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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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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8 00:08:15
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六章 下面什麼都沒有

在危險的地方,人總是會有超出平常的警惕心。

三名年輕人走進來時十分低調,並不顯山露水,但即便是喝得半醉,將腦袋埋在衣著暴露的女子豐腴雪白的胸部中的粗狂漢子,卻是都同時轉頭看了過來。

“三個不好招惹的角色。”

絶大多數面相凶悍的大漢同時在心中下了這樣的論斷,迅速的恢復了一息之前的常態,就似沒有注意到這三人的到來,和這三名年輕人聚集較近的一些胳膊比尋常人的腿還要粗壯的大漢甚至都警惕的伏低了身子,收斂了些狂態,以免自己桌上的酒水菜汁濺射到這三個年輕人的身上。

這是北倉洞。

雲秦的陽光和律法不想照耀之地,甚至一個不善的挑釁眼色,就極有可能引起一場生死鬥毆的地方。

以所有在這地方行走的人的經驗,越是看上去平靜、弱不禁風的存在,便越是危險。

眼前的這三個年輕人雖然看上去並不十分強壯,然而身上獨有一股沉穩寧靜的氣質,亂鬨哄的空氣到三人的身周,都似乎變得凝重了一些。而且這三人的身上都背著一個不小的大木箱。

加上這三名年輕人看上去背著這三個大木箱根本不吃力的樣子,這便是雲秦修行者最明顯的標誌之一。

北倉洞這種地方,修行者幾乎遍地可見,從不稀奇,但誰都不會想和不明底細的修行者為敵,哪怕自己也是修行者。

三名誰都不想招惹的年輕人在一個角落裡坐了下來。

斜靠在一根石柱上的陳妃容笑著走到了三名年輕人的面前。

她是這個酒肆中最為妖艷的侍女,上半身的皮甲用料極省,光滑潔白的背部全部裸露在外面,用鳳仙花汁在上面繪了一個半裸的侍女圖,而她本身的兩個雪乳也是有近一半袒露在皮甲外,而且被黑色的皮甲勒出了兩個令人窒息的弧度,兩條雪白滑膩的長腿在剪成流蘇的皮裙之中若隱若現。

“三位客官,你們要些什麼東西?”

這名媚態驚人的妖艷侍女的玉指在自己胸口輕輕的划著,看著三名年輕人吃吃的笑著,空氣中全是飄蕩著某種赤裸裸的慾望,“是要酒,還是什麼吃食,還是要我呢?”

說話之間,她朝前探身,似是想將自己的雪白酥胸湊到三人的鼻前,三名年輕人中最為瘦小的一人皺了皺眉頭,擺了擺手。

另外一名年輕人卻是微微的一笑,道:“酒、吃的。”

“知道了,三位客官。”陳妃蓉吃吃的一笑,咬了咬紅唇,識趣的轉身,走到了通往廚房的一道簾子前,將簾子掀了開來,走了進去。

對著廚房裡交待了一句之後,她卻是接著朝前走去,走入了廚房後面的一間石屋中。

這是一間陳設舒適的小房間,十幾根白燭照耀得房間十分明亮,地上全部鋪著厚厚的獸皮,一面牆壁上全部都是酒架,上面放著產自雲秦各地的不同種類的好酒。

一名頭髮枯黃,盤著道髻的五十餘歲黃袍老人坐在一張軟榻上,前面一個烏木墩上擺著一個小火爐,駕著一個青銅小鼎,烹煮著不知什麼藥物,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花草藥香。

“來了三個陌生面孔,都是修行者。”陳妃蓉沒有什麼廢話,一收先前的媚態,看著這名黃髮老人說道,“不像是來做什麼生意,倒像是來殺人的。”

黃袍老人抬了抬頭,他人乾瘦,又長著一個朝天鼻,這便使得他面相不免有些醜陋兇狠。他微皺著眉頭,略有些不快的輕哼道:“那也沒什麼稀奇。”

“若是尋常的修行者自然沒有什麼稀奇。”陳妃蓉咬了咬嘴唇,道:“這三個都是年輕人,都是二十歲左右,其中有一個是女扮男裝,但還有一個男的,看了我卻並沒有什麼反應,十分平淡,如同見得多了,不甚稀奇一般,難道也是和今日下午那人一樣…下面是沒有的?”

