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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風速神偷】天醫傳奇-回憶篇 (連載中 )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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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7 18:49:12 |只看該作者
「送機密資料……」

「沒錯,那地文森基地又是一個怎麼樣的地方,就算你不能盡知,從飛機都只能降落在前導站,難道還不知道嗎?」徐文風說道。

駱承雲抬起頭,順著徐文風的提示說下去,希望能釐清自己的思考:「是,地文森基地我也略知一二,那基地裡面大多都是見不得光的研究,聯合國以及贊助基地的各國官方都十分重視地文森基地的隱密性。也因此,只要有洩密的可能性,甚至會做出殺人滅口的舉動。」

徐文風笑道:「沒錯,一個正式的科學組織下有這樣的研究機構,一但爆發出來,世界的輿論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地文森基地的安管不只是嚴密而是恐怖,那個地方跟一般人認識的文明世界是不一樣的,那是一個沒有文明秩序的地帶。」

駱承雲經徐文風這麼一提醒,不禁大吃一驚,脫口叫道:「那……林靈軍趕去,事情反而會更糟糕!」

徐文風意示嘉許的點頭微笑:「你終於撿回一點點靈光啦!」

這時,兩人已經回到了房間,駱承雲聽徐文風開玩笑般的讚賞,不禁苦笑道:「我本來就不怎麼靈光啊!」

「好好想想吧,希望你快點走出自己的心魔,別再渾渾噩噩了。」徐文風拍拍駱承雲的肩膀後便進浴室盥洗去了。

駱承雲失魂落魄的躺倒床上,心中思潮難以平定。

就如同徐文風所說,地文森基地裡面既然都是見不得光的研究,安管當然不只是查查身分而已,如果是安德烈自己單獨帶著史旺交付的文件去,頂多是身邊那些不該帶進去的資料全部都被搜查出來銷毀。

可是,林靈軍趕上去告知安德烈關於史旺教授的詭計,這樣的動作,將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化學變化。

最好的狀況是,林靈軍在安德烈到達前導站之前就追上他,並將史旺教授的算計告知安德烈,然後安德烈將所有關於演化論的研究資料都交給林靈軍,自己僅僅帶著史旺教授交付的秘密文件到達前導站。如此一來,安德烈可以毫髮無傷的完成任務,關於演化論的資料也可以保全完整。

不過,這個狀況發生的機率幾乎等於零,因為這從這邊出發的飛機是直接降落在前導站,除非在半空中攔截,不然怎麼可能發生?

再不然就是,林靈軍要在安德烈從前導站出發前往基地之前便到達,然後將安德烈的資料收下保管。當然,這個狀況也是幾乎不可能,因為安德烈比林靈軍早出發了將近一個小時。

除了這兩個狀況之外,想來都會非常慘烈。

就算林靈軍在安德烈前往基地的半途中追上,安德烈也只能選擇將文件送達基地完成任務。不過如此一來,安德烈隨身攜帶的研究資料都會被銷毀。

最差的狀況是,這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想要中途繞跑,不管是繞跑之後不再到基地,或者是兩人打算將研究資料收藏妥當再到基地,都是危險的事情。

對地文森這樣一個隱密且見不得光的基地,前導站到基地這中途,對基地來說是一個緩衝區,但是對外來者來說卻形同進入基地的監禁中。要半路繞跑,在基地的標準中便會將他們當做間諜處理,而地文森基地對待間諜的方法,想來跟其他見不得光的黑暗世界是一樣的,殺無赦。

轉眼已經是凌晨三點,駱承雲卻仍然睡不著,他一方面擔心著林靈軍的安危,一面卻又痛恨著自己為何會擔心林靈軍的安危。
駱承雲感覺,這樣的心情是對自己的多重否定。

擔心一個敵人,對許多人來說可以證明自己的善心未泯,可是對駱承雲來說,善心未泯卻是一種罪惡,更何況,那種擔心起因於對林靈軍的特殊情感。

駱承雲霍地坐起身,長吐一口氣,想要把整身的煩躁都吐光。

不過,根本沒用,全身還是充滿了坐立難安的焦躁和不耐煩。

「怎麼了,睡不著?」面靠牆壁的徐文風忽然出聲問道,這讓駱承雲嚇了好大一跳。

「嗯,有點煩躁……」駱承雲也不想再做掩飾,坦然回答道。

「想去看看狀況嗎?」徐文風問道。

「啊?」駱承雲愕然,他沒料到徐文風會這麼問自己,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真是糊塗了嗎,我們的目的可不是要殺死林靈軍奪取天理會,我們的目的是要激發林靈軍那未知且無法控制的滅世力量,所以,我怎麼可能真的將林靈軍騙去死地呢?」徐文風嘆氣道。

「是……」駱承雲一陣錯愕,不過,令他錯愕的不是徐文風說的話,而是自己居然渾渾噩噩到連這個都忘記了。

「睡吧,養足精神,明天我們也到地文森基地去吧。」徐文風說道。

「可是,等我們睡醒再趕去,會不會太遲了點?」駱承雲有點擔心的問道。

「如果他連這一段時間都撐不過,我想他也不會具有滅世的力量。對於這種人的生死存亡,我是不會在乎的。」徐文風說完便不再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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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8 19:43:50 |只看該作者
天醫傳奇回憶篇 38—四面楚歌

A.D.1995.12.11。夜晚。廣東山區

林靈軍揹著安德烈荒不擇路的亂走,安德烈的肩上和胸口各中了一槍,胸口那一槍好險角度不對,只是稍微撞入了肌肉內,不然現在林靈軍也不用辛苦了。

「喂,要撐下去啊!」林靈軍揹著安德烈躲入茂密的叢林中隱匿蹤跡,暫時躲過了基地秘密部隊的追擊。

「放心,我很好,不會死,倒是你已經連續揹著我跑了這麼久,不會累啊?」安德烈喘氣回答道,胸口中的那一槍雖然讓他失血不少,可是肩胛骨的那一槍才真是要命,那顆子彈看來已經打進骨頭中,只要林靈軍稍微跑動,劇痛便浸入骨髓,令安德烈冷汗直冒,心悸難當。

「怎麼不會累?你來試試看。」林靈軍苦笑道。

「你的功夫和體力未免太好了,你真的只是個研究助理嗎?」安德烈問道。

「我連研究助理都不是,我只是個笨蛋,居然又中了徐文風那個渾蛋的詭計。」林靈軍這時早已經明白徐文風昨天為何如此「好心」的提醒自己,心中真是懊惱不已。

「呵呵,我真是沒想到,我以前還不相信我養父對我說的話,現在自己親身嘗受,真是不敢置信。」安德烈苦笑道。

「你養父對你說什麼話啊?噓,等等。」林靈軍突然終止對話,壓低身體看著前方。

五個身材高壯的士兵朝著林靈軍和安德烈藏身處走了過來,五人守望四方,互相掩護,沒多久就已經來到了林靈軍身前十公尺處。

林靈軍雙手緊握,蓄勢待發。

就在五人來到五步之前,林靈軍悄沒聲的著地滾去,在腳步錯綜之間進入了五人背靠背圍住的小空間。如此一來,為了避免誤傷隊友,五人手上的槍對林靈軍便不再是威脅。

「是誰?」

「在哪?」

「在這……」一個士兵發現不對勁,但叫聲瞬間隱沒,因為林靈軍已經擊中了他的橫膈下方,那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被擊中的人在瞬間就會失去力氣,嚴重的甚至會痛到暈厥。

五人沒料到敵人會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登時大亂,林靈軍雙手毫不停留,用黃飛鴻傳授的擒拿手快速的將另外四人的雙手肘關節卸下,四人因為脫臼而痛得大嚎。林靈軍隨手拿起一把槍和幾個彈夾便又回到剛剛藏身的所在。

安德烈苦笑道:「你到底是誰呢?居然會比這些在秘密基地中執行清除間諜任務的優秀士兵還要厲害?」

「我就是我,難道會打人就很特別嗎?」林靈軍說完又揹起安德烈快步離開。

「他們出動了將近十個連的部隊,這個地方又是他們的地盤,看來要帶著我逃掉恐怕很難,你乾脆自己走算了。」安德烈勸道。

「你好囉唆,我要是會自己先走,也不會在槍林彈雨下把你搶出來了,你這樣囉哩嚕嗦比子彈還可怕!」林靈軍雖然是斥責的言語,可是口氣聽來很輕鬆,安德烈也不禁笑了出來。

「最好是能找到一個隱密的洞穴,然後幫你止血和治療,不然這樣下去你可能會死的。」林靈軍加速奔跑,好險他取回天醫靈力之後,身手和體力都已經遠勝常人,耐力甚至比世界最頂尖的運動選手還要優秀。

「嗯……」安德烈傷後又撐了這許久,實在感到疲累,伏在林靈軍的肩頭漸漸睡去。

在睡夢中,他似乎回到了故鄉。

故鄉的中學裡面,他看到二十多個學生正端坐在位置聽講台上的老師講課。

老師是一個中年人,摻雜大量灰白的髮色和蒼老早衰的容顏,讓人一望便知他的過去多歷滄桑。

他雙手撐在講桌上大聲說道:「各位同學,請寫下你們對於人類起源的觀點,說說你們認為人類是怎麼來的。我事先聲明,這個問題我也沒有答案,所以不管你的結論是什麼都可以,重點是你如何得到你的結論。」

許多小孩提起筆在紙上沙沙作答,老師則是微笑,轉頭望向窗外遠處的青山,臉容中雖有笑意卻似乎更隱藏著淡淡的失落。

交完答案後,學生們都笑嘻嘻的坐在自己位置上,安德烈看到幼年時候的自己正低著頭羞怯的坐在角落。

「我給安德烈最高分。安德烈……是哪一位呢?」老師顯然不太認識安德烈是誰。

「老師,你為什麼給安德烈最高分,他的答案是什麼?」許多小朋友都好奇的問道。

安德烈看到以前的自己臉上出現又驚又喜的神色,不禁澀然一笑。沒想到,時間往前走去,心情卻不曾消減,那次的喜悅如銘刻於心般,即便是遙遠之後的自己,看到這場景時,如桃甜李酸般的感動立刻浮現。

「呵呵,我把他的答案傳下去給大家看看。」老師將答案紙遞給第一排的學生。

「大家注意,上帝與科學並不是相違背的。」老師說道。

「老師,我爸爸說相信有神的人就等於可以相信任何事情,這是不理智的,我爸爸還說,只要出現訴諸於神的心態,就等於容許自然法則的崩解和奇蹟的發生,那不是一個科學……」一個學生高舉右手大聲說道。

「呵呵,賈許,先等等,讓我把話說完,可以嗎?」老師微笑看著舉手的賈許,他知道賈許的父親是大學教授,也是一個支持演化論的科學家。

「我要說的是,上帝與科學並不是相違背的,科學從來沒有否定過有個超越自然的創造者存在,而且也無法否定。

但是現在的科學也並無法證實有個超越自然的創造者存在。我之前在上課中已經有跟你們說過關於人類起源的幾派說法,有所謂的演化論、神創論乃至兩者皆有的論點,但是重點在於,這些論點都還只是哲學性的推論,都還沒有找到決定性的證據。

我可以說,在人類起源這樣的問題上,你們跟國家科學院的院士有著相同的地位。他們知道的並不一定會比你們多或是比你們正確,也因此,你們不必受到專業的鉗制,可以盡情發揮思考,不要害怕自己說出錯的答案,只要大膽的說出自己思考的過程。

安德烈在這一點上做得很好,所以我給他最高分,也把他寫的東西傳給大家參考,希望大家可以像他一樣,別先準備好答案而先準備好思考。」老師的話語一字一字的敲進安德烈的心中,即使他現在是遠遠的在旁邊看著,但是他知道,那躲在角落的小安德烈內心正澎湃洶湧。

一個鼓勵讓住在孤兒院的孩子有了屬於自己的微弱信心,也點燃了往真理前進的火焰。

如今,安德烈再次聽到老師的話語,手中拳頭緊握,不斷的告訴自己:「我的做法是對的,我並沒有錯,錯的是史旺教授和葛蘭教授……」

不過,就如同安德烈如今的四面楚歌般,這樣的教學方式也給這位老師帶來了大麻煩。

許多有高等社經地位的家長紛紛到學校來抗議。

「我送孩子進學校是為了讓他學習科學,這個老師居然跟小孩子說上帝應該存在,還給支持神創論的答案卷最高分!」

「這傢伙居然說達爾文是錯的!」

「你不過是個中學生物老師,居然敢在我這個大學教授面前賣弄本領?」

種種批判的聲浪湧入學校,只因為這位老師教導孩子,應該平等討論「演化論」和「神創論」的對錯。

學校一開始本是不以為意,沒料到有家長投書到地區性電子媒體和全國性平面媒體上面,也因此引發了一場不小的風波。

在那場風波中,從維護演化論的其他中學老師、大學教授、科學家乃至民權團體的律師都輪番上陣,嚴重抨擊這位老師「以宗教戕害學生的思想自由」。

「這個老師企圖以本身的宗教信仰強迫學生的思考。」

「我查過了,這個傢伙以前本是聯合國科學組織的研究員,卻在兩年前被除名,可見得這傢伙有問題。」

「我從在那個科學組織工作的朋友口中得知,這傢伙宣稱自己觀察到的許多不利於演化論的證據,最後卻什麼都沒有。」

「這傢伙是個激烈的宗教份子,學校怎麼能夠容許這樣的人存在?」

對於種種的批評和攻擊,這位老師始終保持沉默,但是他所挑起的演化論和神創論之爭,就跟在其他地方一般,無法輕易止歇。那個州的州政府甚至因此制定了一條法律,明令規定,州政府不必在科學課程中讓宗教觀點成為演化論的對等替代思想。

這個法令的意思便是,在這個州的各級學校中,演化論將被視為一個不需要討論便直接正確的科學理念,而神創論則成為宗教觀點,不得在課堂中討論以及被教導。(附註:參考書籍:詹腓力著。《是誰輸了這場官司?》。)

這個風波,以維護演化論的正義科學人士打敗試圖以神創論戕害學生思考的老師為結束,這位老師默默的離開了那個小鎮,消失在許多喜歡他的學生面前,不知所蹤。

不過,這位老師臨走前,帶走了這鎮上的一位孤兒,而這位孤兒繼承了那將熄的火苗。

只可惜的是,今天這火苗孕育出的烈火終究還是無法照亮這世界,反而因為燃燒得太過劇烈,連芯都將斷滅。

「喂……該起床了,就算是作春夢也該作完了吧?」安德烈從夢境中被林靈軍叫醒,才醒來,就是一陣肉香撲鼻而來。

「這是哪裡?我們逃出來了嗎?」安德烈勉力爬起,張眼望著四周。

「現在還沒脫離險境。這是在山崖下的一個洞穴,蠻隱密的,而且地方大,加上在半山壁上,通風也不錯,應該可以讓我們躲藏個幾天吧。」林靈軍翻著火堆上的肉道。

「咦,我的傷?」安德烈忽然想起自己的槍傷,下意識便往胸口摸去。胸口和肩膀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妥當,除了有點因為失血過多產生的暈眩之外,安德烈感覺現在的自己好的很。

「你學過急救?」安德烈看著林靈軍問道。

「嗯,吃吧。你已經昏迷了一整天,不過,也好險你昏迷了一整天,所以我幫你清除子彈便不用多費手腳。」林靈軍用隨身的小刀割下一片肉遞給安德烈。

「多謝了……」安德烈接過林靈軍遞來的肉,點頭致意。

山洞中,火堆中的光焰無規則的跳動著,照得兩人的臉忽明忽暗,彼此根本不了解的兩人,這時候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默默吃著林靈軍燒烤的山豬肉,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你為何會突然出現……?」安德烈終於打破了冗長的沉默問道。

「我不是說過了嗎?徐文風告訴我你的處境,我就跑來了呀。你怎麼一個問題要問好幾次……」林靈軍微笑道。

「嗯……我的意思是我搞不懂,因為這很不合邏輯……」安德烈苦笑道,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問題已經問過第二次還是第三次了,只是他要的答案不只是「徐文風告訴我你的處境,我就跑來了呀」這種直白式的答案。

為何徐文風要讓自己身陷險境和幫助史旺等人湮滅自己關於演化論的研究?

為何林靈軍和徐文風同行,彼此卻看來敵意甚重?

為何林靈軍明知有危險,卻仍然願意挺身相救自己?

還有太多的「為何」,連安德烈自己都想不出要怎麼問。

「不合邏輯,嗯……的確啦,對你來說,這的確是不合邏輯,可是對我來說,這卻是相當合理的。」林靈軍笑道。

「可以說清楚一點嗎?」安德烈皺眉道。

「因為,徐文風背後的那隻黑手,便是促成演化論成為主流價值的關鍵人物啊!而我與那隻黑手可以說是宿世之敵。」林靈軍苦笑道,他還真不知道明智光秀為何會把自己當作死敵,這簡直是不合邏輯。

明智光秀並非跟隨織田信長一起長大的家臣,而是在迎立王室之時才加入織田軍團的外來者。不過,織田信長一向用人唯才,所以並沒有因為跟隨時間不夠便讓明智光秀屈居人下,甚至讓他跟織田老臣,柴田勝家,以及從年輕時候便跟隨信長的豐臣秀吉和前田利家平起平坐,重視之處猶有過之,所以光秀的叛變絕對不是因為信長的虧待。

若說明智光秀想要自立為王,或是受到誰的煽動而想反叛,這實在也是不可想像,因為他根本沒有那樣的能力,也因此,他才會在本能寺之變之後瞬間就被豐臣秀吉等織田家臣討平,開始逃亡山林的生活。

「什麼!」安德烈完全不了解林靈軍的意思,他腦袋迅速閃過幾個人物,達爾文、赫胥黎、道金斯、麥爾教授,這些都是大力支持演化論的科學家,可是一想便知道不可能,達爾文甚至已經死去上百年了。

「你知道,聖.傑爾曼伯爵嗎?」林靈軍問道。

「好像在哪裡聽過……」安德烈仰起頭苦苦思索著,總感覺這個名詞並不陌生,自己一定在哪裡聽過,可是現在卻偏偏無法從記憶的倉庫中將之挖出。

「如果你養父對演化論瞭如指掌,甚至曾經參加過世界性的研究計畫,那麼,他一定可以從達爾文的手稿中知道聖.傑爾曼伯爵這個人……」

林靈軍話來沒說完,安德烈已經叫了起來,道:「我想起來了……我養父被趕出安列尼那中學的那次事件中,我遇到過這傢伙……」

「啊!你遇到過?」這下子換成林靈軍訝異了。

「是啊,因為他和另外三個大學教授的說辭甚至讓州政府定下法令,學校不必在科學課程中讓宗教觀點成為演化論的對等替代思想。只是,當時我還小,如果你不先說出名字,我根本不會記起。」安德烈說道。

「不對……」安德烈才剛說完,眉頭登時皺了起來。

「你說,聖.傑爾曼伯爵有出現在達爾文的手稿中,那我遇到的那個就不會是你說的那個……這中間相差了上百年……」安德烈很快的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可惜,那個不對勁才是對的。

「你遇到的跟出現在達爾文手稿上的聖.傑爾曼伯爵應該是同一個。」林靈軍苦笑道。

「這不可能……」安德烈訝異的反駁著。

「可是,事實就是這樣啊,其實,聖.傑爾曼還曾經出現在牛頓的手稿中呢,他是個時空旅行者。」林靈軍說道。

「這未免太荒謬了……這太荒謬了……」安德烈搖頭表示難以相信。

「你不感覺上帝的存在荒謬,卻感覺時空旅行者很荒謬?」林靈軍看著安德烈,眼神中露出了莞爾之意。顯然,當今的「科學」已經深入了每個人的下意識,幾乎每個人都成為了純粹的唯物觀念者,也習慣去否定各種想像的可能性。

因為,那些都「不科學」。

「哈哈,這倒是。我自己正在反科學,卻還是被科學洗腦……」安德烈哈哈大笑,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林靈軍搖搖頭,並不說話,只是凝望著火堆。對安德烈來說,畢生恐怕都得在科學與反科學之間交戰。因為,他不曾見過靈體也不曾穿越時空,更不曾接觸到前世今生,但是對林靈軍來說,這些科學家戰得火熱的話題,對他來說就好像每天早上太陽會升起一般的肯定。

或許,就因為如此,他越來越常感覺自己像個塵世間的路人一般,當大家擁有某些情緒或是討論某些話題的時候,自己只能夠報以不言不語的微笑。

安德烈當然無法知道林靈軍的感覺,他自顧自的繼續說著:「其實,我有時候都會懷疑這個世界正被某種力量操控著,在表面上看來理所當然,且大部分人相信絕對正確的事實,有時候竟是謊言,而那些看來荒謬的事情卻往往是這世界的真相。

我的養父曾經跟我說,科學與反科學,根本沒有意義存在,都只是人類用來定義自然的角度,與自然本體並沒有太大的關係。我們與大自然相比較,是極小與極大的兩邊,以極小的自我當然很難完全得知自然的全貌。」

「這倒是……看來,你很佩服你的養父。」林靈軍兩手抱膝,微笑看著安德烈。

「他是我對科學的啟蒙者,或者說,他是我對真理的啟蒙者。只是,他一輩子都鬱鬱不得志。他選擇站在真理這邊,卻被放逐在世界的角落。」安德烈幽幽說道。

「嗯……」林靈軍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這是個事實,而且目前無解。

「對了,剛剛你說,聖.傑爾曼伯爵是讓演化論成為世界主流科學價值的推手,這是怎麼一回事?」安德烈忽然想起話題又扯遠了,趕緊拉回來。

「這說來話長……」

「沒關係,反正現在時間多,你就慢慢說。」安德烈笑道。

林靈軍無奈,只好挑一些重點跟安德烈說。

雖然是挑重點說,可是如果要讓安德烈能夠了解前因後果,也非三言兩語可以搞定。更何況,林靈軍所知本來就有限,他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明智光秀以聖.傑爾曼伯爵的身分出現在歷史上,想辦法導引世界走向末法,而背後的目的似乎是要末日降臨,滅世出現。

「末法之世,很特殊的名詞,是世界末日嗎?」安德烈對佛法並沒有任何涉獵,聽林靈軍說起末法,還以為是西方常說的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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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4-8 19:44:17 |只看該作者
「末法之世,大概就是末日來臨的象徵吧。在末法之世,許多知道真理的人可能會被送上斷頭台絞殺,而被人崇仰的,都是以散播謬論來滿足個人私慾的惡徒……」

「那現在看來就是末法之世了嘛!」安德烈笑道。

「是的……」林靈軍表情嚴肅的點點頭,安德烈臉上的笑容因為他嚴肅且肯定的態度而收了起來。

「照你這麼說,就是有個跟你有過節的日本古人,不知道為何一心想要讓世界進入扭曲真理的年代,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將善惡和是非嚴重顛倒而讓末日降臨?」安德烈說著不禁感到又好笑又無奈,如果這是真的,他完全不能理解那傢伙為何要這麼機車?

