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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旅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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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老夢當年)鬼占——你不瞭解的術數黑幕[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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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發表於 2012-2-24 20:08:15 |只看該作者
人是感性動物,時間久了會產生感情,相互的提防力也會減輕。有一次塗一鳴來了後,唉聲歎氣,祖爺趁機問:「怎麼了?」
  塗一鳴說:「師傅發脾氣了!差點漏局!這群雜種,太貪了!」
  祖爺一笑:「說說。」
  塗一鳴看了祖爺一眼,祖爺又是一笑:「我也算是堂口的人了,我又跑不了,聽了也會爛在肚子裡,不用這麼緊張吧。」
  塗一鳴一聲長歎:「也罷。現在的阿寶隊伍和以前不一樣嘍……」
  祖爺問:「怎麼不一樣,不都是騙子嗎?」
  塗一鳴搖搖頭:「失道了,失道了。」
  祖爺說:「騙子有什麼道?」
  塗一鳴臉一沉:「你懂什麼!我們江相派,一拜天為父,二拜地為母,有情有義橋下過,無情無義刀下亡,劫富濟貧天為證,貪財貪色天報應!你說騙子有什麼道?師傅明知你會殺他,他卻不殺你,反而養著你,這就是道!」
  祖爺一愣,立即說:「那殺人也是道?」
  塗一鳴說:「殺壞人是道,殺好人就是失道。」
  祖爺沉思了一下,「殺無辜的人呢?」
  塗一鳴知道祖爺又想起了弟弟妹妹,低頭片刻,說:「這是失道。人有時很難把控自己,為了堂口的利益,有時顧不了那麼多……」
  祖爺一聽怒了:「顧不了?顧不了就濫殺無辜?都是孩子啊,什麼都不懂,跟你們無冤無仇啊!」
  塗一鳴也怒了:「誰知道那是你弟弟妹妹?你看看大街有多少叫花子!不是餓死,就是凍死,早晚都得死!就現在,就今晚,有多少乞丐凍死,你知道嗎!你管得過來嗎?這就是個吃人的世界!他們不被阿寶吃,也被這個世界吃!」
  祖爺冷冷地說:「這就是你們的道。」
  塗一鳴歎口氣說:「你以為師傅不懺悔嗎?你知道堂口每年會拿出多少錢救濟窮人嗎?你知道師傅每年光湯藥就送出多少副嗎?你知道這十里八村的人都拿師傅當活菩薩嗎?幾個叫花子的命換來一大群人的溫飽,不值嗎?」
  祖爺說:「如果死的人是你女兒或你兒子呢?」
  塗一鳴不做聲了。
  祖爺說:「都是爹生娘養的,都是父母的心頭肉。」
  塗一鳴說:「你不知道,師傅這是好的,你看看外省的幾個堂口,都成什麼了?騙財騙色,燒殺淫掠,無惡不作啦,畜生啊!」
  祖爺說:「你們和畜生也差不多。」
  塗一鳴大怒:「你……」右手一抬。
  祖爺說:「要打我?畜生!就是畜生!畜生!」
  塗一鳴看著祖爺,把手裡的鐵釘縮回袖子裡,「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兩人都不做聲了,良久,塗一鳴說:「你要恨就恨,但我告訴你,真正的阿寶不是畜生!當年洪門五祖之一方照輿祖師爺創立江相派時,與各路綠林好漢遙相呼應,劫富濟貧,反清復明,黎民百姓無不暗中叫好!祖師爺仙逝後,其下乾、坤、坎、離四大房的弟子個個都謹遵師訓,心懷善念,不貪財,不貪色,懲惡揚善,劫富濟貧。」
  祖爺沉默了,他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因為祖爺的祖上也是天地會的,天地會就是洪門,祖爺小的時候,爺爺經常給他講天地會反清復明的故事,只不過「江相派」這一支與天地會漸行漸遠,爺爺很少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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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發表於 2012-2-24 20:08:47 |只看該作者
塗一鳴見祖爺不說話,不知他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了?」
  祖爺沉思了好久,心情沉重地說:「其實……我祖上也是天地會的……」
  這一句如同驚雷,把塗一鳴震得身子一抖,在他眼裡,祖爺只是個來歷不明的叫花子,先前張丹成也曾讓他問過祖爺的真實姓名和身世,祖爺不說,他們也沒辦法,後來乾脆不問了。沒想到還同出一門!