黃袍老人眉頭一挑,沒有說什麼,卻是猛的朝著陳妃蓉的身後看了過去。

陳妃蓉呆了呆,耳中驟然聽到外面陡然傳來許多混亂的聲音,她一轉身,卻是也皺起了眉頭,臉上全是驚異的神色。

三名年輕人中,她口中所說的那名對她的反應十分平淡的年輕人,此刻已然掀開了門簾,走了進來。

掀開的門簾外的場上,另外兩名年輕人一左一右背對著這間石屋站立著,和十餘名呼喝著的壯漢對峙著。

黃袍老人狠狠的瞪了陳妃蓉一眼,站了起來,對著外面的那些壯漢揮了揮手。

那些壯漢不再呼喝,全部退了下去。

“年輕人,我為我的人對你們的無禮揣測而道歉。”他隱含威脅的看著這名走入了小屋的年輕人,冷冷的說道,“但我不想你們在我這裡鬧事。”

身穿青綢衣的年輕人微微一笑,道:“我也看得出兩位都是修行者,我也並不想鬧事。”

“那你們想要什麼?”黃袍老人冷笑道:“如果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你也不會跟在她後面硬闖進來吧?”

年輕人微微一笑,衝著陳妃蓉點了點頭,道:“我是看她神色有些古怪,生怕有什麼對我們不利的地方,所以才想偷偷跟進來看看,只是未料到你們的人太過警醒。”

微微一頓之後,年輕人接著道:“我知道你們這間酒家是這北倉洞最老的酒家,原本只是想向你們打聽一下,知不知道‘軲轆市’是什麼地方…還有,方才這位姑娘所說下午那名下面沒有的,是什麼意思?”

黃袍老人沉下了眼瞼,冷道:“我們這家酒肆之所以能在這裡這麼多年,便是因為不插手這裡的任何紛爭。我不管你們是因為什麼來到北倉洞,我們並不想插手你們的任何事。”

“我們並不想鬧事。”年輕人認真的看著黃袍老人,道:“但請前輩你們也不要低估我們的決心。”

微微一頓之後,年輕人看著黃袍老人道:“只要前輩你告訴我方才想知道的,我們會馬上離開,而且不會對任何人透露是從你們這裡知道的消息。”

“世上沒有任何不透風的牆,唯一能管住的就只有自己的嘴。”黃袍老人冷笑著看了一眼面前這名年輕人,目光又在屋外場上的兩名年輕人身上掃了一眼,“我從來沒有被人威脅的習慣,若是你們的決心真的難以動搖…那現在大家可以試一試,是我能將你們永遠的留下來,還是你們能逼著我說出你們想知道的東西出來。”

年輕人微微一笑,認真的搖了搖頭,道:“前輩比我年長許多,想必比我要清楚,雲秦不管這北倉洞,不是管不了,而是不想管。若是有足夠重要的人或是死在了這裡,不管這北倉洞在不在,前輩的這家鋪子,肯定是不會在了。”

認真的說完這一句,年輕人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皮囊,將兩枚金幣狀的東西取了出來,攤在手心,又伸出了手,儘力讓黃袍老人看得清楚一些。

黃袍老人深深的吸氣,這使得他的朝天鼻的鼻孔張得更大,看起來更為兇殘,然而他沒有掩飾自己的震驚,長時間不語的看著林夕。

在北倉洞這種地方,和來自雲秦甚至雲秦之外地方的人打交道的人,眼光自然會比一般的人來得毒辣一些。

只是一眼,他就看出這是兩名真正的雲秦勛章。

除了中州皇城和修行聖地之中的一些頂尖的匠師,沒有人能夠在這樣一小片東西將模仿出那麼精細的圖紋。而且將榮光放在一切之上的雲秦,也從不敢有人仿冒雲秦勛章。

若只是兩枚軍方的勛章也就算了,但他看得出,其中的一枚卻是來自當今聖上的旨意嘉獎,是來自於皇城的忠勇勛章!

