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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求無欲]詭案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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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 13:27:00
卷十四 藏鏡羅剎 第三章 範圍分析

“我事先聲明啊,這只是個傳說,雖然會令人覺得匪夷所思,但我相信是真的。”

慶生叔揉著太陽穴,閉目沉思,似乎在思索該從何說起。片刻後,他緩緩睜開眼睛,向我們講述一個荒誕不經的神話傳說——

這個傳說是我入行的時候,師傅親口告訴我的。

相傳,在三皇五帝時期,神州大地上曾經出現一個窮凶極惡的不滅邪神。他不但能上天下地、呼風喚雨,更擁有不死不滅的金剛之軀。他的力量非常強大,曾一度於神州大地中肆虐,以致生靈塗炭。

據說他擁有操控屍體的能力,而且喜歡以屍為奴,每到一個地方,必定殺盡一切活物。他不單只把所有人都殺光,就算是禽畜蟲鳥,甚至花草樹木,反正一切活的東西都不會放過。用我師傅的原話說就是:邪神所經之處,定必屍橫遍野,赤地千里,人獸花草均無一倖免。

天上諸神眼見凡間生靈塗炭,於心不忍便聯手對付邪神。但是,邪神擁有不滅之軀,縱使諸神聯手亦無法將他消滅。

就在諸神束手無策的時候,黃帝想到一個捨難取易的方法,並向諸神獻計:既然邪神的肉體無法消滅,那就先別管他的肉身,只要把他的元神消滅,剩下這副臭皮囊便不足為患。

諸神聞計後恍然大悟,再度聯手與邪神周旋,期間引出他的元神,並將其擒獲。當諸神準備把元神消滅以了結此事時,卻發現邪神連元神也修煉到了不死不滅的境界。儘管諸神費盡心神,但最終仍無法將元神消滅,只好將元神流放到三界之外,並令一門將看守。

元神總算被諸神解決了,可是邪神的肉身仍然留在凡間。

在失去元神之後,邪神的肉身便跟普通的屍體沒多大分別,但因其是不滅之軀,所以腐而不爛、朽而不化。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肉身吸收了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漸漸產生了自主意識,隨後更修煉成屍魔。

變成屍魔後的邪神肉身,力量雖然不能跟昔日相提並論,但也足禍害一方。可惜諸神察覺此事時,已經為時已晚。邪神心知自己不再是諸神的對手,自然不會貿然跟諸神正面交鋒。

為逃避諸神追擊,他不但四處竄逃,還把自己的血液灑遍神州大地。人的屍體若安葬在被邪血污染的土地裡,就會受到邪神的力量影響,輕則屍身不腐,重則化作殭屍,甚至破土而出禍害一方。 諸神被這招弄得疲於奔命,而邪神為求自保,亦不再像當初那樣到處肆虐。因此,諸神便給凡人傳授仙術,教他們如何辨別被邪血污染的土地,以免誤葬兇土,使死者化作殭屍禍害一方。諸神傳授的仙術經過千百年的流傳,漸漸演變成後世的風水術數,以及殯葬禮儀。 雖然諸神不再找邪神的麻煩,但並不代表邪神就會變乖。

邪神一直在想辦法拯救自己的元神,因為失去元神之後,他的精元逐漸流失,甚至觸及根基。縱使他已修煉成屍魔亦無濟於事,若精元散盡他便會失去不滅之軀。屆時他將會化為塵土,消失於天地之間。

為了保住不滅之軀,也為了恢復昔日足以獨力與諸神對抗的力量,邪神利用部分凡人的愚昧和貪婪,成立了一個邪教,指使教徒替自己做事。當然,為了躲避諸神的耳目,這一切都是在暗中進行…… 聽完慶生叔這個邪神傳說後,我感到一頭霧水。因為這個荒誕不經的上古傳說,似乎跟近日接連發生的蔡姓兒童死亡事件毫無關係,於是我便詢問他告訴我們這個傳說的用意。

“我跟你們說這個傳說,是因為六十年前也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慶生叔神情凝重地給我們講述另一個故事——

這也是我從師傅口中聽來的,是師傅的親身經歷。

六十年前,本縣也曾經有八個姓王的小孩,在短短一個月內相繼死亡。不過,那年頭物資非常短缺,經常會有人餓死,而且消息傳播渠道也沒現在這麼發達,所以這事沒有太多人知道,當然也沒有多少人在意。

按照舊時的俗例,還沒成年便夭折的小孩,不能像成人那樣裝殮入棺,但也必須做一些法事。當時給這八名小孩做法事的人,就是我師傅。

那年頭人死得多,就算一連死了八個同姓的小孩,師傅也沒有在意。但是,當他知道這些小孩的生辰八字及損命時日後,就覺得事有蹊蹺,因為他們的八字都是屬水,而且都是死於亥日。

師傅覺得這些小孩的死肯定有問題,於是暗中向同行打聽,誰知道竟然從一名老忤作口中獲悉一個可怕的信息。

老忤作已經年近古稀,大半輩子都在跟死人打交道,但凡跟死人有關的事情幾乎無所不知。他不但告訴師傅有關邪神的傳說,還說邪神為了彌補精元的流失,每隔六十年就會指使教徒為他舉行一次祭祀儀式。舉行祭祀需要八個同宗、純潔,且八字屬水的靈魂,而且必須取於亥日……

“你的意思是,這八名蔡姓兒童是被邪教教徒殺害?”聽完慶生叔的故事後,我感到十分震驚。

他點了下頭,“八名小孩都姓蔡,都是八字屬水,符合舉行祭祀的要求。而且其中一對姐妹及剛去世的女孩都是死於亥日,他們的死很可能跟邪神有關。”

“另外五名小孩也是死於亥日嗎?”我問。

“這個問題,我不能給你肯定的答案。他們是在失蹤四天後,屍體才被人在魚塘裡發現,不清楚他們準確的去世時間。不過,雖然他們送來的時候已經被水泡了很久,但以我的經驗看來,他們應該跟鄰村的那對姐妹同一天去世。”

“同宗、純潔、屬水、亥日……”蓁蓁喃喃自語念著這四個詞,我問她在想什麼,她答道:“我知道同姓代表同宗,但這個「純潔」是什麼意思呢?”

“就是未經人事的意思。”慶生叔笑著給她解釋,“每一個初生的孩童都擁有純潔的靈魂,但經歷男女之事後便會沾染俗氣,變成不潔淨的靈魂。” 聽他這麼一說,蓁蓁的臉色馬上就紅起來。

我趕緊替她打圓場,詢問慶生叔,邪神是否會賜予教徒某種異於常人的能力?雖然我並不了解另外七名蔡姓兒童的情況,但以現在有證據判斷,蔡少萌很可能是死於意外,而非人力所為。而且作為一個如此隱藏的邪教,若沒極其誘人的利益驅使,要維持六十年一次的祭祀儀式並不容易。畢竟六十年不是一個短暫的時間,有道是“人生七十古來稀”,我想應該沒幾個人能為邪神舉行兩次祭祀儀式。

“應該是沒有人可以為邪神舉行兩次祭祀儀式。”慶生叔皺起眉頭。

“此話何解?”我問。

“我不知道邪神是否會賜給教徒特殊能力,但有一點是能肯定的,就是為邪神舉行祭祀儀式的祭祀者,必須奉獻自己的生命。”

蓁蓁驚訝地說:“誰會這麼笨啊?為討好這個殺人如麻的邪神,竟然連自己的命也不要?” 慶生叔搖頭道:“有得必有失,要得到邪神的恩賜,必須先奉獻生命。”

“那祭祀者會得到什麼?”這是問題的關鍵。 “永生!”慶生叔的話簡潔但有力,他隨即給我們解釋:“邪神雖然失去了元神,但仍然擁有操控屍體的能力,能讓祭祀者以殭屍的形態得到永生。當然,若要得到邪神賜予的永生,必須先成為屍體。” 千百年來,長生不死都是人類永恆的追求,哪怕是以殭屍的形態獲得永生,對某些人來說也是一件夢寐以求的事情。我想這個邪教之所以能夠一直傳承下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然而,縱使祭祀者能以殭屍的形態獲得永生,但以命案現場的情況看來,就算是殭屍也不見得神不知鬼不覺地加害蔡少萌。

“有件事我並沒有告訴這個小孩的家人……”慶生叔聽了我的疑問後,欲言又止地沉默半晌,似乎在思索某些事情,當他再度開口時神情格外嚴肅,“這件事是給小孩上妝的伙計告訴我的,為免她的家人難過,我沒敢告訴他們。”

“是什麼事呢?”蓁蓁性急地追問。

“這伙計給小孩上妝時,發現她後腦勺有一小塊紅腫,應該是出事時被人用力地敲了一下。不過因為被頭髮蓋住,如果不仔細看不容易發現。”

慶生叔提供的這個信息,讓我腦海裡立刻浮現少萌出事前於電話亭內的情景——

她因為某些原因踩著鋼管往上爬,一個黑影突然在她背後出現,往她後腦勺狠狠地敲了一下。這一下突如其來的敲打使她失去了平衡,小腦瓜不偏不倚地鑽到電話線構成的繩圈裡…… 如果少萌真的是被人敲了一下,腦袋才卡到電話線上,那麼就能解釋周瓊提出疑點。行凶者肯定算準了角度,才給少萌這一下致命的敲打,使她的腦袋剛好套進電話線圈裡。

這本是極其重要的證據,可惜之前處理此案的同僚並沒有發現,此刻死者的遺體經已火化,無法進行核實。不過也不要緊,只要知道有這回事,接下的調查便有較為明確的方向。 我向慶生叔要來另外七名蔡姓兒童的資料,隨後說了幾句客套話便向他道別。就在我們準備離開時,電話鈴聲於廳堂內迴盪,慶生叔連忙上前接聽。

“是,這裡是殯儀館。嗯,嗯……還要訂一副棺材是吧!沒問題,我馬上派車去你那裡,你的地址是……”慶生叔接完電話,向我們展露詭異的笑容,神秘地說:“我沒騙你們吧,晚上聽見棺材響,一定會有生意上門。”

翌日,我向老大匯報調查進度後,他擠弄著一雙小眼睛,狡黠地問:“你相信這個殯儀館老頭的鬼話?”

“雖然沒有證據能證明他所說的話都是真的,但同樣也沒有能證明他撒謊的證據,而且向我們撒謊對他沒有好處。”我悠然地點了根煙,繼續說:“最重要的是,他給我們提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如果蔡少萌後腦真的有一小塊紅腫,那麼就能肯定她死於他殺。”

“就當之前處理這宗案子的伙計,沒注意到死者後腦的紅腫,但這老頭所說邪神、邪教也太扯了吧!先撇開那些不著邊際的神話傳說,如果這個邪教真的存在,而且又存在了這麼長時間,你認為我會毫不知情嗎?”

“如果邪教活動頻繁,當然不可能逃過老大的法眼。倘若這個組織只是每隔六十年才舉行一次祭祀,平時不做任何有可能引起別人注意的壞事,那要避過警方的視線也不難。畢竟我們沒可能查證六 ​​十年前,甚至一百二十年前,是否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老大雙手放於唇前,以深邃的目光凝視著我,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在良久的沉默後,他終於開口:“好吧,我就當這個邪教真的存在,那你覺得現在該怎麼辦?要繼續調查電話亭的案子,還是先調查另外七名蔡姓小孩的死因。 ”

“或許兩方面能同時進行。”我把跟慶生叔要來的七名蔡姓小孩的資料遞給老大。

資料上雖然只寫有七名小孩的姓名、生死日期及住址,但老大一看便察覺端倪,並皺起眉頭。我補充道:“慶生叔跟我說,這七個小孩分別住在兩條相鄰的村子裡,其中住在王村的五名小孩是來自同一家庭的親姐弟,另外兩名則是梁村的一對姐妹。先是五姐弟失蹤,三天後兩姐妹遇溺身亡,第四天五姐弟的屍體在魚塘里被人發現。雖然沒有做正式的屍檢,但根據慶生叔的判斷,他們的死亡時間應該在同一天。”

“你想到什麼?”老大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認真地分析道:“假設這七名小孩都是被蓄意謀殺,那麼兇手應該不只一個。因為對付兩姐妹還比較容易,但要對付王村的五姐弟,哪怕對方只是小孩子,單憑一個成年人的力量很難做得到。畢竟這些小孩受到襲擊,就算沒能力反抗,至少也懂得逃走。”

“就只有這些嗎?”老大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動。 我莞爾而笑:“七名小孩住在相鄰的兩條村子裡,他們相繼死亡或多或少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一旦警方介入,肯定把兇手的活動範圍鎖定在這兩條村子。如果我是主謀,一定會在稍遠的地方,再找一個跟這七名小孩毫無關係,但符合祭祀條件的目標。這樣就能擾亂警方的視線,分散我們的注意力。蔡少萌完全符合兇手的要求。所以,我認為凶手的老窩就在這兩條村子裡?”

“你的推斷也不是沒有道理,但理據並不充分。”老大眼睛一轉,立刻對我的推理提出反駁:“如果我是主謀,我會先遠後近,這樣才能起來更好迷惑效果。”

“這種情況我也有考慮過,不過我認為凶手窩藏在鄉村的可能性更大。”我再次給老大分析:“要知道一個人的生辰八字並非難事,但要知道七個人的生辰八字,就不是一時半刻能辦到事情。兇手要核實這些小孩的出生時間,必定要花上一段日子。而且兇手的時間並非只花在這七名小孩身上,他們需要在眾多小孩中尋找符合要求的目標。如果在他們日常活動範圍以外的地方辦這件事,在操作上難度比較大。”

對於我的觀點,老大並沒有發表意見,只是默默地看著我。從他的眼神中,我知道他對我的推理仍有保留。不過也沒關係,因為我還有其它理據。

“在這七名小孩中,其中五名是姐弟,另外兩名是姐妹。剛才我已經說過,他們如果待在一起,要把他們一網打盡相當困難。但是如果是熟人以誘騙的手段行凶,那就容易多了。更重要的是,假設五姐弟是在失蹤的第三天才遭到毒手,那麼兇手必須找地方禁錮他們。如果兇手是外來人,很容易就會被當地人發現。”

“這些都只是你的推斷,沒有任何實質證據支持。”老大仍不認同我的推理。

我得意洋洋地笑道:“如果沒有實質證據支持,我才不會跟你嘮叨這麼久。文具店的老闆娘跟我說,首先發現蔡少萌出事的是一位名叫王希的教師,而這位王老師任教的地方,「恰巧」就是五姐弟居住的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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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藏鏡羅剎 第四章 鏡鬼傳說

“你懷疑這名教師就是殺害小女孩的兇手吧!”老大不假思索地說。

我點頭道:“根據老闆娘及附近店主的口供,當時街道上十分冷清,除了這位教師以外,就沒有其他行人經過。而蔡少萌離開自家後堂的時間大概是七點三十分,老闆娘發現她出事的時間約為七點三十五分,也就是說兇手的行凶時間少於五分鐘。如果她真的是死於他殺,那麼兇手就只可能是這位教師。因為倘若兇手在行凶後慌忙逃離現場,必然會引起附近店舖的人注意。”

“好吧,既然你言之鑿鑿,我就姑且相信你。要是你沒能把這個所謂的協教挖出來,我可不會饒過你。”老大大手一揮把我轟走。

我跟蓁蓁駕車出發,調查這個涉嫌跟八名蔡姓兒童死亡有關的邪教組織。我們的目的地是兩條相鄰的村子——王村及梁村,但我們並沒有直接到村子裡,而是先到縣呱出所了解另外七名兒童的情況。

對於我們查閱相關檔案的要求,縣派出所的值班民警王達表現得十分茫然。他跟我們說,雖然一連死了好幾個小孩,但都是死於意外,只不過恰巧發生在一起而已,不明白我們為何還要調查。儘管他覺得我們調查這七名兒童的死因,純粹是多此一舉,但還是非常配合地幫我們找來相關的檔案。

根據檔案的記錄,在蔡少萌出事前十四天,王村蔡家五姐弟徹夜未歸,父親蔡全於次日到派出所報案,值班員警以失蹤時間未超過24小時為由不予受理。第三天,蔡全再次報案,值班民敬只做了記錄,仍然沒有立案。直到第四天,蔡全第三次到派出所才予以立案,但並沒有派出警員搜索失蹤的蔡家五姐弟。

同日,王村村民在該村小學附近的魚塘裡,發現有五名兒童的屍體飄浮在水面,經打撈後證實是失蹤四天的蔡家五姐弟。

王村兒童失蹤的第三天,即蔡少萌出事前十二天,梁村蔡家姐妹蔡芬、蔡芳,一同被發現浮屍於距離住所不遠的蓄水池內。接案到場的員警並無特別發現,認為她們只是失足跌落蓄水池,所以只做了簡單的記錄,並沒有立案調查。

