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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高月] 天下 [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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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14 23:47:04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月亮之河

    一早,李慶安便離開,府,他打算去實地看一看漢估堞泄北庭的勢力,走到府門前,見如畫的攤子已經收了,買東西的婦人們皆已經散去,如畫小蓮及玉奴三人正在整理貨物,幾名男僕在幫她們搬運貨物和銅錢。

    看得出她們雖然很累,話都說不出來了。但賺錢的興奮使她們臉上都泛著喜悅的紅光。

    “如畫!”

    李慶安停住腳步,向她招了招手,如畫跑了上來。笑道:“阿哥找我有事嗎?”

    “我要去看幾家商鋪,你有興趣和我一起去嗎?”

    “好啊!”如畫歡喜得直拍手,“你等一下,我給她們說一聲。”

    她轉身又跑了回去,只見她給小蓮和玉奴說了幾句,便轉身跑回來了,挽著李慶安的胳膊笑道:“我們走吧”。

    李慶安回頭對十幾名親兵笑道:“大家上馬吧!”

    眾人紛紛翻身上馬,如畫也騎上一匹棗紅馬,一齊向金滿縣最繁華的長安街而去。

    “如畫,你什麼時候會騎馬的?。

    “就會了,在安西,霧娘教我們的,如詩和小蓮也會了,我們家裡除了舞衣外,都會騎馬

    “呵呵!霧娘出嫁了嗎?我已經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

    如畫一撇嘴道:“都說男人無情,這話一點也不錯,高霧一直在等你,你卻問人家出嫁沒有,要是她知道了,豈不是傷心透頂。

    李慶安苦笑了一下,沒有回應。如畫卻不肯放過話題。又繼續道:“阿哥。你今年也二十八歲了吧!該娶妻成家了,我覺得霧娘不錯。豪爽直率待人真誠,又是高仙芝的女兒,和你很般配,阿哥,去一趟安西吧”。

    娶高霧為妻,恐怕李隆基第一個就不答應,他搖搖頭笑道:“你怎麼不提舞衣呢?難道她不能做我妻子嗎?還有如詩還有你,你們都可以做的妻子,為什麼非要提霧娘。”

    如畫聽李慶安替到了自己,不由臉一紅道:“我和姐姐是沒有這個福氣了。舞衣也不可能

    “為什麼?就因為她與崔家的婚約未解嗎?”

    ”我是不在意什麼死人婚約。但姐姐說,你不是一般平民,你若硬娶舞衣為妻。天下讀書人不會容你,你的官也會當不下去,所以算來算去,你身邊的女人也只有霧娘最合適,她對你一往情深,而且還來北庭找過你。”

    “來找過我?”李慶安大為驚訝,“什麼時候,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一個多月前吧!你去北面打仗時,霧娘來過一次,嘴上說是來看我們,可是實際上我們都知道,實際上她是來找你的,可惜你不在,她失望地回去了,還反復,丁囑我們別告訴你,哎,可憐的女人啊”。

    高 霧來過北庭的消息讓李慶安的心中有些亂,高霧是他來大唐認識的第一個女子,在他印象中,她是一個有些刁蠻。且男孩子氣十足的姑娘,他也知道高霧對自己有點 意思,可是他從來沒有真把高霧放在心上過,在他看來,高霧不過是一時少女懷春,分開一段時間便會將他淡忘掉,會喜歡類似李嗣業那樣真正硬派男子,卻沒想到 一晃三年過去了,高霧依然對他癡心不減,算起來她今年也十八歲了,如果再這麼耽誤下去,”

    李慶安暗暗歎息,心中不由對高霧生出一絲內疚,他早該明著告訴她了。

    李慶安沉默不語。如畫見他心情不太好。也不再多說什麼。

    很快,他們來到了長安街盡頭,長安街是金滿縣四條大街中最寬的一條。也是最商業繁盛的一條,商賈雲集,來自北庭各地,甚至安西、河西、嶺西以及長安中原的商賈們雲集在這裡。

    由於粟特至長安路途遙遠,路上很不安全,許多商人便止步于北庭,在這裡賣掉來自粟特的商品。又買入長安的貨物返回,同樣許多漢商也在這裡賣掉中原的貨物,買入胡人商品後返回中原。

    就這樣,北庭便成為了一個巨大的商品交換中心,其中以北庭節度府所在的金滿縣最為繁華。

    五 月到十月間正是一年商貿的黃金季節。一隊隊駱駐在大街上緩緩行走,幾名來自昭武九國的粟特人正在向路人打聽著店鋪。李慶安帶著如畫和十幾名親兵一直走到大 街的盡頭,這裡靠近東城門,有好幾家著名大店,經營著珠寶、茶葉、絲綢、銀器、瓷器等等貨物。李慶安來到一家叫“嶺西茶莊,的大店前,東主來自碎葉,這就 是漢唐會頭領李回春在北庭的店鋪了,在嚴莊的名單中,嶺西茶莊茶莊便排在幕一位,是漢唐會在北庭的中心據點,嶺西茶莊也是整個西域的第一大茶商,在西域很 多城鎮都有分支,總店位元於碎葉,它壟斷了西域近八成的茶葉貿易,暴利驚人,漢唐會財力雄厚,很大程度上便是來源於這個茶莊的巨額利潤。

    金滿縣的嶺西茶莊不過是它的一家分支店,儘管如此,嶺西茶莊依然占地龐大,足有五十畝。前面是一家大店鋪,後面則是一座巨大的倉庫。

    “客人,想買茶葉嗎?”

    一名夥計迎了出來,他見來了十幾名軍人,不敢怠慢,跑近了才認出是李慶安,夥計不由愣住了。半”二沾只只鑿!“李將軍。你你有事嗎。”……

    李慶安翻身下馬,淡淡道:“我就不能來買點茶葉嗎?”

    “將軍哪裡用得著親自來。需要茶葉。給我們說一聲,我們給您送上府去。”

    。我先來看一看

    李慶安把韁繩甩給親兵,直接走進了茶莊,茶莊大堂異常寬廣靠牆邊擺滿了籮筐。籮筐裡盛著各種茶葉。絕大部分都是茶團茶餅。也有一些上好茶葉裝在瓷壇中。供大戶人家飲用,這裡只是樣品交易達成後。去後面倉庫提貨。

    從 外面看,店鋪中似乎人不多,可進了大門才發現大堂中人潮湧動,絕大部分都是小商小販,庭州、伊州、西州各縣的商人都來這裡進貨,不僅有漢人,更多的是胡 人,當地胡人以及北庭附近的葛邏祿人、突騎施人、沙陀人都有。他們大部分都是趕馬群而來,馬群都在後院馬廄中,他們一買就是幾十斤,上百斤,大多直接用馬 匹交換茶葉。

    十幾個康國來的粟特人正在和二掌櫃討價還價。他們要買走四千斤茶葉,大堂中人來人往,生意十分興隆。

    北庭節度使的到來驚動了茶鋪大掌櫃,大掌櫃姓宋,也是碎葉漢人,他連忙將李慶安請到隔壁的貴客室中,親手倒了杯茶,雙手奉上道:“這是昨天剛到貨的祁門新茶,使君嘗一嘗,如果感覺不錯。我派人送十斤到府上去

    李慶安喝了一口茶,眯眼笑道:“我聽說祁門茶是一貫一兩,大掌櫃卻送我十斤,我受之有愧啊”。“哪裡!哪裡!一點心意。使君過謙了。”

    宋掌櫃連忙陪笑道:“我常常聽東主說起使君,在長安便是老朋友了。”

    “你們李東主最近來過嗎?”

    “上月來過,又去碎葉了,他年紀大了。難以承受旅途之苦以後可能將由少東主來接班

    “哦!你們少東主幾時會過來?。

    “這也說不準,六具、八月都可能,關鍵要老東主肯放手讓他們做事情。”

    李慶安笑了笑,話題便轉到了今天的來意上,“我今天過來,是有一件事想和茶莊商量。”

    宋掌櫃拱手道:“使君儘管吩咐,當不起“商量。二字。”

    “是這樣。北庭有一批軍糧準備送到夷播海在建城堡中去,但北庭一時運力不足。貴茶莊長年運大宗貨物往來於北庭和碎葉之間,我便想把這批軍糧託付給你們運輸,付給一定報酬,屆時我會派軍隊護衛,不知你們是否願意?”

    李慶安的建議讓宋掌櫃心動不已,這兩個月他們鑽頭覓縫就是想打進北庭事務中去,可就是找不到機會。今天,機會居然從天而降,令他欣喜若款,他急忙起身拱手道:“使君既然看得起我們嶺西茶莊,我怎麼能拒絕,願為使君效勞。”

    “那好,此事很急,後天糧食就要出發,一共一萬石,另外我再向貴店採買二千斤茶葉,一起送到工地去,我希望最遲半個月內完成。”

    “使君放心,路途我們很熟。最多十三天便可抵達夷播海

    。那好,我聽你們的好消息。你們明天去北庭城維理手續

    李慶安站起身,拱拱手告辭了,他走到門口,如畫也跑了上來,低聲道:“簡直就是暴利。”

    “你發現了什麼?”

    如 畫忿忿道:“我剛才轉了一圈,他們價格高得嚇人,我記得長安一斤茶餅是八百文錢,可到了他們這裡,卻變成了每斤一貫三百文,翻了一翻,就算運輸困難,每斤 茶葉至少要賺三百文,他們一天要賣幾千斤,一年下來至少要賺十萬貫,而且他們把馬匹販到中原去賣,又要賺一筆。這還是北庭店,如果加上別的店,那他們一年 豈不是要賺幾十萬貫,甚至上百萬。”

    李慶安見她頭腦靈活,便笑了笑道:“上百萬貫是不可能,他們雖然賺得多,但開支也大,你也別羡慕他們,如果你願意,你也可以做茶葉生意

    如畫愣住了”“阿哥,你沒說錯吧!讓我做茶葉生意,我只是擺攤賣幾條多餘的裙子而已

    “其實呢!是我想做,可是我找不到合適人,今天我看你賣裙子,頭腦很靈活,我覺得可以讓你試一試。也不要你往長安跑,你只要坐鎮北庭,替我協調好各個環節便可以了。”

    如畫不由抓了抓頭,秀眉緊蹙道:“可是我覺得還有好多東西都沒有。比如本錢、店鋪、運輸、貨源,還有我最後賣給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讓我怎麼做。”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你能想到這些就說明你有這個能力了,放心吧!本錢我有,馬上我要派軍隊護送貢酒進京,回來時他們會帶一批茶葉來。你就準備好店鋪,招募夥計。全部招募娘子軍也可以,等茶葉回來時你就能發一筆大財了,就這麼簡單。

    “可是、可是誰會來買我們的茶葉?。這是如畫最擔心的事情,有嶺西茶莊在,她能分一杯羹嗎?

    李慶安啞然失笑,道:“你這個傻丫頭,你要弄清楚。是我在賣茶葉,你擔心什麼?”

    吃 罷晚飯,眾人都各自回房。李慶安在書房看了一會兒書下書在內賓裡慢慢散起步來,不一會兒,他便來引十糊不住的院子前,院子離他書房不遠,院中一棵老瑰樹亭 亭如蓋,將五六間屋子掩映住一半,他邁步走進院子,便聽見一陣叮咚的琴聲傳來,琴聲略顯生澀,不是舞衣所彈。他忽然想起,這是舞衣在教授學生。

    舞衣有五名學生,除了楊奉車和嚴莊的女兒外,還有另外兩名北庭高官的女兒,五個女學生年紀都不大,幾乎每天晚上都要來舞衣這裡學琴半個時辰。

    李慶安頓時有些猶豫,此時來打擾似乎有些不妥,這時玉奴正好從房中出來,一眼看見了李慶安,她一陣驚喜。連忙上前施禮,“公子,姑娘說,你若來了請在外屋稍等她一下,很快就要結束了。”

    “好的,你去忙吧!我等她一下。”

    李慶安走進西廂房,西廂房也就是舞衣的琴房,由兩間屋子組成,裡面一間彈琴,外面一間休息。他坐了算來,玉奴給他上了一杯茶,低聲道:“公子,請用茶。”

    。謝謝!”

    玉 奴似乎想說點什麼,可是她又不敢多嘴,便退下去了,李慶安喝了兩口茶,便站起身來到門前,裡屋燈光明亮,透出門簾可以看見裡面的情形,房間裡儼然是一間教 室,五個小娘坐在榻上,腰挺得筆直,每個人的面前都放有一張琴,坐在最後的嚴莊長女嚴小梅正在彈琴。其他小娘都虛指跟彈,舞衣就站在嚴小梅身旁。專注地聽 著琴聲,不時低聲糾正她的指法。

    舞衣和往常一樣,穿著一身素白的紗裙,披著嫣紅的錦帛,頭髮挽了髮髻,斜插一支翠羽答。露出她那潔白如天鵝般的脖頸,她臉上不施一絲粉黛。淡雅脫俗,皎如秋月,美貌俏麗,在燈光下儼如流風之回雪。輕雲之蔽日。

    李 慶安不由想起在梨園別院見到她時的情形,那時她從水中漫步而來,猶如淩波仙子下凡,那種無以倫比的美讓人屏氣,令無數人為之癡迷。而楊慎衿夫人卻點破了她 絕美背後的淒涼身世,時間如流水般過去近兩年。琴仙已經成為了長安的回憶,舞衣卻隨他來到了北庭,李慶安竟有一種做夢般的感覺。

    舞衣心有所感,眼角餘光瞥見了站在簾後的李慶安,他來教自己彈琴了,待嚴小梅彈完一曲,她對五個小娘微微笑道:“好了,今天就彈到這裡,大家回去吧!記著要把我教的要領多練習幾遍。”

    五個女學生一起躬身致謝:“謝謝先生!”

    她們收拾好琴,一一離去了,房間裡安靜下來,舞衣略微收拾一下房間,坐回了位子,“錚!,地彈了一聲琴,嬌聲笑道:“屋外貴客,還要我出門來請麼?”

    “沒有主人相邀,我哪裡敢進來!”

    李慶安笑呵呵走了進來,躬身施禮道:“參見舞衣姑娘!”

    舞衣撲哧一笑”“弄錯了吧!我是學生。你才是先生,學生不動,哪有先生行禮的?”

    “哦!原來我才是先生。

    舞衣白了他一眼,站起身盈盈施禮道:小女子參見先生。”

    “唔!”

    李慶安大模大樣坐下,一擺手道:“賢徒,先給為師卑上一曲。”

    “你!”舞衣又好氣又好笑,從牆上摘下了六弦琴,按照李慶安教她的姿勢,把琴抱在懷中,纖手輕攏慢撚,一曲《悲傷的西班牙》從她手中如行雲流水般地彈出,時而熱情洋溢,時而如低吟淺唱,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將這首曲子的神韻揮灑得淋漓盡致。

    李慶安不由慨然嘆服。這首曲子雖然是自己教她,可是她彈出來的韻味卻遠遠超過了自己,和後世一流的吉他大師相比也絕不遜色。

    一曲彈完,舞衣見李慶安依然沉醉在曲中,她心中歡喜,便淺淺一笑道:“舞衣彈完,先生指點一二?”

    李慶安這才醒悟,苦笑著搖搖頭道:“你比所有人都彈得好。我自愧不如

    舞衣把琴遞給了他,抿嘴笑道:“月亮河!”

    李慶安接過琴一笑,熄滅了蠟燭,皎潔的月光灑在房間裡,灑在他那充滿了男人魅力的臉龐上。

    他凝神想了想那首清幽浪漫之極的《月亮河》,手指撥動琴弦,宛如一條靜靜的小河流淌在他們面前。

    這 是一個秋天的寧靜的夜,一艘小船在河面上靜靜地隨波漂流一輪明月映照在水中,河水流進了樹林,小船仿佛在樹林中漫步。他劃著漿,撥開了一片藤蔓,眼並驀然 一亮,小船竟來到了一面鏡湖之中,湖面上月光如銀,一個白裙似雪。不染一絲凡塵的仙女在湖水中靜靜地梳理瀑布般的長髮。

    李慶安深情的目光投向了舞衣,舞衣纖手托著雪腮,一雙美眸沉醉地注視著他,放佛她就坐在小船上和他在月亮河中靜靜地隨波漂流流,她眼中籠上了一層迷蒙的水霧,流露了一種癡情的愛戀,對這首絕美的曲子,也對彈出這首曲子的人。

    這一刻,她的心被這首曲子征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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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初學騎馬

 北庭西州便嘉高昌古國所在,也就是今天的新疆葉魯番舊口,由於這裡氣候溫暖,稻麥可以兩熟。也適宜種桑養蠶,因此這裡曾是北庭乃至整個安西經濟最為發達的地區。

    它又是北庭進入安西的必經之的。早在漢晉時便為屯戍重鎮,受朝廷統治,後獨立建立了高昌國。貞觀十四年,唐太宗李世具派大將侯君集西征安西,一舉滅掉了高昌古國。建立西州並設立了高昌、柳中、交河、蒲昌、天山等五縣,駐防五千天山軍。

    這天下午,西州北的官道上遠遠來了一行人馬,約五百余人,李慶安身著一襲白色軍袍,指著遠方一條赤紅色的山脈笑道:“看!那就是火焰山了,我昨晚給你們說的鐵扇公主羅刹女的家就在那裡了。”

    他身後的幾個女人順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見一條紅色的山脈橫亙在蒼茫的天地間,初夏的陽光照在山脈上,使山脈仿佛燃燒著熊熊烈火,幾個女人都一齊驚歎起來。

    李慶安這次赴西州視察並不是正式公務,帶著一種半公務半度假的性質,因此他將如詩如畫和舞衣三人帶了出來,一起來西州遊玩,散一散心。

    如畫身著一件火紅色的披帛。騎馬和他同行,舞衣不會騎馬,便坐在馬車之中,如詩陪伴著她。

    “阿哥,那羅刹女真有一把芭蕉扇,可以把人扇出八萬四千里嗎?”如畫好奇地問道。

    李慶安呵呵笑了,“有啊!假如你不想一路辛勞,去找她,她一扇便送你回長安了。”

    如詩在馬車裡笑道:“傻妹妹。你不會也想去三調芭蕉扇吧!”“去!我又不是孫猴子。”

    李慶安回頭看了一眼舞衣,見她若有所思,便笑道:“舞衣,在想什麼?”

    舞衣嫣然一笑道:“我在想那牛魔王擊下自己的神仙妻子,去給玉、面公主當上門女婿,那玉面公主不知該有多美。”

    李慶安望著她美如冰玉一般的容貌,不由暗暗忖道:“可惜那牛魔王沒見到你。否則十個玉面公主他也不會要。”

    他看了看天色,便回頭吩咐道:“好了。今天大家就早點駐營休息吧!”

