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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高月] 天下 [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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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8 21:27:09
第七十章 花府大宴(三)

    李慶安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獨孤明月,十天前的相親他早已經淡忘了,但獨孤明月那天香國色般的容貌一直令他久久不能忘懷。

    他快步走上前,微微施禮笑道:“明月姑娘,還記得我嗎?”

    “哦!你是李將軍,我們好久沒見了。”獨孤明月的淡淡一笑,目光又投向一河碧水。

    李慶安見她心事重重,無意和自己說話,便笑了笑道:“那我就不打擾姑娘了。”

    他一拱手,便向橋下而去,走出十幾步,後面的獨孤明月卻輕聲喊道:“李將軍,請等一下。”

    獨孤明月款步姍姍走下橋來,給李慶安盈盈施一禮,“李將軍,上次的事情真是抱歉,我不知道祖父是請李將軍來喝酒,我真是失禮了。”

    “小事一樁!”李慶安擺擺手笑道:“其實我也想找藉口出去逛街呢!對了,後來我在西市又遇到令妹了。”

    不知為什麼,李慶安倒挺喜歡那個化妝新潮的獨孤明珠,他又笑著問道:“明珠呢?她今天來了嗎?”

    獨孤明月抿嘴一笑道:“她來了,和幾個女伴去溫泉玩水去了。”

    “那你怎麼不去玩?”

    獨孤明月幽幽歎了口氣,在一塊大石上坐下,一隻腕白肌紅的玉手托住香腮,片刻,她忽然問道:“李將軍,安西很美嗎?”

    “怎麼說呢?”

    李慶安也在她身邊坐下,微微笑道“安西當然很美,它遼闊壯麗,有一眼望不見邊際的草原,在河邊,一群群雪白的綿羊在悠閒地吃草,朵朵白雲像帽子一樣戴在冰山雪峰的頭頂,一座座冰峰就像藍寶石一樣璀璨奪目,就仿佛是一座座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獨孤明月的眼中露出了嚮往之色。

    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回頭對李慶安笑道:“李將軍,其實我覺得你很有文采,不是她們評價的那樣粗魯無禮。”

    李慶安搖搖頭笑道:“文采談不上,僅能看書寫信而已,我從小父母雙亡,祖父天天逼我練箭,沒有時間讀書。”

    “原來是這樣。”

    獨孤明月歎了口氣道:“李將軍有空還是多讀讀書吧!只有文采斐然才更有用武之地。”

    李慶安聽她口氣尊文貶武,心中有些不爽,便道:“文雖然能安邦,但武也能定國,若大唐人人都去讀書,那誰又去抵禦胡馬入侵,明月姑娘,你說呢?”

    獨孤明月淺淺一笑,卻沒有反駁他,這時,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向池塘對面望去。

    李慶安心中有些奇怪,便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池塘對岸的花叢裡走過三人,其中兩人是四十余歲的文士,獨孤明月當然不會看他們,李慶安的目光便落在了第三個人的身上。

    這是一個英姿勃勃的少年男子,年紀二十歲左右,長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著錦袍,頭戴金冠,他沒有注意到這邊,正和兩個文士大聲地討論著。

    “我太宗皇帝曾言,民可載舟,亦可覆舟,我以為此乃至理名言,我若治天下,當以民心為本,讓人民安居樂業,天下豐足,四海然升平......”

    李慶安淡淡一笑,這少年好大的口氣,他瞥了一眼獨孤明月,見她兩頰笑渦霞光蕩漾,剛才的憂傷竟一掃而空,李慶安心中有些醒悟了,原來她是喜歡對面這個少年郎.....

    少年郎走遠了,獨孤明月忽然站起身,對李慶安笑道:“和李將軍談話令人愉快,外面寒冷,我先進去了。”

    李慶安聳了聳肩笑道:“明月姑娘請便!”

    獨孤明月有些歉然,可她的心已經飛走了,便低聲道:“李將軍,抱歉了。”

    李慶安哈哈一笑,“明月姑娘說哪裡話了,有什麼好道歉的,快去吧!”

    獨孤明月秋波流轉,對李慶安嫣然一笑,便步履輕盈地走了。

    “他奶奶的,美人居然看不上我老李!”李慶安摸了摸額上的傷疤,用荔非元禮的語氣自言自語笑道

    .......

    李慶安又走了一圈,雖然楊花花府中的建築美奐絕倫,但畢竟是十二月寒冬,蕭索肅殺,逛了一會兒,他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便向大堂走去。

    剛走到臺階旁,忽然臺階上一人向他躬身施禮,“李將軍,請留步。”

    來人是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皮膚很白,身著文士袍,顯得文質彬彬,李慶安對他有點印象,似乎剛才在門口時見過。

    “你是.....”

    “在下是禮部主客司員外郎崔平,久仰李將軍威名。”

    “原來是崔員外郎!”李慶安拱拱手還禮笑道:“員外郎找我有事嗎?”

    “沒什麼事,我只是對李將軍敬仰已久,明晚想請李將軍到寒舍去喝杯水酒,不知李將軍能否賞光?”

    李慶安沉吟一下便問道:“不知尚書右丞崔翹和員外郎是什麼關係?”

    “崔右丞正是我二叔。”

    李慶安呵呵一笑,“那好,崔兄不嫌我打擾,我明天一定來。”

    崔平大喜,他連忙取出一張疊好的紙條,遞給李慶安道:“這是我家位址,明日儘管你來。”

    李慶安收了紙條,向他一抱拳道:“那好,明日黃昏我一準到!”

    ........

    走上臺階,李慶安進了中堂主廳,今晚楊花花發二千張請帖,連同他們的妻女,少說也有四五千人,共分為三個大廳,其中主廳寬闊巨大,儼如一座大殿, 可容納四千人同時就坐,已經擺滿了一千余張坐榻,兩人坐一張,可坐近三千人,五品以上的官員權貴以及他們的夫人兒女都有資格坐在主廳。

    儘管擺滿一千多張坐榻,但主廳上依然不顯得擁擠,中間有大片空地,鋪著昂貴的波斯地毯,近百名舞姬在悠揚的樂聲中正翩翩起舞。

    李慶安的位子是在中間,一名宦官將他領到座位上,周圍都是四品官員和他們的妻女,女人們一個個精妝細扮、雲髻峨峨,主廳裡十分暖和,女人都脫去了 禦寒的裘氅和披帛,只穿著短襦長裙,襦裙結構複雜考究,大多繡有各種精美的圖案,可謂‘羅衫葉葉繡重重,金鳳銀鵝各一絲’。

    而且顏色絢麗,紅、紫、黃、綠爭豔鬥研,令人眼花繚亂,貴婦人們保養得非常好,大多胸脯半露,細潤如脂、粉光若膩,使人有一種粉胸半掩疑暗雪之感。

    此時離開宴還有些時間,客人們交頭接耳,主廳裡一片竊竊私語聲。

    木榻上鋪著錦貂,十分暖和,李慶安剛剛坐下,忽然聽見有個年輕女子聲音在叫他,他一回頭,只見不遠處坐著獨孤明珠,正驚喜地向他招手,她臉上的血暈妝已經不見了,梳著著雙環望仙髻,略施薄粉,倒也明眸皓齒、妍姿俏麗,

    獨孤明珠雖然才十四歲,但發育得很成熟了,胸前玉峰高聳,婀娜小蠻,別有一番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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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花府大宴(四)

    她是一個人坐在榻上,旁邊應該是她姐姐的位子,但獨孤明月卻不在座位上,獨孤明珠見李慶安笑著向她點點頭,她心中歡喜,悄悄溜了過來,坐在他的旁邊。

    “剛才姐姐說你也來了,我還正準備找你呢!沒想到你就坐我前面。”

    李慶安倒也喜歡這個小娘,他微微笑道:“你今天怎麼沒化血暈妝?”

    “我倒是想,但祖父不准,說這種正規場合不准化那種妝。”

    獨孤明珠小嘴一撅,“他說要麼就別來!”

    李慶安點點頭笑道:“其實這樣打扮也挺好看,至少我知道你究竟長什麼樣子。”

    獨孤明珠不高興地拖長了聲音,“喂!你說得太誇張了吧!難道你今天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嗎?”

    “呵呵!和你開個玩笑,對了,你姐姐呢?”

    “她去自作多情了。”

    獨孤明珠紅潤的小嘴向遠處一撅,“你沒看見那邊嗎?”

    李慶安向上首望去,只見約三十步外,五六個少女圍著一個年輕英武的男子,正是剛才在木橋邊看到的那個少年郎,他逸興瑞飛,正和少女們興致勃勃地談論著什麼。

    而獨孤明月卻不在幾名少女之內,她而是坐在一丈外的一張空榻上,若無其事地和另一名少女聊天。

    “那個少年郎是誰?你姐姐好像對他有意思。”

    “原來你也看出來了,哎!”獨孤明珠歎了一口氣道:“我姐姐喜歡他,可他卻不太喜歡我姐姐,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你先告訴我,他是誰?”