「你上輩子搶了他老婆嗎?」安德烈苦笑問道。

「沒有吧……」林靈軍這時候也不得不想想,是不是自己上輩子太好色,不小心給明智光秀帶了綠帽,不然他幹嘛要這樣找自己麻煩?

「還有,為何他與你有過節,卻是想辦法讓末日降臨?」安德烈忽然想起了這個不可思議的邏輯。

「這個嘛……」林靈軍搔搔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照理說,所謂有過節,大概就是民俗傳說上所謂的「冤親債主」,明智光秀這個冤親債主也真是滑稽,不把自己搞得死去活來,反而去把世界搞得亂七八糟。

如果,林靈軍剛好就是很喜歡這世界亂七八糟;如果,林靈軍就是跟徐文風一樣,立志要把眾生帶入地獄。那麼,明智光秀不就等於莫名其妙的幫了林靈軍(或叫做織田信長)一個大忙?

「這不合邏輯嘛!對吧?」安德烈說道。

「難道我又被徐文風誤導了……」林靈軍抬起頭苦思。

談話到此,既然兩人都陷入迷霧,也就沒啥好談了。安德烈又是在傷後,林靈軍便催促他趕緊入睡。

安德烈蜷縮在火堆旁邊躺著,林靈軍則是起身走到山洞口,坐在僅有一人半高的洞口,望著山洞外的星空。

這個山洞非常特殊,是在山壁的半中間,離上下都有超過百公尺的距離,不過,這山壁並非純然直立的斷崖,而是一個比較陡峭的斜坡而已,林靈軍本是揹著安德烈想涉險從這斜坡下去,看看能否安全的避過追兵逃到山下。

沒想到在半中間發現這個山洞,於是他便暫時先在這山洞中歇腳和為安德烈取出子彈療傷。

這山洞所在雖然不是上不著天下不接地,但是,由於這個坡度甚為陡峭,一般身手不好的人根本無法到達,所以安全性應該是無虞。因此,林靈軍在幫安德烈包紮止血之後便偷出山洞在山中獵取了今天的晚餐才又回來。

經過了這一天驚心動魄的奔逃,雖然體力尚可負荷,精神卻已經因為緊繃而疲累到了極點。

現在已經是清晨三四點了吧,坐在洞口往山洞外望去,就好像坐在半空中一般,接近天亮的凌晨,是一天當中溫度最低的時候,現在雖然還差了一兩個小時,可是,完全入冬的十二月半山,絕對讓普通人冷到發抖。

林靈軍體內的真氣一直在緩緩運轉著,所以,雖然半山的風絲毫不留情,卻無法傷到林靈軍半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林靈軍想著安德烈剛剛對自己說的話,那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

為何明智光秀如此的恨自己?

又為何,明智光秀痛恨自己卻是以苦心促成末日來表現?

林靈軍在腦袋中搜尋著前世記憶和今生在歷史記載上看到的資料,只可惜,他擁有的前生記憶只到本能寺之變,而今生所及,也不過是一些不知道正不正確的歷史資料。

而明智光秀以聖.傑爾曼伯爵出現的這四百年,自己根本完全沒有印象。

吳洛其曾經問過林靈軍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問題:「從本能寺之變之後到林靈軍出生這將近四百年的時間,織田信長的魂魄到底在做啥?」

的確,吳洛其不說,林靈軍還真沒想到,這四百年之間自己到底都在做啥?

如果自己在這兩世之間沒有再度轉世,那麼,織田信長的魂魄也應該存在了四百年啊,以信長那種嫉惡如仇,好戰成性的個性,
不以魂魄之姿千里追殺明智光秀就已經偷笑了,怎麼還會容許明智光秀如此亂搞?

不過,關於這一點,降龍尊者後來給了林靈軍一個非常有趣的答案。

那就是,輪迴並沒有時間與空間的限制,進入輪迴轉生的靈魂就像是動物冬眠一般,這一睡可能是三天,也可能是三百年,但是不管物質世界的時間過了多久,對這個靈體來說卻都只是上一世到下一世的「距離」,或者說是從睡著到醒來的距離罷了,而嬰兒時期便是處在冬眠欲起的狀態。

也因此,許多人回憶起幼時往事,總是會在某個點才開始有「印象」,就好像睡覺般,在睡著失去意識到醒來之間,時間明明流走了七八個小時,可是卻給人只有一瞬,如果沒有作夢,任何人都無法感覺到這七八個小時的存在,也不會對這七八個小時有任何「印象」。

而在將醒未醒之時做的事情,醒來之後也都會印象模糊。

因此,夢與輪迴其實有著難以索解的近似。

當然,解開了兩次轉生相差四百年的謎,也不能解釋安德烈今天提出的那兩個問題。

在林靈軍的印象中,那些分析關於明智光秀為何會叛變的史料,根本就像是政客的道歉一般,毫無意義。

明智光秀會發動本能寺之變,本來就是一個不合常理的謎團,一般史學家猜測的原因不外乎幾個。

最普遍的原因當然是認為,織田信長殘忍好殺,個性喜怒難料,讓身為臣子的明智光秀慄慄不安,最後終於被逼得起事。

這個論點,其實只是事後諸葛,若說是因為信長殘忍好殺,個性喜怒難料,那為何是明智光秀背叛,而非其他如柴田勝家或是豐臣秀吉之輩背叛?

要知道,歷史上有記載的光秀是個標準的禮教人士,膽小、多慮又重禮數。信長如果真是暴虐而令人自危,那背叛者也輪不到明智光秀啊!

更何況,林靈軍知道,織田信長並非如歷史上所說的殘忍好殺,信長燒殺僧侶並非因為單純的仇視佛教,而是有許多惡行之人,藉著聖地比叡山的庇祐來躲避自己的惡行,信長為了平定戰國亂世,才甘冒百世惡名火燒聖域。

再者,有人認為,在信長逐漸平定戰國亂世的後期,將佐久間信盛和林通勝等人流放,也因此讓明智光秀興起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危機感,不過這論點更是不可思議。

信長用人唯才,也因為這樣,像秀吉和光秀這種驚世人才才會願意留在信長身邊奉獻一己之力,佐久間和林通勝會被流放是因為作戰不力,如果有功不賞而有過不罰,那反而是荒天下之大謬吧?

更何況,以林靈軍自己印象所及,自己在前輩子身為信長之時,並沒有虧待過明智光秀,將明智光秀以一介外人的身分提拔為織田四大重臣之一,與後來的豐臣秀吉等人平起平坐,後世史家多喜穿鑿附會,說信長認為明智光秀早晚會背叛自己,這簡直是可笑到了極點。

一方面說信長好殺多疑,一方面卻又容許信長早知道光秀會背叛卻還不加處理的錯誤推論存在,這樣的歷史分析,讓林靈軍只有苦笑。

其實,就連林靈軍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明智光秀會發動本能寺之變。

的確,他記得,在本能寺之變發生前,信長真的有像歷史家所說的,曾經懷疑過明智光秀意圖叛變,可是這個懷疑跟歷史家所作的推斷並沒有任何關係,乃是一種第六感,而信長素來不相信靈感之事,所以沒有當真,終於中伏身亡。

而更令史學家難以想像的事情是,其實,信長已經殺出重圍了,他之所以選擇切腹自殺,是因為妻子阿濃中伏身亡,信長可以說是殉情而死的吧。

總之,林靈軍並不能了解明智光秀為何看自己這麼不爽。

「難道,我真的搶了他老婆嗎?」林靈軍苦笑想著,就他記憶所及,明智光秀老婆實在長得平平無奇,也因此,當時還有人把光秀比為三國時期的諸葛亮,以俊俏之高才娶一個外貌並不相稱的女人做老婆。

而信長的妻妾都是以美貌著稱,所以,說信長會去搶光秀的老婆,實在是天方夜譚啊!

「到底是什麼原因呢?」疲累的感覺襲上了心頭,林靈軍起身來到火堆旁,倚著洞內石壁睏倦的睡了過去。

A.D.1995.12.14.夜晚。C大校園

吳洛其、廖筱星和湘兒三人坐在操場邊的大看台上,望著前方的PU跑道。

「還沒有靈軍的消息嗎?」廖筱星問道,雖然她知道這話接近白問。

「是啊……」吳洛其點點頭。

「唉,靈軍真是糊塗,怎麼會答應跟徐文風那些人出去呢?」廖筱星有點不解的嘆著氣。

「我們對他們了解太少而他們對我們了解太多,這就是靈軍想去的理由吧。」吳洛其回答道。

「嗯……」廖筱星沉默不語,因為這個理由非常合理。

操場跑道上,一堆晚上出來運動的學生和老師正以各自的節奏在操場上慢跑,廖筱星雙手支頤,腦袋中空白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湘兒貼近廖筱星的臉頰邊問道。

「沒有,只是感覺沒啥力氣。」廖筱星有氣無力的說道。

「不要想太多,靈軍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吳洛其知道廖筱星的心意,淡淡的安慰道。

「對啊,妳別忘了,靈軍有那股就算千軍萬馬也擋不住的力量啊!」湘兒跟著附和安慰著。

「嗯……我聽說靈軍在使用那股力量的時候會變得很可怕,就像是惡鬼般毫無理智,是真的嗎?」廖筱星轉頭問道。

「就上次的情況看來,那股力量是經由絕望的怒意引發而出,任何人有那種情緒的時候都會像惡鬼。再說,當瓊儀的靈魂出現時,靈軍也就平息下來,可見得,那時候的靈軍並非沒有理智。」吳洛其思考了好一會,說道。

「如果靈軍可以隨時使出那股力量,不就可以一舉殲滅末日會那些惡徒了嗎?」廖筱星的靈光忽然一閃,提出一個她自己認為很不錯的點子。

「是啊,不過,人的肉體不一定能接受那麼強大的力量,而且,我們也不是很確定靈軍是否真的可以控制那樣大的力量卻始終維持理智。如果一旦失控,那整個新竹……嗯,或者是整個台灣甚至是世界都會遭遇到大災難……」吳洛其說道。

「這樣啊!那好可惜喔……」廖筱星惋惜道。

「對啊,本來葉先生和筱琳都有意想幫靈軍找辦法開發那個力量,可是後來都因為這個顧慮而暫時放棄了。」湘兒接著說道。

「是啊!那次和平島之戰靈軍展現出的力量太過駭人,葉先生從會眾口中知道之後本來提議要找辦法好好開發一下。不過,他知道我們的顧慮之後,也就放棄了。」吳洛其微笑道。

「那筱琳學姐又為何要靈軍開發那種力量?」廖筱星疑惑的問道。

「她們實驗室就是在搞這玩意啊,葉筱琳天天都在磨著想要幫靈軍開發這種力量……」湘兒格格笑道。

廖筱星這時候才想起,葉筱琳的指導教授就是在做這類研究,也難怪她會這麼有興趣了。

三人其實都沒啥心緒說話,這種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很快就結束了,三人又恢復痴呆狀態看著操場上運動的人們。

「如果,靈軍死了……那怎麼辦?」廖筱星還是忍不住憂心的問道。

「不會的……」吳洛其仍然回答一樣的答案,可是他自己知道,廖筱星每問一次,自己心中的石頭就多了一顆,胸口沉甸甸的感覺真是難受。

正沉悶間,一個匆忙而來的腳步聲打破了僵局。

來者正是黃日星,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先傳過來,只聽他高興的大喊著:「收到靈軍大哥的訊息了,在廣東……他在廣東!」

吳洛其和廖筱星幾乎是同時躍身而起,湘兒則是高興得流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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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傳奇回憶篇 39—山之巔

A.D.1995.12.13。下午。廣東山區

林靈軍再度偷溜出山洞,一方面找尋晚餐,一方面則是打探那些來往巡邏的基地人員是否已經鬆懈。

如果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要躲過這些追兵下山並不是太難,可是安德烈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研究人員,沒武功也沒通靈能力,如果基地不放棄搜尋自己和他的下落,那要帶著安德烈安全下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這幾天林靈軍都會趁著出外找尋食物之便趁機打探情勢。可是,基地人員似乎沒有鬆懈的意思,出動了二三十台吉普車在山區中來往巡邏著,看來他們很有把握自己和安德烈還在山上。

林靈軍躲在茂密的長草和樹林中,一台吉普車從他的面前緩緩駛過,他暗自長噓了一口氣,心道:「真是好險。」

一邊要躲避追兵一邊還要獵補山產野味,這簡直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因此,林靈軍大部分都只能利用躲藏的空檔採集可食用的野菜,這幾天下來也只有前天,有順手牽羊到一隻山豬。

「他們到底要何時才會放鬆警戒啊?難道我們要在這邊躲幾個月?」林靈軍看著遠去的吉普車喃喃自語道。

林靈軍雖然一邊在碎碎念,卻也不敢浪費時間,他知道,下一輛吉普車可能不用一個小時就又會開過這邊,他必須要盡快的採到可食用的野菜。

好險,這個山區的植物種類非常繁多,可以拿來當野菜食用且林靈軍也認識的,起碼有七八種。

林靈軍在這次躲藏之前就已經採集到了龍葵和野莧菜,他打算再採一到兩種,將背包裝滿便打道回洞。看情況,今天晚上雖然沒有肉吃,卻也不會挨餓。

在沒有舖柏油的崎嶇山道上走著,一邊要束起耳朵仔細聆聽遠方的聲音,一面要在全都是青綠的各種植物中尋找可以食用的野菜,這趟野外活動旅行,一點都不好玩。

「可惡,怎麼這邊沒一樣是我認識的。時間就快到了,還是再到隱密處躲一下好了。」林靈軍衡量了一下時間,決定先放棄尋找食物,改而尋找隱密的躲藏處。

就在尋覓之間,林靈軍隱約聽到遠方傳來車輪震地之聲,心下大駭,這次的車聲聽來比起以往幾次都來得大,不知道來的有多少台吉普車。

林靈軍四處張望了一會,相中了山路斜坡上一處樹林比較密集之處,這個山區可不是一般供觀光遊樂的山區,所以山道的斜坡即使如林靈軍這般身手矯健之人也是難以輕鬆爬上。

好不容易躲藏隱密,吉普車隊已經開到了近處,車聲隆隆,聲勢驚人,這次來的起碼有上百人之眾,林靈軍暗暗心驚:「難道我的蹤跡已經被他們發現?」

就在車聲掩耳震地之間,整個車隊來到了林靈軍所在之處下方的山道,當前領路的吉普車上,一個金髮高鼻的外國人右手高舉,示意車隊停止,林靈軍的心砰砰亂跳,看來他們是要對這個地方徹底搜查,這下自己可說是插翅難飛了。

「在這邊給我仔細的搜查!」那個領頭的外國人大聲喊道。

後面一整隊的士兵們高聲答應之後,紛紛下車,開始地毯式的搜查。

林靈軍默算了一下眼前的士兵和車輛,總共二十九台的吉普車,一台車載了四到五個士兵不等,所以大約有一百二十人左右。看他們的身手,每一個都是矯健俐落,絕對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戰士,自己一旦被發現可就玩完了。

「搜索用的獵犬來了沒?」那個領頭者站在吉普車上低頭詢問身旁開車的士兵。

「靠,還有搜索用的獵犬,這下我死定了。」林靈軍心下大急,可是現在除了求神拜佛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可用的方法。

「報告中校,彼得上尉已經帶了三隻獵犬在趕過來的路上,大約再五分鐘就會到達。」

「好,這次一定可以找到他們,全體注意,不管找到的是男女老幼,只要不是基地人員,全都格殺勿論。」那中校高聲喊道,其他士兵全都大聲應是。

不到五分鐘,遠處的車聲又響起,看來是那個帶著獵犬的彼得來了,林靈軍輕嘆一聲,自怨自艾的想著:「我真應該聽筱琳學姊的話,積極開發體內那股驚人的力量,現在可好了,只能做待宰的羔羊,動彈不得。」

正想著,遠處的車聲忽然啞掉,接著便是一聲巨響,看來那彼得上尉的車子爆炸了,林靈軍心中大喜,暗道:「我真是太走運了!」

果然,帶頭的中校臉上浮現出咬牙切齒的怒意,道:「好傢伙,原來是在來的路上設埋伏,全隊轉向,後隊變前隊,加速進發,務必要逮到那兩個渾蛋。」

這隊士兵果然不愧是精挑細選的戰士,在不到三十秒的時間就已經全都回到自己所屬的車上,眾車陸續掉頭,從最後面一輛迅速的往爆炸傳來之處進發。

「呼,好險。」林靈軍喘了一口氣,伸手抹去剛剛因為緊張而飆出的冷汗。

就在他心情稍微放鬆的當下,一個聲音在他背後道:「喂,你還不快走?」

「啊!」那聲音就在林靈軍耳旁,讓林靈軍嚇了一大跳,回頭看去,居然是駱承雲。

「你怎麼會在這邊?」林靈軍訝異的問道。

「我和大哥來接你,剛剛那個是調虎離山之計,快走吧。」駱承雲微笑道。

「噢……」林靈軍愕然不解,他有點搞不懂為何駱承雲和徐文風要來救自己。

「你們有精神分裂症嗎?一下子陷害我,讓我掉入陷阱,一下子又來幫我解危,救我出去。」林靈軍跟著駱承雲快速急行,卻也不忘記提出問題。

「嗯……」駱承雲不知道怎麼回答林靈軍的問題,因為要解釋這樣弔詭的狀況實在難以長話短說,只好裝啞巴到底了。

「啊!糟糕,安德烈還在山洞中,我得去帶他出來。」林靈軍走到一半才想起安德烈,趕緊掉頭欲往回跑。

「管他做啥?他與你非親非故,多了他只是你的負擔。」駱承雲見林靈軍往回跑,不禁心中大急,用力扯住林靈軍的手,硬是將林靈軍拖著跟自己跑。

「可是我丟下他,他穩死的。」林靈軍急道。

「死就死,那也是他自找的,他既然要來捋虎鬚,便要有犧牲生命的心理準備。」駱承雲不容分說,只是抓著林靈軍拼命往前跑,他和徐文風約在下一個山頭見,他們是坐直昇機來,因此,只要到達下一個山頭撘上飛機,就算是安全了。

林靈軍大聲道:「可是丟下他太殘忍了,他又沒有犯錯,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夠了,你現在這樣回去,鐵定會碰上基地的人,就算你能順利回去又如何?帶著安德烈那樣的白面書生,你是根本不可能逃得過追擊的,這樣回去只是白白犧牲你自己的生命。」駱承雲厲聲訓斥著,顯然出他對林靈軍要回去的打算非常著急。

「這個……」林靈軍當然知道駱承雲說的是個事實,帶著安德烈,除非是基地人員不再搜查,不然怎都逃不出這如惡夢般的山區。
人總是軟弱矛盾的,尤其在面臨生死關卡的時候。林靈軍就在這樣矛盾的情緒中被駱承雲拖著翻過了山頭,駱承雲指著遠處的直昇機笑道:「就在前面了。」

林靈軍舉目望去,徐文風正笑容滿面的站在直昇機前等著,這倒真是奇怪了,林靈軍估計明天的太陽應該是會從西邊出來。本來是鉤心鬥角,互相敵對的人居然大力幫起自己,這實在是讓林靈軍的腦袋混亂一片。

「來啦,等很久了,快上飛機吧。」徐文風說著便轉身爬上直昇機。

駱承雲放開緊握林靈軍的右手,笑道:「好啦,現在你沒得選擇啦,上飛機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林靈軍往來處看去,因為樹密葉茂而顯得幽暗的森林,在太陽已西的傍晚時分有種令人不安的氣氛。

「上來吧。」駱承雲催促著。

林靈軍茫然回身,看著眼前的直昇機,斜灑而下的金黃色光芒從機體的金屬外皮上反射出來,那柔和的光芒和直昇機周遭一片空曠的景象,讓人感到光明活力充滿胸臆的振奮,這景象與背後的幽暗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我要回去,我不能丟下安德烈一個人,你們要等我就等,不等就走吧。」林靈軍大聲的向駱承雲喊完之後轉身便跑。

「這……這傢伙……」駱承雲有點惱怒的看著林靈軍,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固執。

林靈軍跑了幾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轉身回來,雙手靠在嘴邊大喊道:「謝謝你們。」

林靈軍喊完之後,便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呵呵,這傢伙真是笨得可愛啊!」徐文風看到林靈軍向自己道謝不由得大笑了出來。