    這一帶是茫茫的草原,人煙稀少。一條小河在草原上蜿蜒流向遠方。眾士兵立刻紮營結寨,一頂頂帳篷出現在草原上。

    如詩如畫和舞衣住在一頂白色的帳蓬中。四周有李慶安的親兵護衛。帳篷裡鋪著厚厚的地毯。佈置雖然簡單,但別有一種味道。

    如詩如畫各換了一條裙子,正坐在鏡子前各自梳理頭髮,舞衣則抱著六弦琴,輕彈她剛剛學會的《月亮河》,她也換了一條白底繡著紅色碎花長裙,一路雖然辛苦,但她心情卻格外地愉快。

    “現在有空嗎?”帳門外響起了李慶安的笑聲,“我找舞衣。”

    如畫網起身,聽說找舞衣,只的悻悻地又坐下,如詩卻捏了她的手一下,給她使了個眼色,如畫醒悟,連忙對舞衣笑道:“舞衣姐,大哥找你呢!”

    舞衣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慢慢走到帳門口,見李慶安牽著兩匹馬。目光熱情地望著她,她低頭小聲道:“你找我做什麼?”

    “我想教你騎馬,正好這裡草原廣闊。”

    “這”舞衣有些猶豫,她從小就害怕騎馬。

    這時,如詩走過來笑道:“舞衣姐,學一學吧!連玉奴都會騎了,在安西北庭不會騎馬,很不方便的。”

    “這好吧!”

    舞衣終於答應了,她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李慶安,李慶安笑道:“放心吧!我可曾是安西馬殊隊的主力手,還教不了你嗎?”

    說著,他牽過一匹白色的伊犁馬。馬匹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笑道:“這匹馬叫雪花。是一匹很不錯的馬,只有三歲,現在它屬於你了。”

    舞衣慢慢走上前子打量著這匹漂亮的高頭駿馬,她很想摸一摸,可是她卻不敢,白馬放佛通靈一般,主動伸過頭,在她肩頭輕輕蹭了一下。舞衣終於伸手撫摸這匹溫良的馬,撫摸它鼻子上長長的白毛,她一下子便喜歡上了它,回頭對李慶安笑道:“我想學了,你教我吧!”

    “那好!我們在外面去騎馬。”

    李慶安帶著舞衣走出了營帳,來到草原土,草原上盛開著五顏六色的小花,白粉綠黃,朵朵嬌豔可愛。在風中輕輕搖曳,不遠處便是清澈的河水,一直流向遠方。

    舞 衣一邊走一邊採摘花,輕輕哼著《月亮河》的曲調,李慶安牽馬跟在她身後,欣賞著她修長而嬌美的身姿,她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一種優雅的美感,這只有經過長期音 樂的薰陶才有的氣質,如幽蘭,如含著朝露的梨花,她的身材柔軟而苗條。那高聳的胸脯、那曲線圓潤的臀部都顯示著她已經不是一個青澀的少女。她是一顆漸漸成 熟的果子。充滿了誘惑的芬芳。

    “我們在哪裡學騎馬?”

    舞衣手中采了一大把野花,她這才發現他們離營地已經很遠了。

    “就在這裡吧!”

    李慶安伸過手笑道:“先騎我的馬。把手給我!”

    舞衣有些害羞,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年輕的男子握過她手,她臉羞得通紅,低下頭,還是把手給了他。當一隻溫暖的男人的大手握住她手時,她仿佛觸電一般,本能急往回收手,但李慶安卻握得很緊,讓她的手收不回去。

    她偷偷看了一眼李慶安,陽光下,他的笑容格外地溫柔,舞衣心中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她希望他那溫暖的手就這樣一直握著自己,永遠不要鬆開。

    “右腳踏在馬鐙子上。”

    李慶安柔聲道,他見舞衣不會,便半跪下來,握在她腳踏在馬鐙子上。忽然他無意中看見一段雪白晶瑩的肌膚。

    舞衣感受到了腿部的涼意,她的臉羞得更紅了,“不!”她連忙要將腳從馬鐙子中抽出,李慶安的動作卻異常迅速,他也不踩馬蹬,象在草原上長大的牧民一樣,直接翻身上了馬,…一小的雙腿夾住馬身。側身摟住了舞衣柔軟的腰。將

    舞衣一聲驚叫,她嚇得閉上了眼睛,半晌,她的耳畔響起了李慶安溫柔的聲音,“別怕!已經好了。”

    她慢慢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已經坐在馬上了,離地面那麼高,她眼前一陣眩暈,坐不住了,感覺身子要摔下馬了,但李慶安卻緊緊地摟住她的腰,低聲安慰她道:“別害怕,適應了就沒事了。”

    舞 衣心中慌亂且害怕,她已經顧不得去斥責李慶安剛才那帶著一絲粗魯的動作,那是遊牧民族搶女人時的動作,竟是摟住她的腰把她抱上了馬,她甚至顧不上李慶安的 手緊緊摟在她腰上,李慶安在一年以前也曾經摟過她一次,那只是一種輕微的觸摸,她便惱火地離去,而現在,他的手是那麼有力,手掌緊貼著她的腰肢,四根粗壯 的指頭甚至觸摸到了她柔軟的腹。

    這一切她都顧暫時顧不上了,李慶安的手此刻對她來說是那麼重要。將她牢牢支撐住,不讓她掉下馬去。

    李慶安肆無忌憚地感受著她柔軟的腰肢,那薄薄的絲裙可以讓他感受到她肌膚的滑膩,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幽香讓他有些迷醉了,李慶安儘管戀戀不捨,但還在她反應過之前手掌從她腰肢上移開了,手牽住了韁繩,輕輕催馬,馬慢慢地走了起來。

    “別緊張,放鬆身子。”

    “對!就這樣,不要看地上,目光平視遠方。”李慶安在她耳畔輕言細語,舞衣的心漸漸平靜了,望著遠方高低起伏的火焰山。

    約行了一裡路,她漸漸地適應了,身體放鬆下來,這時她忽然想起了他剛才的無禮,竟將自己抱上了馬,還有,他蹲下幫自己上馬時,竟窺視到了她的裙內,還有他的手那麼用勁地摟著她的腰,還有,

    舞衣已經沒有勇氣責怪他了,此刻她不就依偎在他懷中嗎?

    “或許這就是學騎馬?”

    她的臉羞得通紅,暗暗安慰自己。事實上,她從來沒有見過其他女人學騎馬,她不知道女人學騎馬一般都是從騎驢開始,或者是騎在馬上慢慢地牽行,貴夫人更是先騎矮種小馬,沒有一人會騎李慶安這種高頭駿馬,無論如何都不是和男人同乘一匹馬。

    “手拉住韁繩!”李慶安要把韁繩交給她。

    “等一下!”

    舞衣調整了一下坐姿,把裙子收攏好,唐女的裙子非常寬大,褶皺密佈,騎在馬上十分隨意,不會裸露腿部。

    她接過了韁繩,手離開了馬鞍,她心中又有點害怕起來,她覺得自己無法保持平衡,就在這時,李慶安的手又很自然地攬住了她的腰,將她身子平衡住,舞衣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她已經意識到如詩如畫一定不是這樣學會騎馬的,這個登徒子一定是故意以教騎馬為藉口來輕薄自己。

    可是他的胸膛是那麼寬闊,他的手臂是那麼有力給她一種堅實穩重的倚靠,讓她心中一陣陣的軟弱,這種依賴的感覺在她在無數個清冷孤寂夜裡曾經期盼過的。

    “冤家!”她心中暗暗歎息一聲。

    忽然,李慶安的雙腳猛地一夾馬肚子,戰馬疾奔而出,舞衣一聲驚叫。李慶安緊緊將她摟在懷中,縱馬在無邊無垠的草原上賓士,舞衣嚇的閉上了眼睛,耳旁風呼呼地吹響。

    “把眼睛睜開!”李慶安大聲命令道。他將戰馬控制得非常平穩,儘量不讓懷中佳人感受到顛簸。

    在李慶安的厲聲喝喊下,舞衣的眼睛慢慢睜開了,遠方是一幅壯麗的景色,夕陽照在火焰山上,仿佛赤焰騰空,

    右前方,她的雪花馬在風馳電掣地奔行,雪白的鬃毛在風中飛舞,這種速度的美感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來,她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種莫名地興奮,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飛出籠的小鳥,盡情地享受著自由的快樂,懼怕和矜持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開心得如銀鈴般的咯咯笑了起來。

    李慶安也感受到了佳人的喜悅。他也縱聲大笑,“駕!”兩腿一夾,再次加快了馬速。

    夕陽已經落下了火焰山,餘暉將連綿的火焰山映得通紅,山體炫幻出一種妖異的豔麗,一輪清淡的明月出現在金黃色的天空中。

    在靠近火焰山的一座小山丘之上,李慶安和舞衣肩並著肩坐在草地上。靜靜地注視著金黃的天空漸漸變得黯淡。

    “我住在舅父的府中,像一隻關在籠中的黃鵬,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就渴望著像今天這樣自由。”

    夜 風吹拂著山丘上的野花,吹拂她的臉龐,她的頭髮松了,索性拔去發暮,任千百青絲在風中飛舞。她淒然一笑。道:“你知道嗎?我曾經想過一死了之,讓我魂魄可 以自由自在,沒有那種寄人籬下的無,助。沒有那像絲網一樣將我緊緊束縛的婚約,當崔老夫人要將我帶走時。我都絕望了,舅父讓我逃走。可是我不知道我能逃到 哪裡去,我就想。就在路上讓我死掉吧!像花瓣一樣,化作泥土,可是、可是我卻從來沒有想到,我還能像今天這樣自由快樂。”

    兩顆晶瑩的淚珠出現在她眼角。

    李慶安伸手摟住了她那柔弱的肩膀,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嘴唇在她光潔的額頭上碰了一下,舞衣嬌軀一顫,抬起頭呆呆地望著他。

    李 慶安凝視著她的深潭般的美眸,緩緩道:“還記得兩年前的新年。我和你在慈恩寺的佛前跪下。我當時對佛默默地祈禱:佛主,讓我把這個孤苦的女孩帶走,讓我一 生一世照顧她,佛主實現了我的願望,可今天我又想向佛主祈禱。佛主啊!把這個美麗的姑娘賜給我。讓她做我的妻子。”

    舞衣羞澀地慢 慢低下了頭,此刻。她那迷人的嬌軀,她那美貌絕倫的臉龐,她那柔弱得令人憐愛的肩膀。她那雪白得令人炫目的肌膚,她那斜坐在草地上帶著一絲嬌懶的姿態,都 仿佛送來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引鐘女人特有的,溫情脈脈的魅力種似水的柔情。用語言表達的東西,會使人砰然心動。會激起某種感情,當然,它激起的絕不是膽 怯。

    李慶安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那柔嫩的紅唇,他的臉慢慢靠了上去,舞衣閉上了眼睛,紅唇婉轉相迎,四唇吻在了一起,舞衣的頭腦中轟地一聲,一片空白,第一接吻。她顯得那麼笨拙,她的貝齒被他的舌頭固執地頂開了,侵入了她的檀口,貪婪吭吸著她的香舌。

    她軟弱地抵抗著,心中的一道道的防線被他衝破了,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嬌嫩如白藕般的手臂摟住了他的後背。

    李慶安慢慢放開了她,一股冰涼的夜風襲來,失去了溫暖的懷抱,舞衣頓時打了一個寒戰,身子不由自主地縮了起來,心中有一種空蕩蕩地感覺。

    她這才發現,天已經完全黑了。李慶安又把她抱在懷中,“李郎!”

    舞衣低低地歎了口氣,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

    “我們得回去了,草原上夜裡很冷,你穿得太薄了,會著涼生病的。”

    舞衣心中充滿了被愛郎關懷的幸福,她主動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笑著點了點頭,站起身牽著他的手,向正在不遠處悠閒吃草的馬匹跑去。

    “我想起來了,你說教我騎馬。可我的白馬壓根就沒有騎過。”

    舞衣用長長地指甲掐了他一下。嬌嗔道:“你說,你是不是想故意輕薄我。”

    李慶安嘿嘿一笑,牽過自己赤紅馬,道:“那好現在開始教,來吧!我教你上馬。”

    “我才不上當了,我要騎我自己的馬,咱們慢慢回去。”

    “沒問題,只是草原上夜裡有狼群出沒,若被它們看見一個秀色可餐的大美女,把你擄走了,我可救不了你。”

    “狼群!”舞衣嚇了一跳,白了他一眼道:“那說好了,不准再輕薄我。”

    “我是正人君子,怎麼會輕薄你。”

    “還說是正人君子呢!哪有你那樣親嘴的。”

    想著這個冤家竟然把舌頭探進自己口中,她的臉上就羞得發熱,慢慢走到馬前,道:“不要你抱我上去。我自己來。”

    “那好,你自己來。”

    李慶安抱著手,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她,舞衣想著李慶安平時上馬的樣子,腳踏進馬鐙裡,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翻身上去。

    她回頭瞥了李慶安一眼,月光下只見他笑得壞壞的,心中不由泄了氣。“算了,還是抱我上去吧!就讓你再輕薄一次。”

    李慶安笑著走上前,攬著她的腰,把她抱上了馬,他自己也翻身上馬。從馬袋裡取出一條厚厚的毯子,將她緊緊裹上。

    舞 衣心中異常感動,她不再說話了。緊緊依偎在他懷中,將臉貼在他胸前,李慶安雙腿控馬,雙手摟住她的嬌軀,兩人在草原上緩緩走著。天空如藍色的幕布,將整個 天穹籠罩住了,數不清的星星如綴在幕布上的寶石,在天穹中閃閃發光,一條長長的銀河從他們頭頂越過,儼如一條晶瑩璀璨的玉帶。

    舞衣見愛郎望著天空銀河發怔,便柔聲問道:“李郎,你在想什麼?”

    “我想起一首樂府。”“是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嗎?”舞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不是,我在想一首給你的樂府詩。”

    “你說來給我聽聽。”

    李慶安望著天上的銀河,徐徐吟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舞衣眼中露出了迷醉的神色。她歎了一口氣,“如此淒美的樂府,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她 抬起頭癡癡地望著愛郎,李慶安慢慢抱著她轉過身子,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低頭吻住了她的紅唇。手探進了她的裙內,溫柔撫摸著她渾圓、光滑如玉的粉腿,這一 次,舞衣的心扉敞開了,她不再拒絕,她閉上眼睛,摟住愛郎的脖子,香舌探進了他的口中,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身體上撫摸。

    唐女的裙下沒有褻褲,李慶安的手慢慢探上,撫摸著她圓潤豐隆的**,那種光滑細膩的手感,令他心醉神迷,他的手網要順勢滑下,舞衣卻按住了他的手,“李郎,別”

    李慶安的手又轉而上攻,握住了她飽滿柔軟而極富彈性地玉峰,手指在她宛如小櫻桃般的豆慧上熟練的挑逗著,舞衣的鼻息漸漸地加快了。口中發出了低低的呻吟,她處子的春情被他一點一點激發了。

    “舞衣,給我!”

    李慶安吸吮著她的耳垂,在她耳邊低聲道。

    舞衣渾身滾燙,她輕輕點了點頭,“舞衣未經人事,望君憐惜!”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犬吠聲。李慶安這才發現了他們已經回營了。“到我營帳去。”

    “如詩如畫會笑話我。”

    “不會,她們若敢笑話你,我就休了她們!”

    舞衣的心已經被他征服了,她把頭埋進他的懷中,不再拒絕,李慶安加快了馬速,進了大營,大營裡很安靜,士兵都已經睡了,幾名哨兵遠遠地向他行了一禮。

    “將軍回來了!”

    如詩如畫的營帳還亮著燈,聽見喊聲,燈驀地吹滅了,李慶安卻裝著沒看見,他徑直奔到自己帳前。跳下馬,把舞衣抱了下來。

    舞衣嬌羞無限地被李慶安拉進了營帳,帳簾放下了,燈亮了,不一會兒,又熄滅了。

    旁邊的營帳裡,如詩如畫擠在帳邊的一條縫隙上,正偷偷地向這邊張望,見營帳的燈熄滅了,如畫“撲哧”捂著嘴笑了。

    這真是“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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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高昌白疊

   口清府的弟一抹段光照在早原上,李慶安的隊伍又出發公;一舊特在馬上跟著馬車緩緩而行,昨晚他幾乎一夜未睡,但依然精神抖擻,臉上毫無倦怠,馬車裡 舞衣托著腮,顯得略有些慵懶坐在車窗前,目光溫柔地望著自己的愛郎,她已初作人婦,愛情的滋潤使她煥發出一種奪目的神采,加以她清麗絕倫的容貌,使俏麗的 如詩如畫姐妹黯然失色,兩人目光不時相觸,莞爾一笑,千言萬語便在笑容中溶化。

    “使君,荔非將軍來了。”

    遠遠的,士兵高喊一聲,李慶安對舞衣笑了笑,催馬向隊伍前奔去,“李郎!”舞衣低低喊了一聲,李慶安勒住馬,回頭向她望去,舞衣嫣然一笑,輕輕擺了擺手,將車簾緩緩拉上了。

    隊 伍前方黃塵滾滾,天山軍兵馬使荔非守瑜率千余士兵迎接再來,趙廷玉被殺後,西州軍進行了大換血,荔非守瑜出任兵馬使,副使由白孝德擔任,其餘所有校尉以上 軍官皆換成了翰海軍人,通過荔非守瑜,李慶安將這支軍隊牢牢控制在手中,片刻,隊伍迎上來,荔非守瑜老遠便拱手笑道:“七郎,不是說下月才來西州麼?”

    “我是出來走一走,帶家人散散心,並非正式視察。”

    李慶安也好奇地問道:“這裡離天山軍頗遠,你怎麼會在此處?”

    “我正好在這附近的軍營整理軍務,聽說你到來,便特來迎接使君去軍營視察。”

    李慶安笑著捶了他肩頭一拳,“有你在西州,天山軍我很放心,武這次來,倒不是為了軍務之事”

    “那七郎此行是”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為了紅酒白疊。”

    荔非守瑜一怔,隨即大笑,“原來是為了交河萌萄酒和高昌白疊布,正好了,前面蒲昌縣便盛產白疊布,也有葡荀酒,我帶七郎前去一觀”

    李慶安大喜,連忙問道:“可有蝶田?”

    “有!有!前方三十裡後,便可看見大片蝶田。”

    “大家跟上,加快速度。”蜘炮陽撚比8比…(泡書昭)不樣的體驗!

    李 慶安回頭一揮手,隊伍加快了速度,白疊布也就是今天的棉布,諜田就是棉田了,從魏晉時起,西州地區便開始種植從大食傳來的草棉,西州地區氣候炎熱,適合棉 花生長,加之生長期較短,因此西州種植較為普遍,所產白疊布也主要由胡商專門收購,運回波斯和大食地區,只有零星白疊布銷往長安、洛陽等大都市,當然,草 棉也在中原地區也偶有種植,只不過都是大戶人家欣賞的花卉,因此它生長期較長,仿織較為麻煩,還無法取代傳統的絲麻,一直到宋元以後才得以大規模推廣。

    “七郎怎麼忽然對紅酒白疊感興趣了?”