  封建社會最講究認祖歸宗,塗一鳴趕緊追問詳細情況,祖爺有條不紊地講解起來,講到當年祖上如何反清復明,後來又如何加入太平軍等等,唯獨沒說他父親的事兒。
  這就足以讓塗一鳴目瞪口呆了,他怯怯地問:「娃子,你知道到你這一輩,佔什麼字嗎?或者,你知道你父親佔什麼字嗎?」
  所謂佔什麼字,就是封建族譜中每個人所起的名字中的那個固定的字是什麼,一般指中間那個字,這個字直接反應一個人的輩分,這些字由最初的老祖宗訂立,並設定好順序,一輩輩地往下傳,比如某人姓張,到他這一輩正好占「雲」字,那麼他和他的兄弟就都叫張雲什麼什麼,如張雲山、張雲騰、張雲烈等等,下一輩如果是「慶」字,那麼這些人的下一代中間那個字就是「慶」,如張慶文、張慶財等等。同族的人,一看名字就知道誰的輩分大,誰的輩分小。
  輩分是綱常倫理的基礎,三綱五常又是整個封建社會的思維基石,所以亂了輩分就是大逆不道,打罵長輩、殺死長輩、與長輩通姦,更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祖爺記得自己這一輩的字,他佔「觀」字,他父親占「臨」字,祖爺如實相告了。這一告不要緊,塗一鳴的腿都軟了,連滾帶爬地跑到張丹成那裡報信了。
  張丹成聽後大驚,趕緊拿來天地會族譜查詢,一直上推到雍正年間,果然都如祖爺所言,所有的名字都能對上號,張丹成傻了,這麼推下來,他佔的這個「丹」字正好在「觀」字後面,他比祖爺矮一輩,祖爺是他的師爸才對!
  普通家庭重輩分,堂口更重輩分,張丹成現在等於關押了自己的長輩,而且還殺死了兩個叔父輩的人,這要傳出去,他也別在江湖混了。想到這兒,張丹成的冷汗都出來了。
  「怎麼辦,師傅?」塗一鳴問。
  張丹成思索了良久,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做孽啊,作孽啊。」
  祖爺倒沒太在意這個事兒,只是聽塗一鳴提起天地會,有一種親切感,所以就將祖上的事說了,塗一鳴走後,他愣愣地發呆,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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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發表於 2012-2-24 20:09:15 |只看該作者
突然,地牢的門開了,緊跟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張丹成率領周震龍、塗一鳴還有幾個阿寶進來了,祖爺一看,嚇一跳,都光著上身,後背別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還沒等祖爺說話,撲通都跪下了。
  「江相派木子蓮堂口13代掌門人張丹成拜見師爸!晚輩有眼無珠,犯下滔天大罪,今日特攜眾弟子前來領罪,請師爸執行家法!丹成引頸謝罪!」張丹成低著頭伸著脖子,將大刀舉到祖爺面前。
  祖爺懵了,腦子急速運轉,突然明白了:都是天地會的後代,自己的輩分肯定比他們高!