「大哥,我們放下他這樣好嗎?」駱承雲問道。

「我能做的也只能是這樣了,難道還要我跟他一起去救安德烈嗎?」徐文風反問道。

「嗯,這個,可是大哥你不是說,天誅還得應在林靈軍身上,如果他就這麼死了,那我們一切計畫豈不是都落空了。」駱承雲說道。

「三弟,人一生都有其際遇和選擇,每一次際遇都得讓人做選擇,而每一次選擇也會造就他往後的際遇,今天,林靈軍做了這選擇,自然有他該碰到的遭遇,難道要我們像保母般的在他身邊照料他嗎?」徐文風臉色漸轉嚴肅的對駱承雲說道。

「不過……救他這一次也無不可,不是嗎?」駱承雲心虛的回答道。

「我們已經給過他機會了,是他自己選擇放棄,剩下就看他的造化了。他如果會死掉,那就代表他沒有執行天誅的能力,那就死吧。」徐文風淡淡的說道。

「這……大哥……」駱承雲欲待再說些什麼,卻被徐文風起手打斷。

徐文風冷冷的說道:「三弟,你這是把感情放在了我們的目標之前,你忘記了我們四兄弟間的約定嗎?」

「這……」駱承雲默然低頭,末日會四天王,每個人都以帶來末日為誓言,立志要將虛偽醜惡且無可救贖的人類推到痛苦的深淵,然後盡情享受著人類因為末日來臨而生的種種恐懼和震駭。

「雖然我們都知道,當末日來臨之時,我們自己也難逃一死,可是我們還是堅持著想把地獄帶來人間,這是為什麼,你都忘記了嗎?」徐文風嚴厲的責問著。

「我記得……」駱承雲點頭回答道。

「你難道忘記了我們曾承諾過,面對善惡顛倒,是非扭曲的末世眾生,必須徹底放棄感情?不管遇到任何事情,我們要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讓末日來臨,不是嗎?」徐文風繼續厲聲質問著。

「我記得……」駱承雲點頭回答,聲音更加小了。

「那你現在是怎麼回事?」徐文風怒道。

「大哥,這些我都記得。可是,我也記得你曾經說過,只要在你面前出現了一個肯不計名利得失,如地藏菩薩般以自身痛苦換得萬民幸福的人,你便會走下執意滅世的看台。而今,林靈軍,很有可能是這樣的人啊!」駱承雲表情痛苦矛盾,語氣中卻有著隱隱的熱切。

「不可能……」徐文風斬釘截鐵的說道。

「可是……他現在跑回去了,而他回去只是為了一個萍水相逢之人,不是嗎?」駱承雲堅定的語氣令徐文風表情一瞬數變。

「你要知道,一時的善心容易,可是一世的善心困難啊!」徐文風嘆口氣說道。

「我知道,可是,至少他可能就是大哥你所說的人啊,他的前世雖是織田信長,但是他的上一個前世卻是大唐天醫孫思邈啊!」駱承雲聽徐文風的口氣似有鬆動,趕緊繼續追擊。

「三弟,那你打算如何?」徐文風嘆道。

「我回去接應他出來,大哥你就在這邊等我們,如何?」駱承雲聽徐文風語氣完全軟化,心中不禁狂喜,趕忙說出自己的想法。

「三弟……你真這麼在意林靈軍?」徐文風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光芒,五分驚訝外還帶著五分惋惜。

「也不能這麼說,只是,我認為他現在如果死掉很可惜。」駱承雲從直昇機上一躍而下。

「三弟……」徐文風叫住駱承雲。

「怎麼了?」駱承雲愕然回望。

「你真的不後悔嗎?你難道不記得以前自己是怎麼因為痛恨人性而選擇加入我們嗎?」徐文風慘然笑道

「我……」駱承雲停下了腳步,與徐文風相對而望,他知道徐文風這些問話必有深意,如果是以往的他,一定馬上就能意會,可是,現在心中諸般想法紛至沓來,根本無暇也無法去作深入的分析,只能站在那邊發呆。

徐文風看著駱承雲呆在那邊卻又很想趕緊轉身而去的模樣,心中不禁浮起淡淡的傷感,道:「如果,你因為回去救他們而失去了性命,怎麼辦?如果,你後來發覺,林靈軍根本不是那個可以讓我走下滅世看台的人,怎麼辦?」

「不可能,地文森基地不是可以要我命的地方,至於大哥你問的第二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只能且顧眼下了,世事難料,不是嗎?」駱承雲回答徐文風的問題之後,臉上露出了微笑,似乎在勸徐文風別擔心太多。

「好吧,去吧,這是你的選擇,如果得付出代價,我也無話可說。我會在這邊等你的。」徐文風揮了揮手,示意駱承雲快去快回。

林靈軍巧妙的閃過幾批巡邏車隊之後,終於接近了這幾天自己和安德烈藏身的山洞。

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由於沒有火把,林靈軍只能藉著月光和微弱的星光來找尋可以到達山洞的斜坡。

就在找尋間,林靈軍聽到不遠處有輕微的足音,顯然有人正踩踏短草而來,林靈軍身子一縮,躲進一株大樹之後,偷眼張望。

沒想到來者居然是駱承雲。

「你怎麼會來這邊?」林靈軍見是駱承雲,心中石頭稍微落地,小心的從樹後閃出問道。

「我在找你。」駱承雲心下高興,因為他正不知該到哪裡去找林靈軍呢。

「找我?」林靈軍疑惑的看著駱承雲。

「是啊,我請大哥在那邊等著,我們趕緊將安德烈帶出來,趁著天黑一起走吧。」駱承雲低聲道。

「哇!你大哥轉性啦?」林靈軍不可思議的叫道。

駱承雲就著月光看到林靈軍訝異卻帶著高興的玩笑神色,不禁也跟著莞爾,道:「別鬧了,快動作吧,夜長夢多啊!」

「我知道了,讓我找一下吧。」林靈軍沿著山道邊坡仔細的尋找,希望能快點找到正確的位置好下這陡坡

駱承雲看林靈軍身體好幾次都因為探頭找尋正確的位置而大幅的超過了邊坡,十分危險,深怕他會因為過度專心而失足,所以緊緊跟著林靈軍,全神的注意著。

林靈軍確定了位置之後,轉身笑道:「找到了,就在這……」

不過,他話才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因為駱承雲來不及抽身回復正常的姿勢,兩人現在幾乎是鼻子貼著鼻子,中間距離不到一公分。

「喂,你發神經啊,貼這麼近!」林靈軍嚇了一大跳,忙用力一推,將駱承雲推離自己。

可是,傳說中的牛頓定律有說:「作用力等於反用作力。」

所以,林靈軍推駱承雲就等於駱承雲推林靈軍,也因此,林靈軍就這樣被自己「推」下陡坡去了。

「媽啊!這是謀殺!」林靈軍慘叫聲中往下跌了下去,那個「殺」字淒厲非常,如果在演電視,絕對可以提高百分之一的收視率。

駱承雲眼明手快的抓住了林靈軍的腳,苦笑道:「沒那麼誇張吧?你真是太大驚小怪了。」

「……誰叫你沒事靠這麼近……」林靈軍倒吊在半空中,晃啊晃的,可是還是不忘記教訓一下駱承雲。

駱承雲將林靈軍像抓小雞一般的提了上來,放在地上,笑問:「沒事吧?」

「嗯,沒事。」林靈軍大噓了一口氣,緩解差點死於非命的緊張。

林靈軍和駱承雲將安德烈接出山洞之後便分成兩路,首先由駱承雲將許多雜草捆成一個稻草人,將稻草人揹在背上,佯裝成林靈軍背著安德烈的樣子,將基地人員引誘往反方向,而林靈軍則是直接帶著安德烈前往直昇機停等的山頭。

「我在半途中甩掉追兵之後就會趕去與你們會合,你們不用等我,能趕就趕,我一個人的腳程絕對比你們兩個人還快上許多。」駱承雲吩咐道。

林靈軍當然了解這一點,安德烈只是一個普通的研究人員,沒有經過特殊的訓練,再加上受傷未癒,要在崎嶇山道和斜坡上疾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自己和安德烈可能會比駱承雲還要晚到達直昇機那。

不過,這樣也好,林靈軍對駱承雲的戒心和不自在感遠比對徐文風小得多,即使到現在,他都還沒撇開徐文風忽然准許駱承雲來搭救自己和安德烈是另有陰謀的想法。

「等……等一下,太累了,休……休息一下……」這是安德烈第二次叫休息了,他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在傷勢仍未痊癒的情況下用不算慢的速度在崎嶇山道上趕路,讓他根本難以負荷。

「你是神啊,都不用休息的嗎?」安德烈好不容易才調好呼吸的節奏,可以平穩的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嗯,照這個速度,我們恐怕要到傍晚才可以趕到直昇機在的山頭。」林靈軍看了一下已經大亮的天色。

他自己和駱承雲昨天才趕過一次這段路,因為不需要配合安德烈的速度,只用了不到三個小時,沒想到,今天跟安德烈一起趕路,才走到一半,就已經花了六個小時。

「你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體力居然像超人一樣用也用不完?」安德烈不可思議的看著林靈軍,他還記得自己中彈受傷的時候,林靈軍揹著自己滿山亂跑,從自己有意識跑到沒意識,就算真是個馬拉松選手也不一定有那麼神勇的體力啊!

「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還是快點休息吧,我們等會還要繼續趕路。」林靈軍微笑道。

「你先是揹著我逃亡了半天以上的時間,中間休息不到一天,昨天又來回我們現在趕的這趟路一次,接著,在完全沒有休息的狀況下,你今天又再趕一次這趟路,而我完全看不到你體力不支……這實在是……」安德烈一邊回想這幾天的生活一邊算著,對林靈軍的表現感到非常不可置信。

林靈軍微笑不語。自己的體力在覺醒之後,本來就已經不同於常人,加上自己一直有在練習孫思邈傳授的「達摩先天功」和「三清訣」,所以在身體耐力和承受力上,早已經超過了專業的運動員。只是,這些要怎麼去跟安德烈解釋清楚呢?

兩人在安德烈身體稍微恢復之後便又繼續趕路。兩人一路上都沒碰到地文森基地的巡邏車。顯然,這招以假亂真,調虎離山非常成功,現在只要駱承雲可以順利甩掉追擊的士兵,趕上林靈軍和安德烈,這一切就算是圓滿落幕了。

只是,到現在,林靈軍腦袋還是有點轉不過來,不知道為何本來是敵對狀態的駱承雲和徐文風會忽然像朋友般對自己和安德烈伸出援手。再說,明智光秀如此處心積慮將演化論推展成無人可敵的信仰,又怎麼會輕易放過安德烈,讓安德烈可以帶著他的所有研究資料安全的生還?

可是,自己和安德烈也沒其他選擇,所有通往山下,看來還可行人的路都被基地的士兵給封鎖了,要安德烈學自己攀巖走壁,那根本是免談,自己每次和徐文風交手,總是處在,明知道有陷阱,也只能乖乖走進去的窘況。

「唉!是我太笨,還是他太聰明?」林靈軍常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好歹自己也是個天醫和戰國霸主的混合體,怎麼老是被徐文風壓著打,難道,自己只混合到信長的衝動和孫思邈的善良嗎?

這一路上,兩人又休息了兩次,只不過,即使經過兩次的休息,安德烈還是越走越慢,眼見太陽已經一路往西降,黃昏的霞光也隱隱出現,林靈軍心中不免焦急,可是他也知道,人的體力是勉強不來的,身為一個對人體還算有研究的「密醫」,他知道再催下去只會讓安德烈的身體發生問題,因此,他只好陪著安德烈緩緩前行。

「還有多遠啊?」安德烈再次停下來,他的兩隻腳已經不聽使喚的發抖著。

「大約還有十公里……」林靈軍苦笑回答。

「天啊!還有十公里……」安德烈的臉極度扭曲著,可是,不能走也得走,他也知道,這是唯一一條可以讓自己帶著那堆資料逃出生天的路了。

就在這個時候,後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兩人而來,林靈軍轉頭看去,果然是駱承雲。

「你們還在這啊!」駱承雲對兩人的緩慢非常訝異。

「是啊,都是我拖累了靈軍……」安德烈彎腰靠著大樹喘息著。

「好險我有先見之明,引著基地的搜捕隊繞了好大一圈才趕過來。」駱承雲笑道。

「你們每個的體力怎麼都這麼嚇人啊?」安德烈搖搖頭,臉上露出苦笑。

「好啦,快走吧。」駱承雲並不回答,只是催促上路。

「我看他不行了,怎麼辦?」林靈軍為難的望著駱承雲。

「嗯……」駱承雲看了看臉色蒼白的安德烈,也知道他已經到達了極限。

「我揹他吧。」駱承雲說完,二話不說便將安德烈整個人揹到自己的背上。

「這……這……」安德烈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但要掙扎下來自己走又沒那個力氣,這了兩聲,只得默默的接受這樣的場面。

駱承雲和林靈軍都是體力過人,少掉了等安德烈的拖累,趕路速度登時一日千里。

「你這樣其實挺好的啊!」林靈軍邊趕路邊笑著對駱承雲說道。

「哪樣子?」駱承雲問道,因為在趕路,所以他沒有轉頭看林靈軍的表情,但是他可以從語氣知道林靈軍現在應該是笑容滿面。

「善良的樣子。」林靈軍微笑回答。

「善良的樣子?」駱承雲的臉露出了有點扭曲的微笑,那種扭曲呈現出他現在心中的複雜。一般人被稱讚善良,應該都會感到高興,可是對駱承雲來說,善良加諸於自己,是貶不是褒。可是,林靈軍稱讚他善良,卻又令他非常窩心,這樣子層層疊疊的情緒,讓他實在不知道臉的表情應該怎麼擺。

「說你善良,你似乎非常痛苦?」林靈軍的眼角瞟到了駱承雲的表情,不覺好笑。

「嗯……這個……你說話總是讓我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駱承雲只好如實以告。

「不是我的話讓你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而是矛盾的心情讓你不知道如何自處。」林靈軍說道。

「碰到你之前,我哪裡有那麼多矛盾?」駱承雲沒好氣的反駁道。

「那很好啊,至少你還會矛盾,表示你還有救,你那個沒良心的大哥,我看地獄一定會為他特地多開第十九層。」林靈軍大力搖頭,誇張的嘆息著。

「大哥,他的過往,有很多難以言喻的悲傷……」駱承雲淡淡的說道,語氣中有著一絲悵惘。

沒多久,兩人已經再度翻過山頭,直昇機果然還停在原地。

徐文風並沒有出來迎接三人,只是靜靜的坐在直昇機內等著。

「你大哥真的沒有詭計嗎?」林靈軍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問駱承雲道。

這時,駱承雲已經把安德烈給放了下來,他見林靈軍滿臉警戒之色,不禁好笑,道:「你是一朝被蛇咬啊!」

「你大哥那條毒蛇,我寧可小心一點。」林靈軍看了看遠處停等的直昇機,心中不由得便升起警戒之意。

「你怎麼不怕我其實也在騙你?」駱承雲笑問。

「這個嘛!我想……你騙不了我的……」林靈軍笑笑做了個結論。

停了一會,他又接著說道:「可是,你大哥就不一樣了,他的心比古井還深,有時候在半夜回想起來,我寧可當年沒有消滅真佛宗。因為,你們比他們可怕一百倍。」

「那是因為無欲則剛,沒有慾望的人便無堅不摧。」駱承雲說著便又邁開腳步往直昇機那邊走去。

「你們還叫無欲?」林靈軍跟上去,搖頭難信。

駱承雲臉上漾起微微的笑意,道:「其實,妙觀的通靈能力不在我們之下,可是他一心只想攫取名利,自然便會破綻處處,而我們不同,我們是很認真的……」

「很認真的害人?」林靈軍挖苦道。

「我們是很認真的要讓末日降臨。」

山頂狂嘯的風不但捲起草地上的細土粒也將人聲捲到半天空,可是,駱承雲這句話卻紋風不動,重如千鈞。

就在說話間,直昇機已在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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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都改成小跑步,以免節外生枝。這一段距離不遠,再加上剛剛的休息,安德烈已經可以勉力舉步,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因為體力而遠遠落後在駱、林二人之後。

「唉!這兩個傢伙都是怪胎。」安德烈緩緩跑步前進,好險直昇機已經只在不到半公里處,所以,他也不擔心會被放鴿子。

駱承雲首先跳上直昇機,但是,就在跳上的那剎那,整個人忽然像失去重心般往後倒去。

安德烈大吃一驚,腳步緩了下來,改成用走的前進。

只見跟在駱承雲身後的林靈軍一把接住從直昇機上摔下來的駱承雲,全神戒備的看著直昇機內艙。

安德烈這時已經走到林靈軍身後不到十公尺的地方,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駱承雲胸口插著一支柺杖般的棍狀物,從前胸通直到後背,傷口處鮮血汨汨湧出,看來傷勢極為嚴重。

林靈軍的口氣極為憤怒的對著直昇機內大喊:「徐文風,你這個敗類,連自己兄弟都不放過。」

安德烈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場景,他不太了解為何徐文風要殺掉自己的好朋友,更不能將這樣隨手殺人的野蠻和徐文風以往給自己的印象做合理的連結。

即使,他之前早已經知道,自己會被地文森基地的士兵們追殺,全都拜徐文風之賜。

徐文風緩緩步出直昇機,來到林靈軍和駱承雲面前。

「三弟,你知道我為何要殺你嗎?」徐文風面無表情,口氣冷淡,似乎駱承雲之於他只是路人甲。

「剛剛才知道……咳……」駱承雲艱難的回答著,胸口被貫入一支柺杖還能開口實在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就因為駱承雲執意要救我和安德烈?」林靈軍怒道。

「你可以這樣解釋,一個人一生總會面臨許多選擇,而這些選擇就成為以後際遇的開端,三弟對你的心軟讓他做出回去幫你的選擇,而他必須為這樣的心軟付出代價。

不過,如果你想要讓自己好過一點,也可以想成,是因為他已經無法繼續堅持自己當初選擇的道路,所以必須死。」徐文風冷冷的說道,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駱承雲和林靈軍,就像是個獵人在檢視著已經掉入捕獸夾的小兔子般。

「就是那個為世間帶來末日的狗屁道路?你們是不是瘋了呢?」林靈軍扶著駱承雲,不敢多用力,所以雖然滿腔怒火,講起話來卻毫無力道。

說話間,駱承雲大口噴出鮮血,抱著駱承雲的林靈軍,上衣登時盡成血色。

林靈軍看駱承雲無力的倒在自己懷中,心中不禁又慟又怒,眼淚登時滿了眼眶。

「我們是不是瘋了並不重要,只是他既然已經無法堅持這路,就該遵守當初的誓言,以身殉道。」徐文風並不理會林靈軍的怒意,淡淡的說出自己的答案。

「為了不知道會不會來臨的末日,竟是連兄弟情分都不顧?」林靈軍質問道,聲音帶著沙啞的哭音。

「你錯了,末日一定會來,更何況,堅持理念的意志力應該超越任何情分……」一個聲音從機艙內傳來,一個黑影緩緩走下。

「又是你!」林靈軍瞪著那黑影,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安德烈腦袋一片空白,思緒翻來轉去都不太能懂徐文風和林靈軍之間的對話,雖然,他每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

「是。」那黑影走到徐文風身邊。

安德烈赫然發現,即使那黑影已經完全的走出直昇機,曝露在夕陽餘暉下,自己仍然無法看得清楚這黑影的真實面目。

那黑影似乎不是個真的人,而僅僅只是個黑色人形罷了。

「明智光秀,我想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讓你這麼恨我?又為何將你和我之間的恩怨牽扯到整體人類的滅亡?」林靈軍怒道。

「我和你之間的恩怨,我總有一天會讓你知道,不過,在那之前的今日,你得先能夠運用你體內那股可怕的力量,否則……哈哈……」

「你又有什麼陰謀?」林靈軍恨恨的說道,他不知道明智光秀為何會提起自己體內的那股力量,但是,照他猜想,明智光秀的建議當然都是有害無利。

「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現在,你自己好自為之吧。」那黑影說完之後便和徐文風一起走上直昇機。

直昇機的螺旋槳緩緩開始旋轉,將山頂原本已經強勁的冷風帶得更加激烈,安德烈伏低身體,用雙手擋住頭臉,而林靈軍則是以身體擋住疾風,以免駱承雲無法承受。

「林……靈軍……」駱承雲低聲在林靈軍耳邊說道。

「是,你想說什麼?你還有什麼遺願想要我幫你完成?」林靈軍既憤怒又哀傷,雖然沒有像瓊儀死時那麼的痛,可是,那累積經年的怒火卻讓他的胸膛充塞了炸藥般能量。

他不能理解,為何徐文風要如此對待自己的兄弟,也不能理解明智光秀如此的處心積慮到底是為了什麼。

「別用那種力量,因為那會讓你成為阿修羅,也不要怪我大哥。大哥……大哥……曾經說過,如果這世界上出現了一個願以觀音之淚普救眾生之人,他便會走下滅世的修羅台,接受自己所犯的錯誤。

你知道嗎,我多希望你就是那個人,一個在絕望中帶希望給世人的人。我從小就渴望有這樣的人出現在我面前,把我從地獄般的人生中解救出來。可是……可……是我沒等到這樣的人,反而碰到了無數的憤恨和屈辱。所以……我選擇要讓世人因為自己的醜陋而陷入毀滅。

我沒有後悔救你,也不責怪大哥,他現在的意志下隱藏著多巨大的憤恨,如果你碰到,你也會想要一舉手而滅盡世人。

可是我求你,一定要……一定要成為那個帶希望給世人的人,我好希望,有個人曾在我小時候,曾在我感到絕望的時候,從天而降,帶給我……帶給我……我好希望有個人在我絕望的時候……」駱承雲用盡力氣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他沒來得及說完便垂目而逝。

「為什麼!」林靈軍的眼淚滴了下來,晶瑩的淚水被強風往後吹去,抬頭看去,直昇機早已經遠離。

這山頂四周空曠,沒有任何高大的樹木可用來減緩風勢,即使沒了螺旋槳的帶動,風勢依然強勁,安德烈感覺自己只要一站起來便會被風捲下斷崖去,因此,他只能伏在地上張望著。

就在這時候,一群人不知道何時從四周緩緩走近。

雖然這些人都還在十分遙遠的地方,可是卻呈現合圍之勢,看來,要下山的道路全都被這些人封死了。

「林靈軍,基地的士兵們追來了!」安德烈驚慌的大喊道。

夕陽這時已經落到了山腰下,剩下的光線根本無法照清楚那群人的面目,但是,在這山上忽然出現一堆人,除了地文森基地的追捕隊之外哪還有別種可能?