    “他啊!他便是當今皇帝的長孫,太子殿下的長子,廣平王李俶。”

    “原來是他。”李慶安點了點頭,他知道此人就是後來的唐代宗李豫。

    “他不喜歡你姐姐,那他喜歡誰?”李慶安又好奇地問道。

    “誰知道呢?”獨孤明珠撇了撇嘴道:“他喜歡誰都沒用,老皇帝讓他娶誰他就得娶誰,就算娶個母夜叉,那也是他的命。”

    獨孤明珠語氣中對這個廣平王頗為不滿,這也難怪,她姐姐在一年前的曲江詩會上喜歡上了這個小王爺,單相思了一年,可這個廣平王卻似乎不理解姐姐的心思,倒不如嫁給李慶安算了。

    想到這,她又偷偷打量了李慶安一眼,暗暗把他和李俶對比了一番,兩人年紀相差不大,李慶安稍年長幾歲,但兩人的氣質卻完全不同,李慶安成熟剛硬,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魅力,尤其臉上那條傷疤更使他充滿了男子漢的氣息,給人一種可以依賴的感覺。

    而李俶溫文爾雅,容貌清秀,他知書達理,舉手投足間有一種雍容貴氣之感,但這些都是他的面具,誰也不知道他真實的一面。

    如果讓獨孤明珠選擇,她寧可讓姐姐嫁給李慶安,至少這個人挺有趣,可姐姐又偏偏喜歡文采斐然的廣平王。

    獨孤明珠歎了口氣,她什麼都可以讓姐姐聽她的,唯獨在這種事上她無能為力。

    就在這時,一名宦官快步走到李慶安身邊,低聲道:“我家夫人請李將軍去一趟。”

    “好的!”李慶安站起身,對明珠笑的:“我去去就來。”

    “奇怪了,楊花花找他做什麼?”獨孤明珠望著李慶安的背影自言自語道。

    李慶安從側門出去,隨著宦官穿過幾道門,來到一座大房子前,宦官恭恭敬敬稟報道:“夫人,李將軍來了。”

    門開了,楊花花嬌笑著從裡面走了出來,她今天是壽星,打扮得格外豔麗,穿一件用豔麗蜀錦裁成的宮裙,身上繞著輕紗,逶迤幾丈外,她依然和平常一樣,淡掃峨眉,雖沒有化妝,但她天生麗質,配上雍榮華麗的服飾,更顯得她風姿卓越,有一種神仙玉骨般的楚楚動人。

    “七郎,我以為你今天不來呢!”

    “三姐過壽,我怎能不來?”

    李慶安打量一下楊花花又笑道:“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似九秋之菊,果然是清麗不俗,別有一種美態。”

    “真的嗎?你別哄我啊!”

    楊花花被誇得心花怒放,她微微側身,指著髮髻上的一朵翡翠珠花釵媚笑道:“怎麼樣,好看嗎?”

    這翡翠珠花釵就是李慶安送她的生日禮物了,她特地插在發上讓李慶安來看。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送的禮物呢!先申明,那一千貫是高翁代我送的,我可沒有那麼多錢。”

    “我知道的!”

    楊花花嗲聲道:“若真是你的錢,我也不會要,只要你人來吃飯,再送我這朵珠花,我就心滿意足了。”

    “來!你隨我來,我也送你一樣東西。”

    楊花花媚然一笑,拉著李慶安便走進房中,感受著楊花花那柔若無骨的玉手,李慶安的心忽然怦怦地跳了起來。

    外屋空空蕩蕩,擺著幾張木榻,楊花花卻直接把他來進了裡屋。

    ‘吱嘎!’楊花花把門一關,神秘地笑道:“你看看,有喜歡的嗎?”

    李慶安的目光被吸引住了,這間房內儼如一個兵器陳列室,牆邊豎著幾十件兵器,大多做工考究,顯然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這是半個月前我收拾倉庫地下室時偶然發現的,估計是原來太平公主的遺留之物,他們說這是太平公主的珍愛,我倒覺得這些破銅爛鐵占地方,準備把它們統統扔掉,不過扔掉又覺得有點可惜,據說它們有的很值錢,我準備把它們賣給聖上,如果你有喜歡的,可儘管拿走。”

    這時,李慶安走到一副弓前,這是一把幾乎和他一樣高的長弓,通身呈黑色,掛在雪白的牆上,散發著一種淡淡的神秘的光澤。

    楊花花在身後有些得意地笑了,她知道李慶安會注意這把弓,她特地請名匠重新修葺調試過。

    李慶安摘下這把巨弓,放在手中仔細端量,弓沉甸甸的,弓背通體烏黑油亮,上面畫有宮廷射禮的各種儀式,工筆精美,顯然是出自名家之手,弓背正中刻有兩個白色的篆字,‘射金’。

    李慶安‘撲哧!’笑了出來,這個名字果然很強大。

    李慶安摸出一枚玉抉,套在拇指上,左手握弓背,右手輕輕地拉了一下弦,也是七石弓,但勁力比他的百獸弓更加強大,手感極好,他又換成左手拉弓,左右各放幾聲空弦,弦聲嗡嗡作響,李慶安一下子便喜歡上了這把長弓,名字也不錯。

    他轉身笑道:“三姐,我就要這把弓。”

    “這把弓我會派人送到你住處,七郎,你能欣然接受它,我很高興。”

    楊花花取出一隻皮革弓袋,遞給了李慶安,就在李慶安接過弓袋的刹那,楊花花忽然握住了李慶安的手。

    “七郎!”

    她把兩手搭在他的肩膊上,用深澈、熱情的同時又像探詢般的眼光注視著他,她仿佛在看一件珍寶似地仔細地審視著這個年輕英武的軍官,在她第一次城外 遇見他時,她便心動了。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少女時代,心中有了一種羞澀的快樂,令她心醉神迷,她喜歡眼前這個男人,這一刻,她感覺今天所得到最好的一件珍寶 都不能和他相比。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鐘聲,這是開宴的時刻到了,楊花花連忙理了理雲鬢,給他拋了個媚眼道:“七郎,開宴了,我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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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花府大宴(五)

   正廳中的大宴已經開始了,數千人濟濟一堂,樂曲已經轉為龜茲樂,漢族樂器鐘、磬、笙、箏、臥箜篌與西域樂器豎箜篌、曲項琵琶混合使用,再加上昭武胡 人特有的篳篥、五弦琵琶、貝、銅鈸、拍板、大鼓等樂器,由幾個樂坊合奏,舞者多達一百八十人,氣勢豪邁雄渾,舞蹈鏗鏘有力。

    忽然樂聲嘎然停止,變成了單獨的鼓舞,鼙鼓聲聲,節奏緊張而激昂,十八名舞姬從舞者中迴旋而出,這是傳自昭武九國的拓枝舞,又叫胡旋舞,榴裙飛舞,熱烈奔放,手腕、腳踝上的金環相擊,清脆悅耳。

    而席中的客人們則興致高漲,笑語聲不斷,一隊隊侍女和宦官托著食盤在酒席間穿梭,將一塊塊金鼎中烹製的美味肥羊,放進桌上的盤中,一條條從渭河中捕來的鯉魚被燴成了美味,汁醬四溢,香氣撲鼻。

    這次楊花花的壽辰其實是李隆基一手操辦,擺設器具大多來自宮中,其侈麗精美,令人瞠目,飲具鑲金嵌玉,有壘金嵌玉盞、紫香羅木水晶注碗、白玉雙蓮杯盤、水晶提壺;席間擺設有花盆、花瓶,有撒馬爾罕金瓶、呼羅珊銀瓶、也有本土越州青瓷瓶,

    盆、瓶中的花卉名均用象牙牌標出,白玉盤中盛著巴蜀運來的葡萄和南詔進貢的芒果、鳳梨以及嶺南送來的荔枝,在寒冬臘月尤顯珍貴。

    李慶安最滿意地是酒,酒盛在水晶提壺中,共有兩種,一種是高昌進貢的上等交河葡萄酒,這種酒是用最好的葡萄釀成,只供應皇宮,公卿大臣只由聖上賞賜,市場上根本買不到,這次楊花花過壽,李隆基將大明宮酒窖中一半的葡萄酒都搬來了。

    而另一種酒是來自波斯的三勒漿,顧名思義,是用庵摩勒、毗梨勒、訶梨勒三種酒調和而成,是一種低度白酒,這種酒雖少,但在龜茲大酒肆中也喝得到,只是價格昂貴,一杯酒就要三百文錢。

    相比之下,李慶安還是更喜歡交河葡萄酒,葡萄酒注入冰鎮的水晶碗中,紅得晶瑩剔透,仿佛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機會難得,李慶安一口氣已經喝了三碗了,甘甜醇厚,喝得他痛快淋漓。

    “李將軍,好酒量啊!來,我再敬你一杯。”

    坐在他旁邊的正是禦史中丞王珙,王珙也是名門世家,在大唐地位尊崇,唐高宗時,王家長女甚至為大唐皇后,王家盛極一時,為了剷除名門望族對大唐政治的影響,唐高宗毅然廢除了王皇后,武則天上位,這就意味著王家開始走向衰落。

    但世家子弟享有最好的教育,在科舉取士的大唐,他們佔有極大的優勢,王珙便是王家的傑出子弟之一,他年約三十五六歲,長得一表人才,尤其他溫文儒雅,更顯得風度翩翩。

    王珙今天是帶著妻女來赴宴,他妻子女兒在另一席就坐,他則和李慶安同席,兩人喝了一口酒,王珙眯著眼笑道:“李將軍,相國對你很看重啊!你可別讓他失望了。”

    王珙是李林甫的心腹,李慶安的事情他也知道,不過他對李林甫為何如此看重李慶安,他也有一點困惑,唯一的解釋便是李慶安背景單純,而且受高力士所器重。

    李慶安已經看見了李林甫,他坐在右首第一席,和高力士同坐一席,此刻李林甫也喝了不少酒,正眉飛色舞地和高力士說著什麼。

    李慶安放下水晶碗便低聲問道:“王中丞,不知李相國想安排我做什麼?”