  一時間,祖爺不知說什麼好了,也不知該怎麼做,地牢裡一片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祖爺趕緊上前攙扶張丹成,畢竟七十來歲的人了,光著膀子就在那跪著,祖爺於心不忍。
  張丹成死活不起來,說:「這是大罪,罪不可赦,砍下我的腦袋,以祭奠兩位長輩在天之靈!」
  祖爺百感交集,想起弟弟妹妹不覺流淚了,默默地淌了好久,這種情況,怎麼下得去手,「老先生請起吧,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張丹成抬起頭,對祖爺說:「師爸宅心仁厚,算上這次,已是兩次救命之恩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說罷,將左手擔在木凳上,右手舉刀,卡得一聲,將自己的小拇指剁下,殷紅的鮮血隨即噴了出來。
  「師傅!」周震龍、塗一鳴等人跪著擁在張丹成周圍。
  張丹成拾起自己的斷指,舉起來,對周圍的人說:「你們照做。」
  周震龍與塗一鳴相互看了看,也將手指擔在木凳上,刀光閃過,地上又多了兩個斷指。剩下的幾個阿寶,相互看來看去,最後一咬牙,全都剁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祖爺被這套綱常倫理深深震撼了,他流著淚攙扶起張丹成,說:「大家都起來吧,還是那句話,冤冤相報何時了,所有的事一筆購銷吧。」
  周震龍哭著說:「是啊,畢竟是一家人啊。」
  張丹成說:「趕快傳話,設宴,我要和師爸開懷暢飲。」
  已是夜半子時了,管家又把廚子喊起來,大起爐灶,烹雞煮鵝,很快一桌酒席就弄好了。
  張丹成讓祖爺坐上座,自己居右,周震龍居左,塗一鳴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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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發表於 2012-2-24 20:09:50 |只看該作者
祖爺這才敢把真實身世透露出來,講到軍閥刺殺全家的事情,張丹成眼珠子直冒火星,「王八蛋!這些軍閥跟滿清一個操行!」
  酒過三巡,張丹成一聲歎息,深情地說:「師爸接下來作何打算?」
  這一問,把祖爺問住了,前段時間,滿腦子都是替弟妹報仇,如今,這段仇消了,接下來就是父母的大仇了,可現在去殺軍閥,那根本不可能,他也不知作何回答了。
  張丹成見祖爺不說話,問:「師爸何不留在堂口?」
  祖爺一驚,留在堂口?做阿寶?行騙?
  張丹成說:「不瞞師爸,我見你第一面,就覺得你是個梟雄,有膽有謀,我老了,再過幾年就七十三了,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我經營這個堂口幾十年,卻經營得這番慘淡,讓我有何臉面去見祖師爺啊。唉……想當年,我張丹成何等威風,那時候東有張丹成,西有段金山,南有喬五妹,北有康少華,四個堂口遙相呼應,大清權貴俯首帖耳,江湖好漢爭相追隨,誰能料到我會漏局?結果不僅把自己弄成不男不女的陰陽人,還連累其他幾個堂口的兄弟一同跳場,唉……」
  周震龍和塗一鳴聽到這,倍感惆悵,「師傅。」
  張丹成說:「震龍,一鳴,你們跟了我這麼長時間,忠心耿耿,我沒有幾年活頭了,堂口總要有個人來打理,祖宗的基業不能斷在我的手裡,四壩頭造反後,我心裡更加難過,眼下無人了……震龍寬厚老實,為人中肯,但太過仁慈,婦人心腸終歸統領不了大局,還會給自己帶來災禍;一鳴武藝超群,但謀略不足,行事太過衝動,也難以坐鎮堂口,為師整日都為後事著想,難啊。」
  周震龍和塗一鳴面現慚愧,「師傅。」
  張丹成繼續說:「師爸,今日晚輩當著我倆徒弟的面,請求你留下來,無論如何,我們是一家人,我死之後,由你主掌堂口,有震龍和一鳴輔佐你,你意下如何啊?」
  還未等祖爺開口,周震龍和塗一鳴一同說:「謹遵師傅教誨,我們定效犬馬之勞!」
  祖爺迷茫了,思緒一片混亂,莫說別的,就張丹成一口一個「師爸」,就叫得祖爺冷颼颼的,封建社會,侄子把叔叔看大的有的是,但這種年齡小輩分高的事真發生在自己身上了,還有點不適應,「我考慮考慮吧。另外……老先生比我年紀大多了,就叫我名字即可,否則……」
  「不行,不行,以前不知道,怎麼叫都行,如今知道了,再亂叫,豈不是大逆不道!」
  祖爺無語了。
  祖爺花了三天時間,反覆思考,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弟弟妹妹,最主要的就是弟妹,他們死於這個堂口,現在自己卻要加入這個組織,弟妹在天之靈,怎麼看?