不過,很快的,安德烈便知道,果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來人行動雖然迅速,可是腳步顛簸,身搖手顫,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人。

「這……這是你們中國人說的殭屍嗎?」安德烈嚇得牙關打顫。

「你要我別用那力量,可是,我還有得選擇嗎?」林靈軍苦笑,輕輕放下駱承雲,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一舉手便可以拔出村正,因為,體內無稽的痛苦已經讓血液化成激流,而這股激流便是拔出村正刀必備的條件。

安德烈見林靈軍緩步走過自己,停在自己前方約五公尺之處。由於角度關係,所以林靈軍的背影將安德烈的視線完全擋住,安德烈不由得將身體往旁邊挪去,想要從側面看清楚林靈軍的臉。

林靈軍的臉似乎有點扭曲,身周泛起異樣的藍綠光芒,可被安德烈見到的右眼變得血紅。那群不知道是否為殭屍的怪物靠得更近了,可是,林靈軍的側臉並沒有恐懼,微揚的嘴角,竟透出安德烈自認識林靈軍以來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神色。

那種神色叫做殘酷。

A.D.1995.12.15.夜晚。竹北

林靈軍在葉劍關安排的房間中沉睡著,他並不是昏迷不醒,只是體力過度透支,所以需要補充睡眠,安德烈則是被葉劍關安置在客房中。

安德烈來到這邊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打電話回家向養父敘述自己的遭遇和報平安,不過他也得到了一個自己雖然早已猜到卻還是十分心痛的消息。

自己被聯合國所屬的研究單位在計畫中除名了!

理由是,此人具有偏執狂熱的宗教信仰,不適宜從事科學研究。

葉劍關和吳洛其這次沒有像上次那樣目不交睫的守著林靈軍,因為,林靈軍剛剛還起床吃過晚餐,神智意識都非常清楚,看來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而且,林靈軍神困力乏,不希望還有人在旁邊看顧自己,讓自己分心。湘兒本來想留在房間照顧茶水,但是在林靈軍的堅持下,大家只好都離開房間,只讓小黃留下陪他。

葉劍關的房間中,葉筱琳、吳洛其、唐曉宣和湘兒四人坐在沙發上,葉劍關則是來回踱步,五人都不發一語。

葉劍關踱步的速度十分緩慢,偶然間還會停在窗子前面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

竹北這邊雖然是新城鎮的預定地,可是現在都市計畫才剛剛做好,連徵收地段的工作都還沒做完,當然更別談其他的了。也因此,葉劍關這棟別墅外面,幾乎是荒蕪一片,路燈也是隔好遠才有一盞,從二樓的窗戶往外看去,除了些微月光之外,什麼都沒有。

「靈軍這次要休養多久啊?」湘兒擔心的問吳洛其。

吳洛其搖頭道:「不知道,不過這次似乎遠比上次輕微,依照安德烈描述的狀況,靈軍這次只算小爆發吧。並沒有像上次在和平島那般召喚出天嶽龍,也沒有釋放太多巨大的能量。」

「靈軍有這樣的力量不肯用,到底是為什麼呢?就因為擔心會失控?」葉筱琳嘆氣說道。

「在和平島那一次,如果沒有瓊儀的呼喚,我們恐怕全都死了。」吳洛其說道。

「但是,上天給他這樣的力量,一定別有深意,一味拒絕也不是好事,我反而希望他能夠多了解一下這個力量。我絕對可以幫他找到一個使用力量和維持理智的平衡點,也說不定,經過練習之後,靈軍可以在保有理智情況下擁有這樣的力量。」葉筱琳向吳洛其分析自己的觀點。

「嗯……」吳洛其不回答葉筱琳的話,只是低頭思考著。

「其實筱琳的話也不無道理,只是,如果最後靈軍終於失控,那怎麼辦?這是一個一去就不能回頭的路,如果要擁有強大力量就得失去本性,我寧可靈軍像現在這樣。」湘兒擔心的說道。

「有時候,人無法對自己的命運有選擇的權力,我是,妳是,靈軍也是。」葉筱琳不自主的抬頭看了站在窗邊的葉劍關一眼,幽幽的說道。

聽葉筱琳這麼說,湘兒和吳洛其心中都興起了無奈的傷感。的確,人常常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即使一個人的際遇是因著自己不斷的選擇而構成。但是,有時候在經過漫長的人生路後,回頭看去,才赫然發覺,似乎,自己來時路上的那些選擇早被算定。

「很多時候,命運會為我們畫出軌跡,逼得人必須走上那條既定的道路,照我們和末日會交手的情況看來,如果靈軍不想辦法在這世開啟自己體內那未知的力量,或許便會無法完成自己這世的使命。」葉筱琳說道。

其實葉筱琳的話也不無道理,這段時間與末日會和明智光秀的鬥法,天理會始終處於下風的原因,便是因為力量不夠。

天理會有的是人力,可是,除此之外,跟末日會都無法相提並論。

論到靈力,天理會除了林靈軍之外,沒有一個會眾有靈力,最多再加上湘兒和降龍尊者,但是末日會除了徐文風等四個首領之外,大部分的會眾或多或少都擁有靈能力,更何況他們還有修行四百多年且以靈魂之姿存在的明智光秀。

再者,談到鬥法必備的另外一項要素,智力,天理會也是處於絕對的弱勢。明智光秀不但擁有四百多歲的智慧,而且處心積慮安排了這麼多年,要能夠反制並且破解他所設下的巧計,實在不太可能。

十個二十歲的人的智慧,可不等於一個兩百歲的人啊!事實上,十個二十歲的人的智慧可能比一個二十歲的人的智慧還低上許多。

「我想,這還是得尊重靈軍的意思,更何況,假使命運真的為他訂下軌跡,那該來的就逃不了,如果上天真要靈軍重拾那股力量,自然會給他更明確的指示。」葉劍關望著窗外,並不回頭。

「這倒是,我覺得當務之急還是要趕緊藉著這次的事件釐清末日會他們的意向才是。」吳洛其點頭表示贊同葉劍關的想法。

「根據安德烈所說,明智光秀似乎很想讓末日來臨,但是這中間讓我感到有許多地方難以理解。為何明智光秀痛恨靈軍,卻是以讓末日降臨來報復?又為何讓末日來臨要推動一堆有的沒有的科學發展?最後一個,也是我最感到奇怪的,如果真是要讓靈軍措手不及,無法阻擋末日降臨,那就應該低調一點,而不是不斷與靈軍正面衝突,甚至讓靈軍知道他們的真正意圖。」唐曉宣說出自己的疑點,其實這些也都是大家心中的疑惑。

「是啊,這真是很奇怪,還是他們根本是聲東擊西,故意搞個想要滅世的幌子,其實只是分散我們的注意力,最後趁我們分心,一舉擊敗我們天理會?」湘兒順著唐曉宣的問題,提出自己的看法。

「這也是很有可能,徐文風的行事風格就是永遠都在欺騙和設計,他肯擺在我們前面的事實通常都不是事實。」吳洛其點頭表示認同。

葉劍關轉過身,苦笑道:「在我們看來,靈軍現在是落後了明智光秀四百年的設計,明智光秀在這四百年可以想辦法安排自己想要的局,靈軍即使有前世記憶,也不一定能夠破解。

另外,對一個人最狠的報復,不是讓他死,而是把他逼到角落,讓他要死卻不能死,換個方法說,便是讓這個人嘗受到無力的絕望和無窮的痛恨。」

「看來葉先生對末日會的想法已經猜到一二。」吳洛其說道。

「嗯……或許吧。」葉劍關點頭,卻不接下去說話。

A.D.1995.12.16.下午。末日彙總壇

末日會總壇,二樓大廳中,徐文風末日會三天王和沈冠軍、王志成以及沈恩登坐在沙發上,六人間的氣氛並不是太好。

「為什麼要放過林靈軍,你們心中到底有什麼打算?」王志成聲音十分不悅。

「沒有為什麼,現在還不到時候。」徐文風淡淡的說道。

「什麼叫不到時候?」沈冠軍也是非常不高興,在他看來,這次林靈軍跟著徐文風出去,居然可以安全回來,那根本是徐文風有意放水。

「報仇要親手才有快感。」徐文風微笑解釋道。

「親手?」王志成疑惑的看著徐文風。

「你們兩大家族給我們資金和社會資源,我給你親手擊敗林靈軍和吳洛其的機會。」徐文風說道。

「你要我殺人?」王志成立刻生出警戒心,瞪視著徐文風。

「呵呵,殺人又有什麼大不了?我給你們的回報是,讓你們擁有可以匹敵於吳洛其的武功和與林靈軍不相上下的靈力,讓你們可以親自在人生的任何一個戰場將他們打敗。」徐文風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笑笑的看著王志成。

「好,太好了。」王志成想到自己不但將擁有通靈能力和無人能敵的身手,並且可以看到林靈軍被自己處處逼到下風的窘況,心中不禁熱血沸騰。

「那我們必須付你們多少錢?」沈恩登畢竟薑是老的辣,徐文風如此的慷慨,當然得先問清楚代價。

「不需要付錢,可是,你們必須正式加入這場戰爭,黑道對黑道,白道對白道,你懂嗎?」徐文風笑答。

「噢,白道對白道?」王志成不解徐文風的用意,可是他也不想出口詢問,以免顯出自己不夠聰明。

「可以,我很贊同,這兩個孩子也該是正式進入我們企業歷練的時候了,我會在商場上將葉劍關以及他栽培出來的吳洛其完全打敗。但是,希望我們勝利的時候,你們不要成為我們的絆腳石。」沈恩登說話還是帶著一貫的自信和霸氣,這讓田日龍暗暗冷笑。

「那麼,我們何時可以擁有靈力?」王志成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擁有靈力是什麼樣的感覺,也在幻想著自己擁有靈力之後要怎樣大大露臉一番。

「挑個吉時,我們會使用真武陣法為你和沈冠軍開啟靈識,但是在這之前你們必須好好認識通靈是什麼,不要以為通靈是好玩的事情,稍有不慎,不但會讓你自己萬劫不復,也會連累到我們。」田日龍見到王志成那副樣子,心中就無名火起,冷冷的告誡道。

「這什麼意思?」王志成聽到會讓自己萬劫不復,心中不免一驚,趕緊出言詢問,如果通靈會讓自己變成窮光蛋或是殘障,那倒不如不要的好。

「其實沒那麼嚴重,四弟所說的萬劫不復,是指如果你運用通靈能力騙財騙色,無所不為,上干天條,那所遭到的果報自然比你沒能力犯天條來得嚴重。所以,我們會再幫你們開啟靈識前好好幫你們上課,告訴你們關於通靈的禁忌。

你別忘了,我當初找你,便是因為你的命格特殊,正好是林靈軍和吳洛其的剋星,所以我們對付葉劍關,而你們也得全力以赴,擊敗林靈軍和吳洛其。」徐文風說道。

「好,一言為定!」王志成和沈冠軍齊聲笑道,他們現在腦袋中滿是自己未來叱吒風雲的風光。

沈恩登雖然微笑不語,心中也盤算著,該如何運用通靈能力在商場上更進一步,讓沈家的企業從地方登上全國甚至全球。

沈恩登等人走了之後,田日龍三人又是討論另一個沉重的話題。

「大哥,你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三哥被教尊殺死?」田日龍語氣十分不滿,雖然末日會四天王當初是因為共同的目標而結合,表面上除了彼此相處以兄弟相稱,似乎並沒有一般家族中的兄弟關係那般親密友好,可是實際上,這麼多年一同出生入死建立的情誼,豈只是一般朋友而已?

「我沒得選擇,三弟他已經遠離了我們當初許下的諾言,自然必須以死殉道。」徐文風語氣雖然想平淡,可是心中的失落卻難以掩飾。

人畢竟是人,喜愛和痛恨雖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但是一個人卻不可能只單獨擁有這兩種情緒中的一種。雖然,恨得少的人不一定愛得淡,恨得多的人也不一定愛得扭曲,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沒有愛的人便不會有恨,有恨的人,便難以不愛。

「我不認同,但能如何?只是,我一直不認為三哥這樣就該死,教尊未免太過霸道了。」田日龍冷冷的說道,他的內心不只是不滿,還有著些許不安,但是他並沒想太多,因為他已經習慣了用怒意去解釋和掩蓋自己的一切情緒。

「即使剩下三個人,不,即使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我都還是會朝著目標走去,其他的,我也不能說什麼。」徐文風並不辯駁也不願多回答,這也是他一貫的態度。其實,他在從台灣出發直到駱承雲執意要跑回去幫助林靈軍之間,已經好幾次出言暗示和提醒,可惜駱承雲就像被鬼迷了心竅般,難以挽回。

「算了,還是先說往後的正事,這個是屬於我們四兄弟之間的情感,不應該多做討論。」秦虎出言制止,提醒田日龍不該以私害公。

「是,我也正想問,為何要幫那兩個公子哥開啟靈識?我們根本不可能打造出一個通靈能力可以跟林靈軍並駕齊驅的人啊!」田日龍說道。

「王志成又怎麼會知道?」秦虎笑道。

「你們打算拿他做箭靶?」田日龍問道。

「是。」徐文風點頭道。

「他夠這個資格嗎?」田日龍不屑的問道,雖說是問,其實他自己早已有肯定的答案。

「不夠,所以你和二弟要在背後幫他一把,讓他可以當個好箭靶。」徐文風微笑,這是他一貫的笑容,每當精心安排漸入佳境之時,他總是會露出這樣的微笑,是種放心也是一種期待,就像獵人躲在草叢中,看著小兔子一跳一跳的靠近捕獸夾。

A.D.1996.01.18.傍晚。T大男生宿舍

林靈軍的身體這次沒有一個星期就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不過,自從那之後,林靈軍變得沉默了許多,雖然,大部分時間他都跟以前一樣,可是,這變化怎麼能逃得過吳洛其和湘兒,這兩個天天與他相處的人呢?

吳洛其沒有多說什麼,因為,從以前他和林靈軍的相處就是如此,相信彼此都有走出困境的能力。他們倆對朋友的定義便是,給予不斷的支持而不是自以為是的建議和強迫。

湘兒對林靈軍變得深沉且安靜這件事情感到十分不解:「你在瓊儀死了之後都沒有太大的改變,為何這次死的是敵人,反而變得怪里怪氣的,難道你是同性……」

還沒說完,湘兒已經被埋葬在棉被堆裡面了,埋葬她的人有著憂鬱的臉龐,清澈的眼睛,華麗的名字。

「這傢伙還是這麼愛囉唆……」林靈軍繼續把可以找到的棉被倒在湘兒之上,小黃則是在一堆棉被上滾來滾去。

這只能說,嘴巴變得沉默這件事情,不見得有太大的意義。

「好可憐,我知道你強顏歡……」湘兒奮起九牛二虎之力,一隻食指勉強鑽出棉被堆,立誓要戳破林靈軍的強顏歡笑。

「阿唷!誰咬我?」湘兒就像武林高手破關而出一般,轟的一聲從棉被堆中站了起來。

「小黃,乖,我們去散步了。」林靈軍在遙遠的門邊幫小黃整理狗毛。

「是你?還是妳?」湘兒怒氣沖沖的質問這兩個嫌疑犯。

「是她。」林靈軍笑著比著小黃。

小黃蹲坐在地上,一隻右前腳相當無辜的抬起來搖晃著,然後伸長右前腳,「指」著林靈軍。

「可惡啊!」湘兒跳下鐵床,拿起椅子便砸。

就在這時,門呀的一聲,吳洛其走了進來,然後憑空截下椅子。

果然不愧是當世無敵,不過,這次他是用腦袋截下椅子,這可說是稍微奇怪了一點。

吳洛其抹抹額角留下的鮮血,苦笑道:「什麼事這麼激動啊?你們還不快準備,要去參加玄學研究社的社員大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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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傳奇回憶篇 40—遇鬼

A.D.1996.01.18.傍晚。T大活動中心

林靈軍、吳洛其和湘兒三人坐在活動中心演藝廳的最後一排座位,玄學研究社這次的期末社員大會由於人數不少,所以社長借下了活動中心一樓的演藝廳當做大會場地。

林靈軍和吳洛其是為了易方彥和徐紫橦才來參加玄學研究社的,這事還得從林靈軍回來學校沒多久之後說起。

其實林靈軍在和徐文風去加拉巴戈斯群島之前,方彥和紫橦似乎就遇上了麻煩。可是,因為和末日會之間的競力,加上林吳兩人一個星期頂多住在宿舍兩三天,所以根本無暇去理會,等到他們想要找機會探問清楚之時,方彥已經莫名其妙的離開學校回到彰化家中。

而那之後不久,林靈軍便跟著徐文風到加拉巴戈斯群島,歷經了一場荒謬的演化論之旅,等到林靈軍重新回到學校,已經將近十二月底了。

在林靈軍回到學校後的第三天,方彥也從彰化回到學校。

那只是一個普通至極的晚上,不過卻是個不太普通的開始。

當時,方彥臉上灰撲撲的回到了宿舍,林靈軍正在電腦前發呆,吳洛其則是在做伏地挺身。

「方彥你回來啦!」吳洛其停掉正在做的伏地挺身,跳起身來。

「是啊。」方彥懶懶的回道。

「你還好嗎?」林靈軍也停下發呆轉身問道。

「還好……吧。」方彥滿臉猶豫,欲言又止,似乎想跟林吳二人說些什麼,卻又不敢。

「說真的,方彥,人生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的臉上現在就寫著『我帶賽』,何不放開心胸跟我們講講,或許會有點幫助啊!」吳洛其直接切入正題,不再拖泥帶水。

「我……」方彥的背包都還沒放下,房門也還沒關上,居然就像小學生被自己老母拋棄在街上一樣,低聲啜泣。

「快來坐下,有事慢慢說吧!」吳洛其趕緊將方彥拉進來,關上房門。

「紫橦……跟我……跟我……分手了!」方彥接過林靈軍遞來的衛生紙。

「怎麼一回事?你慢慢說。」吳洛其坐了下來,將一罐可口可樂遞給方彥,自己也啪的一聲,拉起拉環,大口喝了下去。

「前一個多月,紫橦似乎撞了邪,常常會迷失在原本熟悉的空間和道路裡面。」

「你們會相信撞邪這回事嗎?」方彥喝了一口飲料,突然想起應該先確定自己不會被當成瘋子才可以繼續說下去。

「相信!」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當然異口同聲的說相信。

「喔!」方彥似乎十分意外於兩人的乾脆和爽快。

「我本來也覺得很奇怪,以為紫橦是壓力太大。」

「你記得有一天晚上,你問我為何臉色怪怪的嗎?」方彥說道。

「當然記得啊!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那天我陪紫橦去中興百貨,居然在中興百貨裡面迷路了四個多鐘頭。」方彥說道。

「迷路?是被鬼迷住嗎?」吳洛其看了林靈軍一眼。

「可能是吧,紫橦跟我說,去內灣的時候,他們一群人路過一個正在辦法會的人家前面,大家打賭看誰敢最靠近的去向那些遺照做鬼臉,大家就免費供應他一個月的餐費。」方彥說道。

「這……真是一堆無聊的大學生。」吳洛其相當不以為然。

「是啊!我聽到也是覺得很無聊,據說是那個陳磊學長提議的。」方彥忿忿的說道。

「陳磊?他似乎一向都是穩重派的啊,跟你看不順眼的吳若華和言永仁那兩個公子哥不同掛的,怎麼他也來搞飛機啊?」吳洛其問道。

「我不知道,但是據紫橦說,她從內灣回來以後就常發生怪事,不是迷路就是掉進奇怪的空間裡面。。」

「那這樣就要分手?」吳洛其不解的問道。

「當然不是。我那天在中興百貨迷路以後,感覺不大對勁,就跟紫橦商量回家找爸媽協助。」方彥說到這裡不禁停頓了下來,嘆了口氣。

「怎麼了?」林靈軍問道。

「其實說起來也是我不好不夠成熟,才會讓紫橦不得不離開我。」方彥表情因為心痛而扭曲著。

「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吳洛其問道。

「回到彰化以後,紫橦的爸媽就帶她去看精神科醫生,但是沒有什麼用。而我爸媽則是罵我為何這麼幼稚,居然會相信紫橦說的無稽之談,所以回彰化之後,壓力反而比在新竹更大。」

「真是該死的不相信,人就是這麼奇怪。」吳洛其低聲說道。

「後來呢?」林靈軍問道。

「後來紫橦的爸媽也經歷了迷路的可怕情境,便相信了,而我爸媽對我要陪紫橦一段時間這個想法很不高興,所以我這一段時間跟父母處得很糟糕。」方彥說道。

「看來是紫橦被鬼纏住了,所以只要不跟她在一起就沒事,是吧?」吳洛其做了一個簡單的結論。

「我猜應該是這樣吧!」

「這段時間我和紫橦兩人的壓力都很大,見面的時候,又常常會迷路迷了好幾個小時。兩人之間的相處真是食不知味,似乎就是為了怕感情淡掉才見面的。」

「怎麼沒有去找人來驅鬼呢?」林靈軍問道。

「有啊,兩三個星期裡面找了六、七個,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每一個的名字名片或事跡都一大堆,一見面的時候也是拍胸保證,可是全都像放屁一樣。」方彥恨恨的說道。

