年,還代父祭過泰山。可聖祖爺雖憐愛他,但更寵太子,如果當年沒有你,有人想害他真是易如反掌。”

    他面色淡淡、眸中卻柔和至極。我眼神一閃,垂下眼瞼,低聲道:“至於十三的那十年囚禁,也怨不得你,歸根到底錯在我身上。”他拉我起身,坐於他腿上,握住我的手柔聲道:“不說這些了。”

    我心中酸澀,低頭看著十指交纏的兩雙手,苦苦一笑道:“鐵腕理財、精通治水、為國舉賢、慎重明辨,只有這樣,他心中才覺得幫上了你。他不會怪你,他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他固然不忍將朝中的一切壓於你的肩上,但十三是至情至性之人,他又豈會扔下自己的責任,一走了之。十三這般模樣,我們心裡都不好受,但我相信,十三一定會挺過來的。”他猛地摟我入懷,把我的頭緊緊摁在他的胸前,緊緊的密密的,令我有些無法呼吸,他卻毫無察覺,只是輕輕地重複著:“他一定會過這一關的,……,一定會的。”我無聲慘笑,淚順臉而上,即使六十的過世,從未見他如此悲傷、恐懼,現在十三隻有四個多月的時間了,到了那時,他真能挺得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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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靜自去年十月出園子到現在已三月有餘,其以觀風整俗使的身份,用在園子裡的所見所聞及其懺悔書編纂而成的'大義覺迷錄',現身說法、化導愚頑。

    可效果顯然並不理想,正如弘曆所預測的那樣,曾靜兩師徒所做的一切,讓世人想到的只是欲蓋彌彰。

    這幾日,胤禛的眉頭從未舒展過,身邊侍候的宮女太監也都噤若寒蟬,行為舉止越發的小心起來,生怕一不小心惹怒聖顏而招來殺身之禍。我更是一門不出、二門不邁,覺得除了這院子,哪裡都是詭秘重重,令人無法呼吸。

    弘瀚趴在榻上的几案上,稚嫩的童音隨著巧慧一字一句讀著:“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執筆臨帖的我搖頭輕笑,巧慧瞅我一眼道:“小姐,笑什麼?”她話音未落,弘瀚已開口道:“何解?”巧慧一呆,求救地看向我:“小姐,阿哥問呢?”我無奈的再次搖搖頭,走到榻邊:“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教他呢?”

    巧慧瞪我一眼:“小阿哥整日里纏著想讀書,你總是推三阻四,奴婢讀給他聽,你又來笑話。”我坐在弘瀚身邊,在心中暗暗嘆氣,心中知道她從內心裡依然企盼弘瀚能登上那個位子,可我卻清楚的知道根本沒這個可能。即使真有機會,自己也不會容許這事情發生。

    本欲開口說她,但心念一轉,身側端坐的弘瀚已是兩歲多的孩子,懵懂的腦海裡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因此掠了她一眼,接過她手中的書,笑著對弘瀚講解:“孟子說,魚是我想要的;熊掌也是我想要的。這兩樣不能夠一齊擁有,只好放棄魚來取得熊掌。”

    弘瀚聽完,低頭靜靜想了會,抬起頭說:“生命,我想要;正義,我也想要。這兩樁不能夠同時得到,只好捨命保正義。額娘,瀚兒說得可對?”

    他說得雖不完善,可意思卻正確無誤。我盯著弘瀚,心有些難受,他如此聰慧,而且在現代來說,正是早期教育的時候,可是我內心卻充滿恐惶。不敢太早教他,這孩子從小跟在胤禛身邊,並沒有依宮中規矩交阿哥所撫養,本就是壞了規矩。如果現在請師傅教導,會不會太招眼了些。偌大一個皇宮,有成千上萬的人,每人都有自己的謀算,對弘瀚來說,八歲之內沒有任何危險,可八歲之後呢?即便交給弘曆,弘曆不會虧了他,可弘曆的后妃、子女們會善待他嗎?畢竟他和弘曆的子女年齡相差不大。我心中驚悸,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正出著神,弘瀚已拽著我的袖子搖了搖問:“額娘,瀚兒說得可對?”我回過神,淺笑著點點頭,弘瀚高興地笑起來,我低頭吻一下他的額頭,小傢伙站起來,摟著我的脖頸悄聲道:“額娘,嬤嬤只會讀,不會講解。”

    我一怔,好笑地瞥了眼巧慧,她滿面疑感的看看我們母子倆,下榻端著針錢筐向簾子外走去。

    我拉下他的手,隱去滿腹心事,笑著道:“瀚兒,你可知道何謂取捨。”弘瀚似懂非懂,困惑的搖搖頭。我嘆口氣,取捨、取捨,只望你早能明白其中的含義,知道什麼該要,什麼不該要,只做一個公正賢良之人,不要什麼權力地位,我也就放心了。

    撫撫他的臉蛋說:“瀚兒,自明日起,額娘教你珠心算如何?”他的小臉依然面帶著狐疑神色,但一聽到我要教他,還是開心地連聲叫好。

    天越來越冷,我更是不想出院門一步,整日里只待在房中。

    隨著大軍進入西北,胤禛恐漏瀉機密,設立軍機房,代替內閣地位。選內閣中謹密者入值繕寫,以供處理緊急軍務之用。因機構初設,千頭萬緒事事需考慮周全,胤禛待在正大光明殿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心中雖萬分想知道十三的消息,可終是不想出去,也只得作罷。