    “馬 上有一萬軍戶要遷來北庭,我在想,全部靠種糧食似乎收入比較微薄,如果能增加一點副業,比如官府開辦工廠,釀酒、織布、開礦、治煉,招募軍戶子女入工廠做 工,給家裡增加收入,商人再把工廠的酒和布匹運到內地去賣,這樣軍戶的收入增加,對穩定軍心也會很有好處,也能吸引更多的漢人來北庭。”

    荔 非守瑜點點頭笑道:“去年到揚州練兵,我去過幾個江都絲織大工廠,都有三五百人,大部分是貧家的女孩兒,她們剩絲織錦,每天的收入也有三四十文,一個月也 能掙到五六貫錢,聽說還有人能掙到十貫,這可比種糧食賺錢多了,不過我估計釀酒還行,織白疊布未必能賺錢,畢竟內地都是用絲麻。”

    “物 以稀為貴嘛!去年我在東市的一家綢緞行裡見過自疊布,我們這裡賣四百文一端,可到了長安卻要賣到三貫錢一端,比普通的絲緞還貴,而且都是富貴人家才享用, 如果我們大量運到長安去,就算兩貫錢一端,也是厚利,我再鼓動聖上和娘娘帶頭穿用,何愁它不盛行?再者,這白疊布可比麻布保暖多了,對我們北庭軍隊也極為 重要。”

    兩人邊說邊走,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又走了幾十裡,草原似乎到了盡頭,開始進入農業區,一路上大片黃澄澄的麥田隨處 可見,還偶然可以看見一些固定的土坯房屋,西州氣候炎熱,能做到稻麥兩熟,因此在六月搶收麥子後還能再種一輪水稻,因此西州地區一直是北庭重要的糧產區之 一,但漢人卻相應不多,大部分都是高昌土人,農業技術不高,農業產量不如漢人聚集的庭州,所以李慶安便準備將一萬軍戶主要安置在西州,逐漸把西州完全變為 農業區,而牧業則轉到庭州以北,或者轉到伊州。

    中午時分,他們便遠遠看見了蒲昌縣縣城。

    “七郎,看那邊,蝶田!”荔非守瑜指著路邊一片田大喊。

    李 慶安順他手指望去,果然見路邊的一塊田地種滿了棉花,大約五畝,綠色的葉子鬱鬱蔥蔥,唐朝還沒有“棉,字出現,當地人一直稱為“諜”或者根據大食那邊的發 音,稱為白疊布,不過在大唐內地也有稱之為“綿”李慶安心情異常激動,翻身下馬,向諜田奔去,幾十名士兵慌忙跟在後面。

    這五畝諜田的主人是一對年邁的高昌老人,他們正在田裡忙碌,忽然見大群軍人向他們的田裡跑來,大呼小叫,都不由驚呆了。

    片刻,男主人便被帶了過來,李慶安正在看一株植被,見主人過來,便站起身笑道:“可有去年留下的?”

    老人會一點漢語,他見李慶安年輕,便以為只是個小軍官,便點頭笑道:“有的,請軍爺隨我來。”

    眾 人跟他來到一座小院,小院十分簡陋,三間泥坯屋,圍牆也是泥土夯成,不到一人高,院門十分破舊,裂開大條縫隙,院子裡有一棵老胡柳,小院的另一邊搭滿了葡 苟架,時值五月,嫩綠的苟萄枝蔓爬滿了藤架,小院裡十分陰涼舒適,老人連忙拿出十幾隻胡凳,招呼眾人坐下,又讓老伴倒了幾碗涼茶端來,舞衣和如詩如畫也進 了小院,坐下葡苟架下休息,看得出她們也十分喜歡這苟苟架,聚在一起指著苟苟藤低聲議論著什麼。

    李慶安也坐了下來,這時,幾”擇出一堆碳化放在享厭安面前”竿爺請看,這就是嘖個田下來的一點,其餘都織成白疊布賣掉了。”

    李 慶安拾起一個看了看,綿苞較倒像一隻蠶繭,不是後世看到的那種大朵棉花,纖維顯得略短,呈灰白色,這種棉花是最早從埃及傳到大食,再由大食傳到西域。是非 洲棉,而後世看到的那種棉花確實產於美州的美州棉,雖然不是後世看到的那種棉花,但還是讓李慶安十分欣喜,他其實要的是棉花本身,倒不一定要棉布,他心裡 清楚,白疊布只能走高端路線,真正大面積在大唐推廣是不現實的,畢竟麻布直到數百年後都是難以取代,只是到明朝朱元障強行推廣,棉布才真正取代了麻布,富 貴人家是用絲,貧苦人家則用更便宜的麻布,白疊布在北庭價格就不菲,再長途運到內地,要比麻布貴得多,如此,貧苦人家誰會用。

    老人用手錄去裡面的籽,雖然他錄得很熟練,但看起來還是很費力,他笑道:“這東西就是錄籽麻煩,收穫後我每天都要錄到深夜,一百斤能得到六十斤實蝶就不錯了。”

    李慶安安了笑又問道:“不知你家裡還沒有白疊布?”

    “我自己織了一端,我去找找看。

    ”

    老人跑進屋去取布,這時,小院外一片嘈雜,一名士兵進來稟報道:“使君,蒲縣縣令求見。”

    “讓他進來。”

    腳步聲響起,外面匆匆走進來了五六名官員,蒲昌縣的縣令、縣承、縣尉、主薄四大員都到了,精昌縣的縣令姓吳,庭州人,四十餘歲,顯得十分精明幹練,他在北庭春獵時曾帶縣中子弟去過金滿縣,故認識李慶安,他帶領眾人一齊施禮道:“參見使君!”

    李慶安擺擺手笑道:“吳縣令不必客氣,我並非正式視察,不好意思,把你們驚擾了。”

    “軍爺,我找到了。”

    老人笑呵呵抱出了一捆百疊布,卻一眼看見了縣老爺,嚇得他丟下白疊布便跪下:“草民拜見縣老爺。”

    “老人家快快請起!”吳縣令連忙將他扶起來,在節度使面前居然跪拜自己,他感到幾分尷尬。

    老人見李慶安還端坐在那裡,便急嚷道:“軍爺,這是我們縣老爺,你快起來,把位子讓給他坐。”

    吳縣令一怔,不由苦笑一聲道:“老人家,這位是我們北庭節度使,你不知道麼?”

    老人呆住了,在他眼裡,北庭節度使就是皇帝,這個年輕的軍爺居然是北庭皇帝,他“撲通!,跪下,砰砰磕頭認罪,“大老爺,我眼睛瞎了,你大人大量,饒了我吧!”

    李慶安瞪了吳縣令一眼,他連忙扶起老人安撫道:“老丈待我很好啊!給我凳子坐,還給我倒茶,我很感激。”

    老人戰戰兢兢站起身,“多謝大老爺,這是白疊布。”

    他 慌忙要拾起白疊布,卻因為太緊張,險些摔倒,旁邊親兵連忙接過布,放在桌上,白疊布有一端,一端是五丈,主要用於丈量布,而一匹是四丈,卻是用來丈量絹, 李慶安讓兩名士兵慢慢將布展開來,舞衣和如詩如畫也好奇地圍了上來,“李郎,這是什麼布?”舞衣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布。

    如畫卻見過,笑道:“舞衣姐,這是白疊布,比麻布稍好一點,卻貴得多。”

    李慶安仔細看了看,也不由有些失望,這幅白疊布織得相當粗糙,還比不上後世的粗棉布,真像如畫所言,只比麻布稍好一點,他笑了笑道:“我從前在大食也見過白疊布,他們那裡織得很細,不過這布雖然粗了一點,但很保暖。”

    舞衣天生對白色的東西情有獨鍾,她拉了一下李慶安,低聲對他道:“李郎,這布我喜歡,買下來給我,好嗎?”

    李慶安集點頭,對老人笑道:“老丈,這布就賣給我吧!”

    老人嚇得他連忙擺手,“大老爺想要就拿去,可不敢收錢。”

    李慶安見老人家裡十分貧苦,便對親兵道:“留下十貫錢!”

    他又對吳縣令道:“現在去精昌縣看看。”

    說完,帶著舞衣她們便走出了院子,一行人從田間小路走上了大道,老兩口趕出來,擁在院牆旁,呆呆地望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走遠。

    蒲 昌縣位於西州盆地的最東面,是去安西的必經之路,縣城不大,但十分繁榮,到處都可以看來牽著駱駐往來的商人,縣裡只有一條大街,街上以客棧、酒肆等吃飯歇 腳的店最為密集,最顯眼便是幾家胡人開的妹院,每家妓院門口都站著十幾名妖豔肥壯的胡女,擠在門口鶯聲燕語地召客,見到單身男人,她們便迎上去把裙一掀, 露出光溜溜的下身,將男人勾引進院中,十幾名放假的士兵結伴走來,胡妓們一湧而上,連哄帶拉,將士兵們拉進了妓院。

    大隊士兵都駐紮在城外,李慶安只帶著一百多名親兵進了城,他一路打量著城中的商貿,這次考察西州,蒲昌縣也是其中一站,他回頭對吳縣令笑問道:“馬氏三兄弟的工廠在哪裡?”

    吳縣令十分驚訝,節度使居然知道馬氏三兄弟的工廠,他連忙道:“就在城西,走過去最大的一間店鋪就是。”

    蒲昌縣的經濟在西州五縣中排在後面,但這裡也藏龍臥虎,整個北庭乃至安西最大的一家仿織工廠便在蒲昌縣,為馬氏三兄弟所開,擁有兩百張織機,四百名工人,主要是織綢緞和織白疊布,產品全部銷往嶺西。

    馬氏工廠緊靠西門,城門外一條大道便是通向安西,用今天的話說,馬氏工廠便是一場專門出口的外向型工廠,有兩百張織機,在大唐,這樣的工廠還有不少,比如定州何明遠,家有綾機五百張,募工一千人,就是針對北方胡人的出口工廠,產品全部銷往境外。

    正是由於蒲昌縣優越的地理位置,才會出現馬氏工廠這樣的家族大企業,很快,李慶安便在吳縣令的帶領下,找到了這家北庭第一工廠。

    和傳統的工廠一樣,馬氏工廠也是實行前店後坊,門很清,沒有貨,只有一座長長的櫃檯,可以想像白天櫃檯前商人洶湧的景象,可現在,只有一個夥計坐在櫃檯後打瞌睡。

    “有人嗎?”

    吳縣令在櫃檯上重重一敲,夥計嚇得跳了起來,“有!有!客人要買什麼?”

    當他看清來人居然是縣令,嚇得立刻結巴起來,“縣、縣老爺稍候,我去找東主來。”

    他一溜煙向後面跑去,吳縣令苦笑一聲,對李慶安道:“使君,這馬氏工廠是開元二年,由本縣的大商人馬德裕建立,才開始只有織機二十張,開元二十三年,他的三個兒子接手工廠後,一步步做大,現在有織機兩百張,蒲昌縣和高昌縣的綢緞仿織都被他們獨佔了。”

    李慶安沉吟一下,問道:“蒲昌縣除了這一家工廠,還有別的工廠嗎?”

    “還有幾家釀酒的作坊,最多雇工人十幾人,像他們這樣雇工人四百人的,絕無僅有。”

    正說著,大堂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來,老遠便拱手笑道:“吳縣令怎麼有時間光臨小店?”川刪,田8比8比…(泡書昭)不樣的體驗!

    “這是三兄弟的大哥馬靈風,負責賣貨和對外打交道,老二是管工廠,老三收原料,分工很明確。”

    吳縣令拱手回了個禮,又給他介紹李慶安道:“馬東主,這位便是我們北庭節度使李使君,專程來看你們工廠。”

    馬東主大吃一驚,慌忙上前,對李慶安一躬到地,“小民馬淩風,參見李使君。

    ”

    西域不同於內地,商人的地位頗高,尤其像馬家這種家資巨萬的大商人更是廣受人景仰,李慶安是在翻閱北庭商貿材料時得知馬氏仿織工廠,兩代人經過三十年的創業,便發展成為安西第一大工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就是北庭的資本主義萌芽了。

    李慶安拱手還禮笑道:“馬東主不必客氣,我也是久仰馬氏工廠,所以特地從庭州過來,看一看咱們北庭最大的工廠。”

    馬東主有點受寵若驚,這話從縣令口中說出來,他不會放在心上,從西州都督口中說出來,他則會有點感動,可是從北庭最高軍政長官的口中說出,那意義就非同一般了。

    他慌忙推開門,請道:“使君請隨我來,我帶使君去參觀。”

    一 行人走進後院,便聽見一片“哢嚓!哢嚓!,的機抒聲傳來,從大門看,馬氏工廠不是很顯眼,但占地卻非常深廣,工廠是由兩排長長地平房貫通後組成,兩百張綾 機就放在兩排房屋中,現在正是旺季,幾乎所有的織機在運行,數百人擠滿了屋子,絕大部分都是年輕的娘,在屋子一角,擺放著幾十架手搖仿車,這便是用來織白 疊布的工具,只有三十餘人。

    馬東主給李慶安介紹道:“使君,現在是白疊布淡季,等十月份以後,很多胡商都會來買布,到時大家會忙得不可開交。”

    這時,走來一名中年人,和馬東主長得頗像,但口舌卻很笨拙,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這是我二弟,馬嘯風,負責工廠,手很巧,這些織機壞了都是由他修理。”

    李慶安見白疊布開工雖然不足,但空氣中還是漂浮著不少細細的絨毛,可想而知,如果所有仿車一齊開動,房間裡的空氣是如何糟糕。

    這時,吳縣令的鼻腔裡吸進了細毛,一連打了五六個噴嚏,馬東主連忙道:“吳縣令,真是抱歉!”

    李慶安微微一笑,對二東主道:“我教你一個簡單的辦法。”

    他從旁邊的織機上拾起一塊白疊布,疊了幾疊,蒙在口鼻上,笑道:“最好用五層紗布,四邊細細縫好,兩邊穿上細繩子,掛在耳朵上,這樣就不會呼吸進細毛了。”

    二東主馬嘯風雖然不善交際,但技術上的事情卻是一點便透,他立刻便明白了,不由大喜道:“這是個好辦法,哎!我以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李慶安見他反應敏捷,倒也喜歡,便對他們兄弟笑道:“有沒有考慮過把工廠擴大?”

    馬氏兄弟對望一眼,馬淩風苦笑一聲道:“當然想,綢緞、白疊布、麻布還有毛毯,我們都想做,其實我們給的工錢也不低,就是西州漢人太少,胡人又不願意來做工,我們實在招募不到那麼多工人,我們想去庭州再開一家工廠,仿織地毯,賣到中原去。”

    “不用去庭州開工廠。”

    李慶安笑道:“我不妨透露一個消息給你們,朝廷即將遷一萬軍戶來北庭,我準備將大部分人安置在西州,屆時你們可以擴大工廠,不過我給你們提過建議。”

    兄弟二人大喜,連忙道:“使君請說。”

    “白疊布暫時就不要賣給胡商了,今年北庭軍方全部買下,你們給我做一件東西,我給你們留個圖樣,如果你們做得好的話,我會向你們訂三萬套。”

    說著,他接過紙筆,仔細地畫了一隻後世的睡袋,標上尺寸,交給他們兄弟笑道:“這叫做睡袋,用白疊布做面子,裡面填充羊毛和羊絨,你們先給我做十隻樣品,若做得好,我不僅讓你們做三萬套,而且以後軍毯和軍服我也會交給你們。”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奔跑聲,兩名親兵沖進來大聲道:“使君,聖旨到了!”

    李慶安一怔,快步走出了工廠,只見大門口站著幾名從長安來的宣旨官,為首官員看見李慶安,立刻舉起一卷聖旨高聲道:“聖旨到,李慶安接旨!”

    李慶安跪了下來,宣旨官展開聖旨高聲道:“北庭節度副使李慶安,安撫北庭、開拓疆域有功,特加封為北庭節度使,兼西州都督,賜以旌節,欽此!”

    “臣李慶安謝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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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葛胡王子

 長安。興慶宮大同殿。葛邏祿大圭午謀刺邏多和二王子比制心翰跪在殿下。接受大唐皇帝李隆基給他們賞賜和冊封。

    “加封葛邏祿首領謀刺黑山為歸德將軍,長子謀刺邏多為上輕車都尉。次子謀刺思翰為輕車都尉,賜絹五千匹。銀三千兩。”

    謀刺思翰重重頓首道:“臣謝陛下葛邏祿一族將忠心于大唐,忠心于天可汗,世世代代為大唐戍邊。忠孝之心如泰山之重、如長江之深,天日可鑒!”

    他說得慷慨激昂,聲淚俱下,高高坐在皇位上本來沒有精神的李隆基也有些為之驚詫,不由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二王子。

    跪在玉階下的兩人是兄弟。可相貌卻完全不同,大王子身材魁梧壯實。滿臉大鬍子,完全是突厥人的模樣。漢語一句不懂。

    而二王子卻身材瘦高,眼鼻之間頗有幾分漢人的模樣,漢語說得十分流利,李隆基心中有些明悟,便笑問道:“你可有漢人的血統?”

    謀刺思翰大喜,皇帝終於注意到自己了,他連忙道:“臣母親是軍產之女,不幸被擄到北胡,生下微臣。臣雖生在北胡,卻心向大唐。臣漢名姓顏,名思翰,也就是思念漢土之意,臣每時每刻都記著大唐才是臣的根,臣母去世後,臣最大的心願便是將母親葬回故鄉長安。”

    李隆基被他的一腔赤誠感動了。便點點頭道:“聯准你用漢名顏思翰,希望你能做大唐與葛邏祿的橋樑。讓葛邏祿世代忠心于我大唐。

    言語之中,李隆基便有了一點立顏思翰為葛邏祿之主的意思,他微微笑道:“這兩天,你們好好看一看我大唐風物,希望下次再見時,葛邏祿已為大唐立下不世之功。”

    說完,他站起身向殿后走去,殿中監高聲長喝:“陛下退殿,葛邏祿使臣謝恩!”

    “臣謝主隆恩!”

    謀刺思翰滿眼含淚,重重地磕了兩個頭,李隆基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便笑著下去了。

    走出大殿,謀刺邏多有些不悅道:“你都對大唐皇帝說了什麼?”

    他至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聽懂,謀刺思輸連忙卑恭地笑道:“皇帝說曾聽說我獨自殺熊,便問葛邏祿第一勇士是不是我?”

    “那你怎麼回答?”

    “我說葛邏祿以剪力立國,葛邏祿第一勇士乃大王子,這是舉族公認。”

    謀刺邏多咧嘴笑了,“這還差不多,那皇帝又怎麼說。”

    “他說希望葛邏祿第一勇士能為大唐立下不世之功,下次再見。他將以公主許之。”

    謀刺邏多忍不住心花怒放重重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你也不錯。一路上對我很恭敬。

    “哪裡!大哥將來是葛邏祿之主小弟只是提前為葉護效力。”

    這時,旁邊走來一個年輕人,拱手笑道:“二位王子,在下鴻驢寺典客署令楊旺,奉聖上之命陪二位逛游長安。”

    楊旺是楊鈷之子。楊話自董延光案被罷免後。整日忿忿不平,李隆基便封他做了華州別駕,又把他兒子提升為鴻驢寺典客署署令算是安撫楊家。

    楊旺笑了笑又問道:“不知二位王子想去哪裡遊玩?”