  如果不加入?自己去哪兒?家沒了,如果認祖歸宗,這兒就是家,張丹成滿腔真誠,又如何拒絕?
  但這終歸不是正道,是騙,從小就讀四書五經,常講禮義廉恥,江相派雖出自天地會,但如今已經失道……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塗一鳴來了,塗一鳴是個粗人,但說話總能說到理上,他的一句話讓祖爺做出了最後的決定:「你不是問什麼是道嗎?你繼承了師傅的大位,這就是道,現在整個阿寶群體都失道了,需要一個人扭過來,你自己的弟弟妹妹死了,你想過沒有,如果堂口被沒有良心的人執掌了,還會有多少無辜的人被殺?多少無辜的人被騙?這些阿寶還會做多少孽?大道中興,就看你了!」
  這句點到祖爺的心坎上了,他從小就想做個好人,做個能幫別人的人,大道中興,斷其惡氣,揚其善氣,恢復當初洪門五祖劫富濟貧的道義,讓阿寶們從畜生變回人,讓更多人的免受其害,這或許就是自己追尋的道。
  祖爺終於加入阿寶的隊伍了。穿過刀林陣,喝過雞血酒,一拜天為父,二拜地為母,祖爺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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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12-2-24 20:10:21 |只看該作者
十九、黃花歲月
  為人莫作虧心事,舉頭三尺有神明;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佛偈》
  五年後,張丹成去世了,去世前飽受病苦折磨,但終究有人守護,祖爺在他身邊。他走的那天是臘月初七,人已經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樣子了,枯瘦如柴,肚子塌陷,兩排肋骨凸起,腦袋像斷了一樣抬不起來,只能靠祖爺用小勺餵水。
  當晚亥時,進入昏迷狀態,三呼一吸,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有時偶爾會支起胳膊,好像要推開什麼,又像是掙脫什麼,死時,眼角流出一行淚,祖爺知道,他無後,人死無後,最為淒涼,他一直想要個孩子,年輕時風華正茂,忙於行騙,後來想要孩子時,又被人切了睪丸,連同男人的自尊一同切走了。彌留之際,他曾有一陣迴光返照,緊緊抓著祖爺的手,勉強擠出兩個字,弱弱的,但祖爺聽清了,是「報應」二字。



  
張丹成走了,祖爺「登基」了,五年間,他學會了一個阿寶所應具備的一切本領,他還有一般阿寶所沒有的品質,超人的智慧、非凡的膽略,尤其是那根深蒂固的善念,讓他從裡到外都成了無與倫比的大師爸。
  張丹成走後,周震龍也看破了紅塵,他跟了張丹成三十多年,摸爬滾打,風風雨雨,此刻,他感覺自己也該離開了。周震龍向祖爺請示離開堂口,祖爺問他打算去哪裡,祖爺並不是想阻止他,而是怕他老了,沒人照顧。他說他已經想好了去處,將來會告訴祖爺。祖爺也沒再問,臨行前,祖爺給他準備了大量金銀,他沒要,他要求祖爺把所有他的東西都散發給周圍的窮人,就這樣,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了。
  塗一鳴沒走,他始終把堂口當做家,他的「飛釘」功夫早已傳給了祖爺,現在沒事就陪祖爺喝茶,有時兩人會切磋一下鏢法,祖爺會讓著他,讓他開心。