    弘瀚高抬著頭閉著眼,我則是默默出神,這陣子不由自主的出神似乎已成了定例。

    房外傳來踏雪的'咯吱'聲,弘瀚依然渾然忘我,似是沒有聽到。我苦澀的在心中暗笑,這哪像兩歲的孩子。起身走向門口,胤禛和十三並排走在前面,後面隨著弘曆。

    十三面唇俱白,寬大的朝服難掩瘦峭的身軀,眸中神色疼痛淹留,徘徊不去,看上去,讓人從心底里覺得幽冷。我的手緊扣在門框上,木然看著三人走到跟前。

    胤禛上前握了握我的手,我恢復了常態,十三卻是眸中一黯。胤禛跨門進去,十三朝我微微一笑,跟了進去。

    三人圍坐在桌旁,我衝好茶,為三人各倒一杯,走到榻邊,坐在弘瀚對面。

    三人默默啜著茶水,過了一會兒,胤禛開口道:“軍機房的事,你不要過多操心,先讓廷玉擬定章程。”十三接口道:“皇兄,軍機房雖是為遠征西北而設,而臣弟以為它不應該是臨時機構,應該從長遠處著手,擺脫朝中的那些壅滯、繁瑣毛病,且快捷、保密都要考慮進去。”

    胤禛頜首道:“朕本也是如此考慮的,十三弟,以後弘曆隨著你做你的左右手,有什麼事吩咐他即可。”十三點點頭。弘曆肅容道:“十三叔有事儘管吩咐。”十三仍是點點頭算作回答,一時之間三人又沉默了下來。

    一陣難奈的寂靜,我深透口氣,正欲開口,弘瀚猛地睜開眼睛,嚷道:“額娘,瀚兒可以了。”三人一怔,弘曆已起身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好笑地問:“瀚兒,你方才做什麼呢?”

    弘瀚笑著道:“這是額娘教的珠心算,​​以後待瀚兒學會了,再多的帳目放在一起,瀚兒不用算盤,也會很快就算得出來。”弘曆一呆,胤禛和十三也是一愣,但許是以為小孩子吹牛,齊笑了起來。

    弘瀚一下子急了,起身繞過弘曆,下榻,未穿鞋便跑到胤禛面前:“阿瑪,瀚兒沒有說謊,額娘說了,學珠心算要先建立腦……,腦圖像,就是閉上眼睛,在腦中畫實物,……。”他畢竟還小,我所說的他還記不下來。幾句話下來,已是急得面紅耳赤,委屈的嘟著嘴看看我。

    胤禛抿嘴輕笑:“阿瑪知道瀚兒沒有說謊。”弘瀚聞言,向弘曆伸伸舌頭,向胤禛腿上爬去。我無奈苦笑,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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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十三恢復正常,至少表面上是。便迎來了本應喜慶的春節,也是胤禛進園理政起在此過的第一個春節。

    朝臣之中已有許多人在兩園周圍建了府邸,因此,一聽消息都是喜氣洋洋。宮中眾妃嬪也隨著那拉氏進了園子,分別住在鏤月開雲、九州清晏。禛曦閣再無昔日的寧靜,幾乎每日都有人前來。雖是無奈,卻也沒有辦法。

    夜降大雪,清晨起來,出門看到的是鋪天蓋地的銀色世界,吩咐菊香去拿壇子。身旁的菊香縮縮脖子,一臉苦相。我輕笑著搖搖頭:“拿來壇子,你就可以回房。”

    她面色一喜,訕訕看我一眼:“娘娘,還是吩咐粗使丫頭收吧,這雪一直下著,不要凍了自個的身子。”我睨她一眼,笑著道:“與其吩咐她們,還不如讓你做,這樣我還放心一些。”她臉一挎:“那娘娘回去吧,奴婢收了便是。”

    我抿嘴笑笑:“快去拿來壇子,然後你就可以回屋取暖了,我也久未獨自享受過這雪樹銀花的靜謐世界了。”她狐疑地抬頭望望,一臉迷茫。

    雪花仍如銀蝶般翻飛升騰、飄飄灑灑,一陣風吹來,雪落於脖中,絲絲涼意。菊香吸口氣道:“奴婢真是不懂,這冰天雪地裡能享受什麼。不過,娘娘還是戴上帽子,大過年的,還是不要凍著了。”

    說完,走過來輕拂去我身上斗篷的帽子上的落雪,我輕輕嘆氣,正欲開口,她已續道:“巧慧姑姑有交待,要奴婢盡心盡力照顧娘娘。”

    聽她學著巧慧的口音,我笑罵她:“跟著巧慧學得越發膽大了,改日這閣內的規矩要重新立立。”她一笑,轉身疾步離開。

    待她走遠,我探身把放於花架上的盤子拿起來,盤內的落雪覆了厚厚一層。手上溫度高,手旁邊的雪瞬間溶化,順手流入袖中。

    心中有事,心思很難集中,總是不由自主的出神,之後卻不知所思何事,這是近日常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靜靜待了一陣,猛地回神,低頭卻見袖子已濕了一大片,我苦苦一笑,放下盤子,輕聲自語:“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希望自己在來年裡能長一歲冷靜、得一歲堅強,好好的陪在他身邊,不再自艾自怨自苦。