「沒錯,你應該先來問問我們,我們對神棍可是有深入的研究。」吳洛其說道。

「你……以前……也被騙很多次嗎?」方彥結巴的問道。

「算是吧!」吳洛其看了林靈軍一眼,兩人相視嘆了口氣。

「你繼續講吧,剛剛打斷你了。」吳洛其笑著說道。

「本來這樣子就已經夠糟了,沒想到這時候那個言永仁又跑來打岔。」方彥說道。

「言永仁?」

「是啊,她在紫橦回家的第三天還是第四天打電話給紫橦問她的近況,知道一直沒有改善以後,便殺到彰化來。」

「那後來呢?」林靈軍問道。

「紫橦剛開始也不好意思接受他的幫助,但是後來卻演變成,見到我的時候都會忍不住跟我稱讚他,要我多跟他學一點。」方彥有點不高興的說道。

「喔!」林靈軍心中有了點頭緒,眼中閃出一絲寒芒。

「言永仁那個公子哥會比你成熟深情?我可不相信!」吳洛其說道。

「聽紫橦說,言永仁每次陪她掉進奇異的空間的時候,都相當沉著鎮靜,給紫橦很大的安全感,不像我跟小孩子一樣需要人家照顧。而且不會像我一樣抱怨她因為愛玩,才弄得大家雞犬不寧。反而給她無怨無悔的支持。」方彥低聲說道。

「哼,這真是好笑。」吳洛其冷哼一聲道。

「我本來也不相信,但是昨天我跟紫橦和永仁一起掉進詭異的空間裡面,他真的相當鎮定也很樂觀,不斷的說笑話逗我和紫橦開心,反觀我真的完全無法跟他比較。」方彥低下頭充滿愧疚和自責。

「所以你就認輸回來了?」林靈軍問道。

「不是,只是紫橦在永仁的勸說鼓勵之下回來學校,我才跟著回來。永仁說凡事都要樂觀面對,迷路?就給他迷個痛快,看那個惡鬼有多好的耐心繼續纏著不會怕它的人。」方彥語氣中透露出對言永仁這個論調的些微佩服。

「耐心?跟鬼比耐心輸的一定是人!」林靈軍站了起來,長舒了一口氣。

「我們一起去加入那個奇怪的社團吧!」吳洛其拍了拍方彥的肩膀。

就因為如此,兩人在最近連袂加入了玄學研究社。

這時候是各股報告時間,各股股長輪流拿著資料上台報告,台下社員則是交頭接耳的聊天。

「你認為是那個叫做言永仁的傢伙在搞鬼?」湘兒低聲問道。

「我想是。」

「那個言永仁看來沒有半分通靈能力。」湘兒說道。

「所以有共犯,而且,我已經可以猜出共犯是誰。」林靈軍露出了頗有深意的笑容。

「你變了,你以前都不會這樣奸笑的,嗚嗚,你變了。」湘兒露出了憂傷的眼神。

「你……你在做什麼?」湘兒驚恐的指著林靈軍。

「我在畫七星斬鬼符。」林靈軍繼續埋頭畫符。

「嗚嗚嗚,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湘兒說著,將林靈軍的背包倒立,把東西偷偷倒掉之後,然後……林靈軍嘗到生平第一次被蓋布袋的滋味。

林靈軍就在眼前一片黑暗的「布袋」中思考著湘兒的話,的確,自己從地文森基地回來之後,心情有了不小的轉變,似乎變得冷酷了一點。

「別用那種力量,因為那會讓你成為阿修羅,也不要怪我大哥。大哥……大哥……曾經說過,如果這世界上出現了一個願以觀音之淚普救眾生之人,他便會走下滅世的修羅台,接受自己所犯的錯誤。」駱承雲死前說的話一直在林靈軍耳邊迴繞著。

他知道,自己即使不用體內那股力量,還是會成為阿修羅,因為,自己的原靈便是阿修羅啊!

林靈軍知道,當一劫要進入「空」境前,天地之間都會產生劇變,而世界上的生物會因為這些劇變而全都滅亡。

如果要阻止毀滅,便要阻止末法出現,可是,這是沒辦法阻止的,因為,當人類出現之時,末法便會跟著降臨。

從千萬億劫之前,就有許多智者在每次人類初現之時,以慈悲之心,發下大願力,從須彌世界將正法帶到人間。可是,正法現世之後,也總是逃不過成、住、壞、空這四個階段,而當末法將盡,一劫成空之時,天地便會因為末法帶來的破壞產生劇變,將萬物毀滅。

若說,末法現世的徵兆是人類的出現,那麼,末法將盡的徵兆便是阿修羅的覺醒。因為,帝釋天曾經給阿修羅一個承諾,如果祂可以阻止末法蔓延,將正法從重新帶回人間,天誅就會收回。

否則,當阿修羅的力量完全覺醒之時,便會自然引動天地劇變,使天誅降臨。

當然,林靈軍到現在還不能完全參透和回憶起關於阿修羅和天誅之間的關係,也不知道為何當阿修羅完全覺醒的時候,便會引發天誅。更不知道該如何在運用阿修羅的力量阻止末法和不要引發天誅之間取得平衡。

可是,他知道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徐文風他們想要自己引發天誅,所以不斷的刺激自己,讓自己體內那未知的力量漸漸覺醒。

「唉!我該怎麼樣才可以多知道一點?」林靈軍自言自語,唉聲嘆氣,按照之前取回天醫記憶的邏輯,要完全拿回身為阿修羅可以知道的事情,那就是要讓阿修羅成為自己的一部分,又或者說,就是要再度覺醒,成為阿修羅。

而且,更慘的是,就算完全覺醒成為阿修羅,也不一定能記起所有的事情,就像現在自己雖然使得天醫的回憶成為自己的一部份,可是對於許多醫術和前世回憶還是必須靠著不斷的探索才有辦法重新掌握。

這也就是說,自己永遠沒辦法在覺醒成為阿修羅之前就知道一切關於天誅的前因後果,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自己永遠沒辦法趕在天誅之前弄清楚,為何取回阿修羅的力量之後會引發天誅。

矛盾是老天和命運愛玩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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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在從廣東回來之後,都從他的記憶中甦醒,以前只是模模糊糊的事情都有了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

從廣東回到台灣的那一個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境裡面是滿天的閃電和如石雨般的冰雹,血紅的天色透著令人窒息的殺機。在夢中,自己飄身於天與地之間;在夢中,自己的眼淚混雜著心痛隨著冰雨墮下人間;在夢中,驚慌的人們滿山遍野的在自己腳下奔逃著;在夢中,自己舉起的左臂天嶽龍氣剛剛消失。

夢醒之時,林靈軍只記得一個威嚴的聲音和一句話:「人類自取其禍,而你必須背負自己的承諾!」

夢醒的自己,臉上淚痕依舊,那是千萬年的心殤累積而成眼淚,是比瓊儀的離去更令自己難過的心痛,林靈軍不能了解前因後果,只知道,自己不想要讓天誅降臨人間,可是,每一劫空境來臨之時,卻都是因為自己而引發天誅。

很顯然,明智光秀想要的報復便是如此,他不知道從哪知道了這個事情,才會想盡辦法加速末世,讓自己再一次體會那無法抗拒的心殤。

「我……真的搶了他的老婆嗎?」林靈軍到現在還是十分疑惑,是什麼樣的痛恨,讓明智光秀要與自己絕對的作對,從前世發動本能寺之變,阻斷信長稱霸天下,到死後修煉邪道,竊取天機,布局數百年,就為了讓自己面臨不想再經歷的矛盾和痛苦,如果自己不是殺了他老母或是搶了他老婆,那只能說,自己撞上神經病了。

還沒想完,眼前忽然一亮,湘兒已經把林靈軍頭上的布袋拿開,嘟著嘴抱怨道:「不會反抗的傢伙一點都不好玩。」

「拎娘……」林靈軍脫口而出。

「你說髒話!」湘兒一副抓到殺人犯的樣子指著林靈軍。

「我不只想說髒話,還想行兇殺鬼。」林靈軍將布袋罩到湘兒頭上,希望讓這位大小姐安靜一點。

就在這時候,社員大會終於結束了,社長起身宣布道:「各位同學,期末社員大會就到這裡結束了,謝謝大家這個學期的熱心參與,寒假營隊的營前會再見囉!」

社長一宣布完,整個演藝廳馬上熱鬧了起來,有人待在原地聊天,有的人則是拉著同學照相留念。

「你看怎麼樣?」吳洛其低聲問道。

「的確有個女鬼一直纏在紫橦身旁,只要一有人靠近紫橦,那個女鬼便會把另一個人也拖進磁場裡面。」林靈軍對吳洛其說道。

「可是為何這麼多乩童或是法師都看不到這個女鬼?難道方彥他們運氣真的這麼衰,都遇到神棍?」吳洛其不解的問道。

「有可能這個女鬼的靈力比那些法師都還高。」林靈軍說道。

「那怎麼辦呢?你要出手嗎?」

「不,我要讓她和役使她的傢伙現形。你看到剛剛跟李老師一起來的廖先生嗎?他的靈力蠻不錯的呢。」林靈軍從口袋裡摸出一台傻瓜相機。

「可是那個廖先生好像看不到這個女鬼耶,他可以嗎?」吳洛其不解為何林靈軍不親自出手。

「呵呵,他可以看到,我現在只是要知道他為何不出手。我照張照片給他,說不定會有兩個渾蛋一起現形。」林靈軍說完便跑到方彥和紫橦前面去了。

「紫橦,幫妳照張相好嗎?」林靈軍笑問。

「好啊……」紫橦勉強笑了笑。

「好,一、二、三!」林靈軍冷笑著按下快門的同時,也看到那個女鬼露出驚慌的表情。

「還真的照出來了!真是夠神的了!」吳洛其低頭看著相片嘖嘖稱奇道。

「喂,剩下的就交給你啦!」林靈軍將照片遞給吳洛其笑道。

「什……什麼交給我?」吳洛其看著照片上的女鬼,不禁心裡一跳。

「記得啊!你現在要演的劇情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現了這張不知道是誰照的照片,趕緊拿給社團的指導老師李老師,並讓李老師知道他應該找那個廖先生抓鬼。這樣了解嗎?」林靈軍嘿嘿笑道。

「這樣啊,我想一想。」吳洛其和林靈軍一邊走回社窩一邊低聲商議。

社員大會結束之後,李老師和社上一些重要幹部不知道跑哪裡去了,經過詢問之後才知道,李老師和社長正在五樓的中庭和陳磊以及言永仁等商議寒假營隊的處理事宜。

林靈軍、湘兒和吳洛其三人一齊走上五樓,湘兒以睥睨的眼神看著吳洛其問道:「演戲這檔事,你可以嗎?」

「哈哈,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更何況我吳洛其縱橫江湖……」

「這傢伙也變得怪怪的喔。」林靈軍和湘兒在一旁竊竊私語的咬著耳朵。

「對啊,可是為何你用『也』,這是間接承認你自己變得怪怪的嗎?」湘兒運用邏輯分析道。

「嗯……這個嘛!洛基,老師在那裡,快點去吧。」林靈軍指了指前方,玄學研究社的指導老師李一中正在中庭和三五個社員聊天。

「李老師……我……我剛剛……在社窩裡面……整理照片的時候,發現了這張照片!」吳洛其有點氣急敗壞的跑到中庭,打斷了眾人的聊天。

「媽的,真是太假了!」林靈軍躲在暗處看著吳洛其「超假」的氣急敗壞,真是有點後悔。

不過,看來李老師並沒有發現。

「這位同學是……有什麼事嗎?」李老師顯然對吳洛其印象相當模糊。

「這是最近剛加入我們社團的學弟,叫做吳洛其。」陳磊趕緊為李老師介紹。

「吳同學,你說什麼照片?」李老師問道。

「就是這張!」吳洛其拿出照片,臉上洋溢著「惶恐」的表情,讓躲在柱子後面的林靈軍快要昏倒了,而湘兒則是在一旁喃喃自語:「唉!我應該當仁不讓的,演技本來就是我的強項啊!」

「唉!我是不是應該親自上場?起碼會比洛基的演技好上兩倍,嗯,我看是十倍……」林靈軍也跟著喃喃自語。

「這……這是紫橦!她果然被鬼纏住了……」陳磊顯然也知道紫橦撞邪的事情。

「那怎麼辦?」吳洛其問道。

「該怎麼辦?」李老師正在思考。

「是不是應該立刻找個可靠的高人來驅鬼啊?」吳洛其說完心中暗叫:「這樣的暗示夠不夠明顯啊!」

「喔,對了,我們可以找廖先生驅鬼,我看過他驅鬼,十分厲害。」李老師經過提醒以後,果然便講出了吳洛其要的答案。

「終於搞定了。」吳洛其心中暗舒了一口氣。

「喂,方彥,走吧,要去收鬼了。」吳洛其截下一臉失落,正要返回宿舍休息的方彥。

「啊!什麼,找到高人了?」方彥愕然抬頭。

「就是今天社員大會上,李老師請來的風水命相協會的理事廖松啊!」湘兒在一旁解釋道。

「他可以嗎?」方彥回想了一下,不過因為整個社員大會他都是渾渾噩噩的,根本不太記得廖松是圓是扁。

「靈軍說沒問題啦!還不快走?」湘兒催促道,她還挺想看看好戲的。

眾人會合之後,就在李老師的帶領之下,浩浩蕩蕩的來到了廖松家門口。按下電鈴之後,眾人靜心等待著。

紫橦低著頭站在李老師身邊,方彥則是站在吳洛其身邊,兩人之間的陌生就算是笨蛋也看得出來。

「放心吧,等那鬼被收走之後,一切都會好轉的。」吳洛其安慰方彥道。

沒一會,門打開,廖松走了出來,他見到這麼大的陣仗,顯露出吃驚的表情,問道:「李老師有事嗎?」

「廖先生,請你看一下這張照片和這位同學,她最近似乎是撞邪了。」李老師將照片交給廖松並把紫橦召來身邊。

「這……照片是哪裡來的?」廖松眼中精光一閃,抬頭問道。

「這是在社窩的照片堆裡面發現的!」陳磊說道。

當然,這是他聽吳洛其的「轉述」而有的印象。

「這似乎是用傻瓜相機拍的?」廖松的眼神中透露出滿滿的疑惑。

「這……廖先生先不忙研究照片,你應該也有看到那個女鬼吧?」李老師不由自主的向四處張望了一下。

「嗯……」廖松沉吟道。

林靈軍這時已經心中了然,纏著紫橦的女鬼便是由這個廖松所指揮。

這一關一旦明瞭,其他疑點都迎刃而解。

大概是言永仁想要追徐紫橦,但是紫橦和方彥的感情一直都平順,如果沒有意外,要橫刀奪愛追到紫橦並不容易,甚至可以說是不可能。也因此,言永仁就請廖松以自己供養的鬼纏著紫橦,讓紫橦陷入無助,也讓方彥和紫橦之間因為這天外飛來的橫禍有嫌隙,以便自己以一個深情無悔的姿態介入,橫刀奪愛。

林靈軍這幾年下來,多歷詭計陰謀,對言永仁這種為一己私利便用心算計的人可說是厭惡到了極點。他冷冷的對廖松道:「是這個女鬼太厲害了?或是廖先生有什麼顧忌?」冷冷的問道。

「嗯……」廖松聽了林靈軍的說話,眼睛的精光暴漲,不過因為他頭低著,所以除了林靈軍早已知道之外,眾人並無發覺。

「等我一下!」廖松轉身走進客廳。

只見廖松拿著一張空白捲軸和一堆畫筆走了出來。

「寫生?」吳洛其低聲問林靈軍道。

「是,不過是幫鬼寫生!」林靈軍說道。

廖松很快的用2B鉛筆勾描出一個女人的輪廓,一邊畫一邊低聲念著咒語。

「好了,這個女鬼已經被我困在捲軸當中,這位小姐不用再害怕了。」廖松用鉛筆勾勒出女鬼的樣貌輪廓。

「這樣就好了?」陳磊不解的問道,那廖松拿顏料和彩筆出來做啥?

「沒錯,我已經用封魔咒將這個女鬼困住,她再也無法騷擾這位小姐了,再來我會將封印做完整,那便需要一個相當清靜的空間,所以還請各位包涵。」廖松的逐客令下得十分明顯。

從廖松的家中出來之後,大家都是面面相覷,因為實在太平淡了,沒有火焰沒有水滴沒有尖叫也沒有人受傷,跟鬼片整個就是不一樣,這的確讓人很難接受。

「這樣就可以了嗎?」陳磊看著李老師疑惑的問道。

「呵呵,你們別把這種事想得太神奇,真正的高人是不搞噱頭的。」李老師微笑為大家釋疑。

宿舍側門的花台前,吳洛其、林靈軍和方彥三人坐在只有三階的階梯上,湘兒則是跑去廖筱星宿舍打電動了。

「你看吧,問題很容易解決的。」吳洛其笑著對方彥說道。

「我之前遇到很多人也是這樣說啊,結果之後還是照樣撞邪。」方彥現在已經不大相信這些聽起來自信滿滿的言詞了。

「對喔,那到底問題解決了沒啊?」吳洛其轉頭向林靈軍問道。

「解決了一半!」林靈軍沉聲說道。

「什麼叫解決一半?靈軍怎麼知道?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方彥看著臉色不怎麼好的林靈軍問道。

「鬼是收了,人可還沒!」

「人?」

「你知道我剛剛為何叫你演那齣戲嗎?」林靈軍轉頭問吳洛其。

「嗯……你認為廖松有問題?」吳洛其若有所悟。

「這個鬼根本就是廖松放出來的,我看言永仁的鎮靜和沉著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林靈軍說道。

「剛剛廖松在社員大會上有幾次眼神會不經意的飄到那個女鬼身上,一般看不到的人當那個地方是空位,絕對不可能把視線焦點聚集在那邊好幾次。既然看到又不出手,一點反應都沒有,讓我覺得很詭異,所以才藉機試試他。」林靈軍幫吳洛奇解答了心中的疑惑。

「你認為是言永仁請廖松放出那個鬼纏擾紫橦,讓他表演英雄救美?」吳洛其用鄙夷的口氣說出自己的猜測。

「等等……你們可不可以說一些我懂的話,怎麼靈軍好像無所不知的感覺?」方彥急忙打斷兩人的談話問道。

「我也有點通靈的能力吧!」林靈軍簡單的回答了方彥的問題。

「現在問題不在這裡,我們應該趕緊證實剛剛的疑問,如果真的是如此,你跟紫橦不就可以復合了嗎?」吳洛其說道。

「那個鬼是廖松練出來的已經毫無疑問,現在是要想辦法證明廖松和言永仁的關係。」林靈軍說道。

「要怎麼證明?」方彥問道。

「跟蹤言永仁囉!」林靈軍笑咪咪的回答道。

「沒錯,他晚點一定會又偷偷跑出去找廖松,我們要準備好傢伙,殺他個措手不及。」吳洛其雙手互按,骨節發出啪啪連響。
方彥愕然,他總覺得最近又重新認識了林靈軍和吳洛其一次。

新竹的大街上,林靈軍、吳洛其和易方彥三人悄悄隱身在黑暗的角落。他們跟著言永仁來到了新竹市政府附近的街道上,果然看到廖松等在那邊。兩人就在大街上一邊緩步一邊不知道在說什麼。

易方彥皺眉道:「隔了這麼遠,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嗯,小黃,靠你囉。」林靈軍蹲身摸著跟在自己身後的小黃微笑道。

小黃用右前腳搔搔臉,沉思了一會,伸出右前腳,一副要林靈軍交出東西的樣子。

「呃,這世間連狗都是輕忽不得啊!」吳洛其莞爾微笑,看著林靈軍從口袋中拿出一顆金莎巧克力遞給小黃。

小黃滿意的點點頭,將巧克力一口吃完,眼睛瞇成一線,非常滿足的樣子,林靈軍無奈的將另外一個圓扁型的物體交給小黃,道:「別連竊聽器都吃下去了啊!」

小黃搖搖尾巴,小跑步到言永仁和廖松身邊,慢慢的跟在言永仁身後。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我可是付了錢的。」言永仁的聲音非常不悅。

「能怎麼辦,這是天意。」廖松語氣十分無奈。

「什麼狗屁天意,你以為真的有天啊?」言永仁怒道。

「天地鬼神本為一體,你自己要我用鬼害人,卻不相信有神有天?」廖松反駁道。

「哼……就算有天,天也不會管這種小事。還有,我不管天意如何,我只知道你收了我五十萬,然後沒有辦成事情。」言永仁語氣嚴峻,竟然一派上司對下屬的語氣喝斥著剛剛還是滿臉威嚴不可接近的廖松,這真是讓方彥聽的目瞪口呆。

「那張相片很明顯是用傻瓜相機拍出來的,一台傻瓜相機可以照到我修煉的靈體,那不是天意是什麼?