  祖爺坐鎮堂口後,進行了一次人事上的大洗牌,廢除了延續幾百年的堂口等級制度,設立了新的獎懲制度,由於祖爺開了江相派的一代新風,作風與為人都與當年洪門五祖相似,有的小腳提議對新掌門人改稱「祖爺」,這樣既尊敬,又親切,於是祖爺的稱謂就這樣誕生了。與此同時,王亞樵那邊也傳來消息,當年下令刺殺祖爺全家的那個軍閥已經死於內部爭鬥,據說中了七槍,頭上一槍,胸口六槍。
  那年年底,祖爺帶著幾個小腳回了老家,打聽後才知道,當年那些殺手走後,還是鄉親們幫著埋的家人屍體,祖爺在鄰居的帶領下,來到那塊墓地,一家人就埋在那個大坑裡,墳地多年無人打理,已經長出很多蒿子,祖爺跪下後,仰面朝天,淚流滿面。
  祭奠完後,鄉親們都邀請祖爺去自己家裡吃年夜飯,祖爺沒去,他給了鄉親們一些錢,還是回到自己的家中,白天已經讓小腳們打掃了灰塵,房子乾淨了許多。
  坐在空空的屋子裡,祖爺的思緒如潮水般湧動,父親、母親、爺爺、奶奶、哥哥、弟弟、妹妹,親人們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翻騰。夜空寒寂,交子除夕,遠處傳來陣陣爆竹聲,家家戶戶歡天喜地,辭舊迎新,祖爺走出屋子,站在院中仰望蒼穹,天邊綻開的煙花點綴著他孤獨的世界,他陷入了無盡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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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發表於 2012-2-24 20:11:45 |只看該作者
祖爺花了一整夜的時間給我講述他的過去,講完時,天都快亮了。
  我從未聽過這麼驚心動魄的故事,我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他為什麼會告訴我這麼多,我傻傻地坐著,茶杯的水早已涼透。
  「傻亮,」祖爺說,「現在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麼說我當初還不如你了吧?我只是個叫花子,現在都成爺了,你好歹還是個堂倌,你說你是不是也可以做爺?」
  我不知該答什麼,我心想:誰能和你比呀,我殺隻雞兩手都發抖,你殺兩個人都不帶眨眼的,我可沒這膽量和魄力。
  祖爺見我不說話,接著說:「傻亮,想不想跟爺啊?」
  我心裡一驚,難道今天叫我來,是想讓我跟他?入伙,當騙子?我一陣冒汗,咱窮雖窮,但傷天害理的事從小就不會幹,也不敢幹,我怯怯地說:「爺,小的沒這本事,也沒這膽兒,小的有口飯吃就行了,可比不了您……」
  「哈哈哈哈。」我還沒說完,祖爺就笑了,笑得我毛骨悚然。
  祖爺說:「你就想一輩子這樣了?做一輩子跑堂的?就不想掙錢娶個媳婦?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
  祖爺這句話說到我心坎上了,男人大了,誰不思春啊,每天客來客往,紅男綠女一大堆,我只有躲在門後偷看的份兒,有時漂亮姑娘來了,我給人家沏茶時會忍不住看幾眼她鼓鼓的胸,然後佯裝沒事馬上離開,晚上我也想,想著自己有一天能洞房花燭,傳宗接代,但一想到自己是個窮光蛋,也只好撓撓屁股,摳摳鼻子,而後蒙頭睡去。
  祖爺突然又問:「傻亮,你母親怎麼死的?」
  我回答:「肺癆。」