這些記錄跟慶生叔所說的相差無幾,不過稍微詳細一些而已。蓁蓁在翻閱檔案後便大發雷霆,質問為何蔡全前兩次報案,都沒有立案處理! 對於這個問題,王達只是輕描淡寫地回應:“農村裡的野孩子那個不是天天到處亂跑,要是誰家丟了孩子都要我們去找,那我們不就連睡覺的時間也沒有。”

“話怎能這麼說,我們可是領著納稅人發的工資,那能這樣敷衍了事。如果孩子的父親第一次報案,你們就立刻出敬去找這些孩子,他們可能就不會出事了!”蓁蓁對王達怒目而視,一副張牙舞爪的架勢,嚇得後者不自覺地後退。

我怕她會揍對方一頓,於是連忙拉住她。

“你們肯定沒在基層待過,不知道情況。雖然說失蹤24小時就能報案,但派出所一般都會拖上十天半月,甚至不予立案。””王達小聲地咕噥著,彷彿給予立案已經是對蔡全天大的恩賜。

“為什麼!”蓁蓁衝他怒吼一聲,要不是我拉著她,她肯定會衝過去踹他一腳。

“還不是為了提高破案率……”王達怯弱地解釋:“失蹤這類案子通常都是吃力不討好,就算動用全部警力也不見得能把人找回來。人沒找著就不能結案,不能結案自然就會拉低破案率。”

他這麼一說,蓁蓁又要發難了,我使勁地拉著她,在她耳邊小聲道:“大部分基層派出所都這樣,不少民警都以「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為辦事原則。我以前待在反扒隊時,類似的情況每天都能遇到。失主財物被盜後,如果沒能把小偷當場抓住,就算到派出所報案,值班敬員也只會隨便做個記錄敷衍失主,根本不會立案。”

“難不得現在的治安這麼差!”蓁蓁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彷彿治安不好是由我一手造成的。 對此,我只能兩手一攤以示無奈。

離開縣派出所後,我們便前往梁村,希望能從蔡氏姐妹的父母口中,了解她們出事當日的情況。可是當我們到步後,卻發現似乎來得不是時候。

零亂的廳堂裡,籠罩著一股壓抑的氣息,一對男女分別呆坐在相對的兩個角落,他們就是蔡氏姐妹的父母蔡光耀及梁娟。此刻的梁娟似乎仍沉浸失去愛女的痛苦之中,雙目無神地凝視著女兒的課本及獎狀,彷彿在尋找女兒留下的氣息。而蔡光耀則邊喝著二鍋頭,邊指著妻子漫罵,責怪對方沒有好好照顧女兒。

蔡光耀喝得暈頭暈腦,向他問話只會浪費時間,因此我打算把重點放在梁娟身上。然而,梁娟的精神狀態也不太好,只是喃喃自語的說兩個女兒都很乖很懂事,尤其是姐姐蔡芬,從來不用她操心,讀書經常拿第一名。

當我問及事發當日的情況時,她突然握住我的手,以略帶神經質的口吻說:“姐姐一向都很懂事,絕對不會帶妹妹去危險的地方玩,絕對不會,絕對……”

“那個蓄水池很危險嗎?”蓁蓁問。 梁娟神經兮兮地回答:“去年有一頭豬掉進去,淹死了。這事姐姐也知道,她絕不會帶妹妹去那裡玩。” 梁娟胡言亂語般跟我們說了很多關於蔡氏姐妹的往事,不過似乎跟她們的死亡並無直接關聯。而且她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繼續問下去恐怕也問不出什麼,所以我們只好先行離開。

隨後,我們來到王村,並在田地裡找到正在幹農活的蔡全。他不像蔡光耀夫婦那樣,仍沉浸於痛失兒女的悲傷之中,但當我提及他的兒女時,他亦不禁黯然傷神,嘴角顫動,沮喪地喃喃自語:“藏鏡鬼要是想找丫環,把那三個臭丫頭要過去就是,怎麼連老四跟老麼都搭上呢……”

“藏鏡鬼?什麼是藏鏡鬼?跟你五個兒女的死有關係呢?”蓁蓁驚奇地問。 “藏鏡鬼是一隻可怕的惡鬼,我們村子裡的人都很害怕她……”蔡全在田邊席地而坐,拿起竹筒邊抽著水煙,邊向我們講述一個流傳於王村的可怕傳說。他的敘述非常零亂,而且夾雜大量方言俚語,不過我勉強也能聽明白。他所敘述的傳說大概如此——

這事應該是發生在解放之前,當時有個地主叫王壽,因為他很有錢,而且王村的農地幾乎全都是他的,所以很自然就當上了村長。

他有個兒子叫王慶,倚仗父親的財勢,經常在村裡作威作福,村民都很害怕他。可能是壞事做多了吧,有一晚他喝完花酒,回家時掉進魚塘裡淹死了。他死的時候還沒討老婆,按照當時的風俗,沒拜堂成親就不算成人,死了也不能安墓立碑。

王壽雖然有幾房妻妾,可就只有王慶一個兒子,當然不能讓他死後連墓碑也沒有。於是便去找神婆幫忙,給兒子安排冥親。

(蓁蓁問:“冥親是什麼意思?”)

冥親就是給死人安排相親,神婆會讓雙方家屬把他們的靈牌放在一個沒人的房間裡,讓他們安靜地相處一會,然後做法事詢問他們是否願意做一對鬼夫妻。如果雙方都願意,那就給他們安排冥婚,如果不願意就再安排另一次冥親。

王壽有財有勢,按理說要討個鬼兒媳一點也不難,只要他開口,別說鬼兒媳,就算是要討個活兒媳婦,也有人搶著當。可是,雖然有不少人願意跟他攀上親家的關係,但卻全都失望而回。原因是每次神婆詢問王慶的意願時,他都對神婆大發雷霆,罵神婆隨便找來些庸姿俗粉來敷衍他。

神婆也夠冤的,不但把附近過去三年內死去的年輕閨女,全都帶來給王慶挑過遍,就連活著的閨女也帶來了好幾個,可王慶就是一個也沒看上。

兒子久久未能挑到合心意的鬼媳婦,王壽自然不會給神婆好臉色。神婆被弄得沒有辦法,只好做法事問王慶到底想要怎樣的媳婦。王慶說神婆之前帶來的不是丫環,就是農戶家的丫頭,全都出身低微,配不起他這個大戶人家的少爺。這回神婆總算明白他的心意,於是就到處打聽那裡有大戶人家的千金早死。

幾經打聽後,神婆終於打聽到縣城一戶姓蔡的大戶人家有二個女兒,其中小女兒因為自幼體弱多病,還沒滿十六歲就死了,而且蔡老爺正有意為小女兒找一個好歸宿。不過,蔡家好歹也是縣城裡的大戶人家,蔡老爺可不願意往王村這種鄉下地方跑。

為了能給兒子討個合心意的鬼媳婦,王壽帶上兒子的靈牌,跟神婆一起到縣城拜訪蔡老爺,安排冥親的事情。

蔡老爺雖然不願意往鄉下跑,但也不是那種趾高氣揚的白眼狼,對王壽這個從鄉下出來的小地主也尚算客氣。兩人分別把各自兒女的靈牌放在房間裡,便一同到客廳喝茶閒聊,等待神婆告訴他們冥親的結果。

本來,不管冥親的結果怎樣,雙方是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亦相安無事,充其量也就白跑一趟。可蔡老爺的大女兒出於好奇,想知道妹妹的冥親對象是個怎樣的人,竟然偷偷走到妹妹與王慶冥親的房間外,從門縫往裡面偷偷瞄了一眼。

她這一看就出事了!

冥親回來後神婆跟王壽說,王慶雖然不喜歡蔡家二小姐,但看中了蔡家大小姐,而且還說只會跟她成親,要是討不到這個媳婦,就在陰間做隻青頭鬼算了。王壽這下子可為難了,如果兒子看中的是窮等人家的女兒,那麼歪管對方是死是活,他都有辦法給兒子辦這宗婚事。可是,兒子看中的竟然是蔡家的大女兒。

(“青頭鬼”是指有正常的生育能力,卻從未與女子交合,且在陽壽未盡之前死於非命的男鬼。傳說,青頭鬼在陰間的地位極低,不但會受到其它鬼怪欺負,還不能轉世投胎,是最淒慘的一種鬼魅。在粵語方言中,“青頭鬼”常用於嘲諷他人未經男女之事,並有咒罵對方短命的意思。)

蔡老爺在縣城是個有頭有面的大人物,論財論勢都不是王壽能比擬的,這次肯跟王家冥親已經是紆尊降貴了。若要對方讓活生生的大女兒跟自己已過身的兒子冥婚,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然而,王壽就只有這個兒子,他既然執意要跟蔡家大小姐冥婚,那就管不了這麼多,便跟神婆說不管用什麼辦法,也不管要花多少錢,反正就要討蔡家大小姐做兒媳婦。 有錢能使鬼推磨,神婆為了能賺到為數可觀的大紅包,把心一橫收買蔡大小姐的近身丫環,打聽到對方的生活習慣。原來蔡大小姐已有心上人,而且每次跟心上人見面之前都會悉心打扮一番。

神婆獲悉後,就讓丫環偷偷取出蔡大小姐妝扮時用的鏡子及口紅,在鏡子背面畫上符咒,並在口紅裡施放毒藥,然後讓丫環放回原位。

不知情的蔡大小姐用沾有毒藥的口紅裝扮時,嘴唇沾毒便立刻身亡。這時候她正面向畫了符咒的鏡子,鏡子便把她的魂魄吸入鏡中。隨後,神婆再暗地裡用重金跟丫環買下這面鏡子,輕而易舉便得到蔡大小姐的魂魄。

雖然神婆機關算盡,但她卻沒料到蔡大小姐裝扮時,竟然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艷麗衣服。當她發現問題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因為蔡大小姐已化作厲鬼。

為了早日完成兒子的心願,在神婆把藏有蔡大小姐魂魄的鏡子帶回來當晚,王壽就立刻給兒子舉辦冥婚。當神婆把鏡子跟王慶的靈牌放在一起時,蔡大小姐馬上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並為自己被他們害死而感到憤怒,於是便向他們報仇。

當晚是十五月圓,月光恰巧照在鏡子上,蔡大小姐憑藉月光的靈氣沖出鏡子。月光反射到誰身上,她就把誰掐死,第一個遭殃的正是害死她的神婆,隨後被殺的都是王家的下人。

眼前的可怕景象把王壽嚇得魂不附體,隨手拿起一隻茶杯擲向鏡子,將鏡子從供桌上打下來,掉到地摔破了。他本以為把鏡子摔破,蔡大小姐就會魂飛魄散,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鏡子是用來禁錮蔡大小姐的魂魄。鏡子一旦有任何破損,蔡大小姐的魂魄將不再受到束縛,能於任何鏡子之間自由穿梭。

一夜之間,王家上下所有人,包括丫環及長工,全都被變成了藏鏡鬼的蔡大小姐殺死。殺光王家的人後,她還覺得不解恨,不時滋擾其他村民。雖然她沒有直接害人,但經常半夜三更在鏡子裡出現,把人嚇一大跳,有不少小孩被她嚇掉魂,更有些年紀較大的老人被她活活嚇死,弄得整個村子雞飛狗跳。

後來,有一位雲遊道士路過,村裡的長老就求他幫忙,收服這隻可怕的藏鏡鬼。道士本來打算為民除害,消滅隻只惡鬼,但沒想到對方怨氣極重,不容易對付。經過一輪交鋒之後,道士不但沒能收服她,反而把她惹火。

藏鏡鬼這回可不再只是滋擾村民,而是大開殺戒,害死了不少無辜的村民。道士對付不了她,只好跟她談判,問她要怎樣才不再傷害村民。她跟道士說,自己生前是千金小姐,習慣有丫環侍候,要道士給她找個丫環。

道士心想這還不簡單,給她燒一個紙紮丫環就行了。可是,她要的不是紙紮丫環,而是要活人生祭,而且還指定要用跟她同姓的少女生祭。因為她是被自己近身丫環害死,所以不相信外姓人。

道士這下子可為難了,生祭是邪魔外道所為,就算以牛羊牲畜祭祀亦為正教所不齒,以活人生祭更是天理難容。然而,當他與村民商量此事時,竟然有大多數村民贊成生祭。畢竟被藏鏡鬼害死的人已經夠多了,為了以後能安心過日子,也不在乎再多一個。

村民經​​商量後,決定讓村裡一個長年臥病在床,姓蔡的丫頭作為生祭的人選。村民跟道士說,這丫頭是自願的,並讓其趕快舉行生祭,免得藏鏡鬼再來找麻煩。

道士雖然不願意生祭,但畢竟是自己把藏鏡鬼惹怒,才使事情越鬧越大,所以只好遵從村民的意願。他本以為生祭之後,就能了結此事,但沒想到姓蔡的丫頭雖然自願當祭品,但她母親卻不願意。

原來丫頭的母親是村裡的一名寡婦,為照顧長年臥病在床的女兒吃盡苦頭,甚至為了生計,不惜跟村里的男人發生關係。女兒不忍母親為了自己而吃苦,就自願當生祭的人選。而村民為了讓生祭順利進行,便藉故支開寡婦。

當寡婦知道自己的女兒被生祭之後,痛不欲生。為了報復村民的狠心,她在深夜穿上大紅衣服於鏡子前上吊自殺,死後化成厲鬼向村民索命。

道士知道自己注成大錯後,覺得愧對師門,於是便以願意一死,換取寡婦的原諒。

道士死後,寡婦的事算是解決了,但藏鏡鬼的事還沒解決。因為道士死前為寡婦的女兒做了場法事,超度她的亡魂,使她無須再當藏鏡鬼的丫環,致使藏鏡鬼最終還是沒有丫環伺候。

自此之後,每隔一段時間村裡就會有三兩個姓蔡的女娃莫名其妙地死掉…… 聽完這個可怕的藏鏡鬼傳說後,蓁蓁面露寒色地問:“她們都是被藏鏡鬼害死的嗎?”

蔡全黯然點頭,悲傷地說:“藏鏡鬼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害死三兩個姓蔡的女娃,抓她們的魂魄回去當丫環。她抓丫環也就算了,幹嘛還要害死我兩個兒子呢?”

雖然他把這個恐怖傳說描述得繪聲繪色,但說到底也只是個傳說而已,我可不認為能跟五名孩子的死扯上關係。然而,面對我的質疑,他卻堅定地反駁:“這不是傳說,是真的,老四他們失蹤那天晚上,就有人親眼看見藏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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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藏鏡羅剎 第五章小學教師

“什麼?藏鏡鬼是真的?”

“那當然了,要不然我兩個兒子怎麼會死呢!” 面對蔡全肯定的語氣,蓁蓁不由臉色發青。 不管傳說有多恐怖,也只是虛無飄渺的故事,跟現實扯不上任何關係,並不值得令人感到害怕。可是,當虛無飄渺的傳說與現實重疊,那就難免會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然而,為傳說與現實交疊而感到驚訝的同時,更令我訝然的是蔡全的態度。從他語言間流露出來的感情判斷,三個女兒在他眼中彷彿毫無存在價值,就算死掉也不覺得可惜。雖然他對兩個兒子的死顯得極為悲傷,但我覺得這種悲傷,無異於喪失財產的悲痛。

在他眼中,兒女只不過一份重要的財產、一份傳宗接代的榮耀、一份養老送終的工具。 對於他這種思想仍停留於封建社會的人,我實在不願意跟他再多作交流,於是便直接切入重點,詢問他曾親眼看見藏鏡鬼的人是誰?

“就是在菜市場開凍肉店的吳威他媳婦,她可被藏鏡鬼嚇得不輕啊,一連病了好幾天。後來到廟裡求了道神符,化水喝了之後才慢慢好起來。”

得知藏鏡鬼的目擊者是誰後,我們便立刻前往王村菜市場找吳威夫婦。

我們來到菜市場時已是黃昏時分,市場內難覓顧客的蹤影,雖然大部分菜販經已收市,但凍肉店仍然開門營業。一名年約三十的男人坐在凍肉店門口,看見我們走過來便立刻站起來,熱情問我們想買些什麼。

我們道明來意後,得知他就是吳威。當我問及藏鏡鬼一事,他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心有餘悸地說:“藏鏡鬼可把我媳婦害慘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蓁蓁地膽怯問道。

人有時候很奇怪,越是覺得害怕的事情,就越想深入了解。這也是好事,因為未知往往是恐懼的根源,越不了解真相,就越會胡思亂想,越使自己覺得害怕。然而,世事無絕對,有時候深入了解,反而會發現真相比傳聞更可怕。

吳威點了根煙,夾煙的指頭微微顫抖,簡要地告訴我們他妻子的可怕經歷——

大概是在半個月前吧,那天我媳婦打算回娘家串門。因為她要提些餅乾水果之類東西給娘家送禮,所以就叫我跟她一起去,說是幫她提東西。男人嘛,最煩就是這些過家家的禮節,你送我,我送你地送來送去,還不如坐下來搓幾圈麻將。

當時剛過完春節,店裡有很多事情要忙,而且我又不想跟她回娘家,所以就讓她自己過去。反正她娘家就在梁村,也就是幾步路的事兒。

那晚,我等到很久也沒看見她回來,以為她為白天的事生氣,在娘家過夜不回來。於是就打電話到她娘家,可丈母娘說她已經走了好一陣子,應該早就到家了。

我想她該不會是出意外了吧,就想出去找她,但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她像個瘋婆子似的,邊大叫救命邊拼命跑回來。她一進家門就往被窩裡鑽,還用被子把頭蓋著。我問她發生什麼事,她也不搭理我,只是不停地說有隻女鬼要抓她。

我不知道她又在發什麼神經,不過人總算回來了,便沒有管她,以為她第二天就會沒事。可是第二天她整天都躺在床上,而且我還發現她身上有好幾處傷痕,便問她昨夜到底怎麼了?