    謀刺思翰連忙道:“我們對長安不熟。客隨主便。”

    “那好吧!我們一路遊走。”

    三人上了一輛馬車,心情愉快的游長安去了。

    這些天,金吾衛大將軍獨孤適因年事已高,不慎感恙後竟一病不起。病勢一日重似一日,獨孤家上下一片恐慌,一早,獨孤適的妻子張氏便在兩個孫女的陪同下來慈恩寺許願,祈求老爺的病勢早日康復。

    今天正速旬休,來慈恩寺燒香許願的香客頗多,廣場上停滿了馬車。

    “祖娘,你不用擔心,今天我們既然在佛前許下了心願,佛主就一定會保佑祖父。”

    說話的是明珠,她今天是來拜佛。便破天荒地沒有化妝,明珠和張夫人名為祖孫,實為忘年好友,兩人關係最為交厚,她挽著祖娘的手臂,低聲安慰她。

    “我知道,你祖父不會有事。咦!明月呢?”

    她們已經許完願出來了,慈恩寺門前人流如潮,明月剛才還和她們在一起,一轉眼不見了,明珠連忙四處尋找。

    “姐,你在哪裡?”

    “我在這裡呢!”明月從旁邊轉了出來,笑道:“祖娘,人太多了,我們等一會再走吧!”

    張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道:“明月。你是不是想去菩薩面前許個姻緣願,如果是這樣,我們就陪你去。”

    明月被說中了心事,她臉一紅道:“才沒有呢!”

    明珠湊在她臉上瞧了半天,忽然眨眨眼笑道:“姐姐的臉是三分桃紅七分緋紅,桃紅是因為人太多熱的,而緋紅是祖娘說中了你的心事。”

    “去!死丫頭,你再胡說,我就求娘把你嫁出去。”

    “嘻嘻!三句話離不開一個嫁字,哦!明月出天山,天涯共此時,這兩句詩我昨晚好像在某個人的桌上看過。”

    明月又羞又急。伸手要擰她的嘴,“你這個死丫頭,敢偷看我寫的東西。”

    明珠一閃身躲在張夫人身後。扮了個其臉又繼續笑道:“君若天上雲。依似雲中鳥,相隨相依;君若湖中水,依似水心花,相親相憐,但願與君長相守,莫作曇花一現,哎呀呀!簡直肉麻死了。”

    明月眼淚都快氣出來了。她一跺腳。“祖娘,你管管這個死妮子啊!”

    張夫人笑著把明珠拖出來,在她了一下,說她道:“記住了。不准再偷看姐姐的信。”說到這,她又對明珠眨一下眼,偷偷笑道:“還寫了什麼,背給祖娘聽聽。”

    “你們兩個,”

    明月氣得轉身便走,“我先回馬車了。不理你們了。”

    張夫人見明月走遠,又連忙問道:“快說給我聽聽,她還寫了什麼?”

    明珠“撲哧!,一笑,掩口眉飛色舞道:“自君之出矣,不復理殘機。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可我倒覺得她變胖了。”日08姍旬書曬譏口齊餘認八人吐!,聲想笑。可叉貨得不妥,便強忍住笑道!舊洲舊別偷看姐姐的書信了,她也怪可憐的。”

    “我知道呢!昨天是不小心看到的。”

    明月又羞又急,向馬車快步走去。她們來得較早,馬車停靠在大路邊上,網走到路邊時,卻忽然聽見有人在亂叫,“小娘子,你好美啊!”

    說得非常生澀,她一回頭,卻見一輛馬車前站著三人,一個長著一隻酒糟大鼻子的胡人正對她擠眉弄眼。像只大馬猴一樣上下亂跳,她臉一沉,立刻加快腳步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這三人便是楊旺和兩個葛邏祿王子了。楊旺帶他們來看慈恩寺大雁塔。不料謀刺邏多對寺廟沒興趣,只想看女人,他無意中看到了明月,頓時眼睛都直了,這個女人儼如明月般豔麗。葛邏祿最美的女人和她比起來,就像草雞見鳳凰一樣。

    一股烈火在謀刺邏多胸中燃燒,若是在草集上。他一把就會將她搶走,可是長安他不敢,眼看明月走遠了,他再也忍不住,跳起來便要追去,謀刺思翰卻一把抓住了他,“大哥,千萬別惹禍!”

    謀刺邏多急得眼都紅了,“你別管我,這個女人我要定了。”

    楊旺雖不懂突厥語,卻明白謀刺邏多的意思,便笑道:“那個女人你們可惹不起,她是北庭節度使李慶安的女人。”

    謀刺思翰一愣,他不假思索地將大哥拉回來,低聲道:“別傻,那是李慶安的女人。”

    謀刺邏多也愣住了,李慶安。他們葛邏祿最怕之人。他確實惹不起。他眼巴巴地看著明月上了馬車,像只鬥敗的公雞一般垂下了頭。

    謀刺思翰把大哥拉回來便後悔了,他應該鼓動謀刺邏多去招惹那個,女人才對,一個天賜良機竟被他錯過了。

    “其實想娶這個女人,也不是不可能。

    楊旺忽然冒出了這句話,謀刺思翰眼前柳暗花明,連忙道:“如何才能辦到?”

    楊旺看了看天色,已經正午了。便笑道:“我們去吃飯吧!一邊喝酒,一邊慢慢聊。”慈恩寺旁的一家酒肆裡,謀刺邏多一坐下便急不可耐對兄弟道:“你快問問他,有什麼辦法?”

    “大哥別急,我們應先問一問那個女人是誰?叫什麼名字才對。”

    謀刺思朝向楊旺拱手笑道:“想先問問那女人的詳情。”

    楊旺給他二人倒了一杯酒笑道:“她叫獨孤明月,是獨孤家的長孫。女。長安人人都知道李慶安鍾情此女,不過他們尚沒有婚約,你們若不怕李慶安,就有機會。”

    謀刺思翰便對一臉茫然的大哥笑道:“楊署令說,那女人叫明月,原和李慶安有婚約,但現在已經解除婚約了,完全可以娶她。”

    謀刺邏多急得抓耳撓腮道:“你趕緊問一問,我怎麼才能摘到這輪明月?”

    謀刺思朝又回頭笑道:“我大哥說。他從來不怕李慶安放在眼中,只想要這個女人。”

    “若想娶這個女人,長安只有一人可以辦到。”

    楊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婦氐聲音道:“我有個姑姑,就是大名鼎鼎的鍵國夫人,大唐宗室婚配都由她來指定,這個獨孤明月雖不是宗室。卻是皇親貴族之女,你們去求一求我姑姑,只要她答應了,你們就夙願得成。”

    謀刺思翰把楊旺的話翻譯給了大哥。謀刺邏多一言不發,“咕嘟!咕嘟!,將酒壺喝盡,碗一摔,“我們走!”

    “等一等!”謀刺思翰一把拉住大哥,“這件事小弟會全力幫忙,大哥不要魯莽。”

    他起身向楊旺躬身一禮,“楊署令。還懇請替我們引薦貌國夫人,事若成,我必有重謝!”

    楊旺眯著眼笑了,“其實事情很好辦,你們不是得了聖上賞賜嗎?把賞賜之物轉給夫人便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這 幾天楊花花頗為忙碌,上次書房事件她雖被李隆基斥責了,但晚上李隆基又暗命心腹宦官前來安撫她,賜錢兩萬貫,並把前重臣武三思占地五百畝的巨宅賞給了她。 同時承諾她,以後除軍國大事外,凡她之請。一概應允,楊花花志得意滿。她又嫌武三思的老宅太舊,便下令拆除後重修新宅,這幾天她便忙碌著修新宅之事。

    下午,她正要出門去視察新宅進展,忽煞門房來報,侄子楊旺求見。還帶來兩個葛邏祿胡人,楊花花不喜胡人,她想一口回絕,但又得給侄子一個。面子,便吩咐道:“把楊旺帶來便可,兩個胡人在外等候。”

    片剪,楊旺走了進來,笑嘻嘻行了一禮,“給姑姑介紹樁生意。”

    楊花花聽說是介紹生意,一下子來了精神,笑道:“你這小猴子,賊眉鼠眼的,有什麼事就說。”

    “是這樣,今天我奉聖上之命。領兩個葛邏祿王子逛長安,不料那大王子看上了一個女子。”

    楊花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道:“你應該知道的,我一般不給胡人做媒,除非他們開的價”

    “侄兒省得,那兩個明人集子今天得絹五千匹、銀三千兩的賞賜,願意全部獻給姑姑。”

    “絹五千匹、銀三千兩。

    楊花花想了想道:“這個價格想娶宗室之女可不夠啊!”

    “姑姑,不是宗室之女,是獨孤家的長孫女獨孤明月,就是李慶安喜歡的那個女人。”

    “原來是她,哼!”

    楊花花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銀牙一咬道:“你去告訴他們,這樁生意老娘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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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金滿縣令

 楊花花瞥了楊旺眼。 “你回去告訴他們聲,紋件事蜘凶叢了,要他們把銀帛送來,我自會讓他們抱美人回去。”

    楊旺嚇了一跳,朝廷與外藩和親都有規矩,哪是這樣說嫁就嫁的,別人可以不知道,他可是鴻驢寺典客署令,若讓聖上知道了,非撤他的職不可。

    他連忙道:“姑姑,此事有規矩,就算姑姑答應,他們也要國王正式求親,交鴻驢寺和宗正寺審查後提交聖上批准,那時才決定選誰為和親者,姑姑要幫忙也只能等到那個時候才勸說聖上,否則要被胡人笑話大唐”

    不等他說完,楊花花不耐煩地擺擺手。“我不管什麼你們什麼狗屁規矩,我的規矩是先見錢再送貨。他們的錢得先留下,至於朝廷規矩,你去和他們解釋。”

    “是!侄兒這就去給他們解拜”

    楊旺抹了一把冷汗,慢慢下去了。楊花花握緊了手中的茶杯,自言自語地冷笑道:“李七郎,我說過的。你會跪著來求我。”

    北庭的七月是仲夏最艱難的日子。壓迫人的暑熱,熱得無情,太陽網一出來,地上便似下了火,一些似雲非雲。似霧非霧的灰氣低低地浮在空中,一陣幹熱的風忽然狂暴地吹過來,大路上舌起了黃色的塵土。

    在離金滿縣約二十裡外的官道上。十幾名衙役押著一輛木籠囚車慢慢地走著,在太陽的毒曬下,他們走出每一步都艱難無比。

    木籠裡是一名:十歲左右的男子,他衣衫襤褸,頭髮披散,眼睛閉著。頭無精打埰地靠在囚籠的柵欄上。嘴唇燎起了一串串火泡,臉被曬的漆黑,此人便是告禦狀被遣返回來的金滿縣縣令陳忠和。

    “我說陳縣令,你有什麼遺言就給我們說一聲,等會兒把你交給北庭。估計就是一刀“咯嚓”了,我們還可以把你的遺言轉述給家人。”

    “你們的好意我領了。”

    陳忠和聲音嘶哂,他慢慢睜開渾濁血紅的眼睛,道:“只是我家貧如洗,老娘連買藥的錢都沒有,會讓你們失望的。”

    幾個衙役面面相視,堂堂的縣今連買藥的錢都沒有,誰會相信?眾人都連聲冷笑起來。

    這時一名稍微同情他的老吏歎了口氣,道:“陳縣令,你就認個罪。哀求一下,說不定李使君就會饒你一命。你也能奉養老母。”

    “哼!我若是個軟骨頭,還會去長安告狀嗎?大丈夫死就死了,自留青史在人間,我母親不會怪我的。”

    老吏見他倔強,便搖搖頭不再勸他了,忽然,天空中響起一聲尖厲的鳴叫,眾人抬頭。只見一隻碩大的蒼鷹在他們頭頂上盤旋。寬闊的黑翅膀遮住了刺眼的陽光,驟然間,後方馬蹄聲響起,激烈地敲打著地面。卷起滾滾黃塵。

    衙役們連忙將囚車趕到路邊。只見一隊騎兵呼嘯而來,眨眼間便奔至他們面前,將囚車團團圍住,衙役首領慌了神,連忙拱手道:“各位軍爺,我們是從長安而來。”

    “我知道你們是從長安而來!”

    騎兵向兩邊散開,北庭節度使李慶安緩緩走上前,他導著黑盔黑甲。手握一把紅色的大弓,氣勢威嚴。巨大的蒼鷹一聲鳴叫,撲愣愣收翅落下,立在的肩膀上,目光銳利地盯著幾名衙役。

    李慶安打量一眼囚籠裡的陳忠和。冷笑一聲道:“陳縣令,好久不見了。”

    陳忠和哼了一聲,扭過頭不理他,李慶安對衙役首領道:“我便是北庭李慶安,人犯我接收了。”

    首領慌忙從袋子裡取出文蝶,交給李慶安道:“李使君,這是刑部的解送批文,請使君蓋章簽字,我們便可交差了。”

    李慶安取出節度使方印,在文膘上蓋了章,又簽了字,回頭令道:“賞他們每人二十兩銀子,作為路費。”

    衙役們大喜,連連稱謝,他們很快便完成了交接,也不進金滿縣。調頭便走了,待衙役們走遠。李慶安又催馬來到囚車前,注視了陳忠和半晌,冷冷道:“你雖幼稚了一點,但不失為一個好官清官。”

    他一揮手,“放了他,給他留一匹馬。”

    說完,他調頭便走,肩頭上的鷂鷹一沖而去,展翅向縣城飛去,騎兵們群馬奔騰,大聲呼喝著,瞬間大隊騎兵便消失在遠方。

    囚 籠已經打開,陳忠和的手磚和腳鐐都被卸掉了,他驚訝地望著騎兵走遠,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腳,眼中露出迷茫之色,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從囚籠中爬出來,長時間 的呆在囚籠裡使他走路十分艱難,他一拐一拐走近一匹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馬,拉起韁繩,緩緩向金滿縣而去。

    陳忠和的家原本在縣衙後宅。後因縣衙年久失修,他住的屋子有隨時坍塌的危險,他年初便從縣衙搬了出來,臨時租了一處房子,準備秋收後修了縣衙再搬回去

    他租的房子離縣衙不遠,四間泥屋子。用籬笆圍了一個小院他妻子在院子裡種點葡萄,養十幾隻雞,以補貼家用。

    陳 忠和家裡有一兒一女,妻子從小與他青梅竹馬,父親在十年前去世了,還有一個老母需要奉養,他為官清廉,常常用自己的俸祿接濟窮人。再加上他母親身體不好, 長年需要吃藥,所以當官近十年,家裡還是一貧如洗,連件傢俱都沒有,妻午兒女更是年到頭穿著自只織的粗晰明剛六

    去年他母親病勢加重,眼看不行了。家裡也沒錢買藥,多虧程千里派人送來十貫錢,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也正是因為這樣,在程千里被奪權後,人人懼怕李慶安權勢,唯獨他敢進京告狀。

    陳忠和慢慢回到家,他最擔心母親的病情,他臨走時家裡只有三貫錢。他帶了兩貫做盤纏,家裡只剩下一貫錢,這一晃近四個月了,一貫錢能撐得住嗎?

    陳忠和的心揪成一團,牽馬走到家門口,他卻不敢進去了。

    “爹爹!爹爹”身後忽然傳來兒子和女兒的聲音。

    他一回頭,只見十歲的兒子和八歲的女兒站在自己身後,不敢相信地望著他。

    “書兒,琴兒,是爹爹回來毛”

    他蹲下來,激動得張開了手臂,兩個孩子頓時撲進他的懷中,嗚嗚地哭了起來,他一手抱著一個,心疼地打量著他們,好像比他走的時候還長胖了一點,臉色紅潤,每人還背著一個書袋。

    “你們這是從哪裡回來?”

    兒子用手背擦著眼淚道:“我們是從學堂回來,爹爹怎麼走了四個。月?”

    “學堂?”

    陳忠和眼中更加疑惑了,什麼學堂?兒子從來都是自己教,怎麼進學堂了?哪裡來的錢?還有女兒怎麼也讀書了?

    一連串的疑問繞在他心中,這時,院門忽然開了,他妻子站在院門前。愣愣地看著他。

    陳忠和吃力地站起身,笑道:“怎麼,不認識為夫了嗎?”

    “夫君!”

    他妻子驚喜地叫了起來,連忙跑出來,激動地拉著他的手,望著蓬頭垢再,衣衫襤褸,宛如叫花子一樣的丈夫,“夫君,你怎麼

    “唉!說來話長,回屋再說吧!對了,母親如何了?”

    “娘網吃了藥,已經睡了,夏天太熱,趙醫師讓她多休息?她現在身體好多了。”

    “哪個趙醫師?”

    “就是神醫堂的趙名醫啊!”

    陳忠和眼睛瞪大了,那趙名醫集一趟診就要一貫錢,自己家裡哪有錢。他見房間裡似乎還添了好幾件新傢俱,便再也忍不住質問道:“娘子,你給我說老實話,家裡哪來的錢?”

    他妻子愣住了,眨了眨眼睛道:“李使君說你知道的呀!”

    陳忠和眼前有發暈,半晌道:“哪個李使君,到底怎麼回事?”

    “就是咱們北庭節度使李使君。你走了沒多久,他便來家裡探望了母親病情,讓軍醫診治,又說你奉命出使長安,派人送來兩百貫錢,說是你知道的,我才收下。”

    妻子的話網說完,陳忠和便暴跳如雷。甩手狠狠給了妻子一記耳光。大罵道:“蠢女人,你壞了我的名聲了!”

    他妻子眼睛紅了,捂著臉含淚跪了下來,一兒一女也跟著跪在母親旁邊,陳忠和怒髮衝冠,指著妻子大罵:“真是蠢啊!我陳忠和十年清廉,哪會有二百貫錢,你不想一想嗎?你收了他兩百貫錢,我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可是夫君”

    陳妻流下了委屈的眼淚,她顫聲要解釋,陳忠和卻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想聽你任何解釋,我、我要休了你!”

    “你要休她,那就先把我殺了吧!”

    屋子裡傳來顫巍巍的聲音,陳母掛著拐技,吃力地從屋裡出來,陳忠和嚇得連忙上前扶住母親,“娘,外面熱。你快回去歇著去!”

    陳母指著大門怒道:“我沒有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兒子,你給我滾!”

    陳忠和知道母親怒了,他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哭成了淚人的兒子女兒。不由長歎一聲。低下了頭。

    陳母上前給兒媳跪下:“媳婦。我生了個混帳兒子,我向你賠罪了。”

    “娘!”

    陳 忠和也嚇得跟著跪下,陳母怒氣衝衝指著他罵道:“你真是個孽障啊!你可知道,你走的第二天。米鋪和房東一起來要帳,說縣官老爺絕對不會欠錢,媳婦只好把家 裡唯一的一貫錢給了他們,還不夠,又把陪嫁的銀釵子抵了米債,家裡一文錢沒有了,米缸裡也沒有一顆米,孩子們餓得直哭,媳婦護著你的名聲。不肯去鄰居家 借,第二天她只好去給別人漿洗衣服賺一點米錢,堂堂的縣令夫人居然給人漿洗衣服,你聽說過嗎?”