  祖爺說:「找郎中看過嗎?」
  提起這事,我就心痛,我說:「開始看過幾天,後來沒錢了,又沒處借,郎中送了幾副藥很快就吃完了,接下來就挨著,後來吐血了,再後來就……」
  祖爺說:「死後如何下葬的?」
  我感覺祖爺在揭我的痛處,這是我一生都倍感辛酸的事,老娘死後,買不起棺材,就用蓆子裹了,放進盛衣服的臥櫃裡,村裡人幫忙抬出去,就這樣埋了。老娘受了一輩子苦,最後連身壽衣和口棺材都沒有,每次想起這事,我就不自覺地流淚。
  祖爺見我哭了,遞給我一個手絹,說:「如果你還想過這樣的日子,你就回茶館吧,如果你想跟我,就回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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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發表於 2012-2-24 20:12:12 |只看該作者
從祖爺府邸出來後,我一路小跑回到茶館,耳邊一直縈繞著祖爺的話,我不知該如何抉擇。我不明白為什麼祖爺會選中我,我不聰明,長得也很豬頭,而且膽子和老鼠有一拼,這和阿寶格格不入啊。
  白天,我依然跑堂,昨晚一夜沒睡,兩眼乾澀無神,又加上腦子裡想著祖爺的事,整個人心不在焉,中午時分,祖爺來了,我不敢看他,他依舊一聲高叫:「傻亮,給爺來壺龍井!」
  「來了!」我高聲唱喏,為他沏了一壺上好龍井。
  他依舊一把白紙扇,兀自地喝著,兀自地扇著。
  我看了他兩眼,他沒搭理我,我忙著招呼其他客人。
  過了一會兒,進來兩個年輕人,吊兒郎當的,我趕忙迎上去:「兩位爺,裡面請。」
  「給爺上壺好茶!」
  「好嘞!」我趕忙給他們去沏,沏好後,小心翼翼地將茶碗端到他們面前,「兩位爺,您慢用。」轉身剛要走,只聽「啪」的一聲,茶碗掉在地上了,我不知怎麼掉的,可能是我剛才轉身時,袖子掃的。
  掌櫃的交代過,遇到這種情況,要趕緊道歉,並查看是否濺到客人腳上了,如果客人腳上灑上了茶水和茶葉,要立即用自己的袖子給擦乾淨。
  我不停地鞠躬道歉,「對不住爺了,對不住爺了,」看到一個人腳上確實被灑上了茶水,趕忙俯下身,想用袖子給他擦乾淨。
  剛觸到他的腳,沒想到對方一腳把我蹬開,正蹬到胸口上,我感覺像岔了氣一樣,疼得半天喘不上氣來。
  「媽的!你知道老子這雙鞋多少錢嗎!就你那雙髒手,也配擦這雙鞋?」那小子罵道。
  我捂著胸口蹲在牆根兒,我知道今天又作下了,以前也碰到過這種情況,也挨過巴掌,我只想這事兒盡快過去,我不想爭辯,也不敢爭辯。
  掌櫃的一看事不好,忙從圍桌裡走出來,堆著笑臉說:「兩位爺,您息怒,您息怒,我這小徒弟不懂事,毛手毛腳的,對不住了,對不住了,今兒這茶水免費,算我給爺賠不是了。」然後轉身向我,「還不快滾進去!」
  我起身剛要走,沒想到那個小子說:「等一下。」然後衝我招招手:「你過來。」
  我估計他要扇我,我捂著腮幫子,慢慢挪過來,害怕地看著他。
  他對我笑了笑,說:「你看你長得這副揍性!天生一副慫樣!這樣吧,你把我這鞋上的茶葉末子舔乾淨,這事就算了,否則,老子今天把這茶樓連同你一塊砸了!」
  我知道我很賤,從小遭人奚落得也不少,但這種舔鞋的事卻從來沒有,看來人家真沒拿我當人啊。我無助地看了看掌櫃的,掌櫃的為難地點點頭,示意我馬上給他舔。
  我突然想起了祖爺,回頭向他的座位投去求助的目光,我認為祖爺肯定會幫我,他是俠義之人嘛!