    “姑姑。”正在沉思,忽聞背後承歡的聲音,我忙轉身,承歡身穿一米白色斗篷,站在雪地裡,滿身蒼白,她眸中蘊淚,眼淚汪汪盯著我。我伸開手臂,承歡眼中的淚唰地下來,撲入我的懷中,'哇'地一聲放聲痛哭。我撫著她的後背,淚也止不住流下來。

    承歡哭了一陣,哽咽著道:“姑姑,承歡是個不孝的女兒,額娘直到最後一刻我才和她相認。”我一呆,原來她早已知道和綠蕪的關係,但同時心中也明白她的苦心。

    覺得肩頭一片濕熱,我輕拍著承歡的背:“哭吧,哭出來就好了。你額娘會懂得你的苦心的,她不會怪你。”承歡抬起頭,面帶慘笑:“姑姑,承歡和額娘長得很相似,其實我心中已早已猜出了。可前幾年,承歡心裡雖明白,但心中氣惱她,恨她從照顧過我,等懂事的時候,又害怕和她相認,害怕給她帶來禍端,阿瑪雖沒有明說,可承歡心裡明白,額娘不認我,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阿瑪貴為親王,都無法解決的事,一定很嚴重。所以,我才沒有認額娘,姑姑,額娘真得能明白我嗎?”

    她面上的淚不停落下,我心中難受道:“聰明如綠蕪,又怎能不明白呢?”承歡拭去腮邊淚花,疑惑地問:“姑姑,承歡心中一直不明白額娘要換一重身份,難道……。”我點點頭,承歡一呆,喃喃地道:“原來額娘是帶罪之人。”

    她呆呆默一會兒,淚中的淚再次滑落:“額娘心中該有多苦,我卻生活無憂的待在宮裡。”我默想一會兒,盯著她道:“承歡,你希望你額娘開心嗎?”她面帶訝異,但仍微微點了點頭,我把她輕攬入懷中輕聲道:“振作起來,你額娘最開心的事,就是你和你阿瑪開心幸福的生活。”

    兩人靜靜的站在雪中,一動不動。過了許久,她道:“承歡明白了,承歡會好好陪著阿瑪的,讓他也早一天走出悲傷。”

    我點點頭,她站直身子,拂去我身上的雪道:“姑姑,回去吧。莫凍壞了身子。”兩人剛剛前行兩步,驀然發覺胤禛和十三站在前方,後面的高無庸手中提著壇子。

    我朝兩人一笑,身邊的承歡垂首略為猶豫下,疾步走到兩人跟前,躬身行禮後,走到十三身邊挎住十三的胳膊,嫣然一笑道:“阿瑪,姨娘們先去了九州清晏,我想姑姑,所以沒隨著去。”

    十三微怔一下,但很快落寞的臉上逸出一絲笑意,胤禛眸中暖暖的掠我一眼,轉身不疾不徐往回走去,十三、承歡緩走在後面。我心下一鬆,不由得籲出一口氣,高無庸提壇走過來,微躬著身子道:“娘娘,冰天雪地的,這些還是吩咐奴才們做吧,莫凍壞了自個的身子。”

    在外面已有一陣子,身子已無丁點熱氣,遂點點頭也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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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3 14:53:46
元宵節過後,賢良門外。

    那拉氏拉住我的手,恬靜地笑著道:“妹妹回去吧,這馬車就在門外。”我笑著點點頭,她唇邊含笑看看我身上的斗篷,道:“幾年了,妹妹還穿著這件斗篷,莫不是敏敏王妃這兩年送你的,你都送給了宮裡的姐妹們。”

    我淺淺一笑:“我還留有兩件。”那拉氏點頭笑笑,回頭對身後的嵐冬吩咐:“好好調理王爺的病。”我心中微怔,看向嵐冬,她目光淡淡,和我一觸即離。

    她微垂首輕聲回那拉氏:“奴婢必會盡心盡力照顧王爺,請娘娘放心。”

    那拉氏輕頜了下首,然後朝我一笑,我笑著回了下,她轉過身,踩著細碎的步子,踏凳上了馬車,熹妃、裕妃等和我相視微笑後,尾隨著各自上車。待大隊人馬浩浩蕩盪前行,嵐冬自馬車遠去的方向收回目光,靜默地垂首站在原地。我掠她一眼,舉步往回走去。

    菊香隨著我走了向步,悄聲對我說:“娘娘,嵐冬姑娘還在原地站著。”我停步吩咐菊香:“讓她隨著一道走。”菊香努努嘴,回身走向她。

    默想著心事,緩步走向勤政殿。殿門的高無庸忙走過來,賠笑道:“皇上正在議事,娘娘如若有事,奴才這就禀告。”我腦中仍想著一直徘徊腦中的事,隨意點點頭問:“殿中還有何人?”高無庸道:“還有怡親王和四阿哥。”

    我仍是點點頭,剛提步行兩步,心中忽地想起一事,回身吩咐高無庸:“菊香和坤寧宮的嵐冬一會過來,讓她們去側殿茶房候著。”高無庸似是猶豫一下,才應聲守在路口。

    剛入大殿,便傳來胤禛的聲音:“軍機房不是專為西北戰事而設,要逐步承旨辦理機務,取代議政王大臣會議。辦理機務的軍機大臣,在滿、漢大學士及各部尚書、侍郎中選,要能辦實事之人。”