    王珙沉吟一下,道:“說老實話,我也不太清楚,相國做事從來都是深謀遠慮,不是我們這些屬下所能猜到,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李將軍將執行相國的一項重大策略部署。”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楊花花的笑聲,“各位來參加我的壽辰,花花深為感激,喝這一杯酒,表示我的謝意。”

    只見楊花花在十幾名侍女的陪同下,過來一一敬酒,她又換了一條赤黃長裙,身著翠綠短襦,肩披紅帛,裙擺逶迤足有五丈餘長,兩名侍女在後面遠遠牽 著。她皓腕戴著十八顆夜明珠串成的珠環,頭戴翠羽簪,別著珠花翡翠釵,一支做工精美的鳳凰含珠步搖斜斜插在髮髻上,一路走來,只見她廣袖翩翩、帛巾飄舞、 長裙曳動、環佩叮噹、幽香襲人。

    楊花花臉上酒意微醺,腮暈潮紅,端著一隻拇指大的小水晶杯,她走到李慶安和王珙面前,笑吟吟地舉杯道:“一個將軍,一個儒臣,安排在一席,可謂雙壁,來!我敬兩位一杯,謝謝兩位的賞光。”

    她將酒杯放在朱唇上輕輕一吮,一雙妙目注視著李慶安,美眸中眼波流動,更有一種多情地韻味。

    李慶安舉碗笑道:“用杯子喝酒不過癮,我敬三夫人一碗,祝三夫人青春永駐,芳齡無窮。”

    說完,他大口咕嘟咕嘟將碗中葡萄酒一飲而盡,笑道:“三夫人的酒,是慶安從未飲過的甘醇,多謝了!”

    “李將軍是豪爽之人,如此,我也要飲盡此杯了。”楊花花輕笑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激起了一片喝彩聲。

    楊花花向李慶安微微一笑,又去下一桌了。

    這時,獨孤明珠悄悄來到李慶安身邊,低聲笑道:“李將軍,我們也去玩吧!”

    “去哪裡玩?”李慶安笑問道。

    “你看那邊在投壺呢!姐姐也去了。”

    獨孤明珠指著偏廳,只見偏廳上聚著一百多名年輕的男女,正在玩擲壺遊戲,擲壺就是射箭的文戲,在幾丈之外放一隻高腳金瓶,玩遊戲者將箭投入進金瓶 則贏,這原是宮中的遊戲,漸漸傳入民間,由於男女皆宜,所以深受民眾歡迎,成為宴會中必玩的遊戲,一般設有彩頭,根據投入瓶中箭數和距離遠近,分為頭彩、 二彩、三彩等等十幾種規則,獎勵不一。

    這個遊戲李慶安在龜茲常玩,他可是此道的高手,上次在梨園別院他沒有什麼興趣,但現在閑來無事,加之又有小美人的殷勤邀請,便站起身便笑道:“走!一起玩去。”

    獨孤明珠歡喜異常,一手拎著長裙,一手拉著李慶安的手便向偏廳跑去,唐人風氣開放,男女之間牽手是極為正常之事,比如踏歌,便是數百男女牽手歌舞,因此獨孤明珠拉著李慶安的手在坐榻之間奔跑,除了幾個貴婦嘟囔他倆跑得太快外,並沒有人在意他們。

    偏廳上擺著三隻金瓶,由三名宦官做裁判,兩人分箭記分,一人發彩,彩頭或是珠翠首飾,或是金錢,也就是用黃金鑄成的開元通寶,再有就是銀裸子,大多值一兩貫錢,價值不高,主要是用來調節氣氛。

    一百多名青年男女排成三隊,依次投壺,獨孤明月也排在隊伍中,她的目光卻時不時投向廣平王李俶。

    “姐姐,讓我插個隊好嗎?”

    獨孤明珠笑嘻嘻地跑到姐姐面前,獨孤明月見李慶安跟在妹妹身後走來,知道是妹妹把他拖來的,便向他笑著點點頭,又對妹妹道:“插隊是不行的,要不姐姐把位子讓給你,我重新排去。”

    “那算了吧!我還是自己去排,反正很快的。”明珠拉了李慶安一下,排到最後去了。

    擲壺遊戲的距離有三種,一丈、三丈和五丈,每次投五支箭,根據投中數和遠近相乘記分,比如一丈三中是三分,三丈三中就是九分,五丈三中就是十五分,距離約遠分越高。

    這時前面傳來一陣喝彩聲,廣平王李俶是三丈四中,得了十二分,這是今天的最高分了,所有人都大聲鼓掌喝彩,許多少女眼中都閃動著異彩,無比欽佩地望著他。

    李俶也十分興奮,畢竟少年心性,他也忍不住有了一種得意洋洋之感,上前去領了一支玉釵,隨手送給了崔渙的女兒崔倚雲,獨孤明月眼中一陣黯然,轉身離開隊伍,和妹妹排在一起。

    “明珠,我和你一起投吧!”

    獨孤明珠看在眼裡,她趁姐姐不注意,附耳對李慶安道:“你要拿出本事來,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小王爺。”

    李慶安笑著點了點頭,“好!我來試試看。”

    .........

    注:擲壺遊戲是大唐有名的遊戲,但本書的規則是老高自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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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花府大宴(六)

    排隊很快,不一會兒便輪到了獨孤明珠,她的技巧還不錯,站在一丈外投壺,五支箭投中了三支,高興得小娘又蹦又跳,跑去領了一枚金錢,喜得她拿著金錢左看右看。

    輪到獨孤明月了,她也是站在一丈外投壺,她揚起雪藕似的皓腕,素手投出鋒芒,將箭向金壺投去,姿態柔美飄逸,極為動人。

    李慶安站在她身後,抱著胳臂,欣賞美人的嬌姿。

    不過獨孤明月的投擲水準卻不高,一連投三支都沒有進,她不由有些沮喪,又取出第四支箭,這時明珠在旁邊緊張地道:“姐姐,看准了投。”

    一支箭從素手中飛出,‘當!’的一聲,擊中了金壺口左邊緣,箭彈了起來,落在地上,周圍響起一片惋惜之聲,也廣平王李俶也注意到她了,獨孤明月舉起最後一支箭,深深吸了口氣,這時,廣平王在一旁低聲道:“往右邊偏一點。”

    “不!再向左邊偏一寸。”李慶安糾正她道。

    從常理看,她前幾支箭都擊在金瓶左邊,應該是向右略偏一點,獨孤明月猶豫了一下,箭還是向右略略一偏,不料,這一次連金瓶都沒有擊中,直接落在左邊的地上。

    明月有些遺憾,她回頭看了一眼李慶安,李慶安卻聳了聳肩膀,他的目光何等銳利,早就看出獨孤明珠的玉指有個習慣性的小動作,在投擲的刹那,食指會勾一下,正是這個小動作使她的投箭投向相反方向。

    “再來一次!”

    李慶安拾起一支箭遞給獨孤明月,對宦官笑道:“給她試一下,不算分。”

    宦官笑了笑,舉起紅旗,

    獨孤明月又一次舉起了箭,這一次廣平王沒有吭聲了。

    “記住了,向左只偏一寸,其他一切不變。”

    獨孤明月咬了一下嘴唇,這一次她聽李慶安的話了,花箭向左略略偏了一寸,花箭飛出,‘咚!’的一聲,一箭命中壺底,四周一片鼓掌聲,獨孤明月俏臉暈紅。

    “你怎麼知道?”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你投箭的姿勢很好看,所以我就看得仔細了,你的指頭總喜歡在投出時勾一下,所以就改變方向了。”

    “是嗎?我自己都從來沒有注意到。”

    獨孤明月心情好了起來,她笑道:“那我去排隊再投。”

    “姐姐等一下,看看慶安怎麼投。”明珠一把拉住了姐姐。

    這時,宦官捧著五支箭走上來笑道:“將軍,這應該是你們拿手的遊戲了,你準備在幾丈外投?”

    李慶安接過箭笑道:“能讓我先試一箭嗎?”

    “可以!”

    李慶安體會一下手感,便站在三丈線外,隨手一箭向金壺投去,‘咚!’的一聲,箭劃出一道抛物線,精准了投進了壺中,明珠驚訝道:“你真是厲害啊!”

    “這不算什麼。”

    李慶安笑了笑,他是安西第一箭,這種投箭對他來說只是小兒科而已,在安西,他便是此道中的頂尖高手了。

    “我開始了!”