眼前的這名年輕人不過二十左右,這樣的年紀,加上這樣的兩枚勛章,便足以說明這名年輕人的身份和地位。

“前輩你可以看得清楚一些。”年輕人依舊伸著手,平靜的說道,“這兩枚都是我的,不是別人的…先前我第一次授勛之時還不知道,直到第二次授勛時才知道,這勛章上的有些紋飾是特製的,紋理和授勛者的掌紋一致。怪不得我們的掌紋都要先拓印在吏司保存著。”

黃袍老人的目光從他手中的兩枚勛章上收了回來,看著這名年輕人鎮定平靜的面目,沉聲道:“你竟然是中州皇城的人?”

“不管我是哪裡來,我想前輩肯定不值得為了幾句話而冒一個天大的險。”年輕人看著黃袍老人,道:“我只是要知道我先前的那兩個問題的答案,不想鬧事,請前輩權衡。”

這種事情的抉擇對於黃袍老人來說並不困難。

他馬上搖了搖頭,道:“我從未聽說北倉洞有什麼軲轆市,我沒聽過,便說明要麼是不存在,要麼就是某個特定的暗語。至於下午那名客人…是我手底下的一名姑娘見著他們一行有大油水,想要好好伺候他。平時這邊的豪客最喜歡被她纖手一握的刺激,但她想用自己最擅長的討好客人的方式,直接伸入他下身時,卻是抓了個空,什麼都沒有。接著她便被打得飛了出去,撞壞了我一張桌子,斷了好些根骨頭,估計至少要在床上躺個半年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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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8 00:08:33
第七卷:龍蛇之夏第七章 有些選擇近乎瘋

“自己下面沒有,被人陡然發現,自然容易惱羞成怒。”年輕人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冰冷的譏諷神色,卻是又看著黃袍老人和陳妃蓉道:“我只是有些不解,這人為什麼還會容許你們這位姑娘一條命。因為若是換了我是下面沒有的那人…恐怕至少要滅了那位姑娘的口,至少不能讓你們也知道。”

陳妃蓉看著這名好看的年輕人,面色有些古怪。

“不要用這種眼光看著我,我有,真的有。”年輕人看著她,有些無奈的說了這一句,接著道:“那個下面沒有的人,什麼長相,他現在在哪裡?”

“沒有見過,便不知道有沒有。”

陳妃蓉越來越覺得這個年輕人有趣,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個人很好認,面孔生得比我還白,鬍子卻比他的臉還長,說話聲音很尖,身上帶著的香囊很香。下午穿著的是一件紫紅色的綢衫。要找他此刻在哪裡也不難,他們一行一共有十三輛馬車,而且都是四匹矮腳馬拖著的那種。馬車的車廂門窗都是可以全部封閉的木窗,木門。只要看他們的馬車在哪裡,要找到這個下面沒有的,便應該不難。”

黃袍老人皺了皺眉頭。這些年陳妃蓉雖然幫了他許多忙,但隨著修為的增長,她卻是也給他帶來了不少的麻煩,就如此時,他便也覺得她說得實在太多了一些。

“多謝。”

年輕人卻是極為有禮的對她和黃袍老人微微躬身行禮,“既然如此,我等便不麻煩兩位了,若是還有不明白之處,再來問兩位。”

黃袍老人沒有出聲,默然的看著三名年輕人離開。

“妃蓉,你現在就幫我去告訴鬼頭王他們,欠我們的銀兩和貨物,這三天之內就一定要交出來。”當三名年輕人的背影徹底在他的眼中消失之後,這名黃袍老人沒有坐下,卻是面色凝重且陰沉的看著陳妃蓉,說道。

“我會馬上去。”陳妃蓉同樣在看著三名年輕人背影消失處,她的臉上卻是露出前所未有的興緻勃勃的燦爛笑容,“不過幫你做完這件事,接下來我會去找他。”

黃袍老人霍然轉身,雙目炯炯的看著她,一股恐怖的氣息推得這間小屋的窗紙都嘩啦一響,似要裂開。

“為什麼?!”他看著這名妖冶而任性,眼光中充滿玩味的女子說道。

“和你要我去找鬼頭王他們的理由一樣。”陳妃蓉無所謂的笑了笑,道:“擁有這樣兩枚勛章的人,恐怕至少也要七品了吧,關鍵在於…他這麼年輕。”