    軍機房剛剛建起來,尚有許多細節要商定。我停下步子,躊躇一陣,轉身瞅他一眼,正欲出門。他目光正好掃過來:“曉文。”我走過去,弘曆起身行禮,我淺笑道:“你們繼續談,我到裡面待一會。”說完,徑自向裡面耳房走去。

    坐在榻上,怔忡的默想著,每次見到嵐冬總有種奇怪的感覺,有些說不清楚,總覺得她心中埋著沉重的心事,身上隱著冷寂的影子,但心中又不排斥她,止不住想她為何如此,最奇的是,居然覺得她與自己有著莫大的關聯。

    默想一陣,回過神卻發覺外面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又等了會兒,我起身走出去。胤禛、十三、弘曆三人正看著地圖,聽到腳步,三人抬起頭。十三抿嘴輕笑,起身道:“臣弟告退。”弘曆默看我一眼,隨著十三起身欲出去。

    “十三弟。”話一出唇,下部該說什麼,我卻心中沒了思量。十三面帶疑惑,笑看著我,弘曆也立在原地,默默盯著我。

    我看向胤禛,凝目注視著他,道:“方才皇后娘娘走時留下了貼身丫頭。”

    他本微蹙的眉頭舒展,眸中蘊絲笑意,道:“把這事給忙忘了,十三弟,皇后身邊有一個懂得調藥的宮女,你這陣子身子虛,皇后請旨,想把她留下調理你的身體,朕已準了。”

    十三瞥了眼我,我輕搖了搖頭,他默一會才問道:“可是名叫嵐冬的宮女。”胤禛笑著點點頭,十三又看我一眼,我擔憂的盯著他。十三默想一會,微笑著:“臣弟謝過皇兄、皇嫂。”

    我心中一緊,腦中驀然想起弘曆的那句話'圍在阿瑪身邊的人都應小心',想到這,我緊張地脫口說:“不可。”

    三人的目光瞬間全盯著我身上,胤禛走過來柔聲問:“怎麼了?”我悄眼瞅了一眼十三,十三眉微蹙微微搖頭,我心中恍惚一陣,猛然明白十三這麼痛快答應下來,是為了把嵐冬支出宮去。

    我心中難受,對著胤禛搖搖頭,輕聲解釋:“皇后娘娘身子也不好,讓她隨著十三,誰來照顧皇后。”他靜靜盯我半晌,我默立著對他微微一笑,提步向外走去。

    走到十三身邊,腳步一滯,心中極是酸楚,對他苦苦一笑,他卻是面色淡然,嘴角仍掛著笑。我越過他,目光恰遇十三身後站著的弘曆。弘曆面色沉靜,眸中卻隱蘊疑惑,和我目光一遇,微一頜首,然後撇過頭望著前面。

    跨出殿門,高無庸迎上來道:“娘娘,菊香、嵐冬在茶房候著,奴才這就去叫她們。”我木然擺手:“皇上正在議事,你守在這裡,我自個去就行。”說完,我徑往茶房方向走去。

    春風初拂,寂靜了一冬的枝椏吐出了新芽,閣內的草地也微微露出了綠。

    嵐冬入交暉園已有月餘,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我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這幾日,勤政殿裡燈火通明,賢良門外新建的供軍機房辦公以及大臣候旨小憩的朝房日夜人滿。

    原來噶爾丹策零殺死叛逃到準噶爾的羅蔔藏丹津及其部屬,並譴特使來京稱'若天朝俯念愚昧,赦其已往,即將羅蔔藏丹津解送。 '朝臣們以為事情有轉機,噶爾丹策零可能會俯首稱臣,認為並不需要下令兩路大軍攻打,可胤禛卻認為,這只是其緩步之計,認為噶爾丹策零是在為反撲做準備。

    我站在船頭,遙遙望著對面朝臣來來往往,太監宮女們腳步匆促。輕輕籲出口氣,轉身吩咐搖擼太監回杏花春館,小太監飛快瞅我一眼,似是被我突如其來的微怒口氣弄得莫名其妙,他面帶惶色輕聲應下,便往回劃。

    我心中雖有不忍,但實在沒有精力再多說一句話,遂回艙坐於幾旁,默默出著神。

    上岸,走進館內,沿路信步踱著。不知過了多久,太陽漸漸西落,我仍徘徊在林子裡。遠遠聽見菊香的叫聲,我深透口氣,走出林子往回走。

    “娘娘,以後您不能獨自一人出閣,奴婢都找你一個時辰了。不得已才這麼大呼小叫的,讓別人聽見,多麼不成體統。”菊香跑過來,未及喘口氣就發起了牢騷。

    初春的傍晚,涼風習習。菊香卻額頭涔汗,想是跑了不少冤枉路。我抽下她的帕子,塞到她手中,笑斥道:“我們閣內規矩是越來越壞了,丫頭都訓起主子了。”

    她努努嘴,瞥我一眼道:“要說閣內的沒有規矩也是您挑起的,哪有主子整日獨自一人出去的。巧慧姑姑說了,侍候小阿哥都比跟著您省力。”我無奈的嘆口氣,笑問她:“什麼事?”