    陳妻聽到傷心處,抱著兒女哭了起來,陳忠和羞慚地低下頭,他知道家裡會很困難,卻沒到竟困難如斯。

    陳母歎了口氣,又道:“多虧李使君來探望我們,給了我們一筆錢。才讓我們不至於病死餓死,你可好,不問青紅皂白就動人,還要休掉妻子,你敢休她,我就跟你拼了。”

    陳忠和心中亂成一團,他又想起李慶安不但不治自己的罪,還放了自己,給了自己一匹馬,現在又在危境中救了自己家人,他歎息一聲,心中對李慶安的怨恨也消失殆盡了。

    “陳縣令在嗎?”門口忽然響起了孫縣承的聲音。

    陳母連忙對媳婦道:“咱們先給他個面子,晚上你再好好教訓他。”

    陳妻點點頭,連忙站起身跑進屋。拿出一件舊長袍,給丈夫披上,又把他的頭髮整理了一下,低聲道:“你去吧!”

    陳忠和望著妻子臉上的紅指印,。不由陣懊惱,“娘子。我,“快去吧!孫縣承在外等著呢

    陳忠和轉身開了門,只見縣承孫立笑眯眯地站在門口,便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守城門的衙役來稟報我。說咱們縣的叫花子縣令回來了。”

    陳忠和苦笑一聲,“快請進吧!”

    孫立走進院子,陳妻已經在葡苟架下擺了桌子和胡凳,又端來一壺涼茶,卻趁孫立不注意,偷偷用濕毛巾替丈夫的臉上擦了一平。

    陳忠和給妻子使了個眼色,便笑著坐了下來,給他倒了碗茶隨口問道:“縣裡的情況怎麼樣?”

    話一出口,他才忽然想起自己已經不是縣令了。

    孫立笑了笑道:“前幾天吏部派人送來了你的免職蝶文,李使君又駁了回去,說你是清正廉明的好官。並推薦你為西州錄事參軍,不好意思了,現在我是金滿縣縣令。”

    都督州的錄事參軍也相當於太守州的長史,主管一州政務,陳忠和愣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孫立鳳慨道:這幾個月發生了很多事情,陸陸續續來了很多新軍戶。還有一千匠戶,新軍戶基本上都安置在西州,所以李使君才決定讓你去西州,陳兄,你重任在身啊”。

    沉默了片匆,陳忠和問道:“那程都護呢?他做什麼?”

    “程都護已經被調回長安出任金吾衛將軍,現在北庭軍政大權都在李使君手中,我估計朝廷準備打碎葉了。”

    “你怎麼著出表要打碎葉?”

    “朝廷在備戰呢!這幾個月朝廷連續送來了三批軍用物資和四十萬石糧食,李使君又在新軍戶中招募了八千士兵,新兵駐守各縣,而老兵都調去了五城堡中,五座新城堡駐軍一萬兩千人,最遠已經到夷播海了。這不就是要打碎葉的先兆嗎?”

    陳忠和默默地點了點頭,自己真是糊塗了,朝廷要打碎葉,怎麼可能降罪李慶安,自己還跑去告禦狀,難怪李慶安說自己幼稚,確實傻啊!

    “爹爹,你看我默寫的《論語》對不對?”

    他女兒拿著一張紙跑了出來。陳忠和接過,見集兒默寫的竟是《論語學而》,陳忠和不由有些發愣。他雖然是進士出身,卻沒有想過要教女兒讀書,只是讓她識了幾個字,一門心思都撲在兒子身上了,自己才離開北庭四個月,女兒居然會默論語了。

    “琴兒,你會讀卿”

    “會!”陳琴兒背著手,搖頭晃腦背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孫立在一旁笑了,“這也是李使君與眾不同之處,他辦了一百座學堂。無論漢胡,十齡以下孩童一律免費就學,不僅如此。還辦了女學堂。讀書學琴,一般都是漢人的女兒去讀,我的兩個女兒也進了女學堂。據說教琴的女先生可是長安最有名的琴師

    陳忠和眉頭一皺問道:“可辦這麼多學堂,先生從哪裡請來?。

    “東拼西湊唄”。

    孫立笑道:“所以連王昌齡、奉參那樣的大詩人也出來教孩童了。”

    說 到這,孫立十分感慨道:“我非常贊成李使君的觀點。他說要想胡漢長相存,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胡人漢化,讓他們的孩子從小就接受漢人的教育,從根子改變他們, 否則胡是胡,漢是漢,一旦漢人出現內訌。便給了胡人機會,五胡亂華。莫不如此,現在大唐朔方范陽的胡人附而不融,一旦中央朝廷衰弱,大唐必重蹈魏晉之亂, 忠和兄。李使君目光深遠啊!”

    “我明白了,孫兄是李使君派來找我的吧!”

    孫立撫掌大笑,“忠和兄果然聰明,一猜便中,不錯!我確實是李使君派來勸說你,忠和兄,李使君寬宏大量,目斃,圖遠,在他手下做事。是我們的機會啊!”

    陳忠和點了點頭,“我明白孫兄的苦心,此事讓我再想一想,好嗎?”

    “好的,那我就先告辭了孫立站起身拱手道:“李使君說如果忠和兄想通了,可直接去北庭城找他

    孫立走了,陳忠和背著手在院中來回踱步,這時他妻子走上前柔聲道:“夫君如果不想做官,咱們就回老家種田去。”

    陳 忠和輕輕撫摸著妻子的頭髮。見她髮鬢中已經出現了白髮,便歎了口氣道:“我是開元二十七年的探花郎,當年比我排名差很多的同科進士都已經做到工部侍郎了, 我卻被貶到北庭做了近十年的縣官,說到底是我沒有遇到伯樂,程都護給了我救急之錢,卻不用我,李使君卻不僅救了我全家,還給了我一個重新展翅高飛的機會, 娘子,我已想通了。決定向他請罪,盡心竭力報答他的知遇之恩。”

    陳妻輕輕點了點頭,道:“他來看望母親的時候就說過,說你是個,做事的人,而不是做官的人,一句話把你說透了。”

    陳忠和愣住了,喃喃自語道:“做事的人,而不是做官的人。”

    他忽然仰天長歎一聲,走到院角。解開了馬韁繩,牽馬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時,他又回頭對妻子道:“娘子,你開始收拾東西吧!準備隨我去西州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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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查封茶莊

   李慶安只經二天沒有回府了,他每夭都忙到深夜。便睡必北火城中。這幾個。月,移民、礦山、工廠、學堂、練兵、新堡、匠 戶,千頭萬緒的事情一齊向他湧來,不僅是他。節度使府所有的官員們都忙得兩腳不停,從早到晚,一整天連口水都顧不上喝,北庭的政務原本比較簡單。幾十年來 幾乎沒有變過,新吏老官們早已習慣了慢節奏的生活,但李慶安接手後便有了變化,不僅朝廷遷來一萬餘新軍戶和一千匠戶,還同時准許北庭開礦鑄錢,另外還有李 慶安的許多新舉措,辦工廠、辦學堂、築新堡,幾乎每一件都令人頭痛不已的事情在三個月內同時開工。

    萬千瑣碎的事情幾乎將北庭官員們的腰板壓斷,好在經過三個月的錘煉,官員已經漸漸適應了新節度使雷厲風行的作風和高效率、快節奏的處事風格。

    這幾天,北庭官員上上下下都在忙碌一件大事情,那就是一千匠戶的到來,唐朝的匠人分官匠和私匠兩種。一般而言,官匠的水準要高於私匠,朝廷選匠人中技藝高者,像府兵一樣立特殊戶籍,定期進京服役。如少府監有匠兩萬人,匠作監有匠一萬五千人。

    來 北庭的一千匠戶是從少府監、軍器監和匠作監挑選出來優秀官匠。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技術工程師。這一千匠戶的到來也就意味著北庭手工業品的製作能力將大大提 高。意味著很多東西不再依賴朝廷供應。在軍方是軍械帳篷可以自己的打制,在民間是絲織、造瓷、釀酒、農具等等手工業不再落後于中原,可以在北庭市場上買到 和長安最流行的絲緞,北庭的田間地頭會出現中原最先進的水車等農具,北庭的官員們都深知這一點,因此對於匠戶的到來,他們每個人都盡心竭力,做好一切安置 事宜。

    公務房內,李慶安正在考慮火藥的製作,這次很多匠戶都來自軍器監,李慶安卻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這些匠戶沒有一個人聽說過可以燃燒爆炸的東西,也就是說沒有一個人知道火藥這回事,難道自己獻給李隆基的火藥配方還躺在庫房睡大覺不成?

    火藥是他賴以發家的秘密武器。至今為止只有他的幾個心腹知道火藥配方,或許別人通過種種管道也會知道火藥這回事,但他們想真正研製出有殺傷力的火藥配方卻不是那麼容易。

    基於這樣的考慮,李慶安便決定守住火藥的配方秘密,還是交給自己的親兵來配置,暫時不讓工匠染指。

    “使君!”門被推開了,王昌齡快步走了進來,笑道:“連接武庭鎮的金滿橋已經修通了。使君要不要去看看?”

    來 北庭近半年,王昌齡被曬成了黑炭一般,瘦得如皮包骨,他在北庭被稱為最忙碌的人,替李慶安掌管北庭的營田和鑄錢兩件大事,同時又兼任庭州學政,千頭萬緒的 事情使他忙得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雖然忙碌異常,但他心情卻十分愉快,不用考慮官場上的爾虞我詐,不用去討好上司,只管埋頭把事悄做好便可,這種簡單的生 活是他夢寐以求的,他現在的身份還是李慶安幕僚,並得了一個校檢工部郎中的頭銜。

    “走吧!看看去李慶安收拾一下桌上的文書。便向門件走去,又笑問道:“那個陳忠和去西州赴任了嗎?”

    “今天一早去了,帶著妻兒老母。我也去送了,唉!破爛爛一馬車東西,沒見過那麼窮的縣令。”王昌齡十分感慨道。

    李 慶安也笑了笑道:“這個陳忠和雖然有一點迂腐,但為官清正廉明。在民眾中口碑極好,我看過他的資歷,在高昌縣和交河縣做了六年的縣令,把兩縣治理得夜不閉 戶、路不拾遺,他尤其善於胡漢之間的矛盾。西州胡人提起他,無人不豎大拇指。所以這次八千軍戶移民西州。也只有他才能替我處理好這件大事。”

    “這是使君善用人所長,北庭官員都說,在使君手下做事,雖然累點忙點,但心情都很舒暢,有一種很充實的感覺。”

    兩 人邊走邊說,不一會兒,便來到了金滿縣以南的武庭鎮,這裡離金滿縣不到十裡,中間隔了一條金滿河。有四百餘戶來自軍器監的匠戶被安置在武庭鎮上,武庭鎮原 本只有幾十戶人家,但周圍有大片空地,為迎接匠戶的到來,李慶安便下令士兵在武庭鎮的空地上夯泥砌石築屋。短短兩個月時間,武庭鎮的空的上便豎起幾百座房 子,為了便於匠戶們去金滿縣,他又下令在金滿河上建造了一座橋樑,今天便是橋粱正式開通的日子。

    李慶安一行人來到金滿橋邊時。簡 短開通儀式已經結束了,橋上人來人往,很多都是做生意的小販,挑著各種北庭的土特產,葡萄酒、勝羊腿、馬鹿頭、白疊布、冰馬奶等等。前去網來北庭的匠戶中 兜售,同時從他們手上收購一些他們從中原帶來的便宜物品,如茶餅、綢緞、瓷器等等。

    匠戶和軍戶不同,軍戶是陸陸續續自發而來。而匠戶卻是由朝廷官員帶隊,統一前來,也正因為有朝廷安員在,河西安思順準備攔截一批軍器凹曰甩姍旬書曬齊傘

    “使著,這橋修得很堅實,至少可以用百年。”

    王昌齡拍了拍橋上刻著橋名的石墩笑道:“這“金滿橋“三個字還是我題寫的呢!”

    李慶安也微微笑道:“整個北庭就數你的書法最深厚,不找你找誰?”

    他 催馬上前,搭手簾向橋南望去。只見數百棟被統一刷成白色的屋子整齊地分佈在一片遼闊的平整土地上,前段時間他來視察,這裡還是冷寂一片,可隨著四百三十戶 從長安遷來的軍器監匠戶的到來,這裡開始變得生機勃勃,道路兩邊,一百多名男子正在挖坑種樹,一大群孩子歡笑著跑向金滿河,一個個脫得光溜溜地跳進了河 中,河邊有大群婦人正在洗衣,笑語聲遠遠傳來。

    這時,一名漢人老者趕著一輛馬車向金滿橋而來,金滿橋有些坡度。他連忙跳下來推車上橋,不料馬車太重,竟一時推不上來。

    李慶艾連忙上前去幫忙推車。士兵紛紛跑來幫忙,片刻便將馬車推上了橋,李慶安見馬車上竟是裝滿了黑色的泥土,不由好奇地問道:“老丈,運這麼多泥土做什麼?”

    老人笑呵呵道:“這不,家裡網分了四十畝土地,正忙著開墾追肥。我看造房子挖出的泥土很肥沃,扔掉了可惜,便打算運到我地裡去。”

    “老丈就一個人嗎?”

    “沒有呢!兩個,兒子和兒媳都在地裡幹活,趁這兩天有空,他們趕緊替我開飛土地,否則以後他們忙起來,就沒有時間了。”

    李慶安點點頭,又笑問道:“老丈覺得北庭如何?”

    老者掏出帕子擦擦汗笑道:“挺好,我在軍器監造了三十年的箭,沒想到老了還居然分得了四十畝地,就憑這一點,我來北庭一點也不後悔。”

    “哪有沒有什麼覺得不滿意的的方呢?比如說官員對你們刻薄什麼的,有沒有?”

    老者搖搖頭,歎了口氣道:“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給土地給牲畜,還給了兩百斤糧食,兒子做工匠工錢不薄,一家人過得高高興興,如果一定要說不滿意,只有一點,就是這裡的氣候我還不太適應,白天太熱。晚上又涼,不過沒關係,我想住個幾年我就習慣了。”

    說著,他跳上馬車對李慶安笑道:“小夥子,謝謝你聳我推車,我先走了。”

    “老丈慢走!”李慶安笑著拱了拱手,待老者走遠了,他才回頭對王昌齡道:“你去找人統計一下。有多少人家需要開墾土地的,給我一份詳細的報告,我會安排軍士幫忙,這些匠戶要立刻開工,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屬下明白,這就去安排人統計,明天一早給使君報告。”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有人在遠遠地高喊:“使君,有急報!”

    一名士兵飛馳而來,翻身下馬。行一軍禮道:“稟報使君,嚴先生請使君立即回去,說有重要發現。”

    “知道了,我這就回去。”

    李慶安翻身上馬,狠狠抽了一鞭戰馬,向北庭城疾速奔去。

    “使君,嶺西茶莊上鉤了。”

    嚴莊笑著把一疊情報推給了李慶安,“才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他們便利用給五堡駐軍送軍需物資的機會,在駐軍中發展了近兩千名漢唐會成員,勢頭很迅猛啊!”

    李 慶安接過情報翻了翻,不由冷笑了一聲,問旁邊一名臥底的唐軍校尉道:“漢唐會到底是怎麼回事?”校尉連忙道:“回稟使君,發展卑職加入漢唐會的人是嶺西茶 莊的大掌櫃,他只是說漢唐會以恢復碎葉軍鎮為己任,只是一種自願的組織。加入後每個月給三百文錢,很多士兵就是沖這一點加入,可實際上。漢唐會的組織很嚴 密,分堂、舵、局、隊四級,北庭為堂,庭州為舵,下麵又設若幹局,局下麵再設隊,三十人為一隊,有堂主、舵承、局令、隊正等職務,卑職被任命為三堡局的局 令,手下有十二隊,三百六十名弟兄,每月有五貫錢的津貼。”

    旁邊嚴莊徐徐道:“如果漢唐會只在北庭發展倒也可以理解,畢竟恢復碎 葉要依靠北庭軍隊,可是我聽說漢唐會在大唐各地都有分舵。甚至遠至廣州也有,成員近萬人。這就不是恢復碎葉那麼簡單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漢唐會恐怕是志 在天下,他們首腦都是來自碎葉。所以他們選中了北庭,作為漢唐會新的根基。”

    李慶安哼了一聲道:“先生的意思是說,假如我沒有發現,一年後。北庭節度使就是那個李回春了,對吧?”

    “正是此意!”

    嚴莊點了點頭,“按照他們目前發展的勢頭,一年後,北庭士兵皆為漢唐會的成員,使君,此事早晚會被朝廷知道,使君若不儘早做出強硬姿態,怎麼向聖上交代?屆時恐怕就不是失察那樣簡單了,哎!我就擔心使君被他們抓住什麼把柄。”

    “我自會有分寸。”

    李慶安冷冷道:“我讓既然布了這個局讓他們鑽進來,就不會讓他們捏住我什麼把輛,來

    門外立刻進來一名軍官,李慶安令道:“讓南霧雲、雷萬春立方來見我。”

    片剛,南需雲和雷萬春匆匆跑來,躬身道:“請使君吩咐”。

    李慶安取出一本冊子,扔給他們二人道:“你們二人各率一千人,按冊子上名單,所有店鋪統統查封,所有人全部抓捕,立刻執行”。

    “得令!”南雷二人下去點兵了。

    李慶安戴上了頭盔,緩緩道:“至於嶺西茶莊,我要親自去查封!”

    李慶安主政北庭半年來,一直嚴束軍紀,從不擾民但今天北庭卻忽然像冷水潑入熱油鍋一樣,庭州三縣了,尤其是金滿縣,一隊隊全副武裝士兵在街頭奔跑,按名單封店抓人。

    北庭最大的熱海酒樓殺氣騰騰沖進了百余士兵,他們大聲喝喊:“執行公務!所有人蹲在地上,手放在頭頂。”食客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嚇的紛紛蹲在地上,掌櫃戰戰兢兢過來問道:“軍爺,出什麼事了。

    領頭軍官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回頭令道:“按查店鋪,掌櫃和夥計全部帶走,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碎葉客棧、南平珠寶鋪、百業瓷器鋪、賀獵賭館、君歸院青樓等等漢唐會的產業都被一一查封,商人被帶走集中關押,貨物和財產被查封。金滿縣家家戶戶關門閉戶,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時議論紛紛。

    一隊五百人的騎兵隊風馳電掣般沖至嶺西茶莊前,李慶安一馬當先。戰刀一揮令道:“前後側門全部包圍,所有人一個不准走漏,全部抓捕。”

    騎兵分兵四路,分頭抄上,數十名騎兵沖上臺階,撞開大門沖了進去,寬敞的廳堂裡一百多人正在買賣茶葉,“轟”地大門被撞開了。數十名騎兵沖進了大堂,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所有人聽著,全部蹲下!反抗者格殺勿論。”

    騎 兵們用漢語和突厥語各喊了三遍,催動戰馬。長刀出鞘,前後將在場商人團團圍住,商人們一個個,嚇得臉色蒼白,紛紛蹲下,這時嶺西茶莊大掌櫃急對一名夥計使 了個眼色,夥計正要偷偷溜走,一支箭呼嘯而至,“垛”的一聲,擦過夥計的鼻子,釘在他眼前的牆上,入牆半尺。箭尾在巍巍顫動。

    李慶安策馬走了進來,他手執長弓。冷冷對夥計道:“你敢再走一步,下一箭就射穿你的腦袋。”

    夥計的鼻子被擦破,流了滿鼻子的血,他嚇得膽寒心裂,癱倒在地上。

    “李使君,你這是什備意思?”