她啥也沒說,只說覺得頭很暈,一點力氣也沒有。我把她帶到醫院,醫生說她只是受點皮外傷,沒其它問題,給她處理傷口後,再吊瓶點滴就可以走了。

從醫院回來後,我又再問她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說昨晚經過村裡的小學時,在課室的窗戶裡看見一隻女鬼。那隻女鬼抓住她不讓她走​​,說要抓她回去當丫環,還問她叫什麼名字。她告訴女鬼自己叫梁彩霞,女鬼說只要姓蔡的,然後就放她走。她怕對方反悔,就連滾帶爬地往家裡跑。

我媳婦是梁村人,沒聽過王村的藏鏡鬼傳說,所以不知道自己見到的是藏鏡鬼。還好她沒說自己姓蔡,要不然她這條小命恐怕保不住。

藏鏡鬼沒說要她的命,我想她大概只是嚇掉魂,於是就到廟裡給她求了一道神符。我拿神符化水給她喝,休息了幾天後,情況就漸漸好過來。不過,她現在還是有點害怕,天一黑就不敢出門,而且特別害怕鏡子窗戶之類的東西。我只好把家裡的鏡子都藏起來,在窗戶的玻璃上都貼上報紙……

隨後,他告訴我們有關藏鏡鬼的傳說,基本上跟蔡全所說的大同小異,最大區別只在於道士並非向寡婦以死謝罪,而是在超度寡婦女兒的亡魂後,就得到了對方的原諒。

不過,因為自己的過失,而造就寡婦母女的慘劇,使道士非常內疚。為了彌補自己過錯,道士決定孤注一擲,跟藏鏡鬼以死相搏,最終把藏鏡鬼逼進小學後面的防空洞內,並用自己生命把對方禁錮於洞裡。

可惜道士修為淺薄,並沒能將藏鏡鬼完全禁錮,只能有限度地限制她的活動。所以每隔一段時間,藏鏡鬼就能衝破束縛,跑到洞外害人。

倘若事實正如他所說,那麼藏鏡鬼也太可怕了。不過耳聽七分假,眼見亦未為真,更何況他也不過是從妻子口中聽來。

然而,我注意到他在敘述的過程中,曾提及妻子遇受藏鏡鬼襲擊後,身上出現好幾處傷痕。在向他確認後得知,傷痕是受藏鏡鬼襲擊而造成,而非逃走時摔倒所致。在我的知識範疇內,鬼魅是虛無飄渺的,不可能給人造成物理上的傷害。

因此,我便問他能否讓他妻子親口告訴我們,事發當晚的詳細情況。

他稍微思索片刻便說:“沒問題,我媳婦就待在家裡,你們要是不介意,就跟我回家走一趟吧!”他隨即拿起收銀桌上的話機,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向妻子告知我們將會到來拜訪後,他便關上店門帶我們回家。

我本想直接駕到吳威家,可是當警車駛近一所小學時,他便示意我把車停在操場前。他說鄉間路窄,這裡到他家的一段小路,警車無法通行,必須下車步行。

下車後,他告訴我們其妻就是在這兒受到藏鏡鬼襲擊。此時天色已黑,藉助微弱的星光,我勉強能看清楚小學的全貌。

小學的主體建築是一棟三層高的教學樓,佔地約五百平方,教學樓前面是一個簡陋的籃球場,場外有一圈沙石鋪砌的跑道。整間小學最引人注目的要數教學樓的窗戶,從正面看過去能看見二十多個窗戶,每個窗戶寬約二米,高約一米五,全是裝嵌了深藍色玻璃的推拉式鋁合金窗。

教學樓裡的每間課室,白天必定光源充足,非常適合學生們上課。然而,當夜幕降臨後,深藍色的玻璃在微弱的星光映照下,卻猶如一面面詭秘的黑鏡子。

此刻,傳說中的藏鏡鬼彷彿躲藏在某一面鏡子背後,窺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等待機會向我們發動襲擊。

或許鏡子般的玻璃讓蓁蓁感到不安,她不停地催促我們趕快離開。可是我卻突然想起,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正是眼前這所王村小學。我們前來的目的,本來是調查小學教師王希,是否就是殺害蔡少萌的兇手。可後來卻一直專注於藏鏡鬼一事,反而把原本的目的給忘了。

我問吳威是否認識王希,他答道:“認識,王村並不大,本村人大多都互相認識,而且他在村里可是個響噹噹的大人物,沒有誰不認識他。不過,你們現在要找他可不是時候。”

“為什麼呢?”蓁蓁問。

吳威笑道:“你們別看他只是個小學老師,他節目可是多姿多彩,放學之後想找他,可難嘍。”

我順勢問道:“他是個怎樣的人,能告訴我們嗎? ”

“我們邊走邊說吧!”吳威帶領我們穿過鄉間小路前往他家,並在途中向我們講述王希的“光輝事蹟”——

王希的父親名叫王發,是個包工頭,專門承包政府的建築工程。王村菜市場就是他承建的,他還有一份股份呢!

你們當警察的肯定知道,只要能跟政府工程沾上邊,就不愁沒錢花,而他就是個錢多得可以拿去填海的款爺。前兩年他的大女兒出嫁的時候,喜宴擺了差不多兩百桌。雖說是聯婚,但男方撐死也坐不了三十桌,其他全都是女方的客人,基本上認識他的都請來。就連我跟我媳婦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閒人,竟然也收到請柬。

那頓喜宴可豐富嘍,全是龍蝦、魚翅、鮑魚等貴價菜色,彷彿怕我們不知道他有錢似的。呵呵,不過我可不管他的酒席有多豪華,反正跟我媳婦就只給他一百塊的紅包,誰叫他老是加我們的租金呢!

(蓁蓁似乎對王發這個大款沒啥興趣,催促道:“那他兒子怎麼樣?”)

王希這臭小子在我們村可是出了名的搗蛋鬼,基本上沒啥壞事他是沒幹過的。我最記得他大概十四、五歲的時候,把梁村一個小女孩的肚子搞大了,之後又不要人家。那女孩是他的小學同學,當時也是十四、五歲,被他玩了之後也不敢跟父母說。眼見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早晚會瞞不下去,一時想不開就跳進魚塘裡自殺。

女孩的父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當然不肯放過他,叫上所有親戚抄傢伙到他家找他算帳。王發可要靠這個兒子繼後燈火,當然不能讓他有什麼損失。不過,他雖然有財有勢,但兒子確實是理虧,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只好給女孩的父母賠了一大筆錢。

後來,王發怕兒子繼續給他惹事,就花錢找關係,把王希送到省會的重點中學裡唸書。本來,他想讓王希在重點中學裡好好唸書,可王希到了省會後沒人管束,反而更加搗蛋,好幾次都差點被趕出校,最後還是花錢才能把學籍保住。

學籍雖然能保住,但王希本來就不是讀書的材料,好不容易才混到高考,可那分數他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後來還得讓他老爸花錢,把他塞進一間叫不上名的師範大學。

他在師範裡混了幾年,把畢業證混到手後,王發又砸錢給他在縣城的中學裡買來一份差事。可惜他還是那個德性,竟然把自己的學生給搞了。雖然不像之前那樣鬧出人命,但也不是花錢就能解決的問題。人家縣城可不像我們村這麼好辦事,雖然王發沒少給校長燒香,但還是保不住他的工作。這也怪不得人家校長,學校裡有這樣的老師,還有誰敢讓女兒來上學呢?

在縣城裡被轟回來後,王希跟他老爸做過一陣子工程,可他做什麼都不上心,經常把事情搞砸,還得罪了一些官老爺。這可是他老爸的飯碗啊,當然不能讓他亂來,只好讓他幹回老本行,在王村小學給他找一份差事。

王發雖然沒本事搞定縣城的中學,但在王村他還是有些能耐,而且王村小學的校長就是他堂哥,所以讓王希進小學工作一點困難也沒有。不過王希待在小學裡,可讓女學生的家長整天提心吊膽,一個個千吩咐萬吩咐自己女兒別跟他走得太近,彷彿給他看一眼就會懷孕似的。

其實最慘的還是王校長,他雖然很不願意讓王希到小學工作,可自己這些年又受了王發不少恩惠。而且說到底也是親戚一場,這個面子總不能不給吧! 不過,王發也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是個好東西,他把王希塞進小學時就跟王校長說:“我這是花錢讓他坐牢。”他每年都會給小學捐一筆錢,就當信給兒子發工資。所以,能不讓他幹的事就別讓他幹,只要他每天準時來上班,別讓他到處惹是生非就行了。

王校長是個聰明人,為了不讓王希給他惹麻煩,也為了讓家長安心,就安排他做些行政管理上的工作,美其名曰“教務主任”。其實這巴掌大的小學,一共就十來八個教師,而且都是些安分守己的老實人,那來什麼行政工作。

所以,王希實際上就像他老爸說的那樣,每天準時到小學“坐牢”。

天天去小學坐牢,王希心裡肯定不願意,但也不能不去。因為他老爸給他出狠招,要是他不按時到小學上班,那怕只是遲到一次,也得扣光他當月的工資。你們別以為他的工資沒多少,我剛才也說了,他的工資其實就是他老爸的捐款,說白了也就是通過學校給他發零用錢。

王發這招還挺管用的,最起碼王希待在小學這兩年,也沒惹出什麼大麻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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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藏鏡羅剎 第六章 鏡鬼兇猛

“王希小時候在梁村唸書嗎?怎麼會有梁村的同學?”蓁蓁聽完吳威的講述後問道。

“梁村那有小學。”吳威笑道:“我們這裡又不是大城市,每條村子就只有幾百口人,誰家有幾個小孩基本上都能數出來,要那麼多小學幹嘛?附近幾條村子的小孩,都在王村小學唸書。”

我覺得有些蹊蹺,立刻問道:“梁村不久前淹死的那對蔡姓姐妹,也是在王村小學唸書嗎?”

他點了下頭:“嗯,本地人在王村小學唸書不用交學費,跑去縣城唸書既麻煩,又得交贊助費,所以大家都讓小孩在這裡唸書。”

如果這七名兒童都是王村小學的學生,那麼身為“教務主任”的王希,應試很容易就能獲取他們的出生日期等資料。或者說,他很有可能利用職權之便,在王村小學所有學生當中,挑選這七名同姓且八字屬水的兒童來作為目標。

然而,作為一名玩世不恭的紈絝子弟,王希會跟邪教搭上關係,並且不惜為此犯下殺人的罪名嗎?雖然以常理推斷,他應該不會加入邪教,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嫌疑。像他這種整天吃飽撐住的紈絝子弟,往往會因為閒得發楞而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七名兒童中有五名是女孩,而根據吳威的敘述,王希絕對配得上“好色之徒”的榮譽。他終日被困在小學裡,雖說過著坐牢般的日子,但放眼皆是尚未發育成熟的女學生。說不定他因為無聊透頂而心理扭曲,所以想給自己找點刺激,於是就對這些小女孩下手。另外兩名男孩可能是他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而殺人滅口,又或者在誘拐他們的姐姐時一同拐過來。畢竟,王村五姐弟死前很可能曾被禁錮,這說不定在禁錮期間曾遇到侵犯。可惜他們的屍體經已火化,而且沒作詳細的屍檢記錄,要不然就能驗證我的推理是否正確。

“聽說王希喜歡寫書法,有這回事嗎?”蓁蓁好奇地問。

“可能他天天待在小學裡,實在是閒得發楞,所以就跟王校長學起書法來。”吳威突然笑了笑,“說起來他還拿過縣書法比賽的優秀獎呢!拿這種人人有份的豬肉獎,竟然也在小學門口掛起橫幅,像害怕大家不知道似的。不過,我們都把這事當成笑話。”

(“豬肉獎”乃廣東俗語,意謂每人都有一份,源於俗語“太公分豬肉,人人有份”。香港樂壇的多個頒獎典禮因為獎項繁多,且獲獎者幾乎涵蓋所有當紅的歌手,及唱片公司力捧的新人,所以經常被嘲諷為“豬肉獎”。)

拿了一個人人有份的安慰獎也得大肆宣傳,說明王希是個喜歡炫耀、虛榮心極強的人。這可能因為他一直以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所以急於尋求他人認同。這麼說,他有可能以殺人來顯示自己的能力。

一路上,我腦袋都在想王希的事情,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塊空地前。反正現在找不到王希,我只好把他的事情放下,打算先向吳威的妻子了解她遭遇藏鏡鬼一事。 眼前這一塊寬闊的空地上,有兩棵茂盛的樟樹,約七、八間房子錯落有致地座落於空地周圍,構成一個如四合院般的小社區。

吳威的房子位處“四合院”深處,是一棟佔地近百平方米,兩層高的樓房。在外面看,這房子應該挺寬敞的,可步進客廳後我卻覺得十分逼仄,原因是所有窗戶都用報紙封住。縱使客廳並不狹窄,但也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置身於封閉的空間內。

吳威讓我們坐在客廳稍等片刻,然後便進廚房找妻子。或許是出於職業習慣,他離開客廳後,我稍微留意了一下客廳內的擺設。這是一個平常人家的客廳,除了窗戶都被貼上報紙之外,並無其它特別的地方,唯一能引起我注意的是一個掛在牆上的相框。

我想這個相框本來應該嵌有一塊玻璃,但此刻玻璃已被拆掉,只有數十張相片插在相框邊緣。相框中大多都是吳威的相片,記錄了他從孩童時代到結婚生子的成長過程。當中有兩張引起我的注意,其中一張應該是他十來歲時拍的相片。相片中他高舉獎狀,神情興奮,似乎獲得了某項賽事的冠軍。我想看清楚獎狀上寫些什麼,無奈字太小了,“冠軍”二字之外,我能清楚的就只有一個“氣”字和一個“擊”字,該不會是氣功、搏擊之類的賽事吧?另一張是他抱著一名嬰兒所拍的相片,相中的他滿臉皆是幸福的表情,懷中的嬰兒大概是他的兒子。

我突然想起在之前的談話中,他並沒有提及自己的兒女…… 就在我為這個問題而感到疑惑時,吳威跟一名婦女從廚房步出,並向我們介紹,這名婦女就是他的妻子梁彩霞。我見窗戶都被封住,以為她仍受藏鏡鬼一事困擾,但事實上她的精神狀態並無異樣。

吳威給我們解釋說,在喝過符水之後,他妻子就已經沒事了。不過外出必須經過小學,他怕妻子又會被嚇到,所以就讓她在家裡休息。

剛才在凍肉店的時候,吳威已事先告知我們將會到訪,沒想到梁彩霞竟然立刻給我們準備好飯菜,還說因為不知道我們將會來訪,所以沒好東西招呼我們,只有墨魚丸、牛肉丸之類的冷凍食物。

儘管我們一再拒絕,但吳威夫婦硬要請我們一同用膳,我們也就盛情難卻,跟他們一起用餐,並於席間閒聊起來。 開始時,我說了些稱讚梁彩霞廚藝的客套話,氣氛還不錯,可是蓁蓁突然冒出一句:“你們還沒生孩子嗎?”吳威夫妻的臉色立刻就沉下來。

他們兩人都沉著臉,一言不發,似乎想起某些不愉快的經歷。我想起相框中有一張吳威抱著嬰兒的相片,由此斷定他們應該是被蓁蓁的話刺中要害。

良久的沉默使我跟蓁蓁連菜也不敢夾,只好低著頭光吃米飯。蓁蓁側過頭來向我擠眉弄眼,似乎想問我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這還用問我嗎?