  沒想到祖爺根本沒往這兒瞥一眼,他依舊扇著扇子,悠閒地喝著茶,好像這茶樓裡發生的一切根本沒觸及他一絲一毫。
  我絕望了,慢慢蹲下,伸出舌頭,把對方圓口布鞋上的茶葉舔乾淨。對方看著我舔他的腳,哈哈大笑,快樂到了極點。
  我感覺我一點尊嚴都沒有了,舔完後,跑到後堂,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哇哇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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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發表於 2012-2-24 20:12:55 |只看該作者
夜裡,我悄悄地走向祖爺的宅府,走到半路,又遲疑了,往回走,回頭走了一陣,又轉回去,反反覆覆幾次,終於走到祖爺門前。
  我站在門口,不知他睡沒睡,伸手叩門,門開了,門童一看是我,說:「進來吧,祖爺等你呢。」
  我一愣,跟著門童進去了,祖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見我來了,說:「想明白了?」
  我低頭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悶悶地說:「今天……您都看到了……我還以為……」
  「你以為我會幫你,對不對?」祖爺截斷我的話,「我告訴你,我可以立馬殺了那兩個混蛋,但那是我,不是你,你要活出自己的尊嚴!」
  祖爺一聲吼,我不做聲了。
  「你自己明白就好,這個世界,不是你老實就能生活的!明天開始,你來堂口吧。」祖爺說。
  我抬起頭,「祖爺,我……」
  祖爺說:「放心吧,殺人放火的事,我不會讓你幹的!」
  就這樣,我跟了祖爺。
  跟了祖爺,開始學本事,就像當初祖爺跟了張丹成一樣。每個壩頭都有自己的絕活,每個阿寶也要有自己的絕活,但通用的基礎知識是都要學的,因為很多局都是很多人一起做的,所以任何一門本領都要有所瞭解。
  祖爺和三壩頭負責五行常識與騙術口訣的傳授,大壩頭負責屠宰技術,二壩頭負責「扎飛」,四壩頭負責符咒、龕像等道具的製作講解,五壩頭講風水、面相、天象,六壩頭是「風子手」,風子是馬的意思,就是像馬一樣四處走動,負責聯絡線人和黑道公關。
  對我震撼最大的是大壩頭,他非常狠,長得胖乎乎的,剃著一個禿頭,腦袋上有癩,頭髮一長就發癢,所以從來都不留長髮,每隔幾天就刮一次,亮晶晶的,每次堂口開會,他腦袋上都是汗,很熱的樣子。
  「扎飛」經常要用到豬血、雞血、狗血、豬尿泡等,這些東西都由大壩頭來弄。當然,堂口對外發生衝突要搞暗殺,或者對內要切人時,更是由他來做,我不知道他這雙手沾了多少動物和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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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4 20:13:17 |只看該作者
我親眼看過他整個殺豬的過程。以至於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想吃豬肉,一想那個場景就要吐。
  他先讓幾個小腳把豬摁倒,摁的時候,有的抓豬耳朵,有的抓豬尾巴,豬嗷嗷大叫,摁倒後,拿粗麻繩捆起來,前面兩個豬蹄捆在一起,後面兩個豬蹄捆在一起,此時豬還是嗷嗷嚎叫,這時,大壩頭會抄起一根槓子,高高舉起,使勁砸向豬頭,一般三槓子下去,豬就叫得沒那麼厲害了,等豬暈了後,幾個人將豬抬到磨盤上,拿一個大盆放在豬脖子下面,大壩頭抄起磨好的尖刀,一刀捅入豬脖子,這叫放血,一刀下去,豬脖子劃開個大口子,熱騰騰的豬血嘩嘩流出,流到下面的大盆裡,一隻成年母豬一般能放多半盆血,隨著血的流出,豬的哼哼聲越來越小,最後徹底不叫了,血放干後,開始開膛破肚,大壩頭會把豬翻個仰面朝天,從上到下,一刀將豬肚子劃開,此時一股腥哄哄的熱氣會散出來,熏得人陣陣噁心,劃開後,開始掏五臟六腑,尤其要把尿泡保存好,將來扎飛用得著。
  第一次見這場面時,我腿都軟了,看到其他人興高采烈地看著,我感覺他們都麻木了。三壩頭還以此為題材作過順口溜,是這樣說的:「何謂人生四大紅?宰豬刀,殺豬盆,大姑娘的褲衩,火燒雲。」
  剛聽時,我沒反應過來,後來經小腳們講解,終於明白了,宰豬刀、殺豬盆不用說,沾了血都是紅的,火燒雲能燒紅半邊天,也是紅的,唯獨這大姑娘的褲衩,直到小腳們說女子月經時,我才恍然大悟。真是騙子不可怕,就怕騙子有文化!