    宋大掌櫃上前,步,怒道:“我們茶莊從來奉公守法,每個月的稅錢一文不少,你們徵用我們的車隊。我們也幾乎不收費,今天上門尋釁滋事,你們有什麼理由?”

    李慶安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我該稱呼你什麼呢?宋掌櫃還是宋堂主?”

    宋大掌櫃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他後退一步,喃喃道:“李使君,這是誤會吧!”

    “有沒有什麼誤會,讓你們東主來給我解釋,不過解釋之前,漢唐會要立刻在我北庭消失。”

    李慶安一揮手,令道:“把嶺西茶莊所有人都帶走,給我仔細搜查。一處地方也不准放過。”

    士兵們一擁而上,把夥計和掌櫃押了出去,宋掌櫃拼命回頭大喊,“李使君,請不要殺人,我們漢唐會絕沒有惡意。”

    “老老實實配合。我就不會殺人。”

    李慶安又對一百多名戰戰兢兢的商人道:“請你們也跟去接受調查,只要你們真是無辜,我自會放了你們。”

    五百士兵已經沖進茶莊內開始了搜查,嶺西茶莊是北庭第一大商鋪。占地極大,除了巨大的幾棟倉庫外。還有住人的宅院,二百多名士兵沖進了宅院,把丫鬟下人統統驅趕出來,開始翻箱到櫃,仔細搜查。

    一名隊正帶著十幾名弟兄一路搜進內宅,他們來到一處小院中,隱隱聽見房間裡有笑語聲傳來。

    他們上前仁腳跺開了門,只見房間內一名年輕的男子正一左一右摟著兩個女人喝酒**,門“砰”地被踢開,沖進來一群士兵,兩個女人嚇得尖叫起來。

    男子一拍桌子嗎,站起身怒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內宅,還有王法嗎?。

    隊正也不解釋,一揮手。“把他帶走”。

    幾名士兵上前便抓那男子,年輕男子忽然麼猛地把女人往士兵們面前一推,轉身便向裡屋逃去。

    “抓住他!”

    士兵們拔刀追了進去,那男子急得慌不擇路,只得跳窗而逃,不料他網跳到窗外,幾名士兵早已在窗外等候。士兵們一擁而上,將他按到在地上。

    男子拼命掙紮,“你們放開我!”

    “當”的一聲,他身上掉下來一件東西,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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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14 23:50:28
第一百八十八章 隱龍驚現

    嚴莊拿著塊玉佩仔細地端塊玉佩便是從那個年輕 身蔔掉下,被士兵送到了李慶安的桌上,這是一塊滿月形的玉佩,大小如 梨。質感溫潤,通體碧綠而無一絲瑕疵,更令人驚訝的是將它對著燈光。玉中竟有一條清晰的張爪欲飛的白色騰龍,和李慶安那塊寶石 有異曲同工之妙,這條騰龍是由玉佩內部的紋路走向而天然形成,栩栩如生,精妙無比。

    嚴莊的臉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他放下玉佩對李慶安道:“使君怎麼看這塊玉、佩?”

    “這塊玉非普通人不能佩。”

    李慶安接過玉佩,又端詳了一番笑道:“按理,這塊玉佩中有白色的雜質,使它身價大跌,而偏偏這白色的雜質又是一條龍紋,超越了玉價的本身,這又使它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我想這塊玉佩,它的來歷應該不會簡單。”

    嚴 莊低頭沉思不語,半晌。他遲疑道:“我曾經看過一本讖書,說兄弟閱牆起,玉龍落碎葉,民間有傳言,玄武門之變後,太子建成的十八家將不顧建成五子安危,而 拼死護衛常妃出逃,就是因為常妃腹中有了建成骨肉,據傳言,十八家將是逃去碎葉,當然,這些都是民間傳言。朝廷從未承認過,不過漢唐會興于碎葉,又有天下 之志,我便隱隱想到了這個民間傳言,但一直不敢確信。而這塊龍紋玉、佩正好印證了“玉龍落碎葉。的讖語”

    說到這裡,嚴莊忽然停住了話頭,李慶安正聽得入神,不見下文,便問道:“然後呢?怎麼不說了

    嚴莊注視著李慶安,良久,他才徐徐道:“如果民間傳言屬實,建成後人逃去了碎葉,如果漢唐會真是支援建成的秘密組織,如果被抓住的年輕人真是建成後人,使君當如何處置?。

    對一般人而言。最通常的處置辦法就是鎮壓漢唐會,將太子建成後人押解入長安邀功,可如果是這樣,嚴莊就不會這樣問自己了。

    “是啊!如果真是這樣,自己該如何處置?。

    李慶安困惑柚,向嚴莊望去,在嚴莊細小的眼睛中,他看到了一絲異常明亮的神彩,這是嚴莊給他的一種暗示。也是對他的一種期待,李慶安似乎明白了什麼,他也不說透。便笑了笑道:“這些都是我們的猜測,到底真相如何,需要我們審問後再說。”

    他立亥回頭吩咐親兵,“把那個年輕人提到我的地下室去

    北 庭城在修築時也同時構建了大大小小幾十個地下室,有的是監獄。而大多數都是倉庫,用於放置重要的文書或者貴重錢物,李慶安的節度行轅下面同樣也有兩間地平 室,一間是放置檔案文書,另一間則是放置北庭所鑄的金銀錢,兩間地下室的入口,一個位於幕僚室內,一個便在李慶安的書房裡。

    半個 時辰後,十六名親衛將蒙著眼睛的年輕男子帶到了李慶安的書房。直接帶下了地下室,隨著地下室鐵門轟隆一聲關上,年輕人的蒙眼布被摘下了,他眼前是一個昏黑 的世界,粗糙的岩壁,豆大的燈苗。以及因空氣流動不暢而產生的一種壓抑的氣息,整個地下室的氣氛令人感到一陣陣膽寒,放佛來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

    年輕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恐懼,他網被抓時,心中是一種憤怒和不安。隨著時間過去了兩個,時辰,他的不安便漸漸變成了一種恐懼,他想到了死亡。

    士兵抓著他的胳膊,將他拉下了十幾級臺階,在石室正中擺放著一隻巨大的鐵籠,不等他他反應過來。他便被一股強力推進了鐵籠,“哐當!,鐵籠關上了,年輕人的兩條腿劇烈的顫抖起來,慢慢癱軟在

    。

    一 陣腳步嚴,李厭安在四名親衛的陪同下,從隔壁慢慢走了過來,參加審訊的是他二十名心腹,此事事關重大,他不敢有半點疏忽,李慶安站在鐵籠旁打量了一下這個 年輕人,年紀二十歲出頭,皮膚白哲、光滑。雙手細膩,這在安西北庭是極為少見,看得出他是個養尊處優的人。李慶安的目 光放佛具有一種特殊的穿透力,從他膽怯稚嫩的眼先,裡。李慶安便看透了他恐懼的內心。

    “大膽!你要造反嗎?”

    李慶安突然一聲怒喝,年輕人嚇得渾身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戰慄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名親兵端來一把圈椅,李慶安坐下,接過一杯茶徐徐喝了一口,問道:“姓名?。

    “李,擋。

    男子低下頭小聲道,他不敢對視李慶安那銳利的目光,李慶安點了點頭,這個名字應該是真的,他又問道:“你是哪裡人,為何會出現在嶺西茶莊內?”

    “我、我是從碎葉來,來,來買茶葉。”

    李慶安笑了一聲,那兩個女人是宋掌櫃的侍妾,宋掌櫃居然會用自己的侍妾來招待客人?難怪嶺西茶莊的生意不錯,回答得著實絕妙。

    他笑聲忽然一收,目光冷冰冰的盯著他,湊近他一字一句道二“你是李建成的後人”。日08姍旬書曬譏齊餘小門徑男子渾身顫,他們怎會知道?難道是宋掌櫃把自己出贊小嗎?

    “我不是!”他的聲音異常低微,快堅持不住了。

    李 慶安一擺手,幾名親兵從隔壁抓過來一名被捆成一團的胡人,這是從監獄裡提來的死囚,把他拖到年輕人的面前,隔著柵欄,士兵將胡人的臉踩在地上,忽然拔出橫 刀,寒光一閃,一聲慘叫,當著年輕人的面將人頭朵下,脖腔裡的血噴濺一的。士兵將人頭在年輕人面前一晃,望著猙獰的面孔,望著身旁還在流血的無頭屍體,並 輕人嚇得膽破心裂。大叫一聲,竟暈死過去。

    “真沒用,潑醒他”。

    一桶水“嘩”地潑在年輕人身上。士兵迅速把死屍搬走,把燈光也撥亮了一點,半天,年輕人慢慢睜開眼睛,旁邊的死屍已經不見了。光線變得明亮,審問他的軍官笑容也變得柔和起來。

    “我便是北庭節度使李慶安。你的生死就捏在我的手上,你老老實實交代了,我也不折磨你。以王孫之禮待你,等李冉春來交一筆贖金給我,我便放你回去,就那麼簡單。說吧!說了你就不會死了。”

    李擋是一朵溫室裡長大的花,從養尊處優,被長輩們捧在手心裡呵護長大,從沒受過半點委屈,養成了他紈絝不羈的性格,這次他是他第一次出遠門,來大唐遊歷,卻正好撞在李慶安的抓捕上,他涉世不深。單純幼稚,經不住李慶安的威逼利誘,終於原原本本交代了。

    “我住在碎葉,從小他們告訴我,說我是隱太子的四世孫,讓我繼承曾祖父的遺志,被你們拿走了玉佩便是曾祖父的遺物。”

    李慶安眯著眼笑了,果然如嚴莊所料,李建成的後代,他又問道:

    “他們是誰?漢唐會嗎?”

    “他們是我曾祖父家將的後人,也就是李回春他們,漢唐會其實只是殼,實際上叫隱龍會,那個宋掌櫃也是隱龍會的人,他們一共只有二十二人。”

    李慶安心中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這麼輕而易舉便得到了全部口供,他不由又打量這個年輕人一眼,這就是李建成的後代嗎?他暗暗歎息一聲又問道:“隱太子的後人就只有你一個嗎?”

    “還有一些姐妹,男子就我一人。我父親也是一線單傳,他去年病故了。”說到這,李擋合掌懇求道:“李將軍,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放了我吧”。

    “呵呵!放心,我是說話算話之人。”

    李慶安對親兵們道:“把他單獨關押,嚴密防守,不准任何人探望。”

    碎 葉,這顆河中地區最璀璨的明珠,這座大唐曾經最西面的城市,風沙已經悄然將她的魅力掩蓋了。自開元七年,西突厥請居碎葉後,大唐便失去了對碎葉的控制,一 晃過去了三十年,她後來的主人突騎施人從強盛一時,到最後分裂衰敗,突騎施人已經無法再保住碎葉”這片肥沃富饒的土地。

    大唐、大食兩強鼎立,目光皆投在碎葉川上,一些較小的勢力,諸如石國栗特人、葛邏祿人、甚至吐蕃人、吐火羅人無不對它垂誕窺視。一場爭奪碎葉川的風暴已經在這片土地上悄悄的醞釀。

    碎 葉城目前被黃姓突騎施人所佔據,碎葉城中民族混雜,漢、突厥、突騎施、粟特、葛邏祿等等各色人均有分佈,漢人主要居住在城西一塊,幾十年來大部分都已經返 回了大唐,比如李白便是從碎葉返回的漢人之一,現在城中依然住著數千漢人,主要以經商為主,他們絕大部分都是漢唐會人,其中漢唐會的核心隱龍會人便活躍在 碎葉。

    在碎葉城西的一座大宅裡。隱龍會正在召開緊急會議,北庭變故、公子擋在北庭被抓的消息在兩天后便由信鴿傳到了碎葉。隱龍會亂成一團,一間門窗密閉的房間裡,十幾個人正激烈地爭吵著。

    “公子為什麼會偷跑去北庭。這個責任該誰來承擔?”

    一名紅臉的花甲老者脾氣暴躁,不停用拐杖狠狠拍打著桌子,“他是隱太子唯一留下的血脈,如果他有三長兩短。我們怎麼向先祖交代?。

    “羅翁,擋兒從小就被我們寵壞了。整天被關在深宅大院裡不聞世事。如果不讓他出去磨練磨練,他怎麼能繼承隱太子的遺志,讓他集去見見世面是我們大家一致同意的,現在怎麼能追究誰的責任

    “可是他現在被抓了,如果他不小心洩露了隱龍會的秘密,那我們百年來幾代人的心血會不會就毀在他手上?。

    房間裡頓時沉默了,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李回春沙啞著嗓子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應該商量,怎樣才能把公子救回來,常進,你和李慶安的關係較好,你說說看,李慶安怎麼會突然抓捕漢唐會的人?”

    常進重重歎了口氣,他知道李慶安為什麼會翻臉,事實上,當初他們決定在北庭擴張時,他就提集過異議,漢唐會的野心太大了,一年時間要發展一萬成員,要知道,漢唐會數十年才在大唐

    “我們走得太快了,漢唐會肆無忌憚的擴張把他觸怒了,我們不該過早地把手伸進軍隊中去,當初。你們若聽我的勸,也不會出現這麼嚴重的後果,現在我們在北庭布下的心血全完了。”

    “那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眼睜睜地看著公子死嗎?”

    “不!當然不是。”

    常進搖了搖頭,道:“現在我們有兩個方案可以選擇,第一個方案是李慶安只知漢唐會而不知隱龍會的情況下,我們出重金贖出漢唐會的人,也包括公子。向他保證漢唐會不在北庭發展。”

    “如果他已經知道隱龍會了呢?”

    “那我們只有一個選擇,答應他開出的一切條件,甚至不惜把他拉進隱龍會。”

    常進的最後一句話放佛炸開了鍋一樣,十幾人吵成一團,有的人贊成,有的人堅決反對,贊成者是看中李慶安的權勢,而反對者是維護隱龍會的血統。

    “安靜!安靜!”

    李回春重重地敲著桌子,依然沒有用,兩派人爭吵得面紅耳赤,就在這時,門忽然被敲響了,一名家丁在門外大聲道:“有北庭急件!”

    房間裡霎時間安靜下來,李回春開門接過急件,他打開看了一遍,頓時臉色大變。木呆呆站在那裡;鴿信飄落地,常進拾起信。他也愣住了,信竟然是李慶安寫來,上面只有一句話。

    “擋公子在我手中,請至北庭面談。”

    眾人面面相視,誰也沒想到真會成了這種局面,半晌,李回春長歎一聲,“我們應該想到,公子落在他手上。怎麼還能保得住秘密。”

    他回頭對眾人道:“事關公子生死,事關我們隱龍會的命運,我要親自去和李慶安談判,現在請大家隨我去隱太子靈前求一簽,看一看隱太子和先祖給我們指示。”

    眾人來到了隱龍祠,這裡對外稱為漢唐祠,裡面供奉著太子李建成和他們先祖的靈位,由他們的子弟守護,隱龍會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隱太子李建成的靈位位於正中。靈牌上面沒有一個字,李回春敬了三炷香,率領眾人在建成靈前跪下。默默地禱告著。

    他 取過一盒簽牌在靈前搖動。“啪!,一聲,一支簽從盒子裡跳出。李回春連忙拾起簽,眾人一起圍了上來,只見簽上寫著:“碎葉歸唐,隱龍升天”十天后,查抄漢 唐會的事件在北庭漸漸平息下來,絕大部分被抓的漢唐會人都被釋放了,被查封的店鋪也陸陸續續重新開業,只有嶺西茶莊依然沒有動靜,由於嶺西茶莊壘斷了西域 的茶葉生意,北庭竟出現了茶荒,茶對西域來說,是他們生活的必須品,茶荒的出現,使北庭陷入了無茶的窘境。

    就在這時,金滿縣內又忽然開了一家新茶莊,叫做長安茶莊,大量供應茶餅,而且價格比嶺西茶莊便宜了一成,夥計皆為女子,個個容貌嬌美,服務熱情,一時北庭各地的商人蜂擁而來,北庭茶荒頓解,嶺西茶莊十幾年打下的基業,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拱手讓出了。

    這天下午,金滿縣城來了一行人,為首之人正是嶺西茶莊的大東主李回春,與他同來的還有常進、羅品方、宋全宜等隱龍會的核心人物。

    他們路過嶺西茶莊時,李回春呆呆地看了半晌,茶莊大門依然貼著官府的封條,幾名士兵在門口站崗。

    李回春歎了一口氣。畢竟是他一手創下的產業,原本準備在北庭大發展,卻沒想到最後被關閉了。

    李回春的長子安慰他道:“父親。咱們也只是損失北庭一地,河西、安西和嶺西依然被咱們控制著。問題不是很大。”

    李回春苦笑一聲道:“我聽說朝廷準備在金山和回訖人開茶馬市。所以才決定擴大北庭店鋪,可現在茶莊被封了,也就意味著我丟掉了回訖人的生意,損失慘重啊!”

    他身後的紅臉老者羅品方見他只關心自己生意,不由有些不滿,便道:“李兄認為茶莊比救回公子更重要嗎?”

    李回春連忙回身拱手道:“我只是一時感慨,怎麼會本末到置,現在我們便去北庭城。”

    眾人又調轉馬頭向城北而去,走到城門口時,卻迎面見來了一支驂馳隊,浩浩蕩蕩足有幾百匹,駱鴕上滿載著大箱子,全部都是粟特商人。駱駝隊將城門塞得滿滿當當。李回春和眾人連忙閃到一邊。

    “李東主!”驂駭隊中忽然有人叫他,李回春尋聲望去,竟是他的老朋友,石國的胡商薩爾達。

    他網要上前寒暄,常進卻在背後拉了他一把,向薩爾達的身後使了個眼色,李回春愣住了,薩爾達的身後竟是寂國王子遠恩,在王子身旁還有一名戴著面紗的女子,透過薄薄的面紗,可以隱隱看見她一雙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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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兩個王子

    羊回春和石國商人匆匆打了一個招呼便駛出了城門,向知屁諷疾駛而去,薩爾達也沒有多問他們,他回頭一揮手,“大家可以各自活動了。”

    龐大的石國商隊解散了,商人們紛紛離隊,去各自尋找客棧商鋪,這時遠恩對蒙面女子道:“俱蘭。你是和我走,還是去找他?”

    這 女子便是當年的俱蘭公主了,在龜茲與李慶安一別後,時間一晃已經過去了兩年,俱蘭公主也由一個情實初開的小胡娘,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亮麗女子,這兩年她 一直住在俱蘭城,去年她與二哥遠恩來過一次安西,尋找李慶安,卻得知李慶安在青海打仗,只得怏怏回去,這次她再隨兄長來北庭,心中不由忐忑不安,時間過去 了這麼久,他還記的自己嗎?”