“軍部的勛章尚且不算什麼,只要不惜命的修行者有機會都可以得到,和年齡無關,但這麼年輕便得到代表皇帝意思的勛章,能夠在這種年紀就能達到帝國這一層面的,除了那些大員的子弟之外,便只有一些足夠讓這些大員和皇城裡的人都刮目相看的人。而那些大員的子弟,是不會就這樣來到這種地方的,所以他必定屬於後者。”陳妃蓉的目光越過了外面的場子,投向了遠方,她有些唏噓的輕聲道:“你也知道,我在這裡已經呆了很久,你也明白我呆在這裡,只是在等待著一些機會,現在這個機會,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大了。”

黃袍老人冷笑,道:“既然你很清楚我讓你們去找鬼頭王他們,便是因為像他們這種級別的人物在這裡鬥起來,肯定有大事要發生,或許我們隨時都要捲鋪蓋換地方,這樣的大事,你難道都敢攙和進去?而且你是什麼出身,你貼上門去,難道別人就會要你?”

陳妃蓉也笑了起來,道:“多經歷些大事,人這一生才會有趣些。他不是大員的子弟,跟著他便會更有趣,而且我選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的人也有趣。”

“人和人之間,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和緣分的。”她轉頭看著黃袍老人接著微笑著說道:“我覺得他會讓我跟著。”

黃袍老人咒罵道:“陳妃蓉,你真是個瘋子!”

“要安安心心在這些地方呆一輩子,數著一輩子都賺不完的銀兩的修行者,才是真正的瘋子。”陳妃蓉笑著答道,認真的對黃袍老人說了再見,然後走出了這間小石屋。

“早走早好!不然遲早惹出大的禍事。”

黃袍老人發怒的在小石屋中跺腳,但只是片刻之後,他卻是重重的嘆氣:“這世界還有什麼比銀兩更加真實呢?少是少了不少禍事,但走了…也會少了不少銀兩。”

……

在陳妃蓉眼中顯得十分特別的年輕人林夕和邊凌涵、姜笑依的身影出現在了北倉洞一間客棧前方不遠處的山道上。

除了那些酒肆客棧之外,這已經和龍蛇山脈十分接近的地方極其的荒涼,道路旁的亂林遮掩著他們的行跡,距離他們不遠,就有此起彼伏的猿鳴聲,從高處往下,甚至難以看到他們置身的這條狹窄土道。

夏季,在龍蛇山脈這一帶還屬於雨季,還並非是商隊交易的好時候。

天色已漸暗,然而林夕的雙眼卻是顯得越發的明亮。

他蹲了下來,地上有深深的馬車車輪碾壓的痕跡。

車輪深處明顯比周圍地面要來得潮濕,這便說明這車輪印是新的,這列馬車車隊才剛剛經過此處不久。

只是這樣沉重的馬車車隊,裡面裝載著的到底是什麼樣東西?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交易?這車隊是反而朝著龍蛇山脈的方向行去,脫離了北倉洞的範圍,到底是要到什麼地方去交易?難道就不怕遇著龍蛇的邊軍?

林夕心中越發驚疑著,但是他卻是沒有絲毫的停留,和邊凌涵、姜笑依交換了一下眼色之後,三人便掠入了道路旁的山林之中,沿著山道往前追蹤。

車隊並沒有走遠。

在夜色的山林之中極其小心的潛行了不到數里,林夕和邊凌涵、姜笑依趴在了一片長滿荒草的土丘上。

距離他們高度落差大約有一百幾十步的道路上,正緩緩行著一列車隊,一共十三輛。

車隊越行越為緩慢,竟在距離他們直線距離約五六百米的一片荒坡前停了下來。

有馬蹄聲卻是隱隱從對面黑魆魆的山道上傳了過來。

有三名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面目的騎者,從道路的那頭出現,朝著完全停下的車隊而行。

在到達這列車隊的前方,和車隊中為首的人說了幾句之後,對面的山道上,卻是又緩緩的行出了一列車隊,也是一共十三輛,和這十三輛馬車的樣式、裝飾竟然是完全一樣。

林夕對著姜笑依和邊凌涵點了點頭,飛快的解下了身上背著的木箱,打了開來。

但就在此時,他卻第一時間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危險,猛的抬起了頭,望向來時的荒林。

“是我。”

一個敏捷如山貓的身影顯現了出來,發出了一聲極其低微的聲音。

“是你?”林夕的聲音幾乎同時發出,隨即又極其冰冷和警惕的說道,“你來做什麼?”