正當我為如何打破當前這種尷尬的沉默而苦惱時,吳威突然開口:“其實,我們有一個兒子。”

“是啊,他多大了?”蓁蓁立刻興奮起來。

“三歲,他死的時候剛好三歲。”梁彩霞面無表情地說。

我瞪了蓁蓁一眼,她知道自己又說錯話,立刻低下頭吃飯不敢再開口。 “我們的兒子已經死了一年多……”吳威輕聲嘆息,放下碗筷給我們講述他們夫妻的一些往事——

我們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住在一起,當時我們還沒結婚,而且又沒多少錢,所以就不想這麼快要小孩。雖然我們有避孕,但意外總是難免的,為此我們前後打掉了三個小孩。

後來,我們在菜市場經營凍肉店,雖然賺錢不多,但總算夠過日子。生活穩定下來,我們就去領了個結婚證,並計劃生孩子的事。

以前領結婚證是要做婚檢的,我們本以為那不過是例行公事,但沒想到還真的檢出問題。給我媳婦做婚檢的醫生說,我媳婦因為之前打了好幾次胎,子宮壁薄得像紙一樣。她吩咐我們,如果再次懷孕千萬別打掉,因為這次懷孕可能是我們的最後機會。

她這話可把我嚇壞了,趕緊讓我媳婦調理好身體,準備生孩子的事情。還好,我媳婦最終還是順利地把兒子生下來。不過生完孩子後,醫生說她再次懷孕機會很低,而且就算懷上也會很危險。

恰好當時村裡的幹部來問我們,要不要辦獨生子女證,辦了之後會有很多福利,不過要結紮後才能辦。我想反正都已經生了個孩子,以後也不打算再生了,於是就讓我媳婦去結紮。

因為我們兩口子就這麼一個兒子,所以我給他取名叫吳惟,意思是獨一無二。我們把他當成掌上明珠,不但給他吃好的、穿好的,還寸步不離地照顧他。簡單就是捧在手上怕摔,含在嘴裡怕化。

我們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他身上,甚至他長大以後的事情都計劃好了,可以說我們下半輩子就是為他而活。雖然我們對他充滿期待,希望他長大後能有一番作為,不過這都只是想想而已,只要他能夠健康地長大,我們已經心滿意足。

可是,老天爺竟連這麼小願望,也不能滿足我們。

惟兒兩歲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經常哭鬧,尤其是小.便的時候,老是摀住肚子說痛,有時候甚至會嘔吐。我們帶他跑了好幾家醫院,檢查也沒少做,但就是找不出病因。眼看他一天比一天辛苦,我們心都酸了,可又想不到辦法幫他。

後來,我看到電視上報導說,有很多嬰兒因為吃了有問題的奶紛而患上腎結石。對比一下惟兒的情況,發現跟電視上說的差不多,於是就立刻帶他到醫院。在醫院裡一檢查就發現問題,原來他真的患了腎結石,而且情況已經非常嚴重。

醫生跟我們說,這麼小的孩子患腎結石並不常見,所以之前帶他到醫院檢查時,醫生都沒往這方面想。結石通常是由飲食習慣引起,一、兩歲的小人兒,平時吃得不是奶紛、米糊,就是稀飯,不像大人那樣什麼都吃,所以很少會患上結石。正因為之前一直都沒發現問題,現在才知道已經晚了。

醫生說結石堵塞了惟兒的輸尿管,引起嚴重的腎積水,最終導致腎衰竭。要救他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動手術。可是動手術有一定風險,惟兒才兩三歲的人兒,身體狀況又不好,怎麼能撐得住呢?而且,就算我們想冒險給惟兒動手術,也拿不出那麼多錢來付手術費,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惟兒離開我們……

訴說完這段遺憾終生的往事後,吳威夫婦皆眼泛淚光。我正想說些安慰話時,蓁蓁已開口道:“這件事我也有聽過,政府不是給你們派發賠償金嗎?怎麼不用來給你們兒子治病?” 吳威突然怒火中燒地拍打桌子,叫罵道:“賠個屁​,才給我們賠了二千多,連一天的住院費也不夠!醫生給我們算了一盤帳,要是給惟兒動手術,起碼得花十萬八萬。要是想完全治好他的病,至少要準備五十萬以上,政府賠的二千多連零頭也不夠!”

人世間的不平事實在數不勝數,對於他們夫婦的悲慘遭遇,我只能深表同情。畢竟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就算想幫忙亦愛莫能助。

飯後,我花了不少時間才能撇開先前的沉痛話題,詢問梁彩霞遭遇藏鏡鬼的前後經過。雖然已事隔半月,但當我提及此事時,她仍面露寒色,身體微微顫抖:“實在太恐怖了,那晚發生的事,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可怕的經歷……”

她的身體微微抖動,臉色也在剎那間變得蒼白。吳威體貼地給她倒了杯熱茶,她取暖般雙手捧茶,但身體的顫抖卻沒有停下來。直到吳威坐在她身旁,輕輕摟住她瘦弱的肩膀,鼓勵說:“說吧,沒事的,有我在。”她才停止顫抖,向我們講述遇到藏鏡鬼的可怕經歷——

這事發生在半個月前,我娘家有三姐弟,大家都已經成家立室,春節那幾天要在娘家碰見不好安排。所以,我們每年都是春節過後,才一起回去跟父母拜年。那天我本來想叫老吳跟我一起回娘家,可是他卻推說店裡還有很多事要忙,不肯跟我回去,我一時來氣就跟他吵了幾句。

往年我通常在娘家吃過晚飯後就會回來,但是那天因為跟老吳生氣,想在娘家多待幾天,所以很晚都沒有離開。媽見我這麼晚也不走,猜到我跟老吳鬧彆扭,就勸我早些回家。她說春節應該大家都高高興興,而我卻呆在娘家裡不肯回家,太不像話了。我說不過她,就只好回家了。

我提著媽給的回禮一個人回家,一路上也沒特別的事發生,但經過王村小學的時候,突然聽見一把兇巴巴的女人聲音說“站住”。當時周圍都靜悄悄的,突然聽見這聲音,把我嚇了一大跳,連忙往周圍張望,看是誰在說話。可是,我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發現附近有人。

我想可能是自己聽錯了,於是就繼續往家裡走。可我剛抬起腳,頭髮就被對方從後扯住,兇巴巴地在我耳邊大吼:“叫你站住你還敢走!”我驚慌地問發生什麼事了,並回頭看是誰揪著我的頭髮,可是我誰也沒看見。

雖然沒看見有人,但我頭髮卻是被一道很大的力勁揪著,而且還一直把我往小學的教學樓拉。我沒辦法掙脫這道力勁,只好大叫救命,可是剛叫出來,臉上就挨了一巴掌。我沒看見是誰……或許說,我根本沒看見是什麼東西打我,只聽見兇巴巴的聲音說:“你要是敢再叫,我就把你的舌頭整根拔出來!”

這時候,我腦子裡只想到一件事情,就是我會不會是見鬼了?

我被拉到教學樓的一個窗戶前,揪著頭髮的力勁就消失了。我趕緊站起來往家裡跑,可是剛跑第一步,頭髮又被揪住,而且這回揪得非常使勁,把我往回摔到地上。還沒來得及爬起,臉上又挨了一巴掌,兇巴巴的聲音又說:“你要是再跑,我就乾脆把你雙腳擰下來,看你還怎樣跑。”

我驚恐地往四周張望,並向對方求饒,我從來沒做過壞事,也沒害過誰得罪誰,求對方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

“別到處亂瞧,我就在你後面,在窗戶裡。” 我按照對方的指示,轉身望向窗戶,看見一個穿著紅色旗袍,容貌恐怖,神態猙獰的女人。我本以為她是站在窗戶後面,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勁,因為窗戶用的是深色玻璃,裡面又沒開燈,在外面應該看不見裡面的情況啊! 想到這裡,我就覺得頭髮像要炸開一樣,因為眼前這個女人是站在窗戶的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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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藏鏡羅剎 第七章 鏡鬼現身

或許因為過於恐懼,在講述遭遇藏鏡鬼的經歷時,梁彩霞的身體不住地顫抖,一度哽咽難言。直到吳威緊緊地摟住她,她才稍微平靜一些,繼續給我們講述當晚的情況——

我向玻璃中的女鬼跪地叩頭,求她饒我一命,但她並沒有讓我走,還叫我把頭抬起來。我抬起頭看著她那張可怕的臉,立刻就覺得渾身發冷,頭皮麻得像被針刺一樣。她的樣子實在太可怕了!

她臉上雖然抹了胭脂,但卻遮蓋不了鐵青的臉色;眉毛雖然畫得幼長工整,但卻朝天而上;雙眼雖然大而水靈,但卻血紅圓凸;嘴唇雖然塗了鮮豔的口紅,但仍遮蓋不住紫黑的唇色……更可怕的是,她只要張口就會露出如鋸齒般參差不齊的獠牙,彷彿隨時會一口把我吃掉。

她讓我抬著頭,一直盯著我看,我快要受不了的時候,她突然張口說:“老是老了點,但總比那五個什麼也不懂的小鬼強。你以後就跟著我,當我的丫環。” 我一時間沒弄明白她的意思,但肯定不會是好事,就想開口求她放過我。但是她那張臉實在太恐怖了,讓我不敢看著她說話。而且因為我心裡實在太害怕,所以有些口齒不清,好不容易才能把話說出來。

可是我剛把話說出來,她就狠狠地摑了我一巴掌,把我摑得趴在地上。我被她打著眼冒金星,還沒回過神來頭髮又被她揪住。她把我扯到窗戶前,惡狠狠地跟我說:“能做我的丫環,是妳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妳要是敢說半個不字,我就讓妳生不如死。”

她​​豎起一隻手指,像錐子一樣的指甲……不,是錐子一樣爪子慢慢從指尖伸出來。她把手指晃了晃跟我說:“想知道什麼才叫'生不如死'嗎?”說著就用爪子往我手臂上扎。

她的爪子就像冰凍的鐵錐子,手臂被她扎到後,除了覺得痛之外,還覺得非常冰冷。不過,這只是剛開始時的感覺,下一刻我就明白她所說的“生不如死”是怎麼一回事。

冷冰感覺漸漸消退,劇烈的疼痛隨之而來,痛感從被扎到的地方擴散到整隻手臂。這種痛苦並非只是一瞬間,而是持續了好一會兒才開始消退,使我恨不得把整條手臂給砍下來。 她在我手臂上一連扎了三下,痛得我滿地打滾,就像她說的那樣——生不如死。隨後,她又揪著我的頭髮,把我扯到窗前,問我還想不想受這種苦頭。我當然說不想,她又說:“不想吃這苦頭,就得當我的丫環,以後乖乖地伺候我。” 雖然我不想答應,但剛才那種痛苦實在太可怕,所以只好對她言聽計從。可是,我是人,她是鬼,我又怎麼能伺候她呢?想到這裡,我的心馬上就涼了,因為我知道,她肯定會把我殺死,讓我做她的鬼丫環。

果然,事實就如我想像中那樣,她突然掐著的我的脖子,問我想怎麼死,是活活讓她掐死,還是讓她扔到水裡淹死。我說反正都是死,怎麼死都一樣,但她卻說:“當然不一樣,把你掐死雖然方便快捷,但之後你老是把舌頭伸出來也挺難看的。扔水裡雖然好看些,可是得找個能把你淹死的地方。”

我想反正都要死,就死得好看一點吧,便跟她說想在水裡淹死。她好像不太樂意,但也沒有反悔,揪著我頭髮往小學後面走,說要把我扔到防空洞旁邊的魚塘裡淹死。

我本來想這次肯定會沒命,可是沒走幾步,她又突然跟我說:“對了,我得給你取個名字,你姓蔡,而且待會就得淹死……就叫翠萍吧!” 我跟她說,我不姓蔡,我的名字叫梁彩霞。她驚愕地看著我,一雙血紅圓凸的眼睛詭秘地移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沖我怒吼:“妳真的不姓蔡?”

我顫抖地點頭,她突然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又再衝我大吼:“當年我就是太相信妳們這些下賤的外姓人,才會被自己的貼身丫環害死!現在我再也不會相信妳們,所以我得找姓蔡的人來給我當丫環。既然妳不姓蔡,那就立刻給我滾!”

她的喜怒無常把我嚇蒙,一時把我折磨得半死不活,要我當她的鬼丫環,一時又莫名其妙地說放我走。我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要放我走,還是想再次折磨我,就立刻跪下來向她求饒。可沒想到剛向她求饒,她就一腳踢在我胸口上,踢得我整個人往後翻,還衝我大罵:“妳不想走是吧!好,我就成全妳,送妳上黃泉路!”她罵完就伸出雙手,錐子般的利爪從十根手指頭上伸出來。

我可被她這舉動嚇瘋了,剛才被戳了三下就已經痛得我生不如死,要是她十隻爪子一起戳到我身上,那還不如用刀把我的肉一片片割下來。所以,當看見她準備向我撲過來時,我什麼也沒想就連滾帶爬地逃跑。

她那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在身後響起,彷彿緊跟在我身後,在我耳邊瘋狂地大笑。我本以為很快又會被她抓住,可是跑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再次被她揪著頭髮,只是可怕的笑聲依舊在耳際迴盪。我覺得她就在我身後,所以一刻也不敢停下來,更不敢回頭看,用盡全身的力氣使勁地往家裡跑。

直到跑回家裡,我還是隱約聽見她的笑聲,她彷彿一直跟在我身旁,彷彿隨時會在某一面鏡子裡出現……

敘述完這段可怕的經歷後,梁彩霞在丈夫的幫助下,向我們展示手臂上的傷痕。她手臂上有三個已經癒合的小傷口,看上去就像被削尖的筷子戳出來的,不過根據她的敘述,製造這三個傷口的是藏鏡鬼的利爪。

在我的知識範疇內,鬼魅是虛無飄渺的精神體,理應不會給人造成物理上的傷害。如果藏鏡鬼是由人假扮,又或者是有實體的妖怪,那就另當別論。

但是這也不可能,因為從梁彩霞的敘述中,藏鏡鬼從頭到尾都只出現在教學樓的窗戶裡,人肯定辦不到。藏鏡鬼襲擊她時,只是在玻璃中揮動手腳,落到她身上的卻是無形的拳腳,有形的妖怪也不可能辦到這一點。

這可又讓我犯愁了,藏鏡鬼到底是什麼東西呢?是有形的實體,還是虛無飄渺的鬼魅? 然而,這個困惑源於梁彩霞的敘述,如果她的敘述有假,那麼一切疑團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釋。或許,我該換一個思路去思考。

據梁彩霞所說,她在遇到藏鏡鬼之前,曾跟吳威吵架,以致在娘家待到很晚也不想回家。以此推論,她有可能是因為跟丈夫鬥氣,一時間下不台才編造這個謊言。如果事實的確如此,那麼她手臂上的傷痕很可能是她自己弄上去的。而製造這些傷痕,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削尖的筷子或竹籤。 我突然想起吳威的凍肉店裡,有用竹籤串起來的肉串,梁彩霞大可以用這些竹籤來製造傷口。不過這事說起來容易,實際操作可不簡單——用竹籤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戳三下,並不是誰都能做得到。如果這麼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跟丈夫鬥氣,按常理來說,可能性並不高。

而且,在梁彩霞的敘述中,藏鏡鬼曾提及“五個什麼也不懂的小鬼”,而她遭遇藏鏡鬼的時候,又恰好是王村五姐弟失蹤當天,從這些跡象判斷,她所說的極有可能是真話。

反正警車就在停在小學的操場外,我打算在離開之前,先在小學外面調查一下,以確認她的敘述是否有假。 鄉間小路難行,且現在經已夜深,吳威一再客氣地說要送我們到小學。但考慮到梁彩霞的狀況,我只好婉言謝絕。跟他們道別後,我跟蓁蓁來到王村小學。

之前只是隔著操場稍作觀察,現在來到教學樓前,更能感受到眼前這些大窗戶帶來壓迫感。可怕的藏鏡鬼彷彿就隱藏在某一個窗戶之中,靜默地窺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然而,除了二十來個大窗戶之外,似乎就沒有其它值得注意的地方,這裡就像普通鄉村小學那樣,寧靜而安逸。如果不是因為恐怖的藏鏡鬼傳說,這裡或許會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

在教學樓前沒有特別的發現,我便想到學校後面查察。根據資料顯示,學校後面有一個荒廢多年的防空洞,以及一個無人打理的魚塘,王村五姐弟的屍體就在魚塘中被發現。

當我提出要去學校後面調查時,蓁蓁便皺起眉頭:“都這麼晚了,我們還是明天再去吧!” 我調笑道:“妳害怕嗎?”

“我怕什麼!”她雖然嘴巴上逞強,但臉色卻不太好。

“怕我把妳埋了。”

“就憑你這個跛子?”她握了下拳頭,指關節劈啪作響,緩緩向我靠近,似乎準備跟我“比劃”一下。

我連忙向她求饒:“女俠饒命啊!”