    她一拍額頭:“只顧埋怨了,把正事都忘了,笑泠姑娘已在閣內候了一個時辰。”我微怔,又反問一句:“你說的是誰?”菊香鬼笑著道:“是勤政殿的笑泠姑娘,許是萬歲年今夜要回來吧。”

    我輕哼一聲,斂了笑肅容道:“長了幾個膽子,連皇上的心都操。”她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撲通'跪在地上顫著音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恕罪。”我忍著笑,向前走兩步,抑不住大笑起來。

    菊香一怔,忽而明白我在逗她。起身向我追來,我向前跑兩步,身上旗裝上飾品'丁冬'亂響,我停下步子,默想一會兒,還是對著跑來的菊香道:“皇上不在時,在閣內怎麼鬧都行,可有一樣,關於皇上的事,不論大小,都不得開口議論,可記住了。”菊香又是一愣,即而點了點頭。

    這陣子我心中有事,沒有心思管束她們,而巧慧年歲漸大,且又一心撲在弘瀚身上,閣內以菊香為首的的宮女們也越發的沒規矩。長此以往,吃虧是必然的事,還是早些敲打敲打她。

    看菊香默跟著後面一聲不吭,我輕搖搖頭,跨入禛曦閣,進入正廳。笑冷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已迎在了門口:“奴婢見過娘娘。”我邊揮手讓她起身,邊坐下問:“可是皇上有事吩咐?”

    笑泠嘴角掛著笑道:“皇上吩咐奴婢把這個送過來。”接過她雙后遞過的盒子,放在身邊几案上,眼前的她依然大方得體、溫婉可人,心裡不由對她生出幾絲好感,我笑著問她:“皇上這幾日膳食用得如何?”她笑著回道:“皇上的膳食仍是清淡為主,這幾日較忙,皇上用膳不是太多。”

    我點點頭,菊香已閃身進來躬身行了一禮:“娘娘,廚房太監問今晚膳食可有特別想吃的?”月信已過了十餘日,且近日胃口較差,進膳漱口隱隱有些噁心,大概腹中已又有了一個生命。

    幾次三番想開口告訴胤禛,可每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心中煩悶,如果不知道結局,對於這個孩子的到來我會欣喜異常,可如果生而不養,自己不能做一個合格的母親,又有何面目生下她呢。但是現在最糟的卻是,要與不要、生與不生,自己沒有決定權,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阻擋她的到來。

    呆坐著默默發了會呆,一回神卻見菊香仍垂首躬立著,而笑冷卻若有所思看著我,和我眼神一對,她抿嘴笑道:“娘娘,奴婢昔日在家時也燒得一手好菜,如若娘娘不嫌棄,奴婢願試一試。”

    我嘴邊扯出一絲笑:“這幾日大殿忙,不能離了人手,還是先回去吧。菊香,你吩咐他們,煮些清粥小菜即可。”

    菊香,笑泠禮畢而去,我拿起盒子打開,抽出裡面一張折成長條的紙,展開低聲讀著:“叵耐靈鵲多謾語,送喜何曾有憑據!

    幾度飛來活捉取,鎖上金籠休共語。

    '比擬好心來送喜,誰知鎖我在金籠裡。

    欲他征夫早歸來,騰身卻放我向青去裡。 ’”

    我心中一暖,不由得掩嘴輕笑起來,這時候,他還有閒情逸致打趣我,想來是這幾日我總是坐船行至一半便調頭而回,傳到了他耳中。本鬱悶的心緒因這首詩而暢快了些,嘴角蘊著笑,小心的收紙入盒,拿起來,起身往內院行去。

    內院,房門半開,我心中一愣,出去時好像關了門。且這房中的一切都是自己親手收拾的,巧慧明知自己不在,也不會帶弘瀚過來。難道他回來了,想到這裡,抿嘴笑起來,既然回來了,還差笑泠送首詩。

    推開門,正欲開口,卻見一女子背對著站在我的梳妝台前。這背影極像是……。

    我心中一愣,同時又是一驚,冷冷的問:“不請自入,有什麼要緊事?”

    她身子一頓,轉身微垂首盈盈施一禮:“奴婢失禮了,承歡格格吩咐奴婢送個口訊。”我凝目注視著她,淡淡地問:“格格有何事?”她唇邊漾出著絲笑:“格格想趁著春暖花開,邀娘娘去暢春園騎馬。”

    我點點頭,笑著道:“知道了,回去你告訴格格,讓她來一趟。”語畢,心念一轉,疑惑地續問:“你進園子就為了此事?”

    她瞅我一眼,走過來道:“王爺已兩日未出園子,奴婢是為王爺送藥而來,順帶著為格格捎口信。”

    看她垂目不卑不亢的站著,那奇​​異的感覺絲絲湧上心頭,我目注著她,凝神細看。

    半晌後,心裡沒來由得一陣不安。我收回目光,往內走去,邊走邊道:“皇后娘娘吩咐你好好照顧王爺,那是對你的信任,不要辜負了她。一個女兒家,以後不要單獨出來,王爺沒時間回去時,我會吩咐小順子過去拿藥。你退下吧。”

    聞言,她靜默一陣,忽然開口道:“那就是說,如果王爺的病一日沒有痊癒,我就得待在交暉園。”聽她語氣生硬,我心中一愣,忙轉過身,她嘴角噙著一絲詭異的笑容,冷眼看著我。

    不,那種眼神不能稱之為看,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裡面蘊著一種說不清的東西,細想一會,心中又是一驚,那是恨,她現在竟是恨恨的瞪著我。以前總覺得冷意逼人,不似一般唯唯諾諾,對主子話言聽計從的丫頭。從未看她如此表情,不知為何,在內心深處竟湧出絲驚懼,忙輕喝道:“還不退下。”

    她掠我一眼,唇邊的笑卻擴大起來,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何在廉親王爺駐足相望嗎?你不是一直懷疑我,和六十阿哥的死有關嗎?你不是一直對我很好奇嗎?”