    李慶安將五支連珠般地投出,一連串清脆的擊瓶聲,五支箭全部投入瓶中,周圍一片驚歎,這麼輕而易舉就拿了十五分,這種情況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獨孤明珠更是高興得直拍掌,她跑去領到一支最高獎品,價值五十貫的翠羽簪,這獎品當然是歸她了。

    “我也再投一次。”

    李俶著實有些不服氣,李慶安隨手而投,便能五發全中,他從小就玩,卻一共只有兩次在三丈外五箭全中的記錄。

    李俶拾起箭站在三丈外,這時所有人都站在兩邊,眼中都充滿了興趣,一場遊戲變成了兩個人之間的對決。

    李俶穩定一下心緒,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壺口,尋找他曾有過的最佳的感覺,身體慢慢傾斜,舉起的箭,手腕微微顫抖著。

    ‘嗖!’地投出去了,箭在瓶邊上彈了一下,還是落入了瓶中,隨著第一支投中,李俶也慢慢冷靜下來,出手更加自然,他也一樣五支全中,這時周圍響起一片鼓掌聲,

    李俶長長地松了口氣,斜睨了李慶安一眼,十五分,他也能辦到。

    李慶安淡淡一笑,他也接過五支箭,而這一次,他卻站到了五丈之外。

    .........

    偏廳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向金瓶望去,五丈外,李慶安如行雲流水般地將五支箭一支不漏地射進了金瓶,在他們印象中,還從來沒有人辦到過。

    李俶有些沮喪地低下了頭,五丈外,他從來沒有成功過,獨孤明月望著他,又看了看李慶安,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腳下卻沒有動。

    崔倚雲走到李俶身邊低聲道:“殿下,他是軍人,射箭自然是他所長,再說殿下已經很不錯了。”

    “不錯!射箭自然是軍人的天賦。”

    旁邊大步走上來一名軍官,他看了一眼李慶安,拱手笑道:“在下范陽軍史思明,願和淩山血箭小試一番。”

    ‘史思明!’李慶安眼中一亮,原來眼前這名中年軍官便是大名鼎鼎的史思明。

    “史將軍,久仰了!”李慶安還一禮笑道:“不知史將軍想怎麼和我比。”

    史思明銳利的目光注視著李慶安,他眯眼笑道:“很簡單,我們也來擲金壺,不過是在十丈外,二十支箭,看誰投進多為勝,李將軍,如何?”

    李慶安一笑,“好!我跟你比了。”

    ........

    安西李慶安要和范陽史思明比試十丈外擲金壺的消息頓時轟動了整個大廳,十丈外擲金壺固然令人感到驚訝,但安西第一箭和天下第一箭比試的噱頭才是真正的賣點。

    楊花花順應眾意,立刻將比賽場所搬到了大廳中間,一班樂師舞姬被趕出了大廳,但他們卻沒有走,而是擠在門口看這場熱鬧,不僅是他們,兩邊次廳喝酒 的人也聞訊趕來湊熱鬧,一些非官方發言人也醞釀好了詞句,觀察著每一個細節,準備明天在長安的各大酒樓中講述發生在三夫人府中的一場盛況。

    十丈的距離約相當於現在的二十六米,在二十六米外將一支箭投入一隻細細的瓶口中,這是何其之難,但對於李慶安和史思明這樣的箭術絕頂高手來說,並不是很難,難的是二十支箭要全部投入瓶中,這不僅是箭術的考驗,更是一個人毅力和堅韌的巨大考驗。

    比試的方法有點類似於今天的射擊,豎兩隻一樣的高瓶,兩人站在十丈外的橫線上,同時擲箭,在規定的時間內投出,投完一箭記分後,再投第二箭,這樣,比試就更加刺激,壓力更大。

    “安大帥,我們來壓一注如何?”高力士微微笑道。

    安祿山欠身笑道:“高翁有興趣,我當奉陪,我押史思明一千貫。”

    “我也押史將軍一千貫。”慶王李琮笑道。

    “那好吧!我就押李慶安兩千貫。”

    高力士笑了笑,又回頭問李林甫和楊花花道:“你們二位可有興趣?”

    楊花花嬌笑一聲道:“喲!我的壽宴變成賭場了,那奴家也來湊個趣,我押李慶安一千貫。”

    “相國呢?”高力士的目光投在了李林甫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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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花府大宴(七)

    李林甫輕捋長須,微微一笑道:“安西第一箭和天下第一箭比試,我更看好天下第一箭,我押兩千貫,賭史思明勝。”

    安祿山卻愣了一下,李林甫是安西大都護,就算李慶安水準再差,他也應該站在安西一邊,怎麼會押史思明?他想了半天,也不解其中的意思。

    這時兩人的試投已經結束了,李慶安十投七中,史思明十投八中,似乎史思明要高上那麼一籌,上有好者,下必效之,大唐高層的賭博引起了在場許多人的效仿,男人們不顧老婆的反對,紛紛互賭,由於試投中史思明略勝一籌,因此六成賭他會贏,只有四成人看好李慶安。

    比試已經正式開始了,李慶安和史思明站在十丈外的白線上,每人手中各執一支箭,在他們身後各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著十九支箭,箭是特製,有足夠的重量投到十丈外,兩人平靜地望著遠處各自的金瓶,大廳裡沒有風,非常適合於發揮。

    一名侍衛紅旗揮下,‘咚!咚!’的鼓聲敲響了,鼓聲將敲二十下,在鼓聲停止前必須投箭,否則就算不中。

    李慶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臂揮出,箭騰空而去,與此同時,史思明的箭也跟著飛騰起來,兩支箭的軌跡幾乎一模一樣,平投是不可能的,只有用抛物線,有足夠的高度,讓箭垂直投入瓶中。

    ‘當!當!’兩聲脆響,兩支箭同時投入了金瓶,一比一,周圍爆發出一片鼓掌聲。

    “李慶安必勝!”獨孤明珠拍著巴掌使勁地叫喊道。

    而她姐姐獨孤明月默默地注視著李慶安,跟隨著他手中箭的投出,眼中不時閃過一絲緊張,心中揪了起來,隨即又輕輕鬆了口氣。

    九比九,兩人已經投過九輪,比分依然緊咬,就在這時,意外突然出現了,李慶安的第十支箭射在瓶頸上,一下子彈了起來,落在地上。

    “李慶安第十箭不中!”

    司儀無情地宣佈了李慶安的成績,而史思明的第十箭卻毫無偏差的投入瓶中,十比九,史思明領先了,四周一片譁然,這絕對是一個低級失誤,居然連瓶口 都沒有碰到,連高力士也一下子站了起來,緊張地注視著場內,安祿山和李琮得意異常,他們知道,這種高手對決,勝負往往就是一箭之差。

    楊花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合掌放在胸口,默默地祈禱老天讓史思明也出現失誤。

    “姐,怎麼辦啊!”獨孤明珠捂著臉不敢看了。

    獨孤明月輕輕拉住妹妹的手,安慰她道:“明珠,還有十箭呢!勝負難料。”

    比賽繼續進行,紅旗揮下,鼓聲再一次敲響,史思明得意地瞥了李慶安一眼,手中的箭投出了,‘當!’地一聲,箭率先入瓶,他心知肚明,剛才的試投他 們兩人都故意保留了實力,現在李慶安或許因緊張失誤了一箭,這極可能就是最後的結果了,至少他史思明有把握,後面的箭會全部投進。

    鼓聲一聲接著一聲,李慶安平靜地望著金瓶,就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他手中的箭卻遲遲不投出,他在給自己施加壓力,這是一種他在前世比賽中經常用到 的心理戰術,在中途時適當加壓,就能抵禦住最後幾箭時強大的心理壓力,同時,也會影響到對手,在比賽的最後,發生微妙的變化。

    鼓聲已經敲了十七下了,開始有人急不可耐地大喊:“李慶安,你快投啊!”

    但李慶安依然一動不動,目光凝視著那支金瓶,他已經找到了最佳的手感,‘咚!咚!’又響了兩下,十八、十九。

    “李慶安,你這個渾蛋!”有押他注的人在破口大駡了,史思明有些得意地笑了,他認為李慶安已經快崩潰了,勝利在望。

    ‘咚!’第二十聲鼓響了,無數人絕望地閉上眼睛,就在鼓聲響起的刹那,李慶安手中的箭出手了,箭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線,精准無比地投進了金瓶。

    大廳裡一片寂靜,頓時掌聲如雷,就仿佛他獲勝一般,就連投注史思明的人也忍不住鼓掌了。

    這時高力士忽然有所感,他回頭望去,頓時愣住了,在楊花花的身後他竟然看到了聖上,還有貴妃娘娘,他揉了揉眼睛,有點不可思議地再看,果然是聖上和貴妃,大群侍衛護衛在他們身旁,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

    高力士剛要起身,李隆基卻對他笑著擺了擺手,又指了指賽場,示意他不要中斷比賽。

    李隆基是從後門進來,他隔著輕紗坐下,有紗幕相隔,再加上投箭的方向是朝外,眾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他身旁的楊貴妃也緊張得捏了一把汗,隨著李慶安在最後鼓聲中投進,她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再來!”史思明低吼一聲,第十二支箭的鼓聲響起了,李慶安的箭在鼓聲壓尾時投出,準確地投中了金瓶,史思明也毫不遲疑地跟著他投出,速度極快,也投進了瓶中。

    緊接著第十三、十四、十五....十八支箭,李慶安總是在十九聲鼓響時投出,而史思明也會緊跟他投出,李慶安心中微微一笑,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控制住了節奏。

    現在是十八比十七,史思明依然領先一箭,無數人都輕輕搖頭了。

    現在壓李慶安贏的人心中充滿了遺憾,第十箭肯定只是一個意外,如果他當時能正常發揮,他也不會輸,那這場比賽就是平局。

    獨孤明珠難過得投入了姐姐的懷中,李慶安要輸了,她不想再看了,獨孤明月輕輕地歎了口氣,李慶安確實很厲害,至少他讓自己看到了箭壺遊戲的極致,只可惜他要輸了。

    安祿山和李琮對望一眼,兩人皆流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尤其是安祿山,能讓李慶安栽個大跟鬥,他著實心中暢快。

    高力士則一言不發,神色嚴肅地注視著場內比賽,他認為還有兩箭,最後鹿死誰手還未為可知。

    只有李林甫輕輕捋須而笑,這個李慶安果然不錯,能完成自己的大事。

    這時,楊玉環低聲對楊花花笑道:“三姐,這次你可要輸了。”

    楊花花輕輕哼了一聲,“一個遊戲罷了,輸了就輸了吧!”