“想得美!”她說罷便抬腳把我踹翻。 我爬起來準備說她濫用暴力時,腦袋被狠狠地打了一下,頓時感覺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又再倒下來。她把我拉起來,說自己沒用多少力,死不了人,叫我別再裝蒜。

我好不容易才站起來,腦袋還有點天旋地轉的感覺,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衝她罵道:“你這也叫沒用多少力,差點把我的腦袋敲得開花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我,良久才擠出一句話:“我沒打你的腦袋呀!”

她這一說,我就呆住了。想來也是,她平日雖然舉止粗魯,動輒就對我出手,但每次動手都很有分寸,絕對不會像剛才那樣,差點把我打得暈過去。 正當我為此事感覺到疑惑之際,一把尖銳的笑聲迴盪於夜空之中:“嘻嘻……剛才是本大小姐打你。”這聲音飄渺而空洞,彷彿來自另一個空間,一時間難以判斷是從那個方向傳來。

我跟蓁蓁本能地往四周張望,尋找聲音的主人,但是在目所能及的範圍內,除了我們兩人就再沒有第三者,那到底是誰在說話呢?我壓抑心中的恐懼,望向教學樓的窗戶。 果然,說話的“人”就在一樓其中一個窗戶之中。

在窗戶寬大的玻璃上,有一個身穿旗袍的女人,她的裝扮就像電視劇裡民國時期的大家閨秀。不過,她的臉容卻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賢淑,光是血紅圓凸的雙目就足以把人嚇個半死。我想,她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藏鏡鬼。

藏鏡鬼雖然目露凶光,但卻嘴角含笑,只是詭異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慄:“嘻嘻……你們兩個來得正好,雖然我前不久才收了幾個小鬼頭來使喚,但還欠家丁和廚娘。” 蓁蓁看見這隻可怕的惡鬼,臉色都青了,但她好歹也是警察出身,還不至於會被嚇呆,立刻撿起一塊石頭就往窗戶扔過去。砰啪聲隨即響起,玻璃應聲碎裂。

玻璃雖然破了,但藏鏡鬼馬上出現在另一個窗戶中,並惡狠狠地衝蓁蓁罵道:“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對我無禮,看我怎麼收拾你這個瘋丫頭。”說著,她便豎起食指,錐子般的利爪隨即從指尖伸出來。 據梁彩霞說,被藏鏡鬼的爪子戳到會有生不如死的劇痛,所以看見她亮出爪子,我跟蓁蓁都如臨大敵。然而,在畏懼的同時,我又有一絲期待,希望能知道藏身於玻璃中的藏鏡鬼,到底會如何攻擊我們。雖然我剛才被她狠狠地打了一下腦袋,但並沒有看見她是怎樣出手,所以這次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她每一個動作。

“瘋丫頭,現在就讓妳嚐嚐我的厲害!” 藏鏡鬼說著便揮手指向蓁蓁,雖然她只是在玻璃中揮手,而且蓁蓁跟窗戶的距離超過五米,但這一指竟然能像武俠小說中的一陽指那樣隔空打出。隨著她揮手的動作,蓁蓁突然慘叫一聲,身體彷彿受到衝擊,後退了兩步才能穩住身體,立刻並按住右臂。 我連忙上前詢問她是否受傷?她先說沒事,只是覺得手臂有些冰涼及麻痺的感覺,但話剛說完又再慘叫一聲,而且這次叫得比剛才要痛苦百倍,並不自覺地蹲下來。

我蹲在她前身,把她的手鬆開,發現她的手臂上有一個像被筷子戳出來的血洞,形狀跟梁彩霞手臂上的傷痕幾乎一致,正有少量鮮血湧出來。我立刻把上衣脫下來,給她做簡單的包紮。

可是還沒來得及包紮好,腦袋又被狠狠地打了一下,打我整個人往前撲,把蓁蓁也給推倒了。

我翻過身來,發現藏鏡鬼正晃動她的利爪,惡狠狠地說:“對我無禮就是這種下場,你要不要也嚐嚐?”話音剛落,吱呀聲隨之響起,教學樓的大門緩緩打開。 難道,藏鏡鬼要顯露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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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3 02:01:32
卷十四 藏鏡羅剎 第八章 留校教師

教學樓的大門在可怕的吱呀聲中緩緩開啟,我驚懼地注視著將會出現於門中的藏鏡鬼真身。然而,在這讓人膽戰心驚的時刻,窗戶中的藏鏡鬼卻說:“哼,真得來不是時候,今晚就暫且放你們一馬,但下次可不會這麼走運。”說罷紅光一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藏鏡鬼剛消失,教學樓大門隨之開啟,一道強光從門噴射出,照得我睜不開眼睛。一把煩躁的男性聲音於門內傳出:“是那個搗蛋鬼把窗戶打破了?”

我還以為會有什麼妖怪從門內跳出來,但當雙眼適應強光後,便發現從門後出來的,原來是一名年約四十的中年男人。不管對方是什麼人,反正不是妖魔鬼怪就好了。然而,就在我稍鬆一口氣時,對方卻來勢洶洶地跑過來,使勁地抓住我的手,並憤怒地斥責:“你們都多大的人了,竟然還這麼無聊,打破學校的玻璃! ”

看來這男人應該是王村小學的教員,於是便我向他展示警員證,並告訴他蓁蓁受傷了,問他學校裡是否有能包紮傷口的醫療用品。至於損壞玻璃一事,在處理好蓁蓁的傷口後,我會給他一個交代。

他看見蓁蓁的手臂正在流血,臉上的怒容立刻消失,連忙帶我們到教學樓一樓的教員室,取出醫藥箱給蓁蓁處理傷口。給蓁蓁包紮好傷口後,他才作自我介紹:“我叫盧永誌,是這間小學的教師。”隨後,詢問我們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我把受到藏鏡鬼襲擊的經過告訴他,並詢問藏鏡鬼是否經常在附近出沒?

他愕然地看著我們,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真的有藏鏡鬼嗎?” 他說自己並非本地人,五年前才開始在這裡教書,並住在教學樓三樓的宿舍裡。對於藏鏡鬼的傳說,他曾略有聽聞,但一直都不太相信。

而剛才我們受到藏鏡鬼襲擊時,他除了聽見打破玻璃的聲音之外,並沒有發現其它異常的地方。至於大半個月前,梁彩霞受到藏鏡鬼襲擊一事,他說自己每晚都會在呆在宿舍裡,但並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其實這也不稀奇,畢竟梁彩霞並沒有像蓁蓁那樣砸破窗戶,他在三樓的宿舍裡沒發現也很正常。

反正已經聊開了,我便想向他了解一下王希的事情,但又不知道他跟王希的關係如何。為免他起戒心,就先跟他聊些閒話。我說前段時間是春節假期,問他為何一個人待在宿舍裡,而不回家鄉跟家人過春節?我本是隨口一 ​​問,但話剛出口就察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盧老師本來跟我們有說有笑,可聽了我的問題後,臉色馬上就沉下來,良久也未發一言。蓁蓁偷偷戳我一下,雖然她沒說話,但我能從她帶著勝利者氣息的責備眼神中,讀懂她的意思——剛才在吳威家還怪我亂說話,你不也一樣說話不經大腦!

我沒心思跟她在這種事情上較勁,腦海裡只想著如何打破眼前的尷尬局面。然而,我還沒想到該怎麼辦,盧老師便已再度開口:“家鄉已經沒有親人,回去也沒有意義。”

我抱歉道:“不好意思,讓你想起傷心事。”

“沒關係,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他把玩著黃色半透明的打火機,給自己點了根煙,黯然地向我們講述傷感的過去——

我曾經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有一間小房子,有一個賢慧的妻子,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不過,這一切在七年前,在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了。 我的房子建在果園裡,房子雖小,但果園的佔地面積也挺大的。當時我在村裡的小學教書,而妻子則在家裡打理果園和照顧女兒,夫妻倆各司其職,收入雖然不多,但日子過得很開心。

後來,縣政府的人過來跟我要土地證,說要做登記。果園是由祖輩留下來的,我們這些鄉下人不懂得跟政府打交道,所以一直都沒有辦任何土地證明。縣政府的人說:“沒辦就趕緊去辦吧,我們先幫你測量面積,回頭就給你辦土地證。”

我們對這些事一竅不通,他們說要測量就讓他們去量,本以為測量過後,他們就會給我們辦土地證,但沒想到他們根本沒有這個打算。

大概過了個把月,縣政府又派了另一幫人過來。我以為他們是送土地證過來,可實際上並不是。他們一到來就給我看一份通知書,上面寫著為改善區內群眾的生活,需要對我們村進行舊區改造,所以要徵收我們的土地,還讓我簽一份徵地同意書。 我仔細地看過同意書,上面有我家房子的測量面積,並按這個面積計算徵地補償。可是,他們只給我算房子的面積,果園的面積卻沒算上,要知道果園的面積要比房子大十多倍。而且如果只按房子的面積計算,我們的補償少得可憐,別說買房子,就連買個豬圈也不夠。

這樣的同意書,我當然不能簽了,但是縣政府的人卻說:“你不簽也得簽,你這塊地沒有土地證,有錢給你就已經算你走運。你要是不識時務,我們就直接把你的房子剷平,到時你連一毛錢也拿不到。”

我相信世上有公義,相信這個社會有王法,所以沒有理會他們的恐嚇,直接把他們趕出門外。我本以為只要不給他們簽同意書,他們就不敢動我的房子。然而,我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為此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大概過了兩個多月,學校的領導突然讓我到縣城學習講課經驗。雖然覺得有些突然,但這種事對教師來說也挺平常,所以我並沒有在意,跟妻子交代一聲就出發了。

我在縣城聽了一整天的課,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在車站下車後,我碰見好幾個村裡的兄弟,大家都是剛從外面回來。我們平時都是極少外出的人,一起在車站碰面,自然會覺得奇怪。聊起來才發現大家都是突然被領導派去外面辦事,而且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事情。我們覺得很不對勁,於是便一起跑回家。

回到村裡的時候,我們都呆住了。 早上我們出門時,村裡還一切如常,但此刻放眼皆頹垣斷壁,入耳均哭天喊地。村裡有不少房子倒塌了,老弱婦孺都在廢墟中放聲啼哭。眼前的景像給我的第一反應是——鬼子進村了!但是,這年頭那會還有鬼子呢?

我問一名在廢墟中嚎哭的嫂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說今天早上,縣政府派出來好幾百人,有警察、有城管、有治安員,還開來幾台推土機、挖土機,浩浩蕩盪地進村。還沒說清楚是怎麼回事,就開始拆房子。他們人多勢眾,而且村裡的男人大多都外去辦事,根本沒有能力反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房子拆毀。 聽她這麼說,我的心馬上就涼了,下意識地往家裡跑。

當我跑到果園時,發現家已經不在了,在我眼前的只是一堆瓦礫,以及遍地的殘技斷樹。我跪在瓦礫前仰頭痛哭,詛咒那些拆我房子的土匪不得好死,越罵就越覺得不忿,恨不得操傢伙去跟他們拼命。 突然,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妻子跟女兒怎麼不在這裡? 我立刻跑去問村裡的人,知不知道妻子跟女兒在哪?得到答案那一刻猶如晴天霹靂——妻子跟女兒都死了!

妻子無力反抗縣政府的暴行,但又不甘心眼睜睜看著家園被毀,一時想不開,竟然跟女兒一起喝農藥自殺。

我的家庭在一夜之間完全崩塌,妻子死了,女兒也死了,就連房子也被拆毀。你們能想像我當時是怎樣的心情嗎?我在一瞬間崩潰,不知道從那裡找來一把菜刀,盲目地衝進無人的村委會,然後又朝治安隊衝過去,最後當然是被制安隊的人暴打一頓。

後來,我跟其他房子被強拆的村民一起上仿。兩年間,除了首都之外,幾乎能去的部門,我們都跑過遍,但這事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雖然我很想為妻子和女兒討回公道,但接連不斷的挫敗令我感到十分疲倦,而且當初一起上仿的村民,大多都已經放棄了,我也不想再堅持下去。畢竟人活著就要吃飯,在耗盡積累之前,我必須找到新工作。因為在縣政府的施壓下,我任教的小學早已把我辭退。

這兩年間,我一直在跟縣政府對著幹,想繼續留在家鄉混口飯吃並不容易。反正妻女都已經死了,房子也沒了,留下來也只會徒添悲傷。於是,我便遠走他鄉,來到這里當教師,就當避開家鄉那幫瘟神……

對於盧老師的不幸遭遇,蓁蓁大抱不平,痛罵盧老師家鄉的地方官員不作為。看她義憤填膺的模樣,似乎恨不得立刻蒙面,當一回女黑俠木蘭花,去教訓那些地方官員。而我對此卻只能沉默,畢竟以我們有限的能力,不足以為盧老師討這個公道。

為甩脫令人不愉快的氣氛,我立刻轉換話題,對盧老師說:“你在這裡任教了五年,應該跟學校裡每一個教職工員都很熟識吧?” 他點了點頭,苦中作樂般笑道:“我平時很少外出,這五年來幾乎每天都待在學校裡,別說這裡的老師,就連花圃裡的每一棵花草,我都非常熟識。這裡可以說是我另一個家。”

他提及“家”這個字眼,讓我擔心又會回到剛才的話題,便立刻發問:“那你跟王希熟識嗎?”

“他呀……”他突然皺起眉頭,遲疑片刻才答道:“在學校裡,我跟誰都熟識,唯獨跟他沒說過幾句話。”

“為什麼?他這人很壞嗎?”蓁蓁問。

他搖頭道:“也不能說壞,只是不太願意跟我們交流而已。”

“何出此言?”我問。

“可能因為他之前在縣城的中學裡當過教師吧,所以不太願意跟我們這些鄉下的教師待在一塊,說不好聽就是看不起我們。他每天到學校後,就會在隔壁的資料室裡練書法,一放學便立刻離開,不會在學校多待一分鐘。有時候在走廊上碰見,他充其量也就跟我們點一下頭。他來學校都已經兩年多了,我跟他說過的話也不超過十句。”

“聽說他參加過書法比賽,而且還拿過獎。他應該很喜歡書法吧?”我又問。

雖然他一到學校就練書法,但也不見得喜歡。其實是校長見他整天待在學校裡悶得發楞,才教他練書法,好讓他怡情養性,他便藉此打發時間。我想你們應該有聽說過,他之前闖了不少禍吧!我想他來學校後沒怎麼惹事,當中有校長的一份功勞。”他頓了頓又說:“至於獎狀嘛,其實是他為了哄父親開心,自己花錢買回來的。他的書法練得不怎麼樣,只能算初學者的水平,如果他給別人寫揮春,我想大概沒有誰會願意貼在自家門口。”

這些事吳威之前已經跟我說過,而且對調查的幫助不大,所以我便問些更深入的問題,譬如他是否知道,王希在王梁二村七名兒童失蹤及遇溺期間的行程,那幾天王希是否如常地待在學校裡練書法。

“那時候學校還在放春假呢,他肯定不會來學校。”他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這也是當然的,王希本來就把上班當作坐牢,節假日又怎麼會特地跑回來呢? 雖然在同一所小學裡工作,但盧老師卻對王希所知甚少,繼續交談似乎也不會得到更多信息。因此我便打算告辭,畢竟現在已經是深夜,他明天還得上課,不便打擾他休息。

然而,當我們準備離開時,他卻輕聲嘆息:“唉,這幾個小孩死得這麼突然,真是可惜啊!他們出事之前,還蹦蹦跳跳地跑來跟我借足球,沒想到再到見到他們時,竟然已經陰陽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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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3 02:02:02
卷十四 藏鏡羅剎 第九章 妄虛羅剎

蓁蓁多嘴問道:“他們七個放假也經常回學校玩嗎?”

盧老師先點頭,隨即又搖頭:“不是,梁村那對姐妹不會,王村五姐弟倒是經常過來玩,尤其是他們的老四,非常調皮,老是把我氣個半死。可現在人已經不在了,我卻想念他調皮搗蛋的模樣。”

隨後,他告訴我們,春假期間,王村五姐弟幾乎天天都會來學校玩。他們當中大多都曾經是他的學生,每次看見他,都會跟他借足球玩。本來他們可以在籃球場上玩,可是老四實在太調皮了,足球在他腳下不長眼睛,要不踢到花圃裡,要不就是踢向教學樓。他怕老四打破教學樓的窗戶,就讓他們到學校後面的空地玩。還特別交代他們,別靠近防空洞和附近的魚塘。

“他們失蹤那天,也有跟我借足球,我已經一再交代他們別靠近防空洞和魚塘,可他們還是……”盧老師又再搖頭嘆息。

“為什麼不能靠近防空洞呢?”

正所謂“欺山莫欺水”,在魚塘附近嬉戲容易失足,引致遇溺,一再交代學生不能靠近魚塘屬情理之中。但剛才盧老師說過,自己並不相信藏鏡鬼的傳說,那又為何不讓王村五姐弟靠近防空洞呢?