“雲秦的大人物都有門客。”從山林中現身出來,已經換上了一身黑色皮甲的陳妃蓉又靠近了幾步,輕笑著,卻又像純真至極的少女一般,很自然而純真的道:“我想追隨你,做你的門客…當然,你只要讓我跟著你,要做別的什麼,也是可以的。”

林夕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他看著這名很難從面目判斷到底多少年紀的妖冶女子,看著這名妖冶女子背上交叉負著的雙劍,第一時間浮現在心頭的感覺也是這名酒肆中的女侍恐怕是瘋了。

想著對方的交易恐怕馬上就要完成,而自己還根本這到底是什麼交易一無所知,而且還根本不知道那名閹人此刻是否在這車隊之中,他的眼神便越加的沉冷了些。

“你是不是想要先過去試試這兩列馬車裡面有沒有厲害的修行者?”

然而陳妃蓉卻是甜甜的一笑,道:“你用不著擔心,馬上就會有人替你去試的。”

林夕目光閃動了一下,輕聲問道:“什麼意思?”

陳妃蓉笑了笑,還沒有說話,天地之間,突然出現了一絲異聲。

這種聲音,對於林夕和邊凌涵來說最為熟悉不過…是羽箭飛翔於空中的破空聲。

兩列馬車交匯在山道上。

山道旁,原先林夕注意的,也是想潛過去的一片高地密林間,一枝羽箭射了出來。

接著,便是密密麻麻如雨點般的羽箭射了出來,罩落向兩列車隊。

“那是些專門做黑吃黑營生的人,沒有什麼太過厲害的角色。又都不是什麼好人,死了也沒有什麼可惜。”陳妃蓉又走近了數步,甜甜的笑著解釋道:“我只是順口告訴了他們這列馬車的行蹤,並隨口說了這列馬車裡面全部都是用以做黑市生意的銀兩。”

“他們為什麼會信你?”林夕看著箭雨籠罩中的兩列車隊,輕聲問道。

陳妃蓉理所當然的回答:“因為我以前從沒有騙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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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8 00:08:51
第七卷:龍蛇之夏第八章 不該出現的修行者

咄!咄!咄!咄!

羽箭不停的扎進車廂木板,發出像戰鼓般的沉悶撞擊聲,中箭的馬匹痛苦的倒地翻滾悲鳴,晃動得整輛馬車嘎吱作響。

箭矢破空聲,羽箭射入木板和血肉的聲音、馬的悲嘶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使得那兩列馬車所在的地方瞬間變成了一片修羅場。

林夕看著這片修羅場,微蹙著眉頭輕聲道:“以前從沒有騙過他們,這的確是個很好的解釋…但你這次為什麼要騙他們?”

陳妃蓉很天真很理所當然的道:“因為我要跟著你走了啊,而且讓他們去試試,對我們來說當然更加安全。”

聽到她這一句中的“我們”兩字,邊凌涵頓時更加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好像有些不對。”就在此時,姜笑依突然凝重的輕聲說道。

林夕的目光也一直沒有離開那片區域,他也早已感覺出有些不對。

因為那兩列馬車之中的人都表現得太過冷靜,面對突然迸發的箭雨,從北倉洞出發至此的一列馬車中人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打開了車廂門,似乎可以肯定這些箭矢根本無法洞穿車廂壁,躲入了近乎全封閉的車廂之中。而從對面駛來的那一列車隊中的人員則大多是直接躲在了車廂下方。