    “我看未必!”李隆基搖了搖頭,淡淡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最後兩箭,必有意外發生。”

    “為什麼?”楊氏姐妹都同時一愣。

    “你們不要問,看完就知道了。”

    李隆基的目光緊緊注視著李慶安,如果真是自己所猜正確,這個年輕人也太厲害了。

    ‘咚!’一聲悶響,第十九支箭的鼓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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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花府大宴(八)

    ‘咚!咚!咚!’就在第十九支箭的鼓敲到第十七聲時,李慶安手中的箭卻出乎意料地投出了,所有的人都一愣,不對呀!怎麼提前投出了?也就在李慶安的箭投出的同時,史思明的箭也本能地投出了,但是,就在他投出的刹那,他卻猶豫了一下。

    是的,從第十二箭開始,他便不服氣地跟著李慶安在鼓聲壓尾時投出,李慶安的箭應該在鼓響第十九聲時投出,而他也會緊跟著投出,一連七支箭,箭箭如 此,已經成為一種思維定勢,但李慶安卻突然提前投出了,這個變化對史思明的心理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影響,也就是一種想投而又不想投的猶豫。

    如果是在平時,這種影響算不了什麼,可現在是比賽的最後,兩人幾乎都是強弩之末,一點點影響都是致命的,史思明在投出後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這次不妙了。

    李慶安的箭‘當!’的投進了金瓶,而史思明的箭在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略略有些滯澀,一聲脆響,箭頭在金瓶上彈了一下,在空中翻一個身,滾落到了瓶外。

    “史思明不進,十八比十八。”

    主廳裡一片寂靜,霎時間掌聲如暴雨般響起,太精彩了,十八比十八,居然在最後一刻出現了平局,獨孤明珠激動得眼淚水都出來了,太好了!老天開眼,機會又有了。

    獨孤明月笑著搖了搖頭,這個李慶安,運氣真的不錯。

    李林甫卻輕笑一聲,低聲對高力士道:“高翁,這在我的意料之中。”

    高力士愣了一下。

    紗簾後面的李隆基則捋須笑而不語,果然被自己猜中了,不過還有最後一箭,他不相信這個年輕人會接受平局,好戲應該還在後面。

    還有最後一箭,也就是決定最後勝負的一箭,大廳裡霎時又安靜下來,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紅旗揮下,‘咚!咚!’的鼓聲再次響起,最後的一刻到來了,比試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無論李慶安的第十箭是什麼原因失敗,但它卻影響到了最後的決勝局,鼓只敲響了兩聲,李慶安手中的箭便出手了,在空中漂亮地劃出一條抛物線,輕鬆地射入了金瓶,押他注的人頓時一片沸騰,至少他們不會輸了。

    李慶安笑吟吟地轉身望著史思明,現在所有的壓力都推給了史思明,隨著鼓聲一聲聲敲響,大顆大顆的汗珠從史思明的額頭上流下了,他忽然發現了一件可 怕的事情,自己在前十五聲鼓中根本就無法出手,他已經習慣了最後時刻出手,還沒有來得及調整心態,而李慶安卻在第二下時便投進了。

    巨大的壓力和汗水使史思明的眼前模糊了,他看到的是無數隻金瓶在晃動,手開始顫抖起來,‘咚!’第十八聲鼓敲響了,他手和腿軟得沒有一點力氣。

    眾人開始發現了他的不妙,史思明竟然渾身在顫抖。

    “史思明,快投啊!沒有時間了。”

    無數人焦急得喊了起來,安祿山更是狠狠地捶自己大腿,這個史思明,關鍵時候怎麼不行了!

    李隆基有些得意地笑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第十箭根本就是李慶安故意投偏,他不願接受平局,這個李慶安看不出啊!竟是如此高明。

    “三郎,到底出了什麼事?”楊玉環和楊花花都一臉茫然。

    李隆基瞥了一眼高力士,見他也已經恍然大悟,便微微一笑道:“娘子,你有空可以去問問高大將軍,他對這個李慶安瞭解得比我更深。”

    ‘咚!’第十九聲鼓響起了,史思明已經完全絕望了,他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會投箭了,他甚至不知自己究竟在哪裡?要做什麼?他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咚!’第二十聲鼓響了,史思明一下子竟軟軟地癱倒在地,大廳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這個結果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史思明的最後一箭居然沒有投出去。

    “十九比十八,安西李慶安勝!”

    隨著司儀的最後宣佈,大廳裡沸騰了,歡呼聲響成了一片。

    .........

    “我不服氣!”

    安祿山忽然大吼一聲站了起來,他揮著胳膊高聲道:“既然都是軍人,為什麼要玩這種文戲,要麼就硬過硬的比騎馬射箭,這場比試不算!”

    他被氣糊塗了,史思明輸了也就罷了,偏偏輸得這麼丟臉,讓他范陽軍的臉往哪裡擱?

    大廳裡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詫異地向安祿山望去,這個胖子在反悔!

    “安愛卿,朕覺得沒有必要再比了。”

    李隆基出面了,大廳的數千人都嚇了一大跳,紛紛向他躬身施禮,“臣等參見陛下!”

    安祿山也嚇得跪了下來,“臣知罪!”

    “一件小事而已,安愛卿無須自責。”

    李隆基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在李慶安的身上,李慶安緊走兩步,半跪行了一個軍禮道:“中郎將李慶安參見皇帝陛下。”

    李隆基點點頭笑道:“李將軍,你讓朕看到了一場堪稱最高水準的投壺比賽,其中兵法運用之巧妙,令朕歎為觀止,可以說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典範,李將軍,朕一定要好好賞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眾人都向李慶安望去,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心願,或升官發財,或絕世美女,這時,高力士卻變得緊張起來,‘七郎,你可千萬不要得意忘形啊!’

    李慶安低頭想了片刻,便撓撓後腦勺笑道:“陛下,臣最喜歡喝今天的交河葡萄酒,這在外面可喝不到,懇求陛下多賞臣幾桶。”

    大廳裡頓時一片竊笑聲,不少都輕輕搖頭,這個李慶安真不會抓住機會,高力士卻心中驀然一松,這小子,倒挺聰明的。

    楊玉環掩口輕笑一聲,在身後低聲對李隆基道:“三郎,這個年輕人確實有趣。”

    李隆基呵呵地笑了,他一擺手道:“好,朕答應你,以後朕的酒窖,隨便你喝!”

    他舉杯齊眉,高聲道:“今天是朕愛妃三姐的壽辰,朕提議,祝福她青春永駐,痛飲此杯!”

    “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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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孿生姐妹

    夜裡,李慶安疲憊不堪地回到了住處,他走進院子,卻見東廂房的燈亮著,窗紙上出現三個女子的身影,他不由楞了一下,這是怎麼回事,那對孿生姐妹他不是送走了嗎?

    “將軍!”後面有人在叫他。

    一回頭,卻見是賀嚴明跑了過來,李慶安臉一沉便問道:“我不是讓你把那對姐妹送走嗎?怎麼又回來了?”

    賀嚴明撓撓頭道:“我是想把她們送走,可是半路上她們哭哭啼啼的,說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屬下覺得她們可憐,便又把她們帶回來了。”

    李慶安一陣頭痛,一下子有三個小娘跟著他,賀嚴明上前一步,曖昧地低聲笑道:“將軍,我的意思是,既然那個楊釗已經把她倆送給你了,你就把她們收下,若將軍你實在不想要,那就把她倆送給我吧!”

    “滾!”

    李慶安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你當她們是什麼了,可以像東西一樣的隨便送人嗎?”

    “好!好!我走就是了,反正她倆挺可憐的,我可不想再送她倆走了。”

    說完,賀嚴明一溜煙地跑了。

    李慶安在院子裡呆了一會兒,他本來是不想和楊釗有什麼關係才要把兩姐妹送走,可現在麼......

    “小蓮!”他叫了一聲。

    “李大哥,你回來了。”夏小蓮連忙開門出來。

    “噢!我有點累了,給我弄點熱水洗腳。”

    李慶安見門口怯生生地站著那對孿生姐妹,便笑道:“你們都到我房間裡來吧!”

    李慶安走回房內,把燈點亮了,他疲憊地坐了下來,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亂跳。

    “婢女阿鳳、阿凰參見老爺!”姐妹倆楚楚可憐地向他施了一禮。

    ‘阿鳳、阿凰?’李慶安不由笑了笑,這是他昨晚在楊釗別宅裡隨口起的名字,她倆倒當真了。

    他擺了擺手問道:“我聽賀嚴明說,你倆無處可去,難道你們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裡嗎?”