“這防空洞是解放前挖的,據說主要是用來存放砲彈。解放後就一直都沒人用過,沒人知道裡面有多深,也沒人知道是否還有炸彈之類的危險物品遺留在裡面,所以學校一向都不准學生到裡面玩。”盧老師回答完問題後,給我們說了一件關於防空洞的事情——

大概是去年端午節前半個月吧,有三個六年級學生,相約一起進防空洞探險。其中一個姓梁的學生因害怕而失約,另外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調皮鬼,竟然真的往洞裡跑。 第二天,這兩個學生都沒有來學校。我當時是他們的班主任,見他們沒來就給他們的父母打電話。兩人的父母都說,他們昨天跑出去玩,到現在還沒回,正敲鑼打鼓地找他們呢!還讓我幫忙問班上的同學,是否知道他們跑那裡去了?

我連忙問班上的學生,誰知道他們去向?這時姓梁的學生就膽怯地跟我說,他們曾相約到防空洞探險的事情。我問清楚事情的經過後,就立刻給他們的父母打電話,還把這件事告訴校長。 校長知道後很緊張,怕這兩個學生會出意外,馬上就找來治安隊幫忙。校長帶著我跟另外三名老師和四個治安員,陪同學生的父母一起來到防空洞外。可是看著漆黑的洞口,誰也不敢進去,怕進去後會迷路。後來還是校長想出辦法來,找來一根很長的繩子,讓兩名治安員繫在腰上,然後才進去找人。

繩子應該有三百米左右吧,但治安員進去沒多久,我們就發現繩子不夠長。另外兩名治安員趕緊給進去的伙計打電話,想叫他們先出來,可手機在防空洞裡沒信號,怎麼打也打不通。無奈之下,只好把繩子往回拉,提醒他們出來。

還好這兩個隊員也不笨,我們一拉繩子,他們就出來了。後來,我們又找來一大堆繩子互相繫上,繫成一條長繩子,總長就算沒一千米,起碼也有八百米,這才再次進去找人。

我們本來想,繩子這麼長,肯定夠用了吧!可是過了一陣了,繩子還是放盡了,只好再次把他們拉出來。他們出來之後,說在洞裡越往深處走就越昏暗,而且岔路多得像個迷宮似的,如果不是繫上繩子,肯定找不到出路。

後來,我們把所有能找到繩子都拿過來,全繫在一起,有多長我也說不清楚,至少有兩千米以上吧! 這回繩子總算夠長了,但我們在洞外等了老半天也沒看見他們出來。正商量著是不是該沿著繩子進去找他們的時候,便看見他們帶著兩個孩子出來。不過這倆孩子出來後,卻有些不對勁。 其中一個孩子的母親,看見自己的孩子被救出來,就哭著走上前想抱著他。可他看見自己母親,竟然驚恐地後退,並大叫“不要殺我,不要吃我”之類的話。另一個孩子也不見得比他好多少,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就雙手抱頭蹲下不住地顫抖。

休息幾天之後,他們倆的情況才好一點,但始終也沒告訴大家,在防空洞裡發生了什麼事。每當有人問起時,他們都會非常驚慌地說:“不能說,不能說,說出來就沒命了。”

經過此事之後,校長一再強調,不能讓學生靠近防空洞,以免再次發生相同的意外… … 聽完盧老師的敘述後,蓁蓁怯弱問道:“這兩個學生在防空洞裡遇到了藏鏡鬼嗎?”

“不好說。”盧老師搖了搖頭,“雖然有不少人認為他們中邪了,但他們始終也不肯說出在洞裡的遭遇。我個人認為世上根本不存在鬼神,如果真的有鬼,我妻兒的 ​​鬼魂早就找縣政府那些混蛋報仇了,可那幫混蛋現在還不照樣吃香喝辣。”

“既然之前有學生跑到防空洞裡面去,那王村五姐弟失蹤時,為何不進去找呢?”我問。

“知道他們失蹤後,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防空洞。”盧老師搖頭嘆息,“他們失蹤之前,還跟我借足球到學校後面的空地玩,所以我想他們可能把足球踢進防空洞,為找回足球才走進去。我把這事告訴他們的父親蔡全,讓他到派出所報案,可他跑了幾趟對方也沒派人過來。”

“為什麼不找治安隊幫忙呢?”蓁蓁問。

“找過了。”盧老師苦笑道:“當時春節剛過,治安隊的人都不想進這種晦氣的地方,說了一大堆藉口來推搪。就是因為他們不肯幫忙,蔡全才會跑到縣派出所,沒想到還是沒人肯來幫忙。”

“就算沒人來幫忙,你們也可能自己進去找啊!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孩子,蔡全不可能放任不管吧?”蓁蓁怒氣沖沖地說。

“蔡全對藏鏡鬼的傳說深信不疑,連洞口也不敢靠近,還那敢進去呢?”盧老師又再輕聲嘆息,“其實,在知道縣派出所不受理後,我就給校長打了電話。校長對這件事很緊張,到治安隊鬧了一場,非得要他們派人進防空洞找人。說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他們每個月都拿村委會發的工資,可在這種關鍵的時刻卻袖手旁觀,實在太不像話了。治安隊的隊長說他們也有難處,說縣派出所給他打過電話,跟他說到那裡找人都可以,就是不能到防空洞裡找。還說如果因此而出意外,就要他負全部責任。”

“太可惡了,自己不受理,還不讓別人進防空洞找人,縣派出所的人都是飯桶嗎?” 在蓁蓁義憤填膺地大罵縣派出所不作為的同時,我則思考著一個問題——縣派出所為何阻撓治安隊進防空洞找人呢?

首先,不管治安隊能否在防空洞裡找到王村五姐弟,甚至會否在防空洞裡出意外,似乎都不會給縣派出所帶來損失;其次,治安隊曾經進洞救人,且隊員絲毫無損,再次進洞應該也不會出大問題;其三,倘若治安員真的在洞裡找到王村五姐弟,事情也就得到解決,蔡全便不會一而再地到縣派出所報案,增加他們的工作量。

由此推斷,縣派出所完全沒有阻撓治安隊的理由,除非他們早已知道這五名孩子被禁錮在防空洞裡,並且不想讓大家找到他們。如果真的是這樣,縣派出所不就成了幫兇? 我突然想起慶生叔所說的邪教。

雖然不能排除有邪教教徒混進縣派出所,但這個可能性似乎並不高。或許,防空洞裡有某些縣派出所不想讓民眾知道的秘密。

雖然我很想立刻進防空洞一探究竟,但此時已經是深夜,而且蓁蓁又受了傷,也只好作罷。因此,向盧老師道別後,我便跟蓁蓁各自回家休息。

翌日,我大清早就爬起來,連蒙帶騙地把蓁蓁拐到法醫處找流年。雖然八名蔡姓兒童的屍體經已火化,但我找流年的目的並非為了看死屍,而是找他給蓁蓁“驗傷”。

蓁蓁昨夜受到藏鏡鬼襲擊,手臂被對方的利爪刺傷。雖然有盧老師幫忙處理傷口,但他並非醫生,只能作簡單的處理,不能保證不出問題。而且天曉得藏鏡鬼的爪子是否有毒,還是找個“醫生”檢驗一下比較安全。

流年雖然是專門跟屍體打交道的法醫,感冒咳嗽或許不會治,但對於外科損傷,他還挺專業的。拆開蓁蓁手臂上的繃帶,仔細地檢查藏鏡鬼留下的可怕血洞後,他便一臉嚴肅地說:“可能會留下疤痕。”

我沒好氣地說:“你就不能說些有建設性的話嗎?”

他邊認真地給蓁蓁消毒,邊嚴肅地對她說:“一個害你留下疤痕也不感到愧疚的男人,是靠不住的。”

蓁蓁白了我一眼,不屑地說:“我早就知道他靠不住。”

“好吧,我承認自己貪生怕死,且沒紳士風度,反應也不夠敏捷。看見同伴有危險沒有立刻挺身而出,替她擋下這一下。”我投起雙手作投降狀。

流年道貌岸然地說:“嗯,很好,既然你能承認錯誤,那就更應該主動承擔後果,好歹也得請蓁蓁吃頓飯謝罪。”

蓁蓁沒有說話,只是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我正想開口時,流年又幽幽地說:“聽者有份。”

“哎呀!”蓁蓁突然大叫一聲,不知道因為消毒水弄痛了傷口,還是其它原因。

玩鬧過後,流年開始正經八百地跟我說正事:“蓁蓁的傷口沒有大問題,給她包紮的教師處理得不錯,傷口沒有發炎的跡象。至於她受傷時的劇痛,我覺得應該是由於爪子上的非致命性神經毒素引起。畢竟她現在沒有中毒的症狀,傷口也沒發黑。如果你們還是不放心,就讓我抽點血去化驗好了。”隨後,他叫助手給蓁蓁抽血化驗。

在等待化驗結果期間,我們一起討論昨夜受藏鏡鬼襲擊的經歷。

“鬼魅有可能給人物理上的傷害嗎?”我向流年問道。

“一般來說不會,但世事無絕對,凡事也不能一概而論……”他沉默片刻後又道:“或許,我該告訴你們一個關於妄虛羅剎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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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藏鏡羅剎 第十章 紈絝子弟

相傳,曾有一位高僧為鑽研成佛的法門而窮極一生,可惜當他領悟出佛門真諦時,卻已經油盡燈枯。僅一步之遙便能成聖成佛,對為此而奮鬥一生的僧侶而言,當然心有不甘。為了能得嘗心願,他動了歪念,妄圖不入輪迴,逆天續命。

他於彌留之際吩咐門下弟子,待他圓寂後為其鑄塑金身,放置於佛壇上供奉。他之所以要這麼做,是為保護自己的魂魄,於死後不會因屍身消亡而魂飛魄散。說白了,就是給魂魄一個藏身之所。

金身鑄成,他的魂魄也就保住了,不過這只是計劃的第一步。隨後,他的魂魄寄宿於金身之內,每天吸取佛壇上香火供奉以匯聚靈氣,經過數十年的積累,他的魂魄已由虛化實,倘若繼續吸取香火,再過百年便能化作精怪。屆時,他就可以再次修行,經歷百劫之後,仍有成聖成佛的可能。

從精怪入道過程凶險艱鉅,而且他也不願再等百年之久。因此,他選擇了一條邪惡的捷徑——吸取活人的精血!寺院內有上百名僧侶,只要吸盡他們的精血,便可重塑肉身,再生為人。

他是半虛半實的鬼魅之軀,能於寺院內自由穿梭,而不為僧侶所察覺。而且他行事小心謹慎,只在夜闌人靜之時,挑選熟睡的僧侶下手。因此在剛開始的時候,完全沒有人察覺到他的存在。可是,僧侶被他吸盡精血之後,輕則大病不起,重則當場猝死,不管他行事如何謹小慎微,事情總會有敗露的一天。

寺內僧侶一一倒下,且非死即重病不起,眾僧侶大為緊張,大家都知道肯定出了問題,但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幸好,寺院的主​​持也非泛泛之輩,當寺內僧侶倒下過半時,他終於找出問題所在,並把高僧的金身催毀。

可惜,此刻已為時已晚,高僧憑藉連日來吸取的精血,已能化作人形,不再需要依賴金身安魂定魄。 眼見事情經已敗露,高僧也不再藏頭露尾,於眾人眼前顯露半虛半實之軀,並大開殺戒,妄圖一舉吸盡全寺僧侶的精血,重塑肉身,再生為人。

為拯救全院僧侶,主持甘願獻出自己的性命,求天神眾佛下凡解困。他的舉行感動了觀世音菩薩,於眾人眼前顯靈,將高僧降服。

觀世音慈悲為懷,念在高僧本是誠心向佛,只是一念之差才誤入魔道,不忍打散他的魂魄。然而,高僧此時已是半人半鬼的狀態,不為六道所容,三界之內亦無他的去處,菩薩便將他收為座下,賜名“妄虛羅剎”,圓他成聖成佛的夙願……

聽完流年講述的傳說後,蓁蓁便問道:“你的意思是,藏鏡鬼是「妄虛羅剎」?”

流年搖頭說:“相傳妄虛羅剎是觀世音菩薩坐下使者,雖然曾犯滔天罪行,但已經洗心革面,重新皈依正教,嚴守清規戒律,絕對不會襲擊你們。我想說的是,像藏鏡鬼這種若虛若實,介乎於人與鬼之間的個體是有可能存在的。”

據吳威說,藏鏡鬼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抓人去給她做丫環,或許被她害死的人,並非做了她的丫環,而是被她吸光精血。如果事實真的如此,那麼她就有可能像妄虛羅剎那樣,擁有半虛半實之軀。這就能解釋,她為何身為虛無飄渺的鬼魅,卻又能給我和蓁蓁有形的傷害。

倘若事實果真如此,殺害八名蔡姓兒童的兇手就是藏鏡鬼,那麼這案子也夠懸了。先不論我們要怎樣才能把她抓住,就算我們把她抓回警局去,又能給她怎樣的懲罰呢?她至少殺死八人,若按照正常的法律裁決,怎樣也得判個死刑。但她本來就已經死了,還怎樣才能把她再弄死一次呀?

然而,我這些顧慮似乎言之過甚。 雖然藏鏡鬼曾說自己前不久“收了幾個小鬼頭”,但並不代表她就是殺害八名蔡姓兒童的兇手。王梁二村的七名兒童還不好說,但至少蔡少萌不會是她殺的。畢竟蔡少萌住在縣城,跟王村有些距離,如果藏鏡鬼的活動範圍能有這麼大,恐怕早就鬧得滿城風雨。

雖然藏鏡鬼有可能不是兇手,但也不能放任她繼續肆虐。單憑昨晚的交手就能判斷,她是個性情暴躁,且攻擊性極高的危險“人物”。得想個辦法把她制服才行,不然早晚會鬧出更大的亂子。可是,我們要怎樣才能對付她這種若虛若實的飄渺鬼魅呢?

就在我為此快要撓破腦袋時,流年的助手已經把蓁蓁的血液化驗報告遞給流年。流年接過報告後仔細地查看,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嚴肅,眉頭也越皺越緊。我感覺有些不妙,連忙問他是否出了狀況?

“哦,有心了。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最近比較上火,痔瘡又犯了,現在菊花有點癢。”他極其淡定地給我這個噁心的回答。

我差點沒摔倒在地,忍不住衝他叫罵:“靠,誰會關心你的痔瘡啊!我問的是蓁蓁的驗血報告!” 他噁心地撓了撓屁股才給我回答:

“沒問題,一切正常,蓁蓁的身體比你好五倍。” 聽見他說“一切正常”時,我突然有種放下心頭大石的感覺,也不再在乎他隨後的嘲諷,心中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對蓁蓁越來越在意呢?

在法醫處瞎忙了一個早上,我跟蓁蓁再次來到王村小學時已是下午。通過盧老師,我們找到獨自在資料室練書法的王希。我們表面上是為昨晚打破玻璃的事情,來給“教務主任”一個交代,但實際上當然是為了套他的口風。

盧老師簡單地介紹了我們的名字,並告訴王希昨晚不小心打破窗戶玻璃的人就是我們,隨即匆忙趕去給學生上課,似乎不願在此多作逗留。他離開後,王希彷彿當我們不存在,繼續練他的書法,連看也沒看我們一眼。

一般人練習書法,通常會用清水在厚紙上寫字,又或者用竹桿在沙面上寫,這樣可以重複練習,不會造成浪費。就算奢侈一些,充其量也就是用舊報紙,甚至是普通的白紙。然而,王希用來練習的紙張,竟然是昂貴的宣紙!

紙是上好的宣紙,毛筆和硯台也相當精緻,想必也價值不菲。可惜的是,以昂貴的筆墨紙硯寫出來的字卻不上檔次,大概隨便找一個書法的初學者,也不見得會比他遜色。看來盧老師並沒有撒謊,他在書法比賽中的獎狀肯定是買回來的。

我沒興趣欣賞他蹩腳的書法,於是便從賠償入手展開話題,詢問他該怎麼解決我們打破學校玻璃一事。

他繼續練著書法,頭也不抬便說道:“我早上已經叫了人把玻璃重新裝上,待會他們過來後,你們再去跟他們談價錢吧!沒別的事就別再來煩我,我可忙著。”

怪不得吳威對他的評價那麼差,盧老師也不願跟他有過多接觸,他這種脾性實在不招人喜歡。無奈的是,我們得在他口中套取口供,就算他的脾性有多壞,我也得先忍著。畢竟以目前所得的證據,並不足以證明他跟蔡少萌的死有任何直接關聯,王梁二村的七名兒童就更別說了。雖然我們能直接帶他回警局問話,但如此一來他必定會對我們起戒心,屆時要套他的話就難多了。

雖然他已下達逐客令,但死皮賴臉是我的看家本領,當然不會這麼容易就被他趕走。“反正安裝玻璃的工人還沒來,我們就在這裡等一會兒好了。”我以此為藉口,繼續待下去。

“隨便你們吧,別妨礙我就是了。”他依舊看也沒看我們一眼,這種態度著實讓人厭惡,我發現蓁蓁拳頭緊握,似乎恨不得衝上前踹他一腳。

我給蓁蓁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稍安毋躁,隨即對王希說:“這些宣紙質量不錯,一定很貴吧?”