此刻那片密林之間已經沒有羽箭再行射出,山林晃動得如同波濤一般,一條條頭纏紅巾的身影從山林之中呼嘯著衝了出來。

兩列馬車所有的隨行人員加起來都不會超過四十名,這一條條頭纏紅巾的強徒一眼看去卻至少在百名以上,然而兩列馬車之中的絶大多數人卻都依舊沒有什麼反擊之勢,也沒有逃跑之勢。

“沒有什麼不對才不正常。”陳妃蓉也安靜了下來,一雙在臉上顯得有些過分大的明眸一閃不閃的看著那片地方,輕聲道:“敢在這種地方交易的人當然不會簡單…事先又沒有派出探子搜索兩側山林,便只能說明這兩列馬車中的人物對自己的實力有絶對的信心,甚至在這裡大開殺戒也不怕驚動邊軍的遊騎兵。”

“只是這些利慾熏心,身在局中的人看不出不對…你們的對手都是這番人物,我更要跟著你了。”這最後的兩句,陳妃蓉的聲音極低,卻像是自言自語,說給自己聽的。

林夕聽到了陳妃蓉的這兩句話,但他一時沒有出聲,眉頭卻是猛的跳了一下。

視線之中,那些從山林之中衝出的頭纏紅巾的身影,距離兩列車隊已經不到兩百步。

就在此刻,兩列車隊之中,孤零零的走出了一個人。

天色已然大暗,兩列車隊又都沒有點燈,原本林夕等人在這樣的距離之下,也根本無法看清楚人的面目,但是此刻,他卻是看清楚了。

因為這人的渾身,都發出了明亮的黃光。

這是一名兩撇小鬍子修剪得十分精細的中年男子,正因為修剪得過分精細,再加上此刻他臉上一些反而是期待般的獰笑,使得他的渾身都流散出一股陰測測的氣息。

林夕和姜笑依、邊凌涵的呼吸驟然停頓,好像有一桶冰水瞬間從三人的頭頂直澆了下來,冷到了三人的骨頭裡,一時三人都是潛意識的有些不敢動彈。

那名兩撇鬍子修剪得過分精細的男子在幾個起落之間,就以三人根本無法想像的縱躍速度衝到了那些頭纏紅巾的身影面前。

都沒有看清他到底是如何的動作,他正對著的兩條頭纏紅巾的身影連慘叫都沒有能發出,整個身體直接往後爆開,變成無數極其細小的血肉噴灑了出去。

一時間,所有頭纏紅巾的身影口中興奮的呼喝聲全部消失了,一片死寂。

這名鬍子修剪得過分精細的男子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一根黑色的長槍,此刻他便若無其事的丟了出去。

長槍在空中發出了異常淒厲的聲音,連續洞穿了五條頭纏紅巾的身影,在空中帶出了一條長長的血浪,這才帶著最後一具屍體釘入泥土之中。

林夕的手心之中都密密的出了一層冷汗。

這是何等修為的修行者?!

要一瞬間擊殺數名普通的武者,對於修行者來說都不難,但將武者直接打得粉碎,往後噴灑,這種力量,對於林夕而言還是根本無法想像。

“大國師!”

陳妃蓉有些緊張但十分肯定的聲音在此時極輕聲的響了起來,“這到底是何等的交易!…這小鬍子竟然是大國師修為!”

“嗤!”“嗤!”“嗤!”“嗤!”….

遠處的空中,突然又響起了連綿不斷的奇異破空聲。

此刻那些所有頭纏紅巾的身影一開始的得意和興奮已經徹底變成了驚駭和恐懼,那名精緻小鬍子男人在陣中以極快的速度行走著,每一名靠近他的人都被他舉手投足之間迸發出的恐怖力量打得爆成了一團團往後紛飛的血雨。

巨大的鐵盾,喂毒的鈎鐮鏈鎖,平時用以對付修行者的武器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所有這些頭纏紅巾的亡命之徒都開始喪家之犬般四散潰逃。

車隊之中有六個人併排走了出來,每個人手裡都端著一架顯得極其沉重和龐大的黑影,那一聲聲嗤嗤嗤連綿不斷的破空聲,便是從他們手中這足有半個人大小的黑影中發出來。

一名名拚命逃竄著的身影紛紛的綻開血花,重重的墜落在地。

“弩機!”