    俱蘭低低歎了口氣,“先住下吧!有機會再去找他。”

    遠恩也憂心仲仲,那顆光明之眼他已經渴盼了兩年,眼看父親身體日漸衰弱,對王個的渴望使他再一次長途跋涉,來北庭尋找李慶安,聽說李慶安已經升任節度使了,他還會兌現在揚州對自己的承諾嗎?

    他看了看熱鬧的街甫,便對薩爾達道:“大叔,我們先住下。”

    “好的,你們隨我來!”薩爾達催動駱駐,向金滿縣最大的客找

    北庭城,李慶安剛剛得到了一個碎葉的情報,黑、黃兩姓突騎施人在裴羅將軍城爆發了一場中等規模的衝突,死傷四百餘人,這已經是今年以來,突騎施人的第五次內訌了。而且內訌的烈度一次比一次加大。

    李慶安輕輕捏了一下太陽穴,背著手走到窗前,窗外陽光熾亮,熱浪滾滾,整個大地都仿佛被火燒著了一般,現在不是動兵的日子,李慶安卻有一種出兵的強烈衝動,踏平突騎施人,奪回碎葉”

    但機會還沒有到來,他得到的另一個情報是高仙芝正積極備戰,準備攻打與吐蕃有勾結的吐火羅持師國。歷史上,高仙芝正是攻下竭師國後便轉攻碎葉,因石國欲染指碎葉而攻打石國,引發了大食人的反撲,最終爆發了桓羅斯之戰。

    歷史會因為他李慶安的到來發生怎樣的轉變?碎葉是他的第一戰,他能否佔領碎葉,繼而逐步把大食趕出河中,徹底改變中亞的歷史,他心中充滿了期待,現在,他在等待著出兵的信號,這個信號就是高仙芝南征揭師國。

    “報告都督,碎葉來人求見。他說叫李回春。”

    李慶安驀然轉身。他這麼快就來了麼?這才剛剛過去五天。

    “請他進來!”

    片亥,心情忐忑的李回春便在士兵的引領下走進了房間,網進房間。李慶安便笑著迎了上來,“李東主這麼急趕來,莫非是要我賠損失麼?”

    李慶安的笑容和藹讓李回春的心略略放下,他連忙一躬到地,“參見李使君。”

    “不必客氣,李使君請坐!”

    李回春坐了下來,一名士兵上了兩碗涼茶,李慶安笑道:“天氣炎熱。我就不上熱茶了,喝碗解解暑氣吧!”

    “多謝使著!”

    李回春端起涼茶喝了一口,心裡卻在想著該如何開口,沉思了片玄。他歉然道:“使君,漢唐會在北庭的失禮之處,我這裡向使君道歉了。”

    李 慶安冷笑了一聲道:“你們漢唐會在北庭的一舉一動,我在三個,月前便掌握了,我一直容忍你們,但你們卻不知收斂,居然把手伸進了我的軍隊中,令人孰不可 忍,這次只是警告你們,大部分漢唐會成員我已經放了,店鋪也基本上恢復正常。我最後再警告你們,如果再敢滲透我的軍隊,我就滅了漢唐會!”

    李回春掏集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道:“我保證,不會在北庭發展漢唐會。”

    “好吧!看在我和你們老交情的份上,這次就放你們一次,來人!”

    一名親兵應聲走入,李慶安吩咐道:“傳我的命令,把抓的人都放了。撤銷所有店鋪的封條。”

    親兵立刻跑去了,李慶安端起涼茶喝了幾口,見李回春欲言又止,便笑道:“李東主還有什麼事,就說吧!”

    “我們少主是否也一起放了?”

    “什麼少主?”李慶安裝糊塗地問道。

    李回春再也沉不住氣了,他取出李慶安發來的鴿信,推到他的面前。道:“我說的是李擋,這是使君發來親筆信。”

    李慶安接過信看了看,笑道:“這信不是我寫的,我是堂堂的節度使。怎麼會有把柄落在你們手上?你是說吧!”

    李回春一顆心眼看要沉入了深淵。卻被李慶安挽救了回來,“不過這個李擋確實在我手中,他給我說了一些百年前的往事,我很有興趣。”

    房間裡沉寂了,不經意間,李慶安揭開了謎底,氣氛變得十分尷尬。良久,李回春長歎一聲道:“既然使君已經知道,我也不想再隱瞞。請使君開價吧!放了李擋,我們什麼都可以答應。”

    “真的什麼都可以答應?”

    “是!什麼都可以答應。”李回春肯定道。

    李慶安靠在圈椅上,慢慢地喝著涼茶,片刻。他道:“我很敬佩十八家將的世代忠心,可惜李擋擔不起你們的希望,為他答應我的一切條件,是你們的悲哀。”

    李 回春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他苦笑一聲道:“隱太子子嗣單薄百年來都是一脈相傳,好容易到了這一代有了兩個兒子,不料長子在三歲時便失蹤了,又只剩下擋兒一 人。為了讓隱太子的子孫興旺,我們想盡了一切辦法,擋兒從十歲起我們便讓他接觸女人了,可惜事與願違,他不知有過多少女人,卻連一個子嗣都沒生下來,李使 君,隱太子就只剩這一個後人,不管他能否實現隱太子的遺志,只要他把香火傳遞下去。我們便心滿意足了。”

    說著,李回春“撲通!,跪了下來,泣道:“使君要錢,我們盡一切可能給,我們甚至可以解散漢唐會,只懇求使君能饒過擋兒,給建成太子留一脈香火。”

    李慶安把他扶了起來,感歎道:“建成太子十八家將幾代人,生生世世護衛舊主,令人可敬可歎,我李慶安也是有血性的人,不會做那種人神共憤之事,我既然把你們叫來。就是有意成全你們,公子擋我會放了。但我確實有兩個小小的要求。”

    李回春沒想到李慶安居然會答應,他心中轟然大喜,急忙道:“使君有要求儘管提,只要我們能辦到。”…小滿你了,朝廷準備收回碎葉“考慮到突騎施的人的反執燦割叩望得到你們碎葉漢人為內應。”

    李回春眼睛一亮,立刻拱手道:“大唐收回碎葉是我們碎葉漢人幾世人的夢想,我們願為使君赴湯蹈火。”

    李慶安點點頭,又道:“這是第一個要求,我知道你們會答應,其次就是希望漢唐會能替我收集大食以及河中地區的風土人情和駐兵情況。我還需要一份完整的地圖,越詳細越好,最好再弄到拜占庭帝國的情報,你們隱龍會在西域經營百年,應該能辦到。”

    這第二個要求讓李回春有些為難。這會意味著他們隱龍會將把精力從東轉向西。他低頭沉思了片刻便道:“我們確實能辦到,我說過,我們會答應李使君的一切要求,所以我們會竭盡全力去做。”

    “你儘管去安排,十天后給我一份詳細的計畫,我會把公子擋毫髮無損地還給你們。”

    接 見完李回春,天色已經快到黃昏了,李慶安批閱了幾份文書。便離開行轅回府了,他忙碌了三個多月。北庭各種事務都漸漸走上了正軌。他從沙陀人中招募了兩千礦 工。在伊州銅礦山開採銅礦和銀礦。並就地冶煉成粗坯送至北庭城,西州的織布工廠、釀酒工廠、北庭的毛織工廠和瓷器工廠也陸續建立了,還有軍器所也建了起 來,北庭已經能鑄造橫刀和陌刀,現在幾乎所有的雛形都出現了,種子已經發芽,下面就等它茁壯成長。

    天色已經黃昏,陽光失去了炙熱,火氣從地面迅速蒸騰,晚風已經有了一絲涼爽之意。

    李慶安騎在馬上慢慢地走著。他還在想隱龍會之事,儘管隱龍會幾代人奮鬥,但他們的目標已經不可能再實現了,李世民的子孫早已成為了唐室正宗,皇個怎麼可能重新回到李建成一系,就憑漢唐會這個江湖幫派似的組織嗎?

    李慶安也不由有些嘲笑隱龍會的天真,他們是有點走火入魔了,不過嚴莊說得對,隱龍會在西域經營百年。確實可以幫助自己實現征服河中的大志,這是他們最好的作用。

    “將軍,有人攔路求見。”

    遠涵毛他聽見有人用突厥語大聲喊道:“李使君,我是石國王子哈桑。從石國千里迢迢而來,懇求一見李使君。”

    “石國王子哈桑?。李慶安愣了一下,石國王子不是遠恩嗎?怎麼又冒出一個哈桑。

    李慶安向前方看了看,只見路邊有三十餘人,皆騎在馬上。

    “帶他上來!”

    片亥士兵帶上來一名身材魁梧粗壯的年輕男子,約三十歲出頭,濃眉方臉,和身材瘦高的遠恩王子長得完全不同。

    他上前恭敬地行一禮道:“李使君,請你原諒我不會說漢語,但我的心卻是真誠的。”

    李慶安看了看證明他身份金牌。笑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哈桑王子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謙恭地遞上道:“這是擔羅斯南面的黑水城文書,那座城池是我的封地,有居民一千兩百戶,連同周圍的草原,共五千頃土地,我願意獻給李使君養馬,另外我還備有薄禮,請李使君笑納。”

    他回頭一揮手,兩名粗壯的力士抬上來一隻大箱子,哈桑王子把大箱子打開,眾人眼前一片珠光寶氣。黃金珠寶在夕陽的照射下熠熠閃光。

    李慶安眯著眼笑了,這個哈桑王子與自己素昧平生,初次見面便又是送土地又送財寶,不用說他也知道此人想要件麼?

    “無功不受祿,在下對石國無功無德,怎麼好收王子殿下的厚禮呢?”

    “我知道光明之眼就在李使君手中,我願意用城池和財寶換取它,請李使君成全。”

    說完,他向李慶安深深施一禮,滿眼期盼地等待著答覆。

    “不過是一塊紅寶石而已,不值得王子如此興師動眾。”

    哈桑王子急道:“它或許對李使君是一塊普通寶石,但對我們石國卻非同尋常,只懇求李使君把它給我。”

    這幾年大食內戰,無暇顧及粟特人,襖教又重新在河中地區興起,波斯拜火教更是封那塊光明神阿胡拉馬茲的三個化身之一的寶石為聖石。它彌顯珍貴,康國、安國、史國等其他粟特國家聯合向石國索要這塊寶石,石國便再次下令給眾兒子,得到這塊寶石者,他立刻讓位。

    哈桑是石國大王子,他是從那蘇甯口中得知了光明之眼的下落,便馬不停蹄地率手下趕來北庭,只是他沒有想到,他的二弟遠恩王子正好比他早兩個時辰到達金滿縣。

    “李將軍!”

    遠處忽然傳來大喊聲,只見十幾名騎士飛馳而來,黃塵滾滾,風馳電掣般沖到了李慶安面前,正二王子遠恩。

    他的手下發現了大王子的蹤跡。遠恩心急火燎,唯恐大哥搶先,不顧一切地趕來,正好遇見大王子攔住李慶安。

    “李將軍,你不能把寶石給他!”

    他跳下馬,跑到李慶安面前躬身施禮,“李將軍,你在揚州答應過我的。”

    哈桑王子見二弟忽然出現,他不由重重哼了一聲,道:“父王不是讓你去碎葉嗎?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不是一樣嗎?你不是說耍去康國,怎麼也跑到北庭來了。”

    “我做什麼事與你無關!”

    “我也一樣,我幹什麼。你管不著。”兩兄弟像兩隻鬥雞一樣怒目而視,他們的母親並不是同一人,爭寵十幾年,也影響到了兒子,他們兄弟之情十分淡漠,為了得到王位,兩人翻臉了。

    “二位不要爭了!”

    李慶安笑著擺了擺手,道:“為一塊寶石傷了兄弟和氣,讓我著實為難,這樣吧!讓我考慮幾天,再給你們答覆。”

    這時,他忽有所感,不由抬頭向遠處望去,只見一匹馬上騎著一名年輕蒙面女子,她戴著一頂尖頂虛帽,帽檐下露出粟特女子特有五辮發。這是粟特女子未婚的標誌,她姿容秀麗,肌膚晶瑩潔白,透過薄薄的面紗,一雙湛藍的眼睛如寶石般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她默默地注視著李慶安,眼睛裡飽含著離別的愁緒,一次偶然的避遁。一段不同尋常的經歷,一個笑聲爽朗的漢人軍官便在少女的心中紮下了根。

    “只因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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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光明之眼

 李慶安緩緩催馬衛前,凝視著她道!“俱公辛,我,懵懵從見了。你一向可好?”

    俱蘭低下了頭小聲道:“你還記得我?”

    李慶安撩起頭髮,露出了額頭上的傷疤。微微笑道:“只要這塊傷疤一天還在,我就一天不會忘記你。”

    俱蘭的眼中露出了喜悅之色小隨即又閃過一絲悲傷,記得又如何?歲月改變了她的命運,他們之間已經不可能有什麼結果了。

    “我是陪我哥哥來北庭,也想來看看你過得怎麼樣?”

    她抬起頭注視著李慶安,強作歡顏道:“去年我來安西找過你。聽說你去青海打仗了。”

    “去年我確實不在安西,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到我府上去吃晚飯吧!給我講講你這兩年的情況。”

    “這

    俱蘭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兩位兄長,遠恩熱切地笑道:“俱蘭,去吧!幾年不見,應該去聊一聊。”

    哈桑也看出了這其中的玄妙。他和小妹的關係也很好,如果妹妹能拿到光明之眼,自己未必沒有機會,他也笑著點點頭,鼓勵妹妹前去。

    “那好吧!”俱蘭最終還是答應了。

    李慶安大喜,回頭對兩位王子抱拳道:“兩位殿下,寶石之事容我再考慮幾天,會給你們一個答覆。”

    他催動戰馬,帶著俱蘭向自己的府邸而去。

    俱蘭一路上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她不是偷偷向李慶安望去,他臉上的笑容依舊,還是和從前一樣的俊朗挺拔,只是目光中卻多了幾分成熟和滄桑。俱蘭的心中不由又生出了一絲傷感,此刻,她感覺自己離這嚇。曾給她留下刻骨回憶的漢人軍官已經很遠很遠了。

    李慶安回頭向她望去,她也正好回眸望他,目光相觸,李慶安從她眼中讀到深刻的悲傷,他不由勒住了馬,“你怎麼了?”

    俱蘭輕輕咬了一下唇道:“李將軍,我還是不去了。”

    “為什麼?”

    李慶安笑了笑道:“是不是有個性急的丈夫在等你回去?”

    “不!不是。”

    石俱蘭的眼中忽然湧出了淚水,“是我不該來北庭,不該出現在你面前。”

    她調轉馬頭便走,李慶安沒有攔她,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她走遠。

    “走!”李慶安狠狠抽了一鞭戰馬,加快速度向自己府邸奔去。

    吃罷晚飯,李慶安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他站在窗前默默地凝視夜幕中院子裡的一株胡柳。

    這時。如詩端著一杯茶輕輕走了進來,細心的她在吃飯時便發現了愛郎有些心神不寧。

    “喝杯茶吧!”如詩溫柔地把茶端在他面前。

    李慶安歎了口氣。接過茶杯,慢慢坐回了位子,如詩站在他身後。替他輕輕地按摩著頭部,低聲問道:“今天遇到不順心的事了嗎?”

    “沒有,只是遇到了一個故人,一個曾經讓我懷念過的西域公主。”

    李 慶安便把兩年多以前那段經歷簡單地說了一遍,最後他苦笑一聲道:“我不止一次盼望著能夠和她重逢,我心中勾畫了無數美好的畫面,可是當我再見到她,才發現 她離我已經很遠了,再也不會回到從前的歲月。”“阿哥,你們是時間隔得太久了,所以有些淡忘。”

    如詩細心地給他按摩著頭部,笑道:“我雖然沒有見過她,但我感覺她的內心很痛苦,她或許有什麼難言之隱,不一定是嫁人,她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使她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對你,阿哥,你應該和她好好談一談。”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名親兵在門外稟報:“使君,熱海居東主常進在門外求見。”

    “帶他到小客室等候。”

    李慶安站起身,對如詩笑道:“有時間我會去找她,現在我要先見見客人。”

    他快步走出了房間小客室內,常進心事重重端著茶杯,剛才李回春已經告訴他,朝廷準備收復碎葉,雖然這也是他所渴盼的,但他知道,收復碎葉不是那麼簡單。

    “常兄。李東主走了,你又來了,你們這是車輪戰法麼?”李慶安笑著從門外走了進來。

    常進連忙站起身道:“使君說笑了,我此次前來和少主無關,只是為了碎葉一事。”

    “常兄請坐下說。”

    李慶安請常進坐下,笑道:“常兄請暢所欲言。”

    常進歎了口氣道:“我擔心使君會把奪取碎葉想得太簡單了。”

    李慶安道:“這話怎麼說?”

    “使君是不是想著突騎施衰弱,只要大軍壓上,突騎施人便丟盔卸甲。狼狽逃竄,對嗎?”

    李 慶安沒有說話,他確實是這樣想的,突騎施黃、黑兩姓的兵力加起來也不過六千人,而且他們仇恨極深,不可能聯合作戰,自己可以一舉擊潰。他不明白還有什麼複 雜的情況產生,當年蓋嘉運之所以進攻碎葉失敗,是因為後繼不足,再加上大食人出兵的緣故,而現在大食內訌。自己又在碎葉北面修建了五座城堡,還有什麼意外 會產生呢?”

    “使君可能還不知道,大食在碎葉西面的阿史不來城有兩千駐軍。”

    突來的消息讓李慶安大吃一驚,他急問道:“阿史不來城不是甯遠國的北部小城嗎?怎麼會有大食人駐軍?”

    “使 君,現在的嶺西已經不是三十年前的嶺西了,大食早已征服了嶺西諸國,粟特諸國的國王要麼向大食投降。要麼被大食人重立,阿史不來城原本是甯遠國的城池,但 開元二十五年已經被大食佔領,劃歸了石國,石國和甯遠國便因此交惡小大食人在阿史不來城和擔羅斯城各駐兵兩千。控制了碎葉以西的商旅走廊,而且從去年開 始,石國便增兵阿史不來城,其意圖很明顯,就是要利用大食人的支持,把碎葉占為己有。所以使君攻打碎葉,必然會侵犯到石國的利益,石**隊不足為懼。關鍵 是大食軍。”

    李慶安忽然想起下午哈桑王子對遠恩說的話,“你不是去碎葉嗎?怎麼又來了北庭?。

    難道遠恩來碎葉就是指去阿史不來城嗎?

    李慶安沉思了片刻,又問道:“阿史不來城的大食軍是黑衣還是白衣?”