更何況,我剛剛看過徐紫橦的面相,離別紋完全成形,而且看她和她男友的互動狀況,我的確已經達成了你要我讓她和她的男朋友分手的要求。如果這樣你都還追不到她,這是你個人的問題,與我無關。」廖松雖然沒有對言永仁大小聲,可是他看來也不是省油的燈,沒有那麼容易就被言永仁嚇到了。

「哼……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言永仁問道。

「那是你的問題,我頂多給你張桃花符,其他我沒辦法再幫你了,不是不為是已經不能。」廖松語氣堅定的說道。

聽到這邊,小黃不再跟上,轉身跑回林靈軍身邊,林靈軍笑著將竊聽器拿回來,然後一把抱起小黃,用臉擦著她的雙層毛,笑道:「還是小黃厲害。」

「現在可好了,我們總算確定了言永仁和廖松的關係,果然是言永仁這個人渣幹的好事,明天你只要把一切告訴紫橦,這件事情就會圓滿落幕了。」吳洛其開心的搓著手。

從小到大,見義勇為和助人為快樂之本便是他的座右銘,這樣的個性讓他遭遇到不少困難,但也交到林靈軍這樣的好友。

「真是多謝你們!」方彥感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長久壓在心上的石頭終於可以放下。

夜晚的新竹街道忽然間變得充滿生氣,方彥感覺閃爍的街燈就像是在眨眼的天使般微笑的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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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傳奇回憶篇 41—無法挽回的分離

A.D.1996.01.19.凌晨。T大操場

操場上,言永仁來回踱步,顯示出他的憤怒和不耐煩。

「怎麼啦?哈哈,失敗了吧!」一個帶著嘲笑的聲音從操場入口傳來。

一個英挺的青年手插在大衣口袋中緩緩而來,言永仁冷笑道:「我泡妞會失敗?只是還需要點時間罷了!」

「呵呵,別說我沒告訴你,你今晚被人跟蹤了,你跟廖松會面已經被易方彥知道了。」那青年滿臉都是笑意,而這種笑容看在言永仁的眼中就是一種勝利的宣誓。

「可惡的傢伙,居然耍這種小人步數。」言永仁憤憤說道。

「哈哈,你這叫做做賊的喊捉賊嗎?」那青年大笑。

「夠了喔,我當你是朋友,你別以為我好欺負。」言永仁本來心情就不佳,聽那青年三番兩次的嘲諷,終於忍耐不住。

「哈哈,這麼小氣啊!如果不是我好心提醒你,你明天該怎麼面對徐紫橦的質疑?」那青年微笑道。

「哼,你就是那張嘴自大到令人討厭。」言永仁冷哼一聲,臉上卻露出了笑意。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先講先贏,不過,我還是跟你說,你追不到徐紫橦,即使追到,也很快就會失去。」那青年淡淡的說完「預言」後,轉身離去。

言永仁嘿嘿而笑,低聲自語道:「呵呵,等我把紫橦搞上床再好好跟你這自大的傢伙炫燿。」

言永仁說著,快步走到電話亭前面,拿起電話,撥給紫橦:「紫橦,妳睡了嗎?我剛剛又去向那位廖先生要了一個平安符給妳」

A.D.1996.01.20.早上。T大舊體育館

雖然天快亮才睡著,方彥還是不到十點就起床打電話給紫橦,約紫橦在舊體育館側門口見面。方彥特地邀吳洛其和林靈軍前去助陣,為自己壯膽。

見面後,方彥盡量壓抑著自己的興奮,告訴紫橦自己昨天聽到的「內幕」,可是不知道為何,紫橦卻只是冷冷的看著自己,這讓方彥越說越心虛。

「我搞不懂為什麼以前會看不出你的懦弱和卑劣?昨天永仁是特地幫我去多謝廖先生,順便幫我拿了一個平安符,沒想到你卻跑去跟蹤,還回來說一堆他的壞話。」紫橦眼神中流露出心痛和厭煩。

「什……什麼……?我……沒有!」方彥本來以為只要把言永仁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紫橦聽,紫橦便會和自己言歸於好。

「我並沒有喜歡永仁,只是單純厭惡你的不成熟,你以為毀謗了他,就可以挽回我嗎?你忘了那一段我正需要幫助的時間你是怎麼對待我的嗎?」紫橦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激動,幾乎整個舊體育館前的人都回過頭來注目。

「怎麼一回事?」吳洛其和林靈軍也趕緊跑上前來。

「你們這些狐群狗黨幹的好事,還問怎麼一回事?易方彥,你該不會是想要找你的室友來為你的話背書吧?」紫橦冷冷的諷刺道。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吳洛其不悅的說道。

「什麼意思?你們跑去跟蹤永仁,不是嗎?」紫橦說道。

「是啊!要不然我們怎麼發現他跟廖松先生有勾結。」吳洛其說道。

「證據呢?」紫橦雙手一伸問道。

「我們不是最好的人證嗎?」吳洛其不知道這婆娘在發什麼癲。

「我要的是物證啊!有相片或是錄音帶嗎?」紫橦挖苦的問道。

「原來妳是懷疑我們的人格!」吳洛其萬萬沒想到,紫橦會對自己和方彥三人的人格不相信至此。

昨天本來想要錄音,無奈廖松和言永仁選在車水馬龍的街邊見面,能靠著小黃偷聽到談話已經不容易了,還談什麼錄音?

「算了,洛基,這段時間紫橦的壓力太大了,我的確沒有盡到一個男朋友該盡的義務和責任。就當是言永仁為我設下的考驗吧,我的確是不及格的。」方彥揮了揮手阻止吳洛其的談話。

「你說的倒是大仁大義……」紫橦話才說到一半,見到林靈軍瞪著自己的眼神,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紫橦感覺那不是人類的眼睛,眼中紅光帶給自己比前些日子撞鬼還要可怕十倍的窒息感。

「罵夠了嗎?我們走吧!不成熟的人是不值得擁有一份真摯的愛。」林靈軍冷冷的拋下一句話,便離開了。

寢室內,方彥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不知道該說什麼。

「唉,跟我們想的完全不一樣!」吳洛其無奈的說道。

「牽涉到人的事情,變數本來就很多啊!不過我看紫橦是正在氣頭上,並非真的對言永仁有愛情的成分在內。」林靈軍為方彥打氣道。

「我想我應該放棄了吧,紫橦對我的討厭,已經是相當明白的了。更何況那一陣子我表現的的確很糟糕,或許我沒辦法給紫橦真愛吧。」方彥仍然維持著那副死人臉。

「成熟的愛情就是要接受一件事情。」林靈軍說道。

「什麼?」方彥抬頭看著林靈軍問道。

「大家都是人。」林靈軍說道。

「啊!」方彥不解林靈軍說的怪理論。

「會怕死、會抱怨、會退縮都是人性,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看過例外。今天你與紫橦處境顛倒,難道紫橦就會表現的比你更好嗎?」林靈軍沉聲問道。

「這……」對於這個問題,方彥真的不知道。

「體會人性之後便是體諒人性,只有這樣才可以說得上是成熟。而且我看得出來,紫橦喜歡你勝過言永仁很多。」林靈軍說道。

「所以呢?」方彥問道。

吳洛其接著方彥的問題回答道:「所以她不會輕易接受言永仁的。以言永仁不擇手段的個性,一定會有更進一步的行動。」

「這一次,我會把所有證據丟在徐紫橦前面,然後給她一個巴掌。」林靈軍心中燃起了冰冷的怒火,冷冷的說著。

對自己現在的怒意,林靈軍也感到奇怪,不知道是否因為經歷過太多的扭曲和諷刺,心中累積的怒火已經到了隨時可以被點燃的地步,而心中的怒火越烈,表現就越加冷酷,或許只有冰冷如霜雪,才可以包住因為醜惡人間而生的怒火吧。

「你……你是雙子座的嗎?」方彥期期艾艾的問道。

平常文靜溫和的外表和個性與現在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

A.D.1996.01.26.夜晚。新竹卡爾登飯店

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坐在卡爾登飯店內的一個小角落悠哉的吃著晚餐,正值晚餐時間,飯店內座無虛席,十分熱鬧。

「洛基大哥,他們來了。」穿著服務生制服的黃日星端著飯後甜點走到林、吳二人的桌邊輕輕放下,在鞠躬間低身說道。

「嗯,那些設備沒問題嗎?」吳洛其問道。

「是,沒問題,保證他們看到錄影帶之後會想破腦袋。」黃日星賊笑道。

「嗯,麻煩你啦。」林靈軍微笑道。

「大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一點都不麻煩,更何況我最討厭那種耍詭計和心機的公子哥。」黃日星一邊收拾林靈軍和吳洛其桌上已經用完的餐盤一邊說道。

另一邊的包廂內。

「這樣子的安排,言先生滿意嗎?」一個理著平頭的黑衣男子笑道。

「可以,不過昨晚被砍的那一刀實在有夠痛的。」言永仁的手臂上包紮著一圈圈的白布,臉上卻洋溢著得意的笑容。

「那小妞答應你啦?我可是耍刀的高手,輕重緩急我自有分寸。」平頭黑衣的男子跟著賊笑。

「當然啦,我從小到大追女朋友還沒有失敗過呢,這又是我追得最認真的一次,怎麼可能不成功?」言永仁自信滿滿的笑容令人望而生厭。

「那上了沒啊?」黑衣男子身旁一個光頭佬不識相的淫笑著。

「媽的,你不講話沒有人會把你當啞巴!」平頭男子手往後一甩,一拳就爆在那個光頭佬鼻樑上。

「這是約定好的一百萬,但是你要約束手下絶對不可以洩密,到了生米煮成熟飯以後,我會把剩下的兩百萬匯給你。」言永仁說罷起身離去。

A.D.1996.01.27.凌晨。吳洛其居處

客廳中,方彥拿著話筒苦苦的哀求道:「紫橦,妳就再相信我一次,這次是有物證的。」

電話中,徐紫橦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易方彥,你有毛病嗎?要我跟你說多少次你才會死心?我已經答應言永仁成為他的女朋友了,你死了這條心吧。」

方彥還要勸,林靈軍已經將電話切掉,他將方彥手上的話筒拿過來,撥出新的電話號碼,方彥則是愕然不解的看著林靈軍。

電話接通,林靈軍對著話筒說道:「阿星,明天幫我把徐紫橦綁過來。」

電話中傳來黃日星興奮的聲音:「是,沒問題。」

易方彥結結巴巴的說道:「你這樣……是犯法的。」

「你今天紅燈右轉也犯法啊!去睡吧,明天早上你就會看到紫橦了。」林靈軍說完便進房睡覺了。

「我……我以前一直都認為你是狠角色,現在看來好像靈軍比較……比較那個……」易方彥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吳洛其看著房間,心中不禁嘆了口氣。

林靈軍的確是變了,雖然吳洛其並不是很能夠知道,是什麼讓林靈軍多了那點變化,但在那溫柔的外表下的確多了一點冷酷,這樣的變化大概便是明智光秀希望的吧,這其實很容易推想,因為,孫思邈即使道術高深,靈力披靡於當世,卻始終沒有喚醒過天嶽龍,但是信長半分靈力都無卻可以輕易的讓村正顯現真身。

這當中的差別很明顯是在兩個人的個性,不管是從歷史紀錄或是林靈軍本身的回憶看來,孫思邈即使身具醫、武、道三種絕學,卻始終都是過著濟世救人、慈悲為懷,不需要爭名逐利、鉤心鬥角的平淡生活,這樣的人當然不會有信長那種亂世英雄的性情。
織田信長生當日本戰國,群雄並起的時代,他從年輕開始便必須在諸多陰謀算計中打滾,從與弟弟爭奪家督之位到稱霸天下,這當中的經歷非常人可想像,在那之中,若要全身勝出,必須要有一種常人難及的果斷,而那果斷的來源便是心中的冷酷。

那種冷酷難以言喻,只能說,沒有那種冷酷,在拔刀前便會猶豫,而那一剎那的猶豫便會讓自己死於非命。

那種冷酷是出自於心中的熊熊火焰,似乎頗為矛盾,但是這樣的矛盾跟林靈軍體內溫柔和殘酷兩面看似不同,其實一體的交戰,卻又算不得什麼了。

林靈軍不是從加拉巴戈斯群島回來之後才改變的,而是從加拉巴戈斯群島回來之後,他那最後一點用來溫柔自己臉龐的意願都消失殆盡。

林靈軍現在必須面對,慈悲與殘酷同時存在內心的交戰。

慈悲的觀音之淚是否可以和阿修羅的怒火同時存在於一個靈魂中呢?又或者該問,這兩樣特質是截然相反還是同出一源?

如果沒有修羅怒火又如何可以燒盡世間歪曲,還清涼冰雪於人間?如果沒有觀音的慈悲,又怎麼可能抑制得住狂暴的怒火?

這讓吳洛其感到奇妙難解,他有時候會想,那種冷酷到底是如何可以跟溫柔共存?還是說,現在這兩種特質同時存在於林靈軍身上,只因為這樣的冷酷才是剛開始,還沒將林靈軍天性中的溫和侵蝕掉?

A.D.1996.01.27.早上。吳洛其居處

黃日星、易方彥、吳洛其和林靈軍四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上錄影帶的畫面,徐紫橦則是臉色蒼白的站在電視機前面,兩手緊拉著衣服下擺,雙唇緊緊抿著,眼淚在眼眶中轉來轉去。

方彥無言的坐在沙發上,不知道是否該上前安慰紫橦。

「這些資料和那錄影帶妳都拿去吧。」林靈軍起身將錄影帶抽出,連著一袋資料塞進徐紫橦懷中,徐紫橦表情木然的接過,眼淚滑下臉頰,滴落在林靈軍的手上。

「唉!」林靈軍長嘆一聲,安靜的走回房間。

徐紫橦動作僵硬的走下吳洛其家一樓,方彥站起來想追上,紫橦知道是方彥,大哭道:「不要跟著我!」

方彥愕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吳洛其,不知道該怎麼辦。

「給她去吧,她需要時間面對自己。」吳洛其嘆口氣,招手要方彥回來。

方彥怎麼捨得,舉棋不定之間,紫橦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間。

「我會暗中看著她的。」黃日星拍拍方彥的肩膀,快步跑下樓去。

「放心吧,阿星辦事很俐落,紫橦的安危妳就不用擔心了。現在就看她什麼時候可以原諒自己了。」吳洛其安慰方彥道。

「原諒自己?」易方彥不了解吳洛其為何這麼說。

「因為,她以前教訓你的那些詞句現在已經全都逆轉落在她自己的身上,她是沒有面目去面對你才會如此傷心。」吳洛其說道。

「可是我沒有怪她啊!」方彥苦笑道。

「她以前指責你不成熟,指責你不夠愛她,指責你這,指責你那,我想她現在終於明白,其實不成熟的是自己,不夠愛你的是她。她在你和她的戀愛中,一直是受寵的那個,這是對自我認知的翻盤,恐怕要一段時間她才可以接受吧。」吳洛其說道。

「唉!這該怎麼辦呢?如果她想不開,那該怎麼辦呢?」方彥擔心的說道。

「要相信自己所愛的人,那她便可以做到你相信的事情。」林靈軍不知道何時已經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吳洛其見林靈軍已經換好外出的衣服,顯然是準備出門,好奇的問道:「要去哪裡?」

「怕有人想不開啊!」林靈軍微笑,轉身下樓,小黃跟在後面,蹦蹦跳跳,顯然非常開心。

「他們要去做啥?」方彥愕然問道。

「雖然靈軍嘴巴是說想給紫橦一巴掌,可是,內心其實是想讓這一切都可以美滿。」吳洛其微笑道,他知道,林靈軍或許外在變得冷酷了一點,可是,內心依然溫暖。

或許,這才是處世的最好溫度吧,人間就像冰天雪地,如果不將溫暖包在冷酷的外表下,那熱度很快就會被週邊的寒冷凍結。

A.D.1996.02.23。夜晚。天理會總部

「金野遜那傢伙終於回來了。」葉劍關冷冷說道。

夜晚的天理會總部辦公室,燈光明亮,大片落地窗外的新竹夜景,將屬於夜晚的幽思帶進人的心裡面。

「嗯,一統教和末日會之間,會不會像末日會與真佛宗一般呢?」吳洛其問道。

葉劍關拿著筆點敲著桌子,不發一語,顯然正在思考吳洛其這個問題。

「金野遜和明智光秀遲早會拆夥的。」林靈軍說道。

「的確,如果照你所說,末日會和明智光秀的終極目標是讓末日降臨,以金野遜的貪生怕死、自私自利,兩方面遲早會發生衝突。」葉劍關點頭道。

「可是,我還真不了解,明智光秀當初找金野遜來做一統教教主做什麼呢?如果以性格本領來說,徐文風才有這個資格。」吳洛其自言自語的提出疑惑。

「可能是來不及吧,徐文風在十六年前才十多歲,還不成氣候,所以就先找金野遜暫代。」葉劍關苦笑道。

「那麼,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林靈軍問道。

「密切注意金野遜和末日會的互動,他們之間本來就存在的矛盾,我們必須好好掌握。」葉劍關道。

「這沒問題,我早已經派黃日星和殷天平盯著末日會,金野遜方面,我會再加派人手過去,只要一有消息便會回報。」吳洛其回答道。

「金野遜現在可不簡單啊,一統教的勢力比起以前只增不減。從這一點看來便知,這幾年明智光秀非但沒有放棄他,還幫忙他甚多,否則以他的本領性格,一統教怎麼可能可以在歐美兩地快速擴張!」葉劍關說道。

林靈軍點了點頭,想起高中時,自己便是因為一統教才會再度碰到瓊儀,心中不由得一酸。當時自己因為身體莫名其妙的衰落,媽媽特地帶自己去找某個現在也早已經忘記姓名的初級神棍。就是在那邊,讓自己和從小只有一段因緣的瓊儀再度相會,進而開啟了兩人的戀愛。

如今,佳人遠去,只希望十年之約到時,一切皆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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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1996.02.23。夜晚。末日會總部

「金野遜那傢伙太囂張了。」田日龍才剛坐定就大聲抱怨道。

「不是他太囂張了,是你太囂張了。」徐文風微笑道。

「什……什麼?」田日龍沒料到徐文風會站在外人那邊反來說自己,滿臉愕然。

「金野遜沒變,是我們變了。」秦虎拍拍田日龍的肩膀跟著坐下。

田日龍想了一會也覺有理,末日會本來是一統教的一個分支,而徐文風他們本來都是金野遜到處搜羅而來的小卒子,金野遜以高傲的姿態對待他們本來就是合情合理。只是,經過了這幾年分道揚鑣的努力,末日會已經不可同日而語,田日龍當慣了頭,在轉頭當別人的下屬之時,實在很難再像以前那樣唯命是從。

更何況,打從以前末日會四天王都對金野遜沒有特別的敬意,只不過看在他是明智光秀遴選的教主的份上,大家才不得不服從。
「金野遜這傢伙多欲善求,絕對不會想要末日來臨,不知道教尊當初為何會選他做教主?」田日龍抱怨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徐文風搖頭道。

「照理說,教尊是不會誤判一個人的性格,所以,我一直在懷疑,教尊另有深意。」秦虎說道。

「不管如何,金野遜這樣搞下去,對末日來臨也是有幫助的,至於他本人最後的下場如何,我根本不在意,因為他如果想要違背教尊的意思,只有被拿來祭旗的份,我比較在意的是金景峻。」徐文風想到金景峻,眼神不由得流露出難得一見的疑慮。

「他似乎還在讀大學,做個正常的大學生。」田日龍笑道。

「哈哈,他可不會是個正常的大學生啊,對了,先別說這個,二弟,關於健保那事情你處理得如何了?」徐文風笑了笑,轉變話題問道。

「呵呵,沒問題,我私下運作之後,已經確定了,健保並不會給付水藥,而且就算是對科學中藥,現階段也只給付包括我們竹楓在內的數家藥廠所製造的科學中藥,且基準方劑只有不過百種。」秦虎得意的笑道。

「你做的很好,雖然這只是暫時性的,但已經很好了,我們就是要先以西醫的角度去制定各種中醫的法律制度,這叫做先下手為強,等他們在後面努力更改制度的不合理時,許多觀念都已經養成,要改就很困難了。」徐文風拍了拍秦虎的肩膀,意示鼓勵。
「與會協商的幾個老中醫都氣得半死,可是也沒辦法,審查這些法案和資料的不是對中醫一竅不通的,不然就是自許為中西合併很有兩把刷子的偽中醫,林靈軍在的那家中醫診所的言醫生還氣得當場甩袖走人。」秦虎微笑道。

「呵呵,這我可以理解,五六百種中藥有給付的只有百來種,許多重症必須用到的方都不列入給付範圍,這樣下去,大家便會慢慢的習慣了,中醫原來只能看輕症的觀念。」

「沒錯,我特地把許多看來險峻但卻是救久年陳疾的藥都踢出給付。」秦虎點頭道。

「嗯,這樣就可以了嗎?我想那些久病的患者還是很願意自己付錢吧,畢竟都病了這麼久,如果花個幾千塊可以好,有何不可?」田日龍不明所以的看著徐文風和秦虎。

「很多久病重病需要的藥材,五天份就要兩三千塊,而久病不但療程要久,見效也緩,你想想,患者拿了三千塊的藥回去,如果五天裡面沒有比較明顯的好轉,大部分都會想,反正去看健保拿一百塊的藥和這個沒有健保三千塊的藥都是沒感覺比較好,為何還要去給醫生騙錢。」徐文風解釋道。

「嗯……」田日龍點點頭。

「趁著中西醫還處在十分不平等地位,中西醫資訊還非常不對等的時候,我們要快一點為世人建立起錯誤的中醫觀念,才可以讓醫生和病人都陷入彼此相扣的惡性循環。」秦虎說道。

田日龍點點頭,他知道這個循環雖是由教尊策劃開頭,但是,能讓這樣的惡性循環無法停止的卻是人性。如果,所有病患都了解中醫的精髓,願意付出對等的藥費買好藥,又或者是許多中醫堅持著該走的路,不怕因為藥錢貴而讓門庭冷落,那秦虎的苦心策劃就只是白費。

無知和自私,本來就是田日龍對人類深惡痛絕的原因之一。如今,秦虎巧妙的利用人類的這兩樣特性,讓中醫走上沒落,埋葬一門可以體會天道的學問系統,田日龍感到很開心。

可是,一步一步逼近末世的同時,田日龍總有一股暴躁的感覺,內心似乎有一種無法填滿的不足,他不知道那是啥,不過他猜,或許是因為他等不及想讓天誅快點降臨吧。

A.D.1996.02.26。深夜。桃園中正機場

深夜的機場大廳空曠而冷清,明亮的大廳燈光四季如一,從早到晚都堅持著同一種色調和亮度,如果將這樣的不變來比對於機場內,無時都不停變換的旅客面孔,似乎形成了一個諷刺的反差。

這片明亮的空氣到底該屬於不變的場景還是多變的旅人?