“不用最好宣紙,怎能襯托出我筆下的鐵畫銀鉤呢!” 聽見他這話,我差點沒吐出來,不過還是強撐著繼續跟他搭訕:“我有個朋友也喜歡書法,但不知道在那裡才能買到上好的宣紙。”

“我這些宣紙都是專程託縣實驗中學對面那間文具店的老闆娘幫我買的,一小疊就要上百塊,你朋友用得起嗎?”他終於瞥了我一眼。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一種充滿優越感的炫耀目光。

“他當然不能像你這樣,連練習也用昂貴的宣紙。”我佯裝尷尬地笑著,隨即又道:“前不久,縣實驗中學對面死了個小孩,你經常去那裡,應該有聽說過吧?”

他突然停下練字的動作,正眼看著我,語氣較剛才略有改變:“豈止聽說,當晚我剛好到文具店買宣紙,還是我首先發現那女孩自殺的。”

我見這個話題已引起他的注意,便順著此事繼續說:“自殺?不可能吧,才幾歲的小孩,怎麼可能會自殺呢?”

“林子大了,自然啥鳥都有,沒啥事不可能。這事我可是親眼目睹,她就是自殺死的。”他似乎怕我們不相信,立刻又給我們詳細講述當時的情況——

當晚我開著悍馬進城,就是停在操場外面那一輛,你們應該有看見吧!縣實驗中學門口那段路不讓停車,而且我的悍馬車身又比較大,好不容易才在另一條街上找到位置停車。 把車停好後我就直接走過去,拐進縣實驗中學那條街時,就看見那個小女孩在電話亭裡玩耍。她當時正一個勁地往上爬,似乎想把話筒摘下來。

當時整條街冷清清的,就只有我跟她兩個人,我還好奇她怎麼會一個在街上玩耍,身旁連個大人也沒有。你們也知道,現在這年頭人販子不比菜販子少,那些窮人家的父母只要稍不留神,下半輩就得穿州過省貼尋人啟示。我們學校隔三差五就組織家長來聽防拐講座,我都聽得耳朵長繭,可還是有人這麼大意,孩子被拐了也是活該。

不過,這也不關我事,反而她又不是我什麼人,管她呢!

之後,我進了一間小店買煙,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那個小女孩一動不動地站在電話亭裡。我本來也沒怎麼在意,但直到我走到文具店門前她也沒動一下,我才覺得奇怪,於是便告訴老闆娘。誰知道老闆娘跑過去一看就叫起來。原來女孩的脖子套在電話線上,吊死了……

“你撒謊!”蓁蓁大概對王希的態度極其不滿,突然杏眼圓睜指著他大罵:“你當晚根本沒在文具店裡買過任何東西,你去那裡的目的只是為了殺死蔡少萌!”

王希被她這一舉動嚇了一大跳,一改之前傲慢的態度,怯弱地回答:“妳、妳說什麼,那個叫蔡什麼的是誰啊?我就去一趟文具店,怎麼可能把她給殺了?”

蓁蓁突然發飆,雖然亂了我的計劃,但同時亦挫了王希的傲氣。我示意她先別說話,然後對王希說:“蔡少萌就是當晚吊死在電話亭裡的小女孩。如果你不是為了殺她而去那裡,那你去哪裡又是為了什麼?”

“買宣紙啊!”他雖然把話說得理直氣壯,但不知是否因為剛才被蓁蓁的氣勢壓倒,暫時還沒平復下來,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但你當晚在文具店什麼也沒買。”我已經取得話語的主導權,沒有必要繼續裝模作樣,坐在他對面點了根煙,以嚴厲的眼神凝視他臉上每一個表情變化。

他大概被我看得心裡發毛,惱羞成怒地衝我大喊:“怎麼了,你認為你是誰啊!把我當犯人呀,我幹嘛要跟你們說這麼多廢話!”

“我們就是當你是犯人,正確來說是懷疑你殺害蔡少萌。”我悠然地向他展示警員證,“你可以不跟我們廢話,但我們也能抓你進看守所,先關半個月再跟你慢慢聊。別以為你父親有錢就什麼事都能解決,殺頭的罪名可不是小官小吏說放人就能放。”

他被我將了一軍後,氣焰立刻消失,態度也變得合作,無力地回答:“當時可是出了人命啊,老闆娘還那有心情做生意,等了好一會兒她也沒返回店裡,我當然就先走嘍。”

他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而且也不是問題的重點,因為我從他剛才的敘述中,發現一個重要的疑點:“你剛才說進小店買煙之前,還看見蔡少萌在電話亭內攀爬,也就是說她當時還活著。但你出小店時,卻又說她已經紋絲不動。人被吊死不是一瞬間的事情,而是有一定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她會本能地掙扎,甚至會失禁。從脖子掛在電話線上到完全失去活動能力,兩至三分鐘是少不了,我倒想問你,買一包煙需要這麼長時間嗎?還是……”我突然加重語氣,“還是你根本就在撒謊!”

“冤枉啊!”他剛才的高傲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的驚惶,“我當時在小店裡用一百塊買一包中華,那臭婆娘給我的找零中,竟然有一張五十塊的假幣。雖然我發現後,她立刻給我換過來,但我一時來氣罵了她一頓,耽誤了可能有三、四分鐘吧!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問一下她,我當時還把一箱放在地上的方便麵踢翻了,她肯定會有印象。”

他言之鑿鑿,且能提供證人,並不像撒謊。然而,如果他說的是真話,在他進入小店買煙期間,整條街道就只有蔡少萌一個人,那她腦後勺的腫塊又是怎麼來的?

我突然想起藏鏡鬼,如果她就是兇手,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殺蔡少萌實在太容易了。她只要在蔡少萌準備摘下話筒時,看準角度用力一敲,就能使對方的脖子卡進電話線圈中,便能使其自絞身亡。 難道,兇手並非眼前這個敗家子王希?

為了確定我的推論,我再問王希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就是王梁二村的七名蔡姓兒童,失蹤及遇溺的那幾天,他身在何方?

“那幾天我在日本泡溫泉,我的護照有出入境記錄,旅行社也能給我做證。”

蔡少萌的死不能證明跟他有關係,其他七名蔡兒童出事時,他又有不在場證據,也就是說他的嫌疑一下子便消除了。

既然不能證明他跟八蔡姓兒童的命案有關,繼續留下來問話也只是浪費時間。我給他一張名片,叫他等裝好玻璃後,把帳單寄過來,我會給他匯款。

隨後,我打算跟蓁蓁到防空洞調查,以查證藏鏡鬼一事。 “你們要去防空洞找藏鏡鬼?哈哈哈……”王希聽見我們的對話,竟然大笑起來。

蓁蓁瞪著他,喝道:“笑什麼!” 他立刻止住笑聲,但語氣仍帶有嘲笑意味:“藏鏡鬼根本不會在防空洞裡出現,你們就算把防空洞翻個底裡朝天也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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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藏鏡羅剎 第十一章 難以接受

正當我們想到防空洞調查時,王希竟然說藏鏡鬼不在防空洞,我不禁問道:“為什麼?”

他又忍不住笑起來:“哈哈哈……因為最初說藏鏡鬼躲在防空洞裡的人就是我。”

他隨即告訴我們,防空洞是他年少時的“炮房”,他經常會勾引一些無知少女跟他到那裡鬼混。因為不想被別人騷擾,尤其是那些不知好歹的小鬼頭,所以就編造藏鏡鬼藏身於防空洞的謠言,以阻嚇他人進入防空洞壞他的“好事 ”。

“沒想到,我小時候撒的一個謊,過了十多年竟然還會有人相信。哈哈哈……”他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剛才被蓁蓁滅掉的氣焰,一瞬間又回來了。

“十多年?當時你幾歲了?”我問。

他驕傲地回答:“老子十一歲破處,至今從不缺女人。”

“你別逗我笑了,那會有女生理睬你這種一無是處的混蛋。”蓁蓁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他似乎被蓁蓁一語刺中要害,眼見就要發作,但卻忍住了,並以鄙夷眼神看著蓁蓁,輕蔑地說:“我的確是個一無是處的混蛋,可我有個錢多得十輩子花不完的父親。只要有錢,還用得著為女人犯愁嗎?第一個主動讓我開苞的,圖的就是我家有吃不完的進口巧克力。你們這些女人,全都是貪榮慕利,表面上故作清高,但還不是見錢就把兩腿張開!”

雖然蓁蓁對他出言不遜,但他這話也太過份了。我正想給他一點教訓時,蓁蓁已怒吼前衝,狠狠地踢往他胯下,踢得他立刻蹲下來。

“妳、妳這個臭婊子,竟然敢踢我……”

“踢你又怎麼樣!”蓁蓁說著又是一腳。

我怕繼續讓蓁蓁鬧下去,會惹出大麻煩,於是便上前把她拉住,並扯著她往門外走。當我們走到門口時,正倒臥在地上呻吟的王希突然叫道:“你們一定會後悔的,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我回頭對他說:“如果我告訴你父親,你的書法獎狀是買回來的,他才不會放過你呢!”我這一說,他本來就不太好的臉色便變得更加難看。

我拉著蓁蓁走出資料室時,發現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躲在一根柱子後面,正鬼鬼祟祟地探頭出來窺視我們。我走到他跟前,友善地說:“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啊,怎麼待在這裡不回課室呢?”

“我叫王劍欽。”他小聲地說,“你們是警察嗎?”

“是啊,你怎麼知道?”我友善笑道。

“我剛才聽見你們跟王主任說的話,還看見你們打他。”他模仿蓁蓁踢王希的姿勢。

“打他又怎麼樣?他這種人就該打!”蓁蓁怒意未消,兇巴巴地叫道。劍欽被她嚇了一跳,身子立刻往後縮,臉上盡是驚惶之色。

“小劍欽別怕,警察姐姐不會打你。但是,躲在柱子後面偷看別人是不禮貌的哦!”我怕蓁蓁會繼續發飆,稍微安慰一下受驚的劍欽後,便想拉蓁蓁離開。

然而,劍欽似乎有話想跟我說,但又因為膽怯而不敢開口。我直覺覺得他或許能給我們提供某些線索,但要獲得線索,必須先消除他的恐懼。每當遇到這種情況,我的小魔術就能派上用場,伸手到他衣領後說:“​​小劍欽,你在衣服裡藏著些什麼呢?”話間便翻一枚糖果,交到他手上又說:“你調皮了,竟然把糖果藏到衣領後面。”

“哇,警察叔叔會魔術耶!”他興奮地看著手中的糖果,之前畏懼瞬間一掃而空。

我微笑道:“小劍欽,有話要跟會魔術的警察叔叔說嗎?”

他點了下頭,隨即往四周張望,然後拉著我的手說:“跟我來,到外面再告訴你。”

他把我們帶到學校後面,看清楚周圍沒有人之後,才神秘地跟我說:“老四他們是在防空洞裡被藏鏡鬼勾走魂魄,然後再被她掉進魚塘的。”

本以為他會告訴我們一些有利調查的線索,沒想到又是老調重彈。雖然他沒能給我什麼幫助,但我可不想熄滅他的熱情,於是便跟他說:“小劍欽,謝謝你告訴警察叔叔!不過,剛才你應該有聽見王主任的話吧,他說藏鏡鬼根本不在防空洞裡。”

“他撒謊!”他的語氣非常堅定,“我親眼看見老四他們進去的。”

“你親眼看見?”我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個孩子,“能把詳細情況告訴我嗎?”

他點了下頭,隨即向我們講述王村五姐弟失蹤當日的情況——

我跟老四一起上二年級,平時經常會跟他一塊玩。

那天,他向盧老師借來足球,跟我還有他家的姐弟一起在這裡玩。平時我們也經常會在這裡踢足球,但那天我們玩得特別起勁,一邊追逐一邊踢球,跑到防空洞前也沒注意到。後來,我一時用力,就把球踢進了防空洞。

足球是老四向盧老師借來的,要是弄丟掉可就麻煩了。別看盧老師平時好像挺好人的樣子,一旦兇起來比藏鏡鬼還可怕,動輒就會罰我們抄課本。

老四要我進去防空把足球找回來,不然盧老師不會放過他。我可不敢進防空洞,裡面黑乎乎的,光在洞口往裡面看就已經夠嚇人了,而且還有藏鏡鬼躲在裡面。

我媽經常跟我說,要是我不聽話,就把我丟進洞裡。她還說被丟進去的小孩,沒一個能活著出來,都會被藏鏡鬼勾走魂魄。

我因為害怕,就說要回家幫我媽做事,沒管老四他們就跑掉。我當時想,反正足球是老四借回來,就算盧老師要罰,也只會罰他一個,我用不著陪他遭殃。

雖然我心裡是這麼想,但我又害怕他們真的會跑進防空洞,被藏鏡鬼勾掉魂魄。所以我沒有跑多遠就悄悄溜回來,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偷看他們,想知道他們會怎麼辦。

他們五姐弟圍在一起吵了老半天,最後老四還是說要進防空洞把足球找回來,之​​後他們就一起進去。他們進去後,過了很久都沒有動靜,我當時很害怕,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被藏鏡鬼殺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正想著是該立刻跑回家,還是繼續躲在樹後多等一會,突然聽見老四的聲音從洞裡面傳出來。他似乎很害怕,不斷大叫救命,但沒叫多久,聲音就消失了。

這可把我嚇死了,他們肯定已經被藏鏡鬼殺掉。

我非常害怕,怕藏鏡鬼殺掉他們還不夠,還會跑出來把我也抓回洞裡,便想立刻跑回家。可就在這時候,我看見洞裡有個人影走出來,我還以為是老四他們,但當他走出來時才看清楚,並不是老四他們,而是藏鏡鬼……

劍欽說到這裡時,蓁蓁忍不住插話:“藏鏡鬼不是只會出現在鏡子裡嗎?”

“才不是呢,他是直接從洞裡走出來的,根本不用鏡子。”

“藏鏡鬼的長什麼樣子,你還記得嗎?”我急切地問。

劍欽認真地說:“他個子跟警察叔叔並不多高,但臉色很白,手裡還拿著一小截鐵棒。”

“他是男的?”蓁蓁問。

雨欽點了下頭:“嗯,是個男人,應該也跟叔叔差不多大吧!”

看來劍欽把另一個人當成藏鏡鬼了。雖然他的表達能力有限,不能清楚地描述從洞走出來的人長什麼樣子,但我們所見的藏鏡鬼,不管怎麼看也不像個男人。而且此人在白天走出防空洞,也不見得會跟鬼魅扯上關係。

雖然此人並非藏鏡鬼,但他在防空洞傳出呼救聲後出現,肯定跟王村五姐弟的死有關,說不定他就是兇手。可惜劍欽未能清晰地描述他的相貌,要不然接下來就好辦了。或許,我該帶劍欽回去警局,找人給他做一幅疑犯相貌的拼圖。

就在我思索著是否該立刻帶劍欽回警局做拼圖時,​​蓁蓁不停地向他詢問神秘男人的相貌特徵,他所給的回答跟剛才差不多,都是些比較模糊的特徵。我想就算帶他回警局,也不見得能拼出嫌犯的相貌。

“難道是他……”蓁蓁眉頭緊鎖地自言自語,我問她是不是想到些什麼,她不但沒有回答我,反正把手伸進我的褲袋裡。

我連忙叫道:“妳也太猖狂了吧,劍欽可是個小孩啊!你就不能在他面前收斂一點嗎?”

“你發什麼神經呀!”她沒有管我,從我褲袋裡掏出我的手機,並翻查相冊。

她不停地翻閱相冊,我還沒弄明白她想幹什麼時,她便拿著手機向劍欽展示:“找到了,你看是不是這個男人?”

劍欽認真地看著手機的屏幕,片刻便叫道:“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殺死老四他們的藏鏡鬼!”

我沒保存犯人照片的習慣,儲存在手機的相冊裡的都是一些親友及同僚的照片,而且他們大多都在城區生活,怎麼可能跑到王村的防空洞裡去?

我帶著疑惑,粗魯地從蓁蓁手中把手機搶回來,查看劍欽口中的藏鏡鬼到底是誰。當目光落在屏幕那一刻,我立刻就呆住了,因為屏幕上顯示的是小相的照片。

“怎麼可能是他?”我呆滯地對著手機喃喃自語,隨即用力地抓住劍欽單薄的肩膀,以咆哮般的語氣沖其大吼:“你那天見到的人真的是他?他現在在哪裡?快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

劍欽哇一聲哭出來,顯然是被我嚇倒了。蓁蓁連忙把我推開,抱起劍欽背向著我,轉過頭來衝我罵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只是個小孩,他只見過小相一面,他不可能知道小相現在在哪裡!”