邊凌涵用有些變異的聲音吐出了這兩個字。

林夕和姜笑依忍不住互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心中的寒意。

兩人也都看出了這六個人手中的是連發弩機。

但云秦根本沒有這種弩機頭遠遠看去像是鷹頭狀的巨型連發弩機。

雲秦的連發弩機最大的有效殺傷距離也不超過五十步,但是眼下這六人手中的連發弩機,卻是明顯接近了百步,和一般強弓的射程已經幾乎相同。

而且從此種弩機狂風暴雨般連射的速度來看,即便是普通軍士,用這種弩機,對普通修行者也能造成很大的威脅。

只是片刻的時間,一場純粹的屠殺就已經接近尾聲。

那些從密林之中衝出的亡命之徒,根本沒有一人能夠重新逃入到山林之中。

一名跑得最快的紅巾強徒陡然之間站住了,渾身秫秫發抖。

因為他發現那名留著精緻小鬍子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落在了他的前方,用譏諷的眼神陰測測的看著他,而他的身後左右,已經是一地的破碎血肉和屍身,和他一起衝出的那些人,根本連一個戰立著的人都沒有了。

……

林夕緩緩的合上了木箱。

那些從未在正式戰場上出現過的巨型連發弩機對於他們來說還不算什麼,但是一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的存在,卻使得他們至少在此時根本不能有任何的動作。

這個世界的魂力修行幾乎沒有任何的取巧,尤其到了國士修為以上,任何靈藥都不再起作用,想要提升修為,只有靠冥想修行,靠時間慢慢的累積。

而修為越高,修為的上漲便越為緩慢。

這道理極為簡單,修行者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碗,如果這個碗只有平時吃飯的碗那麼大,那修行每日所得的數滴水注入其中,碗中的水位自然就可以看到明顯的上漲,但若是這碗變成一個池塘般大小,那不知道要多少滴水進去,才能看得到一絲動靜。

以林夕等人的實力,偷襲一名大魂師尚且有勝算,但若是一名國士,便肯定不可能有成功的機會。

至於大國師….若是正面對敵的話,以林夕現在的實力,也和那些普通的武者根本沒有區別,恐怕一個照面之下,也會被打得渾身粉碎。

國士便應該是在整個天下光芒萬丈的人物,而大國師,則是人中蛟龍,根本不應該在這裡出現。

陳妃蓉原本眼中的興趣勃勃也完全消隱了,對於兩列馬車中的東西的強烈好奇心和一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的震懾相比,便顯得實在太過羸弱。

兩列馬車中的人已經開始打掃那一片修羅場。

那些拖車的馬匹幾乎全部被一開始的箭雨射殺了,但兩列馬車中的人卻顯得並不心急,只是將這些馬匹拖到了道路的一邊。

“現在你也看到了這些人的實力,你應該明白,跟著我們不會有任何的好處。”林夕沉吟了一下,轉頭凝然的對著伏低了身子的陳妃蓉輕聲道:“你可以離開了。”

“離開?”

陳妃蓉盯著林夕明亮的眼睛,搖了搖頭,很認真的說道:“我先前和你說的是真的,我要做你的門客,做你的侍者。”

“為什麼?”林夕看著陳妃蓉,道:“萬事總要有個說得通的理由。”

陳妃蓉看著林夕道:“因為你那兩枚勛章,因為你在這樣的年紀便已經有兩枚這樣的勛章,這便足夠值得我追隨。”

林夕皺了皺眉頭,道:“你錯了…我並非你所想的那種大人物。”

陳妃蓉搖了搖頭,“你會成為那種大人物…而且對於我們這種人而言,若是你已經成為那種大人物,又怎麼可能還會看得上我們。”

林夕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他看了一眼兩列車隊所在的地方,想了想,又轉頭看著陳妃蓉,問道:“你是什麼修為?”