孤獨的人在空曠的大廳內更顯孤獨,隔著大片窗戶往外看去,是深沉的夜。

被兩層門隔離過的大廳,寒風絕對不可能吹進來。但是,屬於孤獨的冷意卻在大廳的角落悄悄飄流而過。

一個身著淺咖啡大衣的人在大廳一角安靜的坐著,因為冰冷而凍得通紅的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數十分鐘內唯一的變化,大概就是眼眶中淚水的時滿時退,這大概也顯示了孤獨的人心中總有著渴望著不孤獨的情緒吧。

「妳很機車耶!」一個機車的聲音打破了寧靜的思緒。

「靈軍?」那身著淺咖啡大衣的女孩驚訝不已的看著剛剛坐到自己旁邊的人。

「妳這樣不告而別又是何苦呢?妳明知道方彥很愛妳,難道妳不想回到方彥身邊,不想再回到以前嗎?」林靈軍雙手舉到口邊呵著氣,想讓手變得暖和一點。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邊?」紫橦驚訝的問道。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怎麼能先回答妳呢?」林靈軍微笑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和方彥……」紫橦低頭說道。

「那妳真幸運,家裡夠有錢,可以玩這種連續劇才有的情節,不知道怎麼面對就逃離。」林靈軍的口氣一點都不客氣。

「我……」紫橦默然。

「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女孩子,她說她愛我,很愛很愛我,可惜她的家人很不喜歡我,所以處處刁難我和她的交往……」林靈軍忽然自顧自的說起話來。

紫橦睜著美麗的眼睛不知道林靈軍為何說起自己的事情。

「她不曾為我與家人反目,不曾為我想辦法改變現況,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她喜歡我照顧她,喜歡向我撒嬌,妳說,她是不是真的愛我呢?」林靈軍自言自語的問道。

「我……我不知道,或許她跟我一樣吧,都是從小受寵的女孩,所以……」紫橦有點心虛的說道,她當然知道林靈軍不會憑空發言,而是針對自己對方彥的態度而來,如果依照普通狀況,她當然會認為這個女孩子不夠愛林靈軍,可是如今的自己卻不知道拿什麼來評論,只好說不知道。

「不是的,妳們並不一樣,乍看下,她雖然不曾為我做些什麼,可是她卻有著妳沒有的堅持和對愛情的信任。許多許多不利於我們愛情的阻礙擺在我和她面前的時候,她沒有反擊,卻也沒有退縮,她的堅定很平淡,但是這樣的平淡卻需要非常大的耐壓力。
她雖然喜歡撒嬌喜歡我照顧她,可是她也同時知道,我如果有一天縮手,不是因為不愛她,而是不得已。她和我對愛情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雙胞胎,不會往前卻也不會退後,沒有烈火般的付出,卻有著冰雪般的體諒。」林靈軍說著,眼眶不禁紅了。

紫橦低頭,眼淚滴了下來,她知道林靈軍的意思,即使到今天,自己還是選擇了不好的方法去面對和方彥的愛情,將方彥留在黑暗中,先行離去。

可是,人的個性無法勉強,更重要的是,她無法面對自己那段時間的自私,那是一種對自己長期以來在自己心中影像的否定。

「我今天來跟妳說這些接近廢話的話,不是為了將妳留下,而是希望有一天妳可以回來,重新圓滿妳和他之間的愛情。」林靈軍說完之後,起身離去。

「靈軍……」紫橦出言叫住林靈軍。

「怎麼了?」林靈軍轉頭問道。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情。」徐紫橦說道。

「嗯,請說吧。」

「我有個乾妹,叫做秦幼梅,她不但跟我長得神似,且命格幾乎相同。我有預感,她會來到我們學校,或許……或許她也會遇到跟我一樣的劫難。她比我更小孩子氣,我希望你能幫幫她,或許不成熟的人不值得擁有一份真摯的愛,可是,我希望你可以從旁邊幫她,讓她足夠成熟到擁有一份幸福的愛。」徐紫橦說話之時,眼淚始終不曾停過。

「好。」林靈軍的答應聲沒結束,人已經遠去。

徐紫橦露出安慰的苦笑,她知道,林靈軍一言既出,重如泰山。

A.D.1996.04.08。美國紐約

美國紐約曼哈頓區的聯合國總部,落日夕陽,將總部背後的天空染得通紅,林靈軍跟著安德烈進入總部,在一群金髮碧眼的高大外國人中,林靈軍顯得格外嬌小柔弱。

兩人被帶到一間會議室,會議室中已經坐滿了人,林靈軍看到這樣的陣仗小小吃了一驚,雖然他早已經知道,今天自己來這邊便是要面對一些盤查和詢問,幫安德烈作證,還他的清白,可是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堆人等著來「審問」自己。

整個審查會的主審有三個,中間那個是個白人,叫做道齊斯,左邊的叫做佐伯,右邊那個叫做史密斯,至於其他二三十個不知姓名的人,不知道是來旁聽還是來陪審,反正林靈軍對這些完全不了解,只能安靜的坐在一旁等候問話。

「安德烈,你說你是因為史旺教授的交代才到地文森基地?」道齊斯冷冷的質問,從剛剛一進來,林靈軍便可以感覺到他對安德烈的惡感。

「是。」安德烈點頭回答。

「那你為何接受史旺教授的交代卻沒有順利完成任務,反而半路脫逃?」道齊斯問道。

「因為基地人員要銷毀我帶去的隨身資料,那些都是我多年來研究的成果。」安德烈振振有詞的回答道。

道齊斯微微一笑,靠近麥克風大聲的說道:「在這邊的諸位應該都知道,我會特地邀請你們前來便是因為你們都去過地文森基地,也都了解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我在這邊必須說,地文森基地的存在性質相當特殊,大家都心知肚明,也都知道這是個難以公開的秘密,所以,我想再問安德烈先生一個問題,你既然要去地文森基地,為何要把大批的資料隨身攜帶?」

「這……因為……」安德烈猶豫著,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出真相,說自己怕葛蘭和史旺兩人趁自己去地文森基地的時候把自己的研究資料銷毀。

就這樣猶豫了好半天,道齊斯見他遲疑不答,透過麥克風大聲再追問一次道:「安德烈先生,請告訴我們,為何要把大批的資料隨身攜帶?」

「因為……我不知道地文森基地不可以帶非基地需要的資料進去。」安德烈回答道。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請問,你去地文森基地不過是交辦一份文件資料,來回本來不應該超過一天,為何你要帶著自己過去好幾年的研究資料隨行,這十分不合邏輯,也請你給我們一個解釋。」道齊斯質問道。

「這……」安德烈雙拳緊握,猶疑著該不該說出真話。

「如果你沒有合理的解釋,我們便有合理的懷疑,你在途中已經打開過彌封的秘密文件,認為那份文件對你有極大的商業價值,打算將這份文件賣給國際第三勢力等地下組織。」道齊斯指著安德烈口沫橫飛的說道。

「不是……我絕對沒有打開過那份文件,我會隨身將多年研究資料帶在身邊只是因為……因為我怕那些研究資料會被人趁我不在之時銷毀。」安德烈迫不得已,只好說出來。

「銷毀你的資料?」佐伯和史密斯驚訝的齊聲說道。

「為何有人要銷毀你的研究資料?據我所知,你所研究的根本不是什麼機密,只不過是演化論的相關議題罷了。」佐伯似乎頗感興趣,忙追問下去,

「因為……我所研究的資料會證明過去許多曾經被拿來支持演化論的佐證是錯的,而葛蘭和史旺兩位教授對演化論充滿了宗教式的迷信,所以我必須防範他們會趁我離開之時將這些研究資料銷毀。」安德烈本來不太想說,但是逼到如此境地也只好豁出去了。

「糟糕,安德烈現在是幫自己挖墳墓啊!」林靈軍心中暗暗叫苦。

果然,道齊斯冷笑一聲,問道:「你剛剛所說,對葛蘭和史旺兩位教授可是非常嚴重的指控,這個指控如果屬實,他們兩位不但得退出聯合國的研究計畫,連在美國科學界都將無立足之地。」

「對啊,你可有證據?」佐伯好奇的問道,就林靈軍觀察,這個佐伯和史密斯是中立派,而道齊斯無疑的是站在安德烈的反方,但相當不幸的是,他似乎是主要的詰問者。

「我將研究資料提出的那天晚上,他們兩位就將我調去地文森,這還不夠明顯嗎?顯然是想調走我,趁機動手腳,就像他們對我養父,約翰.古蘭特是一樣的。」安德烈終於完全豁出去了,反正現在少說也不會比多說好到哪裡去。

「約翰。古蘭特是你養父!」道齊斯震驚萬分的低呼道。

林靈軍翹著腳,右手托著下巴,他看的出來,道齊斯的震驚是表現給眾人看的,他應該早就知道了,顯然,這傢伙跟葛蘭和史旺是一夥的。

「我想,既然安德烈已經做出了他的解釋,我們也必須傳喚證人出來,這次的會議我們做了最慎重的安排,就是為了怕造成遺憾,損失一名優秀的研究人才。」道齊斯說完,便有一位高大的白人從林靈軍對面的人群中走了出來。這人林靈軍有印象,他記得曾在徐文風用「煙水遙見術」的時候看到這人和安德烈發生爭吵,所以,這實在不能說是很公平的證據。

經過一番什麼上帝佛祖的保證誓言後,這個證人站在另外一個位置上,佐伯微笑道:「皮諾斯克先生,我想請問你,你是否認為葛蘭和史旺兩位教授對安德烈的研究有強烈的反感,甚至有打算銷毀那些資料的意圖?」

皮諾斯克搖頭道:「我不這麼認為,史旺和葛蘭兩位教授都是科學人文素養深厚的學者,也都知道科學凡事都講證據。當然,安德烈的研究在我們之間引起很大的爭議,可是據我所知,葛蘭和史旺兩位教授也接受了他的研究報告書,並且準備在之後開個小組會議做詳細的討論。」

「那麼,也就是說,你不認為安德烈先生的研究報告留在研究室會有被銷毀的顧慮?」道齊斯笑問。

「對,我並不認為。」皮諾斯克點頭道。

「你們說安德烈和你們發生了很大的爭議,那是不是因此讓他有這樣的顧慮?」佐伯提出質疑道。

「有可能,不過我認為他的顧慮是因為他自己太多慮,攻擊性太強,甚至可以說他是個偏見很重的人。」皮諾斯克回答道。

「怎麼說?」道齊斯打蛇隨棍上的問道。

「我們不過是想好好和他討論他研究中的偏見,他便怒氣沖沖的對著我們大吼,甚至大吵一架,這一點當時在場的其他研究員都可以證明。」皮諾斯克說道。

「喔,你所謂研究中的偏見是什麼呢?」道齊斯繼續問道。

「他對神創論太過執著,所以幾乎整個研究都以不公平的角度去看待演化論的證據。」皮諾斯克回答道。

「胡說八道,我根本沒有!」安德烈怒氣勃發的大罵道。

皮諾斯克見安德烈怒氣沖沖的樣子,不禁大吃一驚,深怕他會失去理智,忙向道齊斯求援道:「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我可不可以先下去。」

「嗯,好,同時也請安德烈先生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別失去理智。」道齊斯沉穩的說道。

「我沒有失去理智。」安德烈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怒瞪了道齊斯一眼。

林靈軍用手遮著臉,心中暗道:「這下又更慘了。」

他知道,安德烈這樣的怒意是可以被理解的,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只要被擺在安德烈的位置上,有憤怒的情緒是正常的。可是,問題在於,道齊斯等人一開始就先把「不理智」的標籤用眾人無法察覺的方式貼在安德烈身上,所以安德烈只要表現出「憤怒」,便等於坐實了所謂「不理性」的指控。

這就好像,某甲醫生藉著醫生的名氣,讓大家種下某乙有躁鬱症的印象,那麼某甲在與某乙有爭執的時候,某甲即使表現的比某乙還不理智,但是只要某乙有出現類似憤怒或是大聲這樣的舉動,大家都會想:「噢,某乙果然有躁鬱症。」

這也可以說是是一種社會力量的負回饋,「大家合力定一個人的罪」這件事情本來就會讓定罪者感到憤怒,而大家又用憤怒去當做證據去坐實定罪者的確有罪。

接下來幾個人都是研究基地的同事,當中還包括與安德烈頗有交情的格雷,他的表情沉重,搖頭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安德烈為何會變成這樣,他一直以來都是很優秀的研究員啊!」

本來期待格雷可以說一點好話為自己扳回劣勢的安德烈這時也完全放棄了,從滿腔憤怒轉成沮喪。

接著上來的是葛蘭教授,佐伯嚴肅的問道:「葛蘭教授,你身為安德烈的頂頭上司,我有責任就這個問題很慎重的問你,也請你好好回答。如果你的回答不實被我們發現,你也將會以間諜之名被判罪。我問你,你是否可以解釋,安德烈為何要在帶著你們交付的文件去地文森基地的途中逃跑?」

葛蘭深吸一口氣,慎重的回答道:「我敢以性命保證,安德烈絕對不是間諜。」

道齊斯點頭道:「噢,那為何安德烈要在去基地的途中脫逃,又為何要到哪裡都隨身帶著自己研究的資料,難道你們真的讓他有這麼重的壓迫感和不信任感嗎?」

「我很遺憾,身為指導者的我並沒有將科學應有的態度交給安德烈,他太過迷信神創論,以致於整個人變得十分古怪,甚至疑神疑鬼,認為與他站在不同立場的我們會設法銷毀他的資料,我真的很遺憾,或許宗教信仰總是讓人失去理智和冷靜吧。」葛蘭表情遺憾的說道。

「也因此,你認為安德烈是單純的宗教狂熱,而不是間諜?」道齊斯問道。

「是,請大家可憐這孩子,他絕對不是間諜,我想在自由的國度裡面絕對可以容得下像安德烈這樣有虔誠宗教信仰的人。只是,我們對於他的研究將持保留的態度。」葛蘭悲憫的表情讓林靈軍想將他活活打死。

「你們認為如何?」佐伯轉過頭去,低聲問道齊斯和史密斯的意見。

「我想安德烈是個宗教狂熱份子應該是沒有疑問的了,既然不是間諜,也就表示他是個自由守法的公民,我們沒有權力對自由守法的公民做任何的拘提。」道齊斯下了個結論。

「等等,我不是宗教狂熱份子,你們為何不看看我的研究?我只不過是戳破了演化論的聖像,才會遭到葛蘭、史旺這些偏執的演化論者的如此對待。在座的你們都是科學研究人員,只要肯仔細看過我的研究便會知道我所言不虛。更何況,我還有人証,我這邊的人証你們怎麼不詢問呢?」安德烈大聲的說道。

「沒錯,我們應該以公平態度做詢問。」佐伯點頭表示認同。

「那我們請這位,嗯……林靈軍先生上來吧。」佐伯愣了一下,顯然對資料上林靈軍的性別有點意見。

林靈軍依著指示站上發言台,等候詢問。

佐伯微笑一下,正要問話,道齊斯卻從中打斷,道:「等一下,我們必須先確認這位林靈軍先生的身分,根據徐文風博士提供的資料顯示,這位林靈軍先生雖然是電機工程學系的學生,可是卻有著相當強烈的宗教信仰,據徐先生所說,他便是為了戳破這位林靈軍先生濃厚的神創論思考才會帶著他去到加拉巴戈斯群島,所以他本人不對林靈軍先生的言論擔負任何責任。」

「噢,又是一個神創論者!」史密斯嘆氣道。

「那這樣的詢問豈非毫無意義?」許多在後面陪審的研究人員都紛紛交頭接耳,看來道齊斯真的是葛蘭那一夥的。

「真的很遺憾,沒想到在這個科學倡盛的世紀,我們還必須為了神與科學的是與非而交戰,我想,徐博士大概也沒料到,自己想帶著林先生去見證演化論的真實性的同時,卻讓這兩位有著狂熱宗教信仰的人反而藉著彼此的無知互相取暖。」道齊斯嘆氣道。

「道齊斯教授,我知道你根本是個狂熱的演化論者,所以你當然不希望我那些戳破演化論的證據面世,我的資料都準備在這邊,隨時可以接受檢驗。」安德烈大聲的說道。

「安德烈,你怎麼可以做人身攻擊呢?」史密斯皺眉道。

陪審眾人紛紛點頭,顯然安德烈的攻擊只是自傷,大家不知怎麼的,竟是沒有意願詳細檢查安德烈口中的那些資料,顯然,大家都被誤導的很嚴重,以為安德烈真的是個神創論者,其實,安德烈根本不是,他的研究資料中也沒有半點在支持神創論,只是對演化論的聖像提出了反駁。

林靈軍終於知道,為何葛蘭要如此深明大義的為安德烈作證,以人格性命擔保他不是間諜?

把安德烈打成間諜,他的研究資料並沒有被否認,如此一來,那些戳破演化論聖像的研究還是可能被公諸於世,引起論戰。但是安德烈一旦被歸類在無可救藥的偏執宗教狂,那麼他的研究也就連帶被否認,這是一個很棒的例子,教導我們如何為敵人張貼身份以獲取辯論勝利。

簡單來說,這也不過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高等應用。

只是沒想到,屬於科學範疇的演化論不但建立起聖像,這些聖像還是如此光輝燦爛而不可違逆。

「你們安靜一點,既然我都上來了,總該讓我說些話吧?」林靈軍氣沉丹田,一字字的說道,雖然在吵雜聲中,他的話語還是一清二楚的鑽進了每個人的耳內,眾人也都因此而漸漸靜了下來。

「你想說什麼?」佐伯問道。

「你們問了這麼多問題,現在換我來問你們,可以嗎?」林靈軍笑道。

林靈軍此言一出,眾人登時議論紛紛,道齊斯眉頭打了十七八個結,準備開口駁斥,沒想到佐伯卻感到頗有興味的說:「這倒有趣,你就問吧。」

「你們當中有哪一個詳細的看過安德烈的研究報告?有的請站起來!」林靈軍問道。

偌大的會議室本來人聲紛雜,這時忽然靜了下來。

「我看過。」葛蘭等人紛紛站起來說道。

「不用你們說我都知道你們看過,而且很不巧的是,我也看過,哈哈。」林靈軍笑道。

葛蘭有點不悅的說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看過,我看過,這沒有意義,因為我們是需要被裁判的當事人。如果做仲裁的諸位研究員都沒看過該看資料,如何做出公平的判斷?好了,接著是第二個問題,在座各位,誰可以找出安德烈研究資料中有支持神創論的論述?」林靈軍道。

會議室內更加安靜了,幾乎到了針落可聞的地步。

「演化論和神創論本來就是兩個完全沒交集的集合,一般不贊成演化論者都是神創論者,根本沒有第三種可能,所以我們這樣的邏輯推理並沒有不對。」史密斯顯然對林靈軍的質問感到不悅,他本來也就比較相信演化論,林靈軍的質問不但沒有讓他靜下來思考,反而將他往另一邊推去。

「噢,那最後一個問題,為何支持神創論是迷信,支持演化論便是科學?」林靈軍問道。

「因為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神的存在,那些靈媒、神通、魔法、神蹟都是用來騙人的把戲。」道齊斯的聲調拉高,顯然他被林靈軍激怒了。

「給我證明。」林靈軍伸出手對道齊斯說。

「給什麼證明?」

「給我神不存在的證明,你要證明神不存在,不能用你看不到摸不著去證明,那頂多只能說,目前你無法證明神是否存在,而不能說神不存在,這是基本的科學態度。」林靈軍說道。

「你們看……這個人是瘋子,他居然跟我辯論起神是否存在的荒謬問題!」道齊斯左右張望,並且轉身大聲道,試圖激起大家的認同。

很顯然,他成功了,會議室內又陷入混亂的局面。

「你涉及人身攻擊了,這又是一個不科學的態度,我不是跟你辯論神是否存在,而是教導你不應該以先入為主的偏見去看待任何議題。」

「我哪裡有先入為主的偏見,你根本是一個偏執的有神論者,我們難道還要在這邊聽你鬼扯嗎?」道齊斯怒道。

「那我可不可以說你是個偏執的無神論、排神論者?有神無神,你已經先入為主肯定無神,這就是科學的態度嗎?」

「廢話,神只是一種文化和一種心靈信仰,跟科學有何關係?」道齊斯說道。

「可是,或許真的有神,只是你看不到,就像我們以前在顯微鏡沒發明前,不都看不到細菌嗎?」林靈軍笑問。

「你簡直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宗教狂熱份子,居然說有神,哪裡有神,你告訴我啊!」

「我說或許有呢!」林靈軍問道。

「你可以證明這世界有神,我這條老命都可以給你,哈哈!」道齊斯狂笑道。

「很好,這是你說的,我就是神,把命拿來吧!」林靈軍走下證人席,一步步朝著道齊斯走去,滿頭的黑髮轉成灰白,雙眼紅光流溢,整個會議室的氣溫陡然下降,密閉空間無故起風,捲得眾人雙眼難睜,在場眾人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都嚇得驚叫奔逃,還有人在大喊「魔鬼」聲中暈厥過去。

神降臨世間,真的會得到人們的認同嗎?