她說的沒錯,劍欽是只見過小相一面而已,​​不可能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我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很快思緒又再度混亂,因為根據劍欽的描述,小相很可能是殺害王村五姐弟的兇手。

我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如失去理智般上前想抓住劍欽,不過被蓁蓁擋住。雖然她不讓我接近劍欽,但我仍然以帶有敵意的語氣衝他叫道:“你撒謊,你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話!如果你知道老四他們就在防空洞,為什麼在他們失蹤的幾天裡也不告訴別人!”

劍欽在我的怒吼中,緊緊地抱著蓁蓁大哭,蓁蓁突然轉過身來,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並罵道:“冷靜點,他只是個小孩,看你把他嚇成什麼樣?”

雖然被蓁蓁摑得眼冒金星,但卻能讓我稍微冷靜下來。思緒雖仍十分混亂,不過至少已意識到憤怒不能解決問題。我無力地坐在地上,跟蓁蓁說:“他是時候要上課了,送他回去吧!”

蓁蓁一言不發地抱著劍欽離開,過一會兒便獨自回來,並跟我說:“剛才劍欽跟我說,他很害怕,因為足球是他踢進防空洞的,他害怕大家會把所有責任歸咎於他,所以一直都不敢把這件事說出來。今天,他把這件事告訴我們,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對不起老四,對不起老四的姐弟。其實,他在資料室外面猶豫了很久,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跟我們說,如果不是你先跟他搭訕,他大概鼓不起勇氣說出來。”

我靜默地坐在地上,沒有回答她,她也沒有繼續說話,而是在我身旁坐下,跟我一起沉默。我們並排而坐,良久也未發一言,直到天色漸黑,她才開口問我:“痛嗎?”

我指著大概印有五道指痕的臉頰說:“你說呢,臉都腫了。”

“誰叫你那麼衝動,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你。”她輕柔地撫摸著我紅腫的臉頰,平日的強悍不見影蹤,展露於我眼前的只有溫柔與嫵媚。

在這一瞬間,我把一切煩惱皆拋諸腦後,緊緊地抱著她,一親她的朱唇。她雖然有些許的驚懼,但卻沒有任何反抗。片刻的遲疑後,她的雙手便輕柔地落在我的背上,回應我的擁抱……

見利可忘義,見色亦可忘友。與蓁蓁美妙的擁吻使我重拾心情,暫時把小相的事情放下,站起來對她說:“走,我們進防空洞瞧瞧。”

“現在進去嗎?天都已經黑了。”她稍微潮紅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王希不是說了,藏鏡鬼不會在防空洞裡出現,我想洞裡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擺著一大堆鏡子吧!而且洞里黑乎乎的,白天進去跟現在進去也一樣。”我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溫柔地說:“如果她真的出現了,我也會保護你。”

“切,從來就只有我保護你。”她不屑地白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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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4 01:34:46
卷十四 藏鏡羅剎 十二章 洞內對決

日落西山,夜風微寒。

漆黑的防空洞猶如通往冥府煉獄的黃泉路,我站在洞口前,彷彿聽見從地獄深淵傳出的淒厲嚎叫。

雖然王希聲稱藏鏡鬼不會在防空洞內出現,但縣派出所刻意阻撓村民進洞搜索,可能因為洞裡有某些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小劍欽目睹小相從洞內出來,或許在防空洞某處能找跟他下落有關的線索。因此,有必要進去調查一下。

當然,我並不希望在洞裡找到小相跟八名蔡姓兒童死亡有任何關聯的證據。

為進洞搜索,我們返回學校向盧老師借繩子,他給我們找來一大扎奇怪的繩子。繩子是棉質的,稍為纖細,有點像織毛衣用的毛線,但比要毛線粗糙一些。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這扎繩子被纏繞成了球狀,大小跟籃球並不多,而且帶有一股食用油的氣味。

盧老師說這扎繩子是去年搜索防空洞時,校長從家裡拿來的,本來是用來裹粽子。校長擔心再有學生走進防空洞,就把繩子放在學校以防萬一。雖然那次搜索,除了這扎繩子外,還拼接了不少別的繩子,但光這一扎就有近千米,應該夠我們搜索很大範圍。

至於繩子上的異味,他的解釋是學校沒有倉庫,只能把繩子放在宿舍的小廚房裡。剛才他拿繩子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一瓶食用油,整瓶灑落在繩子上。繩子是綿質,吸附性極高,油都被吸進繩子裡,自然就會有異味了。

雖然這根繩子略為纖細,總讓人覺得隨時會斷開,而且感覺有點髒,但有總比沒有好。畢竟我們在附近認識的人並不多,要找一根足夠長的繩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蓁蓁把繩子的一端綁在防空洞外的一棵樹上,使勁地扯了幾下,以確定繩結是否結實,以及繩子的韌度。本來,我還對這根繩子挺不放心,但見她這麼使勁也沒把繩子扯斷,才發現繩子比我想像中要堅韌得多。

她把繩子的另一端繫在我腰間後便說:“成了,我們進去吧!”

“妳怎麼不把繩子也繫到自己身上?”我問。

她白了我一眼說:“你跑得那麼慢,要是真的遇到藏鏡鬼,我跟你繫在一起不就跑不掉了?”

“妳還真沒良心。”雖然我這麼說,但心裡知道,她這麼做是怕遇到危險時會束手束腳,不能全力保護我。當然,我也不排除她其實是嫌繩子沾有油跡。

我用從警車上取來的強力手電筒,照亮前方漆黑的洞穴,裝作若無其事地牽著她的手,緩步走進令人不安的防空洞。她沒有任何抗拒的舉動,低著頭默默地跟在我身後。我想,此刻她嬌羞的臉頰大概又再紅潤起來。

進入防空洞後,前幾米還尚能看清楚周圍的事物,再深入一些就完全置身於黑暗之中。無邊的黑暗如潮水般將我們包圍,充滿危機的壓迫感使我感到呼吸不暢,彷彿吸入鼻腔的並非空氣,而是漆黑的血液。

蓁蓁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我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微微顫抖。雖然有手電筒照明,但此刻卻猶如一根水管,我們只能通過它窺探管口以內情況。管口以外是否隱藏著致命的危險,我們全然不知。在這個充斥著未知危險的洞穴裡,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對方。

我緊握著蓁蓁的手,一步一驚心地走向防空洞深處,期間並無可疑的發現。防空洞比我想像中還要大,也比我想像中要乾燥,而且通道縱橫交錯。我想倘若一旦起火,火勢必定一發不可收拾,而在迷宮般的防空洞內遇到猛火,可說是必死無疑。

還好,洞內並沒有多少可燃物品,我們只是在部分洞穴發現少量戰爭時期遺留下來的物資。這些物資雖然經過歲月的洗禮,已經破舊不堪,但天曉得這些破銅爛鐵裡是否有仍能引爆的炸彈。所以,我們並沒有冒險去檢查這些物資,反正在這些破爛中也不會找到我們想要的線索。

繼續往深處走,竟然發現其中一條通道的盡頭有燈光。防空洞荒棄多年,按理不可能仍有燈光,除非近期有人在這里活動。不管對方出於何種目的到這裡溜達,也有必要查探一下。當然,我最期望的是能看見小相的身影。

我們小心翼翼的前進,時刻注意著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但走通道的盡頭,一直擔心的危險仍未出現。燈光源自一盞掛在洞壁上的煤油燈,這盞燈非常陳舊,可能跟這個洞穴是同一時期的產物。不過,以煤油燈的容量,不可能點燃了大半個世紀仍未熄滅,必定是近期有人將其點燃。

煤油燈掛在一個丁字路口,右側有一條向下傾斜的通道,能看見盡頭有非常微弱的光線,但不像是另一盞煤油燈。 手電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極其耀眼,如果有人躲藏在這裡,很容易就能發現我們。因此,我沒開啟手電筒,繼續借助微弱的燈光,跟蓁蓁走進右側的通道,緩慢而謹慎地往前走。

通道盡頭似乎是個偌大的空間,因為只能看見前方的微弱光線,絕大部分空間都被黑暗吞噬,所以不能確定實際大小。能確定的是這裡的溫度,明顯要比我們剛才經過的地方低,而且還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怪異香味。

我沒花時間去回憶這股香味在那裡聞過,因為我發現前方光源竟然是來自一面鏡子!

這是一面普通的方形鏡子,略比人面大一些,如果出現在其它地方根本不會引人注意。但當我發現這面鏡子時,立刻頭皮發麻,腦海隨即浮現藏鏡鬼的可怕模樣。蓁蓁也好不到那裡,身體不自覺地顫抖,並緩緩後退。

王希肯定向我們撒謊,事實或許正如吳威所言,防空洞是藏鏡鬼的藏身之所。可是現在才發現已經太遲了,因為當我們準備往回跑的時候,陰冷的笑聲已於漆黑的洞穴中迴盪:“嘻嘻嘻……昨天讓你們跑了,沒想到今天竟然主動送上門來。既然你們這麼想當本大小姐的奴僕,我又怎能不成全你們呢!”隨著這可怕聲音的響起,藏鏡鬼猙獰的臉龐亦隨之出現在方鏡子之中。

“跑!” 蓁蓁果斷地拉著我往回跑,可我剛踏出第一步,破風之聲便傳入耳際,小腿隨即傳來一陣冰冷的麻痺感覺,一時失去平衡便整個人趴在地上。我想,小腿大概被藏鏡鬼的“鬼爪功”刺傷了。

“這裡是我的地盤,想跑可沒那麼容易,嘻嘻嘻……” 藏鏡鬼陰冷的笑聲於漆黑的洞穴內迴盪,宛若來自地獄深淵。她那雙可怕的無形鬼爪,彷彿隨時會在某個黑暗的角落冒出來,刺穿我們脆弱的軀體。 蓁蓁把我扶起來,並擋在我前面,小聲地跟我說:“還能走嗎?能走就快跑,我只能擋一會兒。”

我知道她只是在逞強,因為她扶起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她在顫抖。她雖然是散打冠軍,但在無形的鬼魅的​​面前,她只能像三歲孩童般任由對方魚肉。

她願意犧牲自己來救我,讓我很感動。若以理性思量,我應該接受她這份恩情立刻逃走。畢竟我就算留下來也幫不上忙,甚至可能扯她的後腿。但是,感性思維令我做不出這種貪生怕死、離棄同伴的可恥行為。

然而,正當我準備義薄雲天地跟蓁蓁說“不能共生,那就同死吧!”的時候,小腿突然傳來劇痛。這是一種令人痛得死去活來的劇痛,來得非常劇烈,使我恨不得立刻把整把腿砍下來。

劇痛使我倒地打滾,心想應該是流年所說的神經毒素發揮作用。蓁蓁連忙護在我身前,並小聲說道:“忍住,這痛來得快也去得快,過一會兒就不痛了。待會你能跑的時候,就立刻逃走。” 我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大概一時半刻也站不起來,更別說逃跑。藏鏡鬼肯定不會安靜地等待我復原,在我能跑之前,她不給我多刺幾下才怪。

掉下蓁蓁獨自逃跑,不管在感情上,還是客觀條件上都不可行。既然走不掉,就只能留下來跟藏鏡鬼拼個你死我活。

“你們小兩口就只管嘰嘰喳喳,都不把我這個主人放在眼裡是吧!看來我得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隨著藏鏡鬼陰冷的聲音,破風聲又再響來。

蓁蓁條件反射般張開雙臂擋在我前面,但她的速度遠不及藏鏡鬼,我的肩膀又挨了一下。就像剛才那樣,剛被藏鏡鬼的利爪刺中時不會很痛,只覺得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氣從傷口向附近擴散,並伴隨著少許麻痺的感覺。但當這股寒氣漸漸消失,隨之而來便是足以讓人死去活來的劇痛。

我強忍劇痛,拉著蓁蓁小聲說:“別管我,你先逃,我有辦法對付她。”

“你連跑也跑不動,有個屁辦法!”蓁蓁突然聰明起來,但卻聰明得不是時候。她不肯先逃,我又跑不動,兩個人繼續呆在這裡就只能等死。

“好了,你們小兩口也吵夠了,是時候來伺候本大小姐。以後我會讓你們好好地相處,嘻嘻嘻……” 陰冷的笑聲於黑暗中迴盪的同時,破風之聲三度響起,我猛然把蓁蓁推的一旁,挺身以手臂承受可怕的“鬼爪功”。藏鏡鬼的速度極快,出手只在彈指之間,幸虧我事先已有心理準備,在她開口時就已經動手推蓁蓁,要不然這一爪肯定落在蓁蓁身上。

“你幹嘛!”蓁蓁扶起我,在責怪的同時,關切之情盡表於顏。 小腿的痛楚已經開始消失了,但肩膀及手臂傳來的痛楚仍非常強烈。我強忍劇痛,把蓁蓁推到身後,大義凜然地說:“保護自己的女人,不是每個男人都該做的事嗎?” 雖然我經常道貌岸然,但卻很少會說這種肉麻的話,在蓁蓁面前更是從來沒說過。或許這句話把她感動了,她的堅強於瞬間消失,如同尋常女生般柔弱地依偎在我背後。

其實,我之所以會挺身抵擋藏鏡鬼的利爪,並不是為了在她面前逞英雄。我已經受傷了,就算再多挨幾下,情況也不見得會更糟糕,但如果她也受傷,那麻煩就更大了。而且,我已經想到逃走的辦法,但成敗的關鍵全在於蓁蓁。

“小子,沒想到你也挺有男子氣概,我喜歡。就讓你做我的管家吧!” 藏鏡鬼陰冷的聲音於黑暗中迴盪,我知道她馬上又要用她的無形利爪襲擊我們。我把一塊剛才在地上撿起的石頭,悄然遞給身後的蓁蓁,就在破風聲響起的同時,開啟手電筒並對準前方的鏡子。 鏡子在手電筒的強光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雖然照亮了洞穴內部分地方,但也使我看不清楚周圍的情況。眼睛雖然看不清楚,但身體的痛楚卻十分明顯,藏鏡鬼這一爪刺在我大腿上。

在我被刺中的同時,蓁蓁從我身後探身,使勁地向鏡子擲出石頭。“砰”一聲響起,鏡子應聲碎裂,反射的強光也隨之消失。我迅速將手電筒關閉,黑暗立刻將我們包圍。雖然通道入口有燈光照過來,但跟剛才的強光相比微不足道。 我需要的就是剎那間的“黑暗”。

在這個關鍵時刻,我跟蓁蓁已不再需要言語上的溝通,任何一個肢體上的接觸,都能讓我們知道對方的心意。此刻,在我們腦海中就只有一個字——逃!

蓁蓁扶著我拼命往回走,身後傳來藏鏡鬼可怕獰叫:“你們竟然敢逃,我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破風之聲於身後一再響起,但可怕的利爪並沒有刺在我或者蓁蓁身上。因為通道向上傾斜,所以藏鏡鬼的鬼爪只是胡亂地刺在我們身後的地面上。

我們逃到掛著煤油燈的丁字路口前,正想著從那條通道進來的時候,破風之聲再度響起。雖然這一爪沒落到我們身上,但卻刺中了掛在洞壁的煤油燈。

煤油燈被打翻,微弱的燈火隨之熄滅,通道內立刻漆黑一團。 雖然我有手電筒,但在這個時候使用無異於告訴藏鏡鬼,我們的準確位置。可是,現在這種漆黑環境,對於不熟識這裡地形的我們來說,情況非常惡劣。畢竟這裡是藏鏡鬼的地盤,她就算摸黑也能找到我們,而我們卻連跑快一點也怕會摔倒,甚至撞到洞壁上。

藏鏡鬼駭人的獰叫已經在身後響起,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把熟識的聲音傳入耳際:“阿慕,這邊來!”

這是一把久違的聲音,雖然在這兩年多來也未曾聽過,但我還是立刻認識出聲音的主人,並衝聲音來源方向叫道:“小相,是你嗎?”

“是我,快過來,我帶你們離開。” 雖然還沒有看見小相,但能聽見他的聲音已令我感到欣喜若狂,立刻示意蓁蓁一同往小相的方向走。

藏鏡鬼並沒有因為小相的出現而消失,相反還變得更加狂暴,暴躁的怒吼充斥著通道的每一個角落:“相溪望,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小偷!我沒惹你,可你不但偷我的聖劍,還一而再地壞我好事,今天我絕不會放過你!”

我不知道小相在這兩年間到底在做些什麼,也不知道他跟藏鏡鬼之間有什麼恩怨。我只知道他絕對不會加害於我,其它事情等離開防空洞後再慢慢問他好了。

可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在這漆黑的防空洞裡,我們能逃得過藏鏡鬼的追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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