    姐妹倆低下了頭,半晌,姐姐才低聲道:“我們從記事起,就在安老爺府中長大,管家說,我們兩歲時,爹娘就把我們賣了,他們叫什麼名字?住哪裡?我們一概不知。”

    妹妹也道:“就算知道,我們也不想回去找他們。”

    “那你們有什麼打算?”

    兩姐妹跪了下來,哀聲求道:“李老爺,我們連奴籍都沒有,被官府查到肯定會沒為官奴,既然楊爺已經把我們送給了老爺,那我們就是老爺的人了,求老爺把我們留下來,我們願一輩子伺候老爺。”

    李慶安望著眼前這對俏麗的孿生姐妹,說他不動心,那也是自欺欺人,他便微微一笑道:“好吧!你倆可以留下來,不過阿鳳阿凰實在不好聽,你們給自己起個名字吧!”

    姐們倆聽說她們可以留下來,心中歡喜之極,姐姐連忙道:“老爺....”

    “等等!別叫我老爺,我不喜歡這樣稱呼。”

    李慶安想了想,似乎叫七郎也不合適,便笑道:“你們和小蓮一樣,也叫我李大哥吧!”

    “是!李大哥,我們小時候有個名字,叫如詩如畫,後來才改名叫風花雪月。”

    “呵呵!那就叫如詩如畫,對了,你們誰是姐姐,誰是妹妹,我怎麼區分你們?”

    “我們一個左耳朵上有紅痣,一個沒有。”

    李慶安搖搖頭笑道:“這可不行,我總不能每次都看你倆的耳朵吧!”

    這時,旁邊的夏小蓮笑道:“李大哥,我倒發現了她們的好幾個不同。”

    “哦?你說說看。”

    “第一是她倆的聲音不同,姐姐如詩聲音清脆,妹妹如畫聲音略嬌;第二是她倆的性格不同,姐姐文靜,妹妹活潑;第三可以人為地做個不同,比如她們各梳一個髮式。”

    李慶安笑了,“我喜歡第三個不同,明天你們倆各梳一個髮型,沒問題吧?”

    “是!”兩姐妹同時盈盈施一禮,“我們明天就換髮式。”

    李慶安伸了個懶腰笑道:“那好吧!小蓮,你去替我打桶熱水來,我要好好泡一泡腳。”

    “好的,我這就去。”小蓮轉身便出去了。

    “小蓮,我來幫你!”妹妹如畫也跟了出去。

    這時,房間裡只剩下姐姐如詩和李慶安兩人,如詩瞥了一眼李慶安那充滿了男人魅力的臉龐,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低聲道:“李大哥,今晚讓如詩伺候你吧!”

    李慶安一下子沒有聽明白,“什麼伺候?”

    如詩的臉騰地紅了,她扭扭捏捏小聲道:“就是....就是陪寢。”

    ‘陪寢!’李慶安眯著眼笑了,那當然好,如果兩姐妹一起陪寢那就更好了,只是.......

    他指了指自己肩膀,笑道:“你先幫我捏捏肩膀吧!今晚投了一夜的箭,我的肩膀可酸得很。”

    “好的。”如詩嬌笑一聲,連忙走到他身後跪下,細心地給他推拿肩部。

    “大哥,這裡酸嗎?”

    “嗯!挺酸的,再下來一點點,對!就是這裡....好的,再用一點勁......”

    “如詩,你好像訓練過?”

    “我們從小就練習歌舞,有專門的姨娘教我們如何伺候男人。”

    李慶安笑了,笑得有些曖昧。

    “怎麼伺候男人?做給我看看。”

    如詩的嬌軀貼在他後背上,嬌嫩的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脖頸,慢慢地伸進衣內,豆蔻鮮紅的指甲在他的胸前輕柔地畫著圈,檀口在他耳邊吹氣如蘭,嬌聲細語道:“李大哥,舒服嗎?”

    “光這樣伺候可不行啊!”

    李慶安笑著捉住她的手,輕輕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如詩的心中緊張得怦怦直跳,害羞地低下了頭,雖然她被訓練過如何討好男人,可是在李慶安面前,她卻什麼都不會了。

    李慶安抬起她的下巴,眼前這是個溫婉柔順的嬌娃,她面如桃花,眼似秋水,鮮紅的小嘴圓潤如玉,儼如一朵粉嬌欲滴的水蓮花。

    李慶安輕輕拉了她一下,給她使了個眼色,如詩羞澀地點了點頭。

    .......

    外屋傳來了腳步聲,只聽小蓮笑道:“如畫姐,你慢一點,水要濺到我身上了。”

    門開了,如畫和小蓮拎著水走了進來,她倆見如詩在給李慶安按摩雙腿,李慶安舒服地枕在她的腿上,正笑著給她說什麼,如詩腮暈潮紅,眼中帶著一絲羞澀,她倆不由呆了一下,小蓮忽然抿嘴一笑道:“李大哥,第十六條,不准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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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皇帝召見

    第二天,楊花花府中發生的盛事便傳遍了長安的大街小巷,安西第一箭李慶安和天下第一箭史思明比試壺箭,結果李慶安以十九比十八獲勝,中間的比試過程尤其令人驚心動魄,在善言者的描述和渲染下,這場比試的精彩令每一個長安人都歎為觀止。

    一個上午,長安城內便掀起了一股擲壺的熱潮,大街小巷都有人在十丈外練習擲壺,無數少年郎都渴望自己能成為安西李慶安第二,甚至很多人的額頭上也真真假假地出現了一道傷疤。

    崇仁坊的馬球場上,安西馬球隊訓練正酣,躍馬擊球,奔突如電,而今天來看訓練的長安民眾卻格外的多,已經不完全是崇仁坊的居民了,附近幾個坊,甚至偏遠一點的永和、常安坊都有人趕來觀戰,其中以年輕男女居多,一夜之間,李慶安便得到了無數的仰慕者。

    他們指著李慶安竊竊私語,“就是他,李慶安,安西第一箭,不!是天下第一箭。”

    長安少女也有追星的風潮,大群小娘聚在場外,熱情似火地注視著李慶安打球,他每擊出一個球,便引來一片嬌聲叫好。

    看得荔非元禮既羡慕又鬱悶,‘他娘的,怎麼老子就沒這麼好的運氣!’

    尤其李慶安得了一對孿生姐妹,這更令荔非元禮嫉妒,這個不解風情的傢伙為什麼桃花運就這麼好呢?

    在馬球場一角,如詩如畫和小蓮在一張桌子上倒滿了茶水,滿頭大汗的白元光縱馬奔過來笑道:“如畫,給我一碗茶。”

    如畫嘴甜活潑,尤其被安西軍們所喜歡,她笑吟吟地端上一碗茶給他,“白大哥,要不我給你加點熱水吧!”

    “不用了,喝涼痛快!”

    白光遠咕嘟咕嘟將一碗涼茶一飲而盡,這時馬球手們紛紛跑來要水。

    “小蓮,給我來一碗。”

    “如詩,給我也來一碗,謝謝了!”

    三個小娘端茶送水,忙得不可開交,忽然,場外傳來一片年輕小娘的尖叫聲,眾人都回頭望去,原來是李慶安下場了。

    段秀實忍不住搖頭笑道:“這個七郎啊!怎麼這樣討女人喜歡?”

    如畫恨恨地瞪了她們一眼,低聲對小蓮怨道:“這幫小娘就像群蒼蠅一樣嗡嗡亂叫,真是討厭!”

    如詩倒了一碗熱茶,小心地端了過去,“李大哥,你喝茶。”

    李慶安下馬接過茶碗,見她秀眸含羞,不由想起她昨晚的無限柔情,他心中生出了一絲愛憐,接過茶碗笑道:“這裡有如畫和小蓮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如詩心中一陣甜蜜,便低頭小聲道:“李大哥,來看你打球,我也很喜歡。”

    “李七郎——”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少女的嬌喊。

    李慶安眉頭一皺,她們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小名?只見一群少女的旁邊,荔非元禮正咧嘴沖自己大笑。

    “這個混蛋,唯恐天下不亂。”李慶安低罵一聲。

    如詩掩口一笑道:“李大哥,我們一路過來,到處都在說你昨晚的事情,可能明天會有更多的小娘過來。”

    李慶安苦笑了一聲,他心念一轉,便笑道:“今天晚上,我們來玩投壺,怎麼樣?”

    如詩卻不知想到哪裡去了,她俏臉一紅,羞澀地點了點頭。

    這時,段秀實在後面喊道:“七郎,好像有宮中人來了。”

    李慶安向遠方望去,只見幾名宦官正騎馬向這邊馳來,轉眼便沖進了馬球場。

    “李慶安何在?”

    李慶安催馬上前道:“在下就是。”

    一名宦官昂頭道:“奉陛下口諭,宣李慶安即刻入宮覲見。”

    .........