  後來三壩頭為了活躍堂口的氣氛,又陸續編出了「人生四大硬」、「人生四大直」,比如「門縫的風,拉滿的弓,半宿的男人,老山東」等等,讓大家不得不佩服他的聰慧和無恥。
  我問其他小腳,大壩頭是不是生來就這麼狠。他們說是,自從他老婆死後就更是了。我問他老婆怎麼死的,小腳們說被豬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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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4 20:13:55 |只看該作者
原來,幾年前,大壩頭和堂口的一個女阿寶結婚了,那個女的也是一臉惡相,擅長扎飛,因為豬血、豬尿泡這些東西常用,所以祖爺讓人在一處偏僻的院子裡圈養了十幾隻豬,以備扎飛之用。
  有一次,大壩頭的老婆帶著一個小腳去那裡挑豬,突然抽起了羊角風,一頭栽到豬圈裡,渾身抽搐動不了,十幾頭豬一同奔來,要把她撕了,那小腳趕緊拿棍子打,根本不管用,那些豬像瘋了一樣,叼著不放,很快就嚼碎了,那小腳嚇得屁股尿流地回去報信,等人們趕來時,就剩了幾塊骨頭了。豬雖是雜食動物,但豬吃人的事還很罕見,小腳們私下裡都說這是報應,因為大壩頭兩口子合夥做局,總殺豬,身上有殺氣,豬感覺到了,就攻擊她了。
  大壩頭一怒之下,將十幾隻豬全部殺死,從此嗜殺成性,每隔幾天如果不殺個東西,就難受。這種經常殺生的人可能身上真有殺氣,有一次我們一同出去辦事,山路上碰到一條大蛇,大家怎麼驅趕都不動,後來大壩頭從後面趕過來了,人還沒到,蛇滋溜一下就跑了。
  大壩頭殺狗時,一般人不敢在場,因為狗比豬靈活多了,必須先用鏈子拴住,然後大壩頭拎著棍子走過去,此時狗會發瘋般地狂叫,做出拚命的架勢,有時狗會咬到大壩頭,但最終還是被大壩頭打倒,其實殺狗還有一種方法,就是直接套個回拉扣,用繩子勒死,但大壩頭覺得那樣不過癮,他喜歡血的味道,只有將狗頭砸得腦漿迸裂,他才高興。
  殺雞就更不用說了,一般是一刀將雞頭剁下,沒了頭的雞,駕著個身子還能跑出十幾米遠,然後血流如注,撲騰幾下就不動了。
  看過這些血腥的場面,我晚上時常做惡夢,對肉食也越來越沒興趣了。《三世因果經》上有一句:「今生短命為何因,前世宰殺眾生靈。」六道眾生,皆有靈性,人面對死亡時有多恐懼,動物就有多恐懼,那死前的眼神,想想都後怕。
  建國後,大壩頭被判了死刑,其實即便政府不判他死刑,他也被老天判了死刑,1950年,他突然患了一種奇怪的病,是一種奇怪的皮膚病,渾身龜裂,皮膚一片片的,像魚鱗一樣,很癢,一撓就破,流黃水,腥哄哄的,日子久了渾身都潰爛了,祖爺為他請了當地最好的郎中,還是治不好。
  大壩頭其實早就該死了,民國13年,這小子因為殺人被判了死刑,祖爺花了大把銀子把他撈出來,將他收編入伍。那是祖爺執掌堂口後的第二年,當時堂口正缺像樣的殺手,正巧聽說有這麼一個人,能打能殺,還挺義氣,一個人打四個人,打死了一個人,打殘了三個,被判了死刑,祖爺一聽就動心了。
  整個事情源於四個人小混混,要搶大壩頭手裡提的燻肉,大壩頭當時給一個屠戶打下手,有天幹完活回家,那屠戶給了他二斤燻肉,結果碰到了幾個混混,非要他手裡的肉不可,結果大壩頭怒了。
  真正的打架並不像武俠小說裡描寫那麼有招有式,真打起來,有什麼用什麼,什麼實用用什麼,大壩頭先把一個人的蛋子兒捏碎了,又插瞎了一個人的眼睛,連咬帶撕,最後用磚頭把一個人的腦袋拍爆了。
  這事當時傳得很厲害,祖爺聽後,覺得此人是個材料,就花重金把他贖出來,為自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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