    原來她的確有問題,自己的感覺是對的。

    強自壓下心頭不安,慢慢坐在桌旁,端起茶壺為自己到一杯水,慢慢啜了口,強自鎮靜下來,抬起頭笑著道:“我曾親耳聽你說過,你和王府沒有關係。”

    她隱去笑容,向前走兩步,盯著我恨恨地道:“我現在沒有,不代表是以前沒有。”

    我心中震驚,默想一會兒,自己在王爺從未見過她,況且她的年齡也不該和八爺有什麼聯繫,難道是和八福晉明慧有關係之人。

    我心中一沉,聲音有些發顫:“你是明慧什麼人?”

    她咬牙笑起來:“她,八福晉。”我心中更是吃驚,聽她的語氣隱著恨意,說明她並不是明慧的什麼人。

    看我凝神細想,她又是一陣輕笑:“你很聰明,你所猜測的都對,皇后的痰湧,六十阿哥的落水,甚至是怡親王側福晉之死都和我有關係。”

    我手一抖,手中盃子應聲落地,一聲脆響,驚醒我的身上的怒意,我'騰'地起身,厲聲喝問:“為什麼?她們跟你有何冤仇,皇后待你如親生女兒、六十阿哥才只是個孩子、而綠蕪和你更是沒有任何關係,究竟是為了什麼?讓你如此狠心對她們下手。”

    她慢慢搖搖頭,緩緩向前走著:“你說的都對,她們和我沒有關係,我甚至負了皇后的一片恩情,可是,她們必須要死。”我手握成拳,吼道:“為什麼,你總得有個理由,為什麼?”

    她依舊笑著,臉上隱隱透著絲瘋狂、扭曲:“為什麼,皇后死了,整個后宮便是一團散沙;福惠死了,對他可是錐心之痛,但是我沒想到他那麼快就挺了過來;其實​​,我下一目標計劃的本來是你,而不是側福晉,但你知道什麼救了你嗎?”

    和她面對面站著,她眸中的仇恨如一團火焰一般,我心痛難奈,已不知懼怕,揚手欲打她一耳光,她畢竟學過功夫,我的手剛剛揚起,她便抬手一擋,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整個手臂更是火辣辣的疼。

    她笑著盯著我:“真不想知道?。”

    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打擊胤禛,我不覺已淚如雨下,腦中滿載恨意,但卻說不出一句話,只知道恨恨的回望她。見我如此,她臉上笑容放大:“是這個,是這個救你一命。”

    移目看她手中鐲子,我心神一晃,腦中一個念頭閃了出來,心中驚痛不已,不會的,不會是她,腦中雖是這麼安慰自己,但身子仍是一軟,向後退兩步。呆愣一瞬,突地又反應過來:“你為何拿我的鐲子?”

    我撲過去,欲搶過來。她一把收住,放進懷中:“你的,這怎會是你的,這是馬而泰。若曦的,你是嗎?”

    我身形一頓,停步驚問:“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拿我額娘送我的鐲子。”

    她嘲弄的看著我,冷聲道:“你額娘,你配嗎?你敢承認你是馬而泰。若曦嗎?若曦額娘早去,姐姐是她唯一的依靠,但姐姐下場如何,皇家除名。還有阿瑪一個掌握西北兵馬大權的將軍調任到一個文職小官。甚至,還有姐夫,他,……,他竟被你們逼死,你有臉承認你是若曦嗎?”

    我兩手指甲已深扎入肉,但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痛,面帶慘笑問:“你是若曦?”

    她閉眼,一串淚珠隨著落下:“若曦,已經二十多年沒有人如此叫過了,我還是若曦嗎。”

    我一直隱隱覺得她和自己有莫大的關係,原來她竟是,心裡如刀劃過一道一樣,隱隱作痛,摀住心口,道:“即便如此,你也不應該殺這麼多人,皇上,他並沒做錯什麼。”

    她頭微揚,臉上帶恨卻笑著道:“姐姐、阿瑪又有何過錯,還有,姐夫,他該死嗎?還是這麼屈辱的死。”

    我身子沒有一絲力氣,依在桌上,強抑住心痛問:“你多年沒在姐姐身邊,你可知道姐姐的心思在不在八爺身上?另外,你又怎知阿瑪他們過得不如意呢?六十該死嗎?綠蕪又該死嗎?甚至還有綠蕪那還沒有出世的孩子也該死嗎?你真是若曦嗎?你是姐姐的妹妹嗎?為何你會如此蛇蠍心腸。”

    被我這麼一連串的反問,她微微心了下,面帶茫然,但隨即面色一變,大聲道:“我怎會不知姐姐的心思,她們是不該死,但誰讓她們跟皇上有關呢。我本有機會讓他一刀斃命,可我更想讓他嚐嚐親人一個一個在身邊離開的滋味,我要讓他孤獨至死,讓他獨自品嚐自己種下惡果。至於側福晉,怪只怪他是怡親王最心愛的女人,只有她死了,怡親王才會受到打擊,如果皇上知道他心愛的十三弟是因為他才痛苦至死的,你猜他會怎樣。”

    '痛苦至死'乍一入聞,我心大驚,難道,……。

    我甩甩頭,心痛莫名,哀聲問:“你在王爺藥裡作了手腳?”