    此時已是午後,李隆基剛剛用過午膳,躺在禦書房裡閉目養神,按照他平時的習慣,他一定會回宮小睡一個時辰,但這兩天宮中正在搬家,十分淩亂,他也沒有心思回去了,同時他也等一份奏摺,一份他關心了很久的奏摺。

    這時,禦書房房外匆匆走來一名宦官,高力士向他擺擺手,又向房內指指,示意他小聲一點。

    “阿翁,隴右的奏摺到了。”宦官把一份奏摺遞給高力士。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高力士打開奏摺看了看,不知不覺他的眉毛皺成一團,眼中閃過一絲憂色,這個王忠嗣,怎麼如此不知趣呢?

    “大將軍,是董延光的奏摺到了嗎?”禦書房裡忽然傳來了李隆基的聲音。

    “正是,剛剛到。”

    高力士連忙走進房內,見兩名小宦官已經把李隆基扶坐起來了,另一名宦官遞過一帕熏過龍涎香的濕巾,李隆基擦了一把臉,頭腦立刻清醒了,他把帕子放下便道:“把奏摺給我!”

    高力士心中歎息,恭恭敬敬地把奏摺遞給了李隆基,“陛下,請御覽。”

    李隆基有些迫不及待地翻開了奏摺,不料,只看了幾行,他便勃然大怒,重重將奏摺向地上一摔,怒道:“這個王忠嗣什麼意思?他不幹,難道朕讓別人幹,也不行嗎?”

    “陛下息怒!息怒!”

    高力士連忙撿起奏摺,輕輕拍了拍,放回桌案低聲道:“陛下,王忠嗣的意思是石堡城險惡,攻克它必將損兵過半,這是他體恤士兵,為將者的正常想法。”

    ‘為將者的正常想法?’李隆基冷笑了一聲,“那為臣者的正常想法是什麼呢?朕已經三次下旨讓他拿下石堡城,要錢給錢,要糧給糧,可他不幹,那朕也 容忍了,讓董延光去打石堡城,可他卻不發援兵,讓董延光慘敗于石堡城下,朕就不知道,這隴右、河西軍究竟是朕的,還是他王忠嗣的?”

    高力士知道事情嚴重了,如果自己再不勸,王忠嗣就將性命難保,他便極力替王忠嗣打圓場道:“陛下,王忠嗣忠心耿耿,他不會不瞭解陛下的心思,老奴以為,他一定另有苦衷,不如召他進京問一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能只聽董延光一面之詞。”

    李隆基仰望著天花板,半晌沉默不語,忽然,他問道:“太子昨晚為什麼不去參加三夫人的壽宴,朕記得他是有請柬的。”

    在談到王忠嗣的時候忽然扯出了太子,或許別人會有點丈二摸不著頭腦,但高力士太瞭解李隆基,他心中一陣惶恐,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終於發生了。

    “陛下,聽說昨天太子生病了,臥床不起。”

    “哼!他總是生病,他這樣的身體怎麼能接朕的擔子,哪有精力治理大唐江山,也罷!大將軍,你替朕去看看他,他有什麼需求,可儘量滿足他,即使稍有越制也無妨。”

    “老奴遵旨!”

    這時,門外傳來一名宦官的稟報聲,“陛下,中郎將李慶安已經帶到,在宮外候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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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太子李亨

    “臣李慶安參見陛下!”李慶安向李隆基行了一軍禮。

    石堡城之事李隆基已經放置一邊了,他微微一笑道:“李將軍,可去了朕的酒窖?”

    “臣準備下午就去,正好陛下召見。”

    “哈哈!”李隆基仰天大笑,笑罷,他擺了擺手道:“李將軍,你今年多大了?成婚了嗎?”

    “回稟陛下,臣二十五歲,尚未婚配。”

    “二十五歲,不錯!朕二十五歲的時候,已經登基為帝,治理天下了,李將軍,你也可以有一番作為啊!”

    說到這,李隆基略略探身問道:“你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將來?”

    “臣願為陛下戍邊,保衛大唐的安西。”

    李隆基淡淡一笑,又道:“李將軍,你知道朕今天為何召見你嗎?”

    李慶安搖搖頭,“臣不知。”

    “是這樣,朕的貴妃酷愛擲壺,卻苦無良師指導,昨夜她見李將軍技藝高超,便懇求朕向李將軍求師,不知李將軍可願屈身?”

    李慶安愣住了,教楊貴妃投箭!

    “怎麼?李將軍有難處嗎?”李隆基笑著問道。

    這時,旁邊的高力士連忙向李慶安使了個眼色,要他答應下來,李慶安心念收攏,連忙應道:“陛下,臣沒有半點問題。”

    “那好,每十天一次,不過明天貴妃要搬到興慶宮了,可能一時也沒有時間,這樣吧!第一次練習就定新年的正月初三。”

    “臣遵旨!”

    李隆基笑了笑又道:“教貴妃擲壺是朕的私事,另外還有一件公事想交給你做。”

    “請陛下吩咐。”

    李隆基取過一本奏摺道:“相國給朕上了一本摺子,說最近大量人口湧入京城,京城治安壓力倍增,僅靠金吾衛和兩級衙役已經是無法維持,眼看快到新 年,所以朕就和相國商量,抽調左右萬騎精銳,臨時成立兩支九門巡察營,參與維護京中治安,其中萬年縣的一支,相國便向朕推薦了你,說你曾是安西軍斥候營校 尉,經驗豐富,朕就想問問你,可願接受朕的任命?”

    “臣願為陛下分憂!”

    “好!朕就任命你為九門巡察使,歸李相國直轄,負責維護新年期間的京中治安。”

    ........

    李慶安退下去了,李隆基望著他的背影消失,便笑著問高力士道:“大將軍,你覺得此人如何?”

    “陛下,此人智勇雙全,是我大唐的棟樑之才。”

    李隆基點了點頭道:“大將軍說得不錯,一葉可知秋,昨晚他與史思明一戰,令我起了愛才之心,這次任命他為九門巡察使,朕也想親眼看一看他的能力。”

    李隆基慢慢靠在象牙龍榻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高力士也沒有打擾他,他知道有些話不能多說,點到為止,聖上對李慶安起了愛才之心,這就足夠了。

    半晌,李隆基又拾起董延光的奏摺看了看,隨手往桌案上一扔,輕輕歎息一聲,道:“朕有些累了,想回宮了,大將軍別忘了去看看太子。”

    “老奴這就去。”

    高力士快步走到門口,高聲道:“陛下回宮,備駕!”

    .........

    一般而言,太子都住在東宮,李亨的前任太子李瑛也是住在東宮,可開元二十五年,李隆基廢太子後,便做出一個決定,從此太子不再住東宮,而是與他同住大明宮。

    就這樣,李亨便成了大唐第一個與皇帝同住一宮的太子,近十年來,一直生活在父皇的羽翼之下,在李隆基鷹一般目光的注視下,李亨在大明宮內煎熬了近十年。

    自從月初的大朝後,李亨的身體便一直不好,一連病倒兩次,前天他又一次病倒了,以至於昨晚楊花花的壽辰,他也沒有去參加。

    此時,他正躺在榻上,聽長子李俶給他講述昨晚發生的事情,李俶是皇長子,住在百孫院,他可以每隔三天來探望父王一次。

    “父王,剛開始我對那李慶安還不服氣,可看完他和史思明的比試後,我才知道天外有天,我真的是遠不如他,連皇爺爺也盛讚他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高明。”

    李俶最後也明白了李慶安的策略,他對李慶安的態度也由不滿轉為了佩服。

    李亨輕輕摸了摸兒子的頭笑道:“能讓你佩服的人,父王倒也很想見一見,既然你覺得他不錯,那就可以和他多多交往,學習他的優點和長處。”

    “孩兒聽說他弓箭非常厲害,倒真的想向他求教,就不知他願不願意教我?”

    “小王子不用擔心,老奴去給李慶安說說,他一定會教你。”不知何時,高力士出現在了門口。

    “原來是阿翁來了,俶兒,快扶父王起來。”

    李亨掙扎著要坐起來,高力士連忙上前一步道:“殿下快請躺下,千萬不要起來。”

    李俶還是把父親扶了起來,李亨喘了一口氣道:“阿翁今天怎麼來了?”

    “聖上聽說殿下身體不適,讓老奴來看看殿下。”

    李亨沉默了片刻,問道:“父皇身體可好?”

    “聖上的身體還好,只是年紀大了,精力大不如從前,殿下,陛下希望殿下能保養好身體,將來才好治理天下啊!”

    李亨苦笑了一聲,說得好聽,讓自己保養好身體,可他什麼時候又放過自己,父子關係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親情可言。

    “皇兒,你先去吧!父王想和阿翁說說話。”

    “是!”

    李俶慢慢地退了下去,李亨又將幾個左右伺候的宦官一一摒退,這時,房間裡再沒有一個外人。

    李亨忽然爬起身,向高力士跪下磕了一個頭,“阿翁救我!”

    “殿下,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高力士大驚失色,急忙將李亨扶了起來,“殿下,你這樣可折殺老奴了。”

    李亨哽咽道:“阿翁護佑之情,亨銘記於心,可父皇疑心不去,屢興大獄,亨不堪逼迫,病勢一日重似一日,恐去日無多,亨死不足惜,可憐我兒尚年幼,懇請阿翁早晚看護,給他做個太平王爺。”

    說完,李亨潸然淚下,低聲飲泣起來。

    高力士輕輕歎息一聲,太子之苦他何嘗不知,前太子瑛被廢處死後,聖上已不再相信任何兒子,眼前這個太子不過是個過渡,聖上從來就無心將皇位傳給 他,眼看十年漸滿,恐怕聖上又將生起換太子之心,若真是如此,自己這些年投在李亨身上的本錢豈不是要付之東流?這個結果也絕不是他想看到的。

    想到此,高力士低聲道:“殿下但凡聽老奴之言,可保無恙。”

    李亨要的就是這句話,他連忙拭去淚水,道:“願聽阿翁教誨!”