還是,人對神的期待只是一種對慾望的要求,所以,當神的出現違背了自己的思考和利益之時,人類就稱之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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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傳奇回憶篇 42—兩個開始

A.D.1996.09.09。夜晚。翰林中醫

春去秋來,時光匆匆,轉眼半年已經過去,大一升大二的暑假也快接近尾聲了。不過,對林靈軍來說,暑假的意義是很淡的,他選了兩門課暑修又加上許多的外務,整個暑假都相當忙碌。

四月放完春假以後,林靈軍終於決定,要想辦法開啟屬於阿修羅的力量。

雖然,駱承雲在臨死前千叮萬囑,希望他不要運用那力量,以免開啟天誅。但是,林靈軍在經過許久思考之後,還是主動要求張為農和葉筱琳幫忙自己,讓自己在不需要情緒引導的情況下就可以運用自己靈魂內那未知的巨大力量。

吳洛其問起原因,林靈軍的解釋很單純:「明智光秀希望我重新取回阿修羅的力量,他認為那樣會開啟天誅,可是,真是這樣嗎?他如果可以通曉一切,早已經放下執念,涅槃成佛,而現在看來,顯然他還沒通曉一切,因此我又何必侷限於他的見解而畏首畏尾呢?」

這一段時間,在葉筱琳的幫助下,林靈軍已經稍微能夠掌控自己體內那股巨大的力量,這半年間,他每個月都會在十八尖山上的自由車場練習釋放力量,雖然,他目前能夠掌控的部分還是不怎樣,可是至少他已經可以隨心所欲的拔出村正刀了。

除了開發靈力之外的大部分時間,林靈軍不是待在翰林中醫診所便是在天理會處理自己和吳洛其負責的事務,所以他和吳洛其兩人的功課都沒有很好,只維持在全班的前百分之二十。

在天理會的事務上,因為葉劍關漸漸放手不再管事,所以林吳二人的擔子變得比剛進天理會的時候重了許多。不過,好消息是,田世倫和葉筱琳在六月研究所畢業之後也進入了天理會的漢思集團任職,葉筱琳的身分是特別助理,田世倫則是進入漢思集團所投資的電子公司擔任工程師。

葉劍關將天理會的權力明白劃分成三部分,一部份交到唐曉宣和葉筱琳身上,一部份則是由吳洛其和林靈軍掌舵,剩下由他自己掌控的部分,頂多是保有集團的股權和與唐曉宣等人商量集團事務的權力罷了。

葉筱琳對葉劍關的不諒解也似乎在眾人的努力下漸漸有改善,雖然她大部分時候都還是冷言冷語的。可是,至少她認清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必須和父親共同努力,打完最後這一仗,才可能恢復成正常人的生活。

也因此,儘管她在好友前面會諸多抱怨,可是還是會乖乖的遵照葉劍關的安排去上各種各樣的課程。

當然,這些課程有些是很神奇的,比如,射擊。

一切看來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除了葉劍關本人之外。

葉劍關的衰老出乎意料的快,這衰老不是指體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很多時候,林靈軍和吳洛其甚至會懷疑葉劍關是否在偽裝,因為,他變得實在太和善了。

尤其最近三個月,他在把幫中所有大小事務都交給了唐曉宣和吳洛其之後,除了在處理漢思集團業務時會外出,其他時間幾乎都待在竹北的家中種花種草。

林靈軍和吳洛其曾經私下和葉筱琳以及唐曉宣討論過,四人都對葉劍關這樣的變化感到不解。當然,葉筱琳還是那副冷言冷語的樣子評論著:「殺人殺多了,怕下十八層地獄,當然要趁現在還有命的時候多積點陰德多享點清福囉。」

林靈軍三人對這樣的評論只能相視苦笑,這個評論很糟糕,但或許是對的吧。

至於在中醫診所方面,林靈軍幫忙任健中解決掉心中困擾已經快要一年了,這將近一年的時間,任健中有了戲劇性的變化,這變化就連以前總是以高傲態度對待任健中的言仲德都感覺出來了。

首先,任健中在擺脫心結之後,身體也很快的好了起來,身心都恢復的情況下,整個人的活力跟著恢復。在林靈軍的教導下,他的中醫修為突飛猛進,雖然不能說有多厲害,但是隨著時間過去,也逐漸累積了一定的能力和自信。

而言仲德的個性也因為林靈軍和任健中這股制衡力量的出現變得沒那麼火爆了。人都是如此,沒了頭頂的天就會自以為是神,任健中醫術的進步和林靈軍身為秦醫生徒弟的身分讓他在罵人之前會考慮一下,也因此整個診所變得比以前和氣多了。

診所除了言仲德和任健中之外的另一位醫生,殷正剛,在跟診期滿之後,跑回大型醫院當醫生了。

今天是星期一,又是輪到林靈軍值班,林靈軍除了星期一已經不再固定值班了,大部分時間他都是用跟診的方式在任健中或是言仲德身邊吸收臨床經驗,不過,想當然的,所謂吸收臨床經驗,其實只是將自己記憶中的醫術重新應用,因為言任二人的醫術相較於秦老醫生和孫思邈來說,實在判若雲泥。

很快的,看診時間已經接近尾聲,診所中已經沒有任何病患了。

任健中在診間外看著政論節目,林靈軍則是高興的抹桌擦地,好不忙碌。想到等下就可以回去洗個熱水澡,然後舒服的躺在床上矇頭大睡,他的臉上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小黃剛剛不知道到哪裡逛完街,看來相當疲累,蜷曲在椅子上睡著大頭覺。任健中微笑輕輕撫摸著小黃道:「你等下又要抱著這隻狗回家啦!」

「我能怎麼辦,誰叫她這麼會耍賴?」林靈軍苦笑道。

任健中笑了笑,他知道林靈軍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裡面可是疼小黃疼得要命呢!

因為小黃可以說是他和沈瓊儀之間唯一的連結,看到她就似乎看到了希望,一個可以再握一次瓊儀的手的希望。

「我進去收拾針灸留下的垃圾。」林靈軍擦完櫃檯之後便走進針灸推拿用的小旁間收拾垃圾。

「一起收拾吧。」任健中最近的心情一直都很愉快,雖然,今天晚上任健中的病患還是不到二十個,可是這對他已經是莫大的鼓勵。

任健中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依照內經和傷寒論中的原理開出方子之時,心中不免嘀咕,因為,那個病患需要用的是抵當湯。

按照仲景的傷寒論所言,陽明證,其人喜忘者,必有蓄血,所以然者,本有久瘀血,故令喜忘,屎雖鞭,大便反易,其色必黑,宜抵當湯下之。

而抵當湯組方,水蛭三十隻,虻蟲去翅三十隻,去皮桃仁二十個,酒洗大黃三兩,這光是用看的就已經不可思議,更何況要開出去給病人吃。但是,書上這麼寫,林靈軍和言仲德也這麼說,任健中只好硬著頭皮給他開下去。

沒想到過了三天,病人來回診,說身體輕快了許多,這才讓任健中從不太相信進入到半信半疑。

「老任,你有中醫牌照多久了啊?」言仲德有次感嘆的問任健中道。

「很多年了。」任健中苦笑回應。

的確,任健中自己心知肚明,他擁有中醫的名很多年了,可是,他有的也始終只是那個「名」。

即使到現在,他還不太能完全了解,中醫到底是什麼,對內經和傷寒論中許多神妙的敘述,他都還是持著只比半信半疑還多一點信任的態度去面對。

「最近診所的整體病人數量比起以往下降了不少,雖然我的病人增加了,可是大家還是都往有健保的醫院跑。」任健中嘆了口氣道。

「這沒辦法,沒健保的中醫診所就是比較貴嘛!」林靈軍也嘆了口氣。

自從健保大力推廣實施之後,因為加入健保的醫院診所看診費用低廉,所以像翰林這種沒加入健保的中醫診所,看診的病患明顯減少了許多,尤其是這一年多政府大力推廣往健保診所看診比較有保障的概念,翰林診所的病患更是變得稀少。

或許,這也是言仲德會變得比較溫和的原因吧,他的病患減少了將近三成,這對他的面子和信心自然有不小的打擊,可是,言仲德的好處就是,即使如此還是有著絕對的堅持,說退出健保就退出。

「我們這種中醫診所會不會再過幾年就會淘汰了呢?」任健中臉上浮現出一絲憂色,這對人生又才起步的自己來說,實在不是個好消息。

「我想,應該不會吧……」林靈軍口氣並不確定。

林靈軍頓了一頓,又安慰道:「反正一天看個十到二十個病人也是可以糊口嘛!」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只是還是不免令人擔心。」任健中苦笑道。

「我倒是更擔心健保制度會加速中醫的變質。」林靈軍說道。

「這倒是,健保不給付水藥,而對科學中藥的給付,每人每天只有三十元,上次去參加新竹地區的中醫師聚餐,大家都在打聽彼此是用哪一個廠牌的科學中藥,想來許多加入健保的中醫大型醫院和中醫診所會盡力壓低進藥的價格,而價格反應在品質上,以後不知道有多少科學中藥是真的保有原方的藥效。」任健中說道。

林靈軍點了點頭,中藥的藥效相當注重原藥的品質和製煉方法,這也是為何藥價相差很大的原因,同樣是人蔘,品質差的人蔘吃起來不但不能補養臟腑還會造成損害。可是面對所謂規格化、科學化的製作過程和一視同仁的健保補給,藥的品質要高恐怕很困難。

中醫是門精密的學問,當真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如此一來,民眾對中醫的信任感恐怕會因為醫療品質的不彰而繼續往下降。

「唉……不過,我們一己之力又怎麼抵擋得住國家政策呢?國家政策講究的是規格化和制度化管理,這和中醫重視個別性的特徵本來就不合啊!」任健中嘆氣道。

「任醫生,看來你快要被言醫生同化,變成一個完全的中醫了,張口閉口都是中醫經。」林靈軍莞爾微笑。

「哈哈,也不能說是很了解,只是比起以前那種站在門外卻自以為是的了解,現在是進步不少。」任健中哈哈笑道。

就在這時候,診所門內掛的風鈴因為開門聲響了起來,林靈軍道:「又有病人了。」

「嗯,你慢慢整理,這個我自己來就好了。」任健中拍拍林靈軍肩膀,快步走出。

林靈軍點點頭,繼續整理裝針的塑膠管和塑膠袋。

任健中見一對青年男女有點徬徨的站在門口,不知道是不敢進來還是打算隨時奪門而出,他微笑道:「喔,你們第一次來嗎?我就是醫生,你們有什麼問題嗎?」

「她……她感冒了。」那男孩指著身旁的女孩說道。

「那填一下資料吧。」任健中遞過初診資料單給那個女孩。

那個女孩猶豫了一會,終於接過,她拿起筆寫了一會,忽然抬頭問道:「請問……我看……那……」

「怎麼了嗎?」任健中不解的問道。

那女孩遲疑了一會,還是問道:「你們這邊好像沒有健保喔?」

「對啊,怎麼了?」任健中點頭,很老實的回答。

「我的錢不夠耶,我看還是算了。」那女孩勉強一笑道。

那男孩聽女孩這麼說,忙道:「啊,我有……」

不過才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顯然那女孩靠在他身上的手做了點暗示。

「嗯,這樣啊……」任健中沉吟不語,照理說,他該大方表示錢不夠沒關係,可是,那女孩顯然不是真的沒帶錢,而是不信任「沒健保」的「中醫診所」。

因此,他只好默默不語,以免到時候雙方都難以下台。

那兩人就在頻頻道歉之後退出診所,任健中也只能苦笑,這陣子因為知道沒有健保轉身走出診所的又豈止這兩個青年,他也只能常嘆一聲,將那女孩填到一半的初診單丟到垃圾桶中。

「任醫生,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啦,這是丟在紙類回收的。」林靈軍像鬼一般出現在任健中身旁,將那初診單從垃圾桶撿起來。

「哈,我忘記了。」任健中笑道。

「怎麼了?又是個不相信沒有健保的中醫診所的病人?」林靈軍笑道。

「或許她真的沒帶錢吧。」任健中有點酸酸的說道。

林靈軍拿起填了一半的初診單,準備丟進紙類回收桶。

初診單上名字那欄寫著三個大字──秦幼梅,燈光下,三個字像閃電般由眼睛刺入了林靈軍的心臟。

在那瞬間,紫橦出國前和林靈軍說的話浮上了他的心頭:「我有個乾妹,叫做秦幼梅,她不但跟我長得神似,且命格幾乎相同。我有預感,她會來到我們學校,或許……或許她也會遇到跟我一樣的劫難……我希望你可以從旁邊幫她,讓她足夠成熟到擁有一份幸福的愛。」

當初的承諾,終於到了實現的時候了,這是新的旅程,還是只不過是舊旅程的延續呢?

A.D.1996.09.20。夜晚。T大活動中心演藝廳

林靈軍和吳洛其坐在演藝廳的最後一排,以發呆撐過一成不變的社員大會。自從寒假前加入玄學研究社之後,兩人便成為固定的社員,不過,他們待在這個社團的目的僅是為了等待對紫橦的承諾。

方彥在他們加入沒多久便退出了,對方彥來說,這個社團是罪惡和傷感的代名詞,本來美好的戀情因為加入這個社團而破碎。

對言永仁,他有著無比的痛恨。

可是,言永仁似乎沒有犯罪,若說教唆傷人,他那次教唆黑道傷的是自己;若說詐欺,他沒騙錢還付了一堆錢。

自從林靈軍那晚和秦幼梅碰上之後,他和吳洛其便密切的注意著她的舉動,還請專人打聽有關秦幼梅的一切。

根據回報得知,秦幼梅有五個好友,分別叫做許志文,張啟仁,章堯,何儀雯和呂欣伶,而那晚帶幼梅看醫生的男孩就是許志文,他似乎跟幼梅關係非常親密,兩人雖然目前不是男女朋友,但看來很有機會成為男女朋友。

「幼梅和紫橦看來命格還真是雷同啊,兩人居然都考上我們學校的外文系又都跑來參加這個怪社團,而且還都有青梅竹馬的異性知己。更扯的是,她那位青梅竹馬的異性知己也是個老實的電機系學生。」吳洛其苦笑道。

林靈軍跟著搖頭,無奈的說道:「言永仁和吳若華這兩個傢伙可說是用心良苦啊,兩個台北人,居然跑去參加彰友會的聚餐,而那個叫做小胖的學弟也真是的,什麼不好說,偏偏在炫耀自己父親抓鬼的經驗。」

秦幼梅和她的五個好友都是彰化人,在參加彰友會聚餐時,非常「剛好」的遇上了跟彰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言永仁和吳若華,兩人也很「自然」的開口邀請這六個學弟妹來參加玄學研究社的社員大會。

「若不是小胖在那邊滔滔不絕的炫燿自己的靈異經驗,言永仁他們又怎麼找得到適當的插話點。」林靈軍微微翹起嘴唇,臉色有點不滿,雖然林靈軍知道這事情之後,立刻用幻術教訓了小胖一頓,要他別再炫耀,可惜這只是馬後砲了。

「這或許就是命運吧,他要誇口,你又怎麼能先料到?更何況,如果幼梅對靈異之事根本不感興趣,又怎麼會只是聽聽就興高采烈的來入社呢?」吳洛其嘆道。

有時候,性格和命運是很難劃分的。性格決定命運,可是,反過來說,或許每個人的個性都是不可知的命運早已經決定。

就在低聲閒聊間,演藝廳內的眾人忽然發出驚呼聲,林靈軍抬頭一看,不覺勃然大怒。原來,正在講台上用投影片做社務簡報的言永仁居然在「無意間」放出了那張林靈軍用靈力照出的照片。

學弟妹登時議論紛紛,都在逼言永仁重新放一次那張林靈軍幫紫橦和方彥拍照卻拍出女鬼的合照,言永仁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卻怎麼都不肯說明原委,也不肯再放一次,最後就在一片噓聲中草草結束報告。

「他是故意的。」吳洛其道。

「沒錯。」林靈軍看著言永仁表情十足的臉,心中厭惡,卻也暗自心驚。

那張照片是自己在一年級的期末社員大會上照的,目的是用來探知廖松是否便是和言永仁合謀之人,沒想到,當時的舉動卻在如今成為可能重演歷史的開啟點,這樣的安排是自己怎麼都沒去想過的。

「你在想什麼?後悔自己當初不該拍那張照片嗎?」吳洛其果然是林靈軍的知己,對林靈軍的心事猜得八九不離十。

「不是後悔,而是無奈,我當初不使點小技巧,又怎麼能在不打草驚蛇的狀況下知道那件事情是言永仁和廖松合謀搞鬼?

當日使用小技巧晃點言永仁,可以說是種下了因,也才會讓他今日有那張照片可以利用。而今天言永仁將這張照片秀出來,大概是想要引起學妹們,尤其是秦幼梅和呂儀雯這兩個正妹的注意吧,如果真的因此開啟了幼梅命中和紫橦相似的劫難,那言永仁大概會連帶吃到苦果吧。」林靈軍苦笑道,他知道,因果無善惡,只是循環不息。

「不過,我看他比較想追儀雯耶。」吳洛其摸摸下巴思索著。

「看來也是……」林靈軍說了四個字便嘆了口氣不再說了。如果幼梅會有跟紫橦一般的劫難,上天自然會在這局中安排好各種各樣的角色登場,這一點就不是林靈軍可以事先逆料的了。

才走出演藝廳,言永仁和林靈軍等人便被幼梅和她的五個死黨逮個正著,三個女生拼命的撒嬌凹宵夜,希望學長們可以在酒足飯飽之餘,不小心說出那張靈異照片後面的故事。五個死黨中的張啟仁是吳洛其和林靈軍的直屬學弟,兩人自然是無法推託,於是一行人便往市政府附近的阿忠冰店出發了。

路上,林靈軍坐在吳洛其的機車後座,迎著還沒脫掉暑氣的晚風,想著自己的心事,沉默不語。

停等紅燈之時,載著幼梅的許志文繞到吳洛其的車旁,問道:「學長,你們認識紫橦學姊嗎?」

「是啊……你們也認識紫橦和方彥?」吳洛其語氣遲緩的說著。

「紫橦學姐是我乾姐,雖然我們有一年多快兩年沒連絡了,但是我一直很想念她。沒想到在照片中看到她!」幼梅說道。

「學長,你們等一下跟我說相片的事好嗎?」幼梅哀求道。

吳洛其想了一會,含糊的回答道:「這個嘛!我們是從寒假的營隊才加入社團的,關於紫橦那張相片的事情我們也只有看到尾巴,更何況我們已經約定不說,所以還是等會看情況吧!」

「這樣啊!」幼梅有點失望的看著吳洛其。

「既然是妳乾姐,言永仁他們應該會很想告訴妳吧!她現在已經轉校了,學妹有機會跟她再聯絡上的話,看看她是不是仍然這麼不開心吧!」吳洛其嘆了一口氣,這時綠燈亮了。

到了阿忠冰店點完冰後,幼梅轉向言永仁遊說道:「學長,可以告訴我關於那張照片的事情嗎?紫橦學姐是我乾姐,我們有一年多快兩年沒連絡了,我很想念她,想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會這麼巧吧?」言永仁睜大眼睛,表情驚訝萬分,這驚訝自然是假的,言永仁早就知道幼梅是紫橦乾妹的事情了。

「學妹不用想太多啦!照片裡那個不太自然的女人的確是個女鬼。但是這件事已經請人解決了。」吳若華拍拍幼梅的肩膀安慰道。

吳若華說完後,怕幼梅等人不相信,又補充道:「一開始不是給你們看那張池府王爺顯像的照片!我們和李老師就是為了這個女鬼才去找那個通靈的老先生。」

「學長,你可不可以說一說照片的事?這樣也好讓我安心一點。」幼梅問道。

「嗯……」言永仁當然想說,無奈吳洛其和林靈軍在場,深怕他們兩人怪自己不守信用,只好將眼光轉到吳洛其和林靈軍身上,希望得到他們的同意。

「我没意見!既然這樣,那就給他們知道吧,反正也不是什麼非常恐怖的事,只是希望大家都保密。畢竟方彥還在系上讀書呢!」吳洛其慎重的向阿文等人說道。

言永仁點點頭便開始說起去年和紫橦一起遭遇到的詭異事件。紫橦是真的被惡鬼纏住,所以言永仁說的內容自然是聳動萬分,幾個學弟妹都聽得入神。

林靈軍心知肚明,言永仁早就等著要說等好久了,只是為了不讓大家感到他的猴急,還「假仙」的詢問自己和吳洛其一番,搞得好像被幼梅纏得不得已才和盤托出。

「人啊……唉!」林靈軍苦笑,低頭攪動著芒果冰。

言永仁說的故事對學弟妹來說自然是精采萬分,可是對林靈軍來說,遇鬼這事實在是稀鬆平常,他一邊攪動著自己的芒果冰一邊觀察著在場眾人的表情。

他第一個注意到的便是那個叫做小胖的學弟。看來他對言永仁沒什麼好感,幾次都露出了不屑的表情,甚至還在言永仁敘述往事的時候挑毛病,提出質疑。林靈軍不知道小胖為何會對言永仁不爽,不過他的不爽看起來還真是誤打誤撞般的正確啊!

再來是吳若華,林靈軍只覺得他數度想要插話,可是去年他根本沒有參與到紫橦的事件,所以根本無法插話,看他那好幾次想說話卻又撞牆的樣子,林靈軍感到十分滑稽,微微笑了出來。

其餘幾個學弟妹的表情都很單純,表情緊繃,眉頭緊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言永仁身上,看來,今天晚上言永仁很成功的用一張照片達到他想要的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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