    她仰頭大笑:“現在他還死不了,他會再痛苦三個月,然後腸穿肚爛而死。”

    我身子一軟,癱倒在地,被剛才落地的茶碗碎片紮住手心,我卻絲毫沒覺得痛,腦中竟然木木的,只是血瞬音染紅整個手掌。

    我呆呆坐在地上,她走到我面前,臉上有絲獰笑:“這滋味好受嗎?你可知道,一個十幾歲的女子,突然變成了一歲的女娃,而且是一個出口成章的孩子,整日里對家人說'我是當今八阿哥的妻妹,我不是你們的孩子,我叫馬而泰。若曦。'結果怎樣,你知道嗎?我被視為妖怪,隨著那家的阿瑪、額娘被族人趕出家門,流落異鄉。”

    我呆呆的聽著,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可自己想這樣嗎?這由得了自己嗎?我苦苦一笑:“你以為我想嗎?我……。”

    話未說完,門口突然傳來巧慧的聲音:“保護娘娘要緊。”幾個侍衛拔刀入內,團團圍住我們,面前的她一笑,蹲下來,自頭上拔出簪子對著我胸前,笑著道:“知道鳩尾穴嗎?任脈,刺中後,震動心脈,最後血滯而亡。”

    巧慧聞言疾步撲過來,淚流滿面,道:“嵐冬姑娘,千萬不要傷了我家小姐,你想要什麼,皇上都會答應你的。”

    她一手掐我的脖子,一手用簪子指著我,看了眼巧慧,滿臉傷痛的喃喃道:“小姐。”她收回目光,盯著我冷笑著道:“我該叫你曉文,還是若曦。'小姐',連姐姐的貼身丫頭也對你這麼關心,你很開心吧。”

    難道她第一次見到巧慧會把手中的粥打翻,難怪她總是冷意凌人。

    我人仍是呆坐著,眼前的一切我絲毫不覺得怕,心中驀然覺得眼前的嵐冬是那麼的可憐、可恨。

    巧慧一愣,立在了原地。嵐冬笑瞟了眼幾個侍衛,最後目光又落到巧慧身上:“好巧慧,反正只有你自己看見了,你不要告訴姐姐,我再也不敢往福晉房內放耗子了。”

    巧慧身子輕顫,疑惑地道:“你是誰,你怎知我家小姐小時候的事?”

    嵐冬淺淺笑道:“巧慧,姐姐待你這麼好,你為何助紂為虐,跟在她的身邊?”看巧慧茫然不解,嵐冬指著我道:“她冒充若曦這麼多年,你都不知道嗎,我才是真正的若曦。”

    這麼荒謬的事竟發生自己身上,並因自己發生了這一系列的慘事,如果不是自己求胤禛讓姐姐和青山生不同衾、死同穴,了了姐姐的心願,哪會引來了一串的誤會。

    六十、綠蕪,兩人的面孔交替在我腦中閃著,是自己害了這兩條命嗎,只覺得心痛難忍,我不自覺摀住心口,喉頭一甜,自嘴角流下一股熱流,垂首看看,衣襟上已多了朵朵紅花。甜味過去,嘴裡充斥的滿是鹽腥味,喉頭癢癢的,'哇'地一口又吐了出來,我眼前漸漸灰暗一片,意識也越發模糊起來。

    巧慧猛地喝道:“我家小姐早在雍正三年就去了,娘娘和我家小姐一樣,都是善良之人,你身為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犯這大不敬的罪,也不怕被誅了九族。”我一驚,又有一些清醒,無力的苦苦一笑道:“沒想到姐姐會有這樣狠毒的妹妹。”

    兩人對視著默一會兒,她眸中的狂亂少了幾分。我卻再也無力撐下去了,眼前一黑,耳邊同時又聽巧慧的驚恐聲:“蛇,她背後有蛇。”緊接著身子被人撞了一下,然後又是'啊'的一聲。

    冥冥之中,我有些奇怪,怎會有蛇呢,最後那一聲聽聲音好像是笑泠的,她不是回勤政殿了嗎? ……。 。

    臉上好像被什麼東西扎了一樣,隱隱的有些疼。我伸手拔一下,手被輕柔的握住,耳邊傳來他焦慮的聲音:“若曦。”緊接著臉上又被一雙小手撫來撫去:“額娘,瀚兒很乖,你不要不理瀚兒。”

    暈暈沉沉中聽他不停喝斥太醫,我艱難睜開眼睛,用盡全身力量卻仍是聲若蚊蠅:“皇上。”

    周圍瞬間寂靜無聲,眼前出現一大一小兩張臉,胤禛面色憔悴,下頜鬍鬚已長出半指,四目相望,他眸中柔情默默,緊緊密密裹著我。弘瀚許是見我沒有理他,小手已伸過來,扳過我的臉對著他,撇嘴委屈道:“額娘,瀚兒不乖嗎?你為何睡這麼久,不想看看瀚兒嗎?”