    “首先是朝中若發生任何事情,太子皆要置身事外,不可過問,更不能上書相保,切記!”

    李亨一怔,“阿翁此言何意?“

    高力士輕輕歎了口氣,向西面指了指,李亨眼中閃過一絲黯然,聖上果然是要把支持自己的人趕盡殺絕。

    “我明白了,我會聽從阿翁的勸告。“

    高力士又微微一笑道:“太子也不必太悲觀了,但凡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老奴倒認為,此事之後,太子的境遇將大大改善。”

    “我也希望如此,請阿翁再教誨!”

    高力士笑了笑又道:“這是其一,其二聖上即將搬去興慶宮,老奴建議太子也該收拾東西了。”

    李亨點點頭,他明白高力士的意思,不管自己想不想去興慶宮,這個姿態是要做的。

    “我知道,我即刻命人收拾。”

    “還有第三點,老奴向殿下推薦一個人。”

    “誰?”李亨一怔。

    高力士神秘地笑道:“此人是個年輕人,殿下在大朝時也見過,當時他被封為千牛衛中郎將。”

    “李慶安!”李亨脫口而出。

    “不錯,正是此人,此人智勇雙全,連聖上對他都讚不絕口,有此人輔佐太子,老奴也放心了。”

    “可是......”李亨有些猶豫,自己結交才俊,父皇那邊會怎麼看?

    高力士仿佛知道他的心思,眯著眼笑道:“殿下,有些事情不可做多,也不可不做,關鍵是要掌握這個度,殿下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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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小崔請客(上)

    離開大明宮,李慶安頭腦還是有點暈暈乎乎,他來大唐已近兩年,除了李白杜甫外,各種各樣的名人也見得多了,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給他一種期盼的感覺,楊貴妃,千古流傳的絕代佳人,居然要拜自己為師,令人期待啊!

    不過他又接到一個新的官職,九門巡察使,這不是一個正式官職,沒有品銜、沒有俸祿,僅僅只是臨時擔任,而這支所謂的九門巡察軍也是臨時組建,從禁中的萬騎營調兵。

    雖然他的九門巡察使是歸相國直管,但兵力抽掉卻是由兵部負責,李慶安又去了兵部,兵部侍郎李麟告訴他,兵部也是剛剛接到旨意,一時難以調集兵力,明天才能將一千人的隊伍交給他。

    手中無兵,自然也難以行權,李慶安只好將上任之事向後推延。

    正好今天他還有一個應酬,禮部的員外郎崔平請他吃飯,他摸出身上的紙條,看了看地址,是在開化坊,緊靠朱雀大街。

    李慶安翻身上馬,便向開化坊快速馳去。

    一刻鐘後,李慶安策馬進了坊門,他在坊內買了幾色禮物,來到了崔府。

    崔平父親過世得早,從小他便跟隨著叔父崔翹生活,天寶元年,他一舉考中進士,正式踏入了官場,幾年來,他已累官到了禮部主客司員外郎,前年娶了刑 部侍郎裴銘的女兒為妻,去年得了一個兒子,儘管他已成家立業,但他依然和叔父崔翹住在一起,父親留下的宅子被兄長崔函得去。

    並非他不想自立門戶,而是長安房價太貴,開元年間,長安一座占地近三畝的中宅,只須一百余貫錢便可買到,可到了這兩年,長安的房價已經翻了五倍,同樣的三畝中宅就需要五百多貫錢才能買到。

    而崔平為官才六年,雖然有祿米,有永業田,有俸料,但三項加起來還是比較微薄,攢了幾年的積蓄,去年娶妻就花掉近一半,今年又娶了一房小妾,家裡就顯得有些入不敷出了。

    窮則思變,崔平左思右想,要想在長安買房子,甚至要想升官,就得到地方上去為官,雖然地方上的俸祿比長安還低一點,但地方上肥水多,做上幾年官,便可以把買宅錢賺回來了,而且朝中有規矩,不仕州縣、不得入省台,也就是沒有地方為官的經歷,是不能得到高升。

    所以崔平便托叔父幫忙外放為官,可這外放為官也是很有講究,崔平現在是禮部員外郎,屬於正六品下階,如果外放,一般是任中州司馬或者下州長史,可 無論司馬或者長史都是輔助官,不是他想要的主官,可如果他能再升半級,他就有希望成為京兆、河南或者太原等核心地區的縣令了,在這些地方為縣令,不僅油水 足,而且容易出政績。

    為了能達到目標,這幾個月,崔平鑽頭覓縫地找關係,昨晚,在楊花花的府門前,他忽然發現高力士似乎對李慶安情有獨鍾,如果李慶安能幫自己在高力士面前說上一句話,那他的願望可就能輕而易舉地達成了。

    一大早,為了迎接李慶安的到來,崔平便開始準備了,他特地請了一天病假,家裡還有三十貫錢的積蓄,他取出了五貫,買酒買肉,殺魚宰雞,老婆小妾一 起動員,打掃院子、粉刷牆壁,外人問起來,他就說準備過年了,又趁小妾去西市買菜之機,趁機多塞給她點錢,讓小妾買幾餅上等脂粉,圓了前晚在小妾床上的承 諾。

    “員外郎,外面有人找!”崔府的管家在院外大聲喊道。

    “來了!來了!”

    崔平一陣風似地沖了出來,緊張地問道:“老管家,可是姓李的?”

    “就是了,那出了名的李慶安。”

    崔平興奮之極,他來不及整理衣冠,像只鵝一樣的向大門口奔去,管家卻在後面追攆著喊道:“員外郎,不在門口,在客房呢!”

    崔平一個急刹車,手臂亂甩,又掉頭向客房跑去。

    客房門前的院子裡擠滿了丫鬟下人,李慶安在教幾個崔家的少年擲壺。

    李慶安舉一支箭道:“要練擲壺,首先是要找到手感,所以這支箭你們要帶在身邊,有空就摸一摸。”

    幾個少年若有所悟地點點頭,下人們也紛紛看自己的手,一名丫鬟曖昧地自言自語笑道:“箭要帶在身邊,有空就摸一摸。”她的手卻悄悄向另一個年輕僕人的褲襠摸去。

    “對了,手感找到了,然後練習擲壺就能事半功倍,就像這樣!”

    李慶安玩了個花活,背對銅壺,在兩丈外向後投去,‘當!’一聲,箭異常精准地射入了壺中,激起院子裡一片掌聲。

    “李將軍!”

    崔平分開眾人,對李慶安躬身道:“我已經準備好了,李將軍請隨我去吧!”

    李慶安笑了笑,團團向眾人一抱拳,“好了,各位,我還有事,就先教到這裡。”

    幾名崔家少年戀戀不捨地跟著他走了一段路,李慶安笑著向他們揮揮手,“好好練習吧!以後天下是你們的。”

    幾個少年頓時眼中放出光芒,一股天下的豪氣沖上腦門,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

    .......

    “崔兄,崔右丞怎麼不在府中?”

    雖然李慶安是武職,但他畢竟是正四品銜,比崔平足足高了兩級,崔平連忙畢恭畢敬道:“李將軍不必客氣,叫我員外郎便可,叔父今天當值,要晚上才能回來。”

    “原來是這樣,那今天可能見不到了。”

    “李將軍找我叔父有事嗎?”

    “沒什麼事,來崔府總要見見主人吧!”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崔平的小院前,一進院門,崔平便高聲喊道:“娘子,美娘,快點來見貴客。”

    李慶安打量了一下院子,院子不大,收拾得很整潔,只是角落裡堆了一地雞毛和魚鱗,一顆老槐樹幾乎罩住了半個院子,樹下是一排平房,大約五六間屋,崔平和妻子住一間,小妾住偏房,崔平有一間書房,還有堂客和下人屋,再有一間小小的廚房。

    崔平家除了妻妾外,還有一個丫鬟和一個乳娘,聽到老爺叫喚,大家都一起迎了出來。

    “李將軍,這是我妻裴氏,刑部裴侍郎之女。”

    一名年輕的少婦向李慶安盈盈施禮,看得出是大家閨秀,性格溫婉柔順,李慶安連忙將買的幾色上等細點遞過去,笑道:“來得匆忙,一點心意,請夫人笑納!”

    “李將軍太客氣,快請屋裡坐!”

    裴氏將點心交給小妾,連忙將李慶安請進屋裡,屋裡早收拾好了一桌豐盛的酒菜,小官吏請客無非都是雞鴨魚肉一類,再有幾瓶好酒,今天崔平下了本錢,又從西市的果蔬店中買了一斤昂貴的荔枝,算是酒桌上的一大亮點。

    “李將軍不用客氣,請隨意坐,就當在自己家一樣。”

    崔平請李慶安坐了上首,他坐在右邊,妻子裴氏坐在左面,小妾卻沒有資格上桌,負責添飯斟酒伺候,這個禮節李慶安卻不懂,他笑呵呵道:“員外郎,怎麼不讓小夫人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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