    “他們原本是屈波底…;”現在只經投降了阿拔斯,我的一個夥計看見他們…”礎了黑旗。”

    李慶安背著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兩千大食軍不足為慮,石**隊也不在話下,關鍵是大食軍已經投降了阿拔斯,卻依然駐紮在阿史不來城。由此可見,阿拔斯野心遠大小唐軍一旦佔領碎葉,遲早會弓來大食軍的反撲,歷史上的恒羅斯戰役或許就是由此而爆發。

    這樣看來石國倒是一嚇,舉足輕重的角色。如果石國能倒向大唐,大食就失去了東進的跳板,碎葉也就能真正成為唐軍西擴的後勤基地。

    想到這,他便問道:“現在北庭有兩個王子,一個大王子哈桑。一個二王子遠恩,我想知道,他們之中誰更偏向于大唐?”

    常 進冷笑一聲道:“這兩個王子都差不多,都是牆頭草,大唐強他們偏向大唐,大食強他們偏向大食,不過遠恩的師傅霍延白早年在大食呆過,還做過大食人的官。他 會對遠恩影響較大,哈桑也曾被送去大食做了五年人質,其實真正心向大唐是他們三王子坎波,可惜他在四年前失蹤了,聽說是盜取了石國的至寶,至今下落不 明。”

    說到這。常進又歎道:“李將軍,拿下碎葉不難,可要保住碎葉卻不容易,希望李將軍能充分瞭解河中的局勢,做出正確的判斷不要再用三十年前的想法來決策嶺西小否則,大唐會一敗塗地。”

    “我明白了。”

    李慶安站起身拱手道:“多謝常兄的情報,它非常重要。”石俱蘭住在金滿縣最大的東安客棧內,從大街上奔回後她便把自己鎖在房內,她心中充滿了痛,那種痛把她拖進了無盡的深淵。

    每天的思念,三千里的跋涉。就是想最後來看一眼她曾經深愛過的人,原以為這次重逢能充滿漏*點,給她留下最美好的回憶,讓她把這份回憶帶走,永遠刻在內心深處。

    可是沒有,他們再見時已經沒有了相思若狂的漏*點,只是一種平淡的問候。就仿佛兩咋,認識的人在路上相逢。彼此,哦”一聲,便各自走開。這種平淡深深地刺痛著她的心。

    這時,她的一名侍女在門外稟報:“公主,外面有人找你。”

    “我誰也不見。”

    “是一名漢人軍官,他說當年曾經在都羅仙手中救過你。”

    “啊!”地一聲,俱蘭站了起來。她打開門便向外沖去,大門外,昏暗的燈光下。李慶安穿著一身便服。正滿臉笑容地望著她。她慢慢停住了腳步,把一份激動藏進了內心。

    “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

    他指了指街對面巷子裡的一間小酒肆道:“那邊是酒肆,我請你喝酒。”

    俱蘭跟著他走進了小酒肆。這是一間不大的小酒肆,十幾張桌子,由一對年邁的老夫妻所開。酒肆裡暫時還沒有客人,十分安靜,他們進了一間單獨的小室,李慶安對點菜的老婦人笑道:“來兩壺酒,你們店裡的小菜各來一盤。”

    “客人請稍坐,這就來。”

    老婦人出去了,片剪端了兩壺酒進來。又悄悄關上門退下去了。李慶安給自己先倒了一杯酒笑道:“下午好好的,怎麼又跑掉了?”

    俱蘭低下頭沒有說話,李慶安又要給她倒酒,她卻用手蓋住了酒杯。搖搖頭道:“我不能喝酒。”

    “為什麼?”

    “我的身份是不能喝酒。”

    “什麼身份?”李慶安奇怪地問道:“除了石國公主外,你還有什麼身份?”

    俱蘭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半晌,她才低聲道:“我現在是太陽神座下的十二聖女之一,終身不能食葷、不能飲酒”

    她聲音越來越“也不能嫁人。

    李慶安將酒一飲而盡,酒杯重重一頓道:“那個阿胡拉馬茲嗎?”

    俱蘭嚇緩慌忙擺手,“你不能提他的名字,這是對主神的不敬。”

    “我不信奉它,有什麼敬與不敬!”

    李慶安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幹了,才長長出了口氣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是說你成為聖女。”

    “去年十月。波斯總教來粟特選取兩名新聖女,我被選中了。”

    石俱蘭抬起頭,慢慢摘去了面紗,她美麗的臉龐上已經流滿了俎水。“李將軍,我在主神面前已經發過重誓。將終身侍奉他。”

    李慶安望著她淚眼婆娑,不由一陣心痛。他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一定是被迫的,對吧!是你父親逼你嫁人,你無可奈何,才被迫成為聖女。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解脫出來。”

    “不!不能。”石俱蘭使勁掙脫了他的手,“李將軍,不是你想的那樣,父親從來沒有逼我,能成為聖女,這是石國的驕傲,也是我的榮耀。李將軍,誰也沒有逼我。這是神的旨意,是我自己選擇的歸宿。”

    “是你自己選擇的歸宿。”

    李慶安的心中湧起了一種莫名的失落,兩年前的那段歷程,那個熱情似火西域公主,就像一團難以消散的雲雷一直留在他的心中,不經意間,當他回憶起那段經歷,一種往事的甘甜回憶就會湧入心中。

    可幾年後重逢,當這嚇。美麗的少女重新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才驀然發現。從前的俱蘭公主已經悄然逝去,仿佛一陣風吹散了他心中霧雷,藏在他心中的那段回憶開始模糊起來,就像他失碎一件精美的瓷器。再拾起時,精美已經變成了碎片。

    他默默從懷中取出了火焰寶石,放在桌上推到了她的面前,“這塊寶石我一直想送給你。想著給你一個驚喜。現在卻變成了物歸原主。”

    說完,他站起身大步離開了房間,俱蘭公主呆呆地坐在那裡。忽然,她低喊一聲,“李將軍!”

    她站起身追了出去,李慶安已經走遠了。俱蘭倚靠在門口,她望著他的背影,將寶石捧在胸上。喃喃道:“李將軍,我朝思暮想,就是盼望著能最後能看你一眼,我已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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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14 23:52:32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南詔事變

 雲南姚州。這裡是大唐的西南邊陲。與南詔交錯相雜。督府管轄的羈廉州已達五十七處,是大唐控制西南的軍事重鎮,這裡也是南方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各族人往來通商。茶馬商隊絡繹不絕,商業十分繁盛。

    這天上午,姚州城門來了一行騎馬之人。為首之人年約三十餘歲,長得方面大耳,氣勢威嚴,他頭裹白綢,身著披風,打扮得十分幹練。

    他便是南詔之主,雲南王閣邏鳳,自去年南詔王皮羅閣去世後,他便繼位為新王,閣邏鳳勵精圖治。改革官制。重整稅賦,擴軍擴土。經過短短的一年時間,南詔的氣象為之一新。

    這次閣邏鳳是專程來姚州拜見都督張虔陀,以商定稅賦交割一事。南詔和姚州山水相連,難分彼此,商人過境往往會被大唐和南詔重複徵稅,這咋小問題一直存在了幾十年,絕大多數是以南詔讓步而結束。

    但到了閣羅鳳這裡,南詔卻不願再讓步了,閣羅鳳認為商人往來,不僅是得利於大唐,更多卻是得利於南詔,大唐獨取稅賦,南詔卻分文不得,於情於理都說不通,閣羅鳳決定要和大唐平分稅賦,以示公平。

    進 了城門,閣羅鳳眯起眼打量這座繁華的城池,他即位以來最急迫的事情便是擴展南詔國土,可是姚州卻仿佛一柄頂住南詔下腹的匕首,令他半分不敢動彈,又像一塊 壓在南詔頭頂上的大石,讓他無法直起腰。南詔耍想強盛壯大,第一步就是要拿下姚州,可是他卻找不到出兵的理由。

    這時,他身後的妻子憂心仲仲道:“鳳郎。聽說那張都督好色如命。妾身一同前去,可能會引來災禍,我還是在外面等候你。”

    閣邏鳳的妻子白芙蓉號稱南詔蕩一美女。生得美貌豔麗,風情萬種,她一直耳聞都督張虔陀是個好色之徒,幾次派人來南詔索要美女,這次她隨丈夫一同來姚州,心中著實有些不安。

    閣 邏鳳“哼了一聲,不屑道:“現在的南詔已經不是唐朝可以隨意呵斥的小國,我南詔也有千里之地,帶甲士十余萬,完全可以和唐王朝平起平坐,莫說是個小小的州 都督,就是劍南節度使來,我也一樣不買他帳,你不要怕,跟我去見他,他若敢欺辱你,我便一劍殺了他。”一行人來到了都督府外,向侍衛通報了,片刻,侍衛出 來道:“都督命你們進去。”

    閣邏鳳心中十分不滿,他好歹是雲南王,而張虔陀竟連咋。“請。字都沒有。

    他忍住不滿,隨軍士來到了內堂,張虔陀一個人正在自斟自飲。兩名俏丫鬟在他身後輕輕地捶打後背。

    張虔陀長年在雲南一帶為官,天寶初年任雲南太守,後又任嵩州都督。今年年初又調任姚州都督。張虔陀雖然長相粗擴,但他卻是個精細無比之人,加之他對南詔知之透徹,因此深得朝廷的信任。

    從 去年閣邏鳳繼位後,張虔陀便發現了南詔的變化,首先便是官制變化,設立了清平官和大軍將,這就相當於大唐的相國和大將軍,然後是六曹,相當於朝廷六部,再 就是推行鄉兵制,平時為鄉農,戰時為士兵。得甲士十餘萬。

    事實上南詔從天寶 四年佔據滇東後便逐漸坐大,在皮邏閣時期。因為皮邏閣為人低調,態度卑恭。所以還看不出南詔的異心,但閣邏鳳繼位後,便完全沒有了其父謙卑的作風,咄咄逼 人,囂張跋扈,處處表現出要唐朝平起平坐的姿態,令張虔陀心生警懼,不久前他便上書朝廷,要求朝廷注意南詔謀反的可能。

    今天,閣邏鳳網進城門他便得到了消息。他要教一下這個閣邏鳳。讓他知道君臣之禮。

    張虔陀慢慢地自斟自飲,對閣邏鳳的到來不理不睬,眼角餘光卻瞥向了閣邏鳳的妻子白芙蓉,只見她膚白唇紅。美貌異常,不愧是南詔第一美女。

    “雲南王閣邏鳳參見都督。”

    閣邏鳳向張虔陀拱手施了一禮,張虔陀卻端起小酒杯,“滋”地一口喝幹,又夾一筷菜放進嘴裡,眼皮都不抬一下。

    閣邏鳳心中大怒。但他依然克制住怒火。再次拱手施禮道:“張都督,閣邏鳳參見。”

    “哦!原來是你來了,我怎麼聽到什麼雲南王,我就覺得奇怪了,王爺怎麼會向我參見,你早說是閣邏鳳,我不就知道了嗎?”

    張虔陀說完,又熱切地膘了一眼白芙蓉。胸中的一股火燃了起來,白芙蓉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不善,不由向丈夫身邊靠了靠。

    閣邏鳳暗暗冷笑一聲,就仿佛什麼也沒看見,便道:“張都督。我這次來是想商量一下大唐和南詔分稅的問題。”

    張虔陀依然端著小酒杯,不緊不慢地喝著酒,半晌才道:“什麼分稅?”

    “商人往來兩地,但交稅都在大唐,這未免對南詔不公,我不想重複徵稅。但希望大唐至少分一半的商稅給南詔,這是我的正式要求。不是隨便說說。”

    說著,閣邏鳳取出一本分稅方案,遞給了張虔陀。

    張虔陀接過文書,看也不看。刷地撕成了兩米,冷冷道:“南詔邊夷,也敢和天朝爭稅乎?”

    閣邏鳳的臉驀地脹得通紅。手按在劍柄上怒道:“你一個小小的州都督,也敢對南詔國王無禮!”

    張虔陀重重哼了一聲,站起身走進了內宅,將閣邏鳳一行晾在內堂上,這時,隨行的清平官蒙琰道:“殿下,估計這個分稅和姚州是談不攏了,我們回去上書長安,讓上面壓下來。”

    他話音網落,從側門走進一名都督府官員,拱手道:“殿下我家都督說分稅之事他需要考慮一下小明日再答覆,殿下不妨在姚州多住一晚。”

    閣邏鳳瞥了一眼妻子,便道:“好吧!我們就在姚州住一晚。”

    那官員便立刻道:“殿下請隨我來,我給你們安排住宿。”

    夜裡,閣邏鳳和幾名侍衛從外面喝酒回來,一進屋卻不見妻子。他急問館舍之人,“我妻子何在?”

    館舍之人答道:“被都督夫人請進內宅了。”

    閣邏鳳大急,帶領侍衛向都督府內宅沖去,大聲吼叫:“張虔陀,把我妻子放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白芙蓉被放了出來,她一見到丈夫便放聲大哭:“鳳郎。張賊欺辱於我。”

    閣邏鳳渾身氣得發抖,牙齒咬得“咯!咯”直響,他指張虔陀府一字一句道:“張賊,是你逼我太甚。”

    他拉著妻子一轉身對眾人吼道:“我們走!”

    閣邏鳳和侍衛翻身上馬,快馬加鞭,沖出了城門,向南詔方向疾駛而去。

    天寶八年七月中,閣邏鳳以姚州都督張虔陀辱其妻為藉口,悍然下令南詔軍隊向姚州大舉進攻乙成都,劍南節度使府,天濛濛亮,數匹快馬便風馳電掣般向節度使沖來,騎兵翻身下馬,沖上臺階大聲喊道:“急報,南詔造反!”

    尚在睡夢中的劍南節度使楊國忠被叫醒了,聽說南詔造反,他嚇出一身冷汗,急忙打開急報,姚州都督張虔陀逼奸閣邏鳳之妻,閣邏鳳興兵五萬攻破了姚州城,張虔陀被殺,城中漢人被血洗殆盡,姚州已歸南詔。

    楊國忠看得目瞪口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半晌,他腳大喊道:“速請令狐先生。”

    片剪,他的軍師令狐飛匆匆趕來,他已經聽說了南詔謀反一事,楊國忠連忙把軍報遞給他,哭喪著臉道:“我真是倒楣透頂,這節度使才做了半年多,便遇到了兵亂,我已心亂如麻,請先生教我。”

    令狐飛展開軍報細細看了一遍,忽然拱手笑道:“恭喜使君拜相就在眼前。”

    楊國忠愣住了,半天,他才結結巴巴道:“先生不要開玩笑了。南詔造反。聖上要問罪于我,何談拜相?”

    令狐飛搖搖頭,笑道:“南詔造反是朝廷百年放縱導致,與使君何干?聖上也知道南詔可能會反小才把使君調來劍南,正是給使君機會建立功業,我正發愁沒有藉口攻打南詔呢?南詔便自己送上門來了,豈不是使君的機會?”

    楊國忠恍然大悟,但他又遲疑道:“先生的意思是擊敗南詔刻能拜相。可我總覺得似乎太快了一點。畢竟我進京至今還三年不到。”

    “快!” 令狐飛冷笑了一聲。“那李慶安不也一樣三年不到便做了節度使,別人怎麼不說他快了。無非是他立有軍功,而使君是堂堂國舅。又豈是他能比擬,昔日漢末何進, 不過是殺豬屠夫,仗妹妹受寵,一夜之間便掌天下大權,自古亦然,今聖上獨寵貴妃,楊家豈能不上個?聖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要從楊家選出大才以取代李 林甫,怎奈楊家除使君外皆是庸碌之輩,所以聖上才這樣苦心栽培使君,使君做過縣令,做過長史,做過禦史中承,現在又是劍南節度使仕途圓滿,下一步升使君為 尚書,何人會有意見?”

    楊國忠慢慢坐了下來。他沉浸在一種透心的喜悅之中,拜相,他做夢也想不到之事,居然會落到他的頭上麼?他看見了自己加招蟬、珊紫綬,頭戴三粱冠。身著紫衫白袍,抬頭挺胸,出入於中書門下之間。

    旁邊的令狐飛又好氣又好笑,還沒打仗呢!便開始做美夢了。他連忙輕咳一聲,道:“使君!”

    “什麼?”楊國忠有些茫然地望著他。

    “先安排南詔之事。”

    楊國忠頓時醒悟,乾笑一聲。連忙道:“好!好!我這就派兵。”

    他想了想,立刻令道:“傳我的命令,任節度府長史鮮于仲通為姚州都督、三軍主帥,大將李暉、王知進為左右副將,調嵩、戎、滬、曲、嘉、渝等六州駐兵,計八萬大軍,進擊南詔。”

    劍 南的戰爭機器發動了,數以萬計的士兵從劍南各地軍府奔赴前線,一船船軍用物資沿著峭江南下,八月中秋節前夜,大將李暉率一萬唐軍先鋒抵達會川,與南詔大將 王兵各的兩萬軍相遇,經過一天一夜的激戰,南詔軍大敗。唐軍長驅直入,四天後唐軍進入姚州,再敗駐紮在姚州的三萬南詔軍。

    南詔軍連戰連敗,舉國上下陷入了極度恐慌之中,南詔都城太和城,閣邏鳳如熱鍋上的螞蟻,背著手在房內走來走去,他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眼睛熬得通紅,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

    此刻,閣邏鳳心中充滿了懊悔。他想起了父親臨終前的囑咐,“我南詔世代依附大唐,此乃國策,不可因為我不在而改變”

    他這才明白父親的深意,大唐的強大永遠不是南詔所得比擬,南詔絕不可能和大唐平起平坐,唐軍的銳利仿佛一盆冷水將狂躁的頭腦潑冷了,現在,南詔將面臨滅國之災。

    閣邏鳳呆呆地望著天空自言自語:“不!我一定要撐下去,就算做乞憐的狗我也要保住南詔,只要南詔還在。就有挺直腰的那一天。”

    他當即下令道:“命蒙賊和蒙初立亥來見我!”

    片剪,清平官蒙琰和內算官蒙初匆匆趕來,閣邏鳳先對蒙初道:“你速帶黃金三千兩趕赴姚州。懇求唐將李輝停戰半個月,就說南詔瘦病流行。南詔無力再戰,決定向大唐請降。”

    閣 邏鳳回頭又對清平官蒙琰道:“我金庫內有金網石三十顆以及極品祖母綠十顆,皆為物價之寶。我聽說南詔節度使楊國忠好色,我決定再把白玉白潔姐妹獻給他,你 火速帶金剛石和兩姐妹赴成都,獻給楊國忠,就說我是因為妻子被辱而一時糊塗,現得罪了大唐,我願向皇帝陛下請罪。質子于長安。”

    他一旁的妻子白芙蓉急道:“鳳郎,異兒才八歲,怎麼能送去長安為質。”

    “婦人不准問國事!”

    閣邏鳳冷冷地斥責她一句。又對蒙初道:“你從姚州回頭後,再去一趟吐蕃,替我送一封親筆信給吐蕃大相尚息東贊。”

    。

    曆 史上究竟有無張虔陀逼奸閣邏鳳之妻一事,尚有爭議,但姚州監視南詔卻是不爭的事實,另外南詔圍攻姚州,殺死張虔陀是天寶九年。這裡提前一年,歷史上,南詔 兵敗求和被拒,便投降了吐蕃,吐蕃出兵,唐軍大敗。戰死六萬餘人,本書中由於楊國忠急於入相,便答應了南詔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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