    心中一緊,腦中驀地想起那日的事,'腸穿肚爛'猶如響在耳邊,我翻身欲起,才發現身上無一絲力,僅僅是頭微動一下,整個人仍躺在床上。

    胤禛眉宇一蹙,彎腰托起我的身子為我墊上軟墊,柔聲道:“想幹什麼,說出來,吩咐下去就行了。”我斜依著身子,心中焦急,但卻無一絲力氣,低聲道:“我馬上要見十三。”

    他點點頭,坐在我腿邊道:“高無庸,怡親王可是在勤政殿議事。”我這才發現,床前並站一排太醫,旁邊巧慧、高無庸也直直的立著。

    高無庸向前走兩步,輕聲道:“王爺這幾日一直在園子裡,即使不在大殿,也會在賢良門和大臣議事,奴才這就去宣。”

    胤禛揮手摒退一干太醫,高無庸和巧慧也隨著退了下去,可巧慧牽著的弘瀚卻抓住我的手:“瀚兒不走,瀚兒要和額娘在一起。”

    巧慧好言哄了一陣,弘瀚仍是不撒手,她為難的看著我,我撫撫弘瀚的小臉溫言勸道:“瀚兒乖,額娘身子再好一些,一定會抽時間繼續教瀚兒珠心算。”弘瀚將信將疑看著我:“額娘說話算數。”我扯出笑容,點點頭,小傢伙才一步三回頭隨著巧慧出去。

    十三搬椅子坐在床頭,望了眼胤禛才問我:“皇嫂,如果身子挺得住,今日當著皇兄的面都說了吧,發生了這事,也該給皇兄一個交待的。”自我醒來就急尋十三,胤禛雖未開品詢問,但一直面色淡淡,坐著默看著我。

    此時,聽十三這麼一說,胤禛輕嘆口氣:“你們瞞了我什麼事?”我凝目注視著十三,一陣心酸,十年幽禁、失去至愛,件件都與我有關。

    輕咬下唇,閉眼默一會,強自壓下一腔悲傷,對十三道:“你藥中有毒,是慢性的,現在馬上去找張毓之,去尋他師傅,找解藥,一定要快,三個月內一定要服解藥。”說完這一席話,已覺得氣短,撫住胸口喘起來。

    十三微微笑著,沒有應聲。胤禛卻面色一緊、眉頭緊蹙,伸手輕柔的為我揉了胸口,待我呼吸平順,才開口問:“怎麼回事?”我以手支起身子,未回答他的話,依然盯著十三道:“你不能再受舟車勞頓之苦,還是在園子裡等著,差人帶他來。”

    十三搖頭道:“我身子沒什麼不適,況且她的藥,我也沒喝幾次。”我搖搖頭,急得淚在眼眶裡打轉,胤禛已大聲叫來高無庸吩咐:“命廷玉差人盡快回府尋張毓之進園子,另外,你再派人去菊捨去尋。”高無庸應下,便腳步匆促的出去了。

    胤禛目注著我:“還有力氣說麼?”我點點頭道:“瓜爾佳。嵐冬是八爺府中的舊人,我入府時她已離了府,我們從未謀過面。那次被擄出宮時,我曾見她在王府門前徘徊,就一直心存懷疑……。”

    斷斷續續全部說完,弘曆與張毓之已一先一後進了門,張毓之行禮之後,立在一側。見十三仍是不當回事端坐著,我心中酸楚,對張毓之道:“你師傅所居之處離園子有多遠?”

    張毓之微怔一下:“我師傅在天目山,但自我與師妹下山,師傅已出去雲遊,現在不能肯定他在山上。”張毓之默一會兒,忽道:“可是嵐曦闖了禍端?”

    我心中一苦,胤禛默看張毓之一眼,揮手招來高無庸吩咐,高無庸一陣點頭,領著張毓之出去。

    胤禛自我說完就一直默默不語,我心中難受,不知如何解釋我和嵐冬的身份。幾人默一會,他忽道:“她如此費盡周章的謀劃,為什麼她會如此恨朕,甚至是恨你?”

    我苦笑一陣,喃喃自語道:“為什麼,因為她恨,她恨她失去了親人的呵護,她恨她失去了溫暖的生活,她更恨的,大概是我我佔了她的…… 。”我話未說完,弘曆忽然道:“皇阿瑪,兒臣自嵐冬身上搜出了這種藥,不知是不是往十三叔的藥中摻的。”

    胤禛面色更暗,十三仍是一臉淡然,我心中卻越發難受,其實我心中最擔心的是,不是十三中了毒,而是他已生無可戀,死亡對他來說,只是解脫。

    待一切安排妥當,張毓之的師傅畫像也快馬加鞭送到各省,我心中卻沒有一絲興奮,隱隱覺得十三過不了這一關。

    凝目注視著十三,十三笑著道:“皇嫂不必如此擔心,不是還有三個月時間嗎?”我點點頭道:“一定要平安回來。”十三仰頭一笑,對胤禛笑道:“虧是四哥在身邊,如若不然,你這麼千叮萬囑的,看到的人會誤會的。”

    我心一驚,他叫了'四哥'而非'皇兄',而且是侍衛環立的這裡,心中的不祥之兆更強一些,胤禛也是微怔一下,上前拍了拍十三的肩膀:“四哥等你回來。”

    十三點點頭,一躍上車,我眼眶一熱:“我們再送你一程。”十三爽朗一笑,道:“已出了賢良門,難不成你們還想送出園子。”

    馬車已開始向前走,我急急趕兩步,大聲道:“允祥,記得四哥、四嫂等你回來,回來後你還要為承歡主持大婚呢。”

    十三笑容一僵,但隨即隱去,仍笑著道:“我走後,承歡還是隨著四嫂在園子過吧。”說完,挑了車簾入內,馬車也漸漸遠去。

    惶恐不安中,終於到了雍正八年五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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