陳妃蓉沒有什麼猶豫的輕聲作答:“大魂師初階。”

“若是我接下來還想試試襲擊其中的一列馬車,你也敢不要命的跟著我?”林夕點了點兩列馬車所在的地方,看著陳妃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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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8 00:09:06
第七卷:龍蛇之夏第九章 妙到毫巔之計

“你的意思是等這個大國師級的修行者走了,再試試另外的一列車隊?”

陳妃蓉睜大了眼睛,她第一次皺起了眉頭,“和大國師級別的修行者交易的車隊,有厲害修行者坐鎮的機率恐怕也是極高,這樣你還敢試?你也是瘋了吧?”

然而她又看著邊凌涵和姜笑依,很快的笑了起來,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意味笑了起來,“他想要這麼做,你們非但不阻止…而且也不覺得他瘋了,也想隨他試的樣子,你們恐怕也是瘋了。”

“不過我也是瘋子,瘋子跟著瘋子,倒真是再好不過。”她看著林夕,點了點頭,“我跟你。”

“我跟你!”

她又認真的重複了一遍,重重的點頭。

這一遍,她是說給自己聽的。

對於她而言,這是一場豪賭,而她現在的人生,本身就是一場豪賭。

“林夕,出身不正的門客侍者,在朝堂之中最容易為人詬病,惹來攻擊。”

姜笑依看著林夕,低聲的說道。

林夕已經不止一次在他和邊凌涵面前表現出了古怪的直覺,所以他不擔心林夕有些沒有理由的論斷,只是陳妃蓉的出身在這裡擺著,這卻是和直覺無關,他是林夕的好友,所以必須出聲提醒林夕。

邊凌涵也是看著林夕,搖了搖頭。

像她這樣正統的雲秦女子從心裡便難接受陳妃蓉的做派以及這種在她看來很瘋狂且神經質的性子,即便修行者門客十分難得,即便陳妃蓉真心是想跟隨林夕做一番事業,在她看來收陳妃蓉做門客依舊不是一個好選擇。

“我並不在意出身,因為所有的看法都是別人強加於我的,而我只在意自己能否得到確切的好處,自己能否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面對兩名好友一個有聲,一個無聲的勸誡,他輕輕的搖了搖頭,尤其看著姜笑依道:“我看重的只有人的品行…而這,唯有時間和事實來證明。”

姜笑依低頭回味林夕話語的意思,邊凌涵卻是有些惱怒,道:“你總是這樣,由心而發,什麼都不管,真不知道有什麼可以讓你心中感到敬畏的東西。”

林夕拍了拍自己這名惱怒的好友的肩膀,輕聲在她的耳邊,認真的說道:“有,我敬畏的,便是人性…那日陳養之老人臨終時的大喊,更是讓我知道了人性的力量…因為讓那些村民停留在山崗上的,不是我的官銜,不是我的武力,而是人性。”

“你叫林夕?”陳妃蓉沒有聽見林夕在邊凌涵的耳邊說的這句話,她只是因林夕前面一句話而再次重新深深的審視林夕,“你真是一個有趣的人…主上。”

這一瞬間,她的神情有些蕭索,又有些激動。

她的腦海之中出現的是中州的那一座雄城,她恍然覺得,自己終於離那座雄城真正的近了一步。

只是此時天地一片漆黑,唯有林中長長短短的猿啼,沒有人能夠從她臉上的細微神色變化,看得出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漆黑的天空中,突然有一條好看的流星划過,似乎應了她的心願。

……

……

所有尚且還算完整的屍身和那些馬匹的屍身全部被丟到了一側不遠處的山溝裡。

只消一個晚上,就會被各類野獸啃得連骨架都不完整,根本不需要多費手腳。

山道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

“鳥毛”和八名騎者趕著一大群馬趕到了馬車停留處。

“鳥毛”就是那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留下的唯一活口,也是那一批紅巾賊的首領,在這北倉洞一帶已經很有凶名。

“是陳妃…”

在馬群停下來,聽到身後的利刃脫離刀鞘的聲音響起之時,“鳥毛”嘶聲的大叫起來。

然而他才叫出兩個字,就有冰冷的刀鋒切入了他的脖子,切斷了他的聲音。

因為手底下聚集了百來名真正刀頭上舔血的武者,他自己又已經踏入了修行者的行列,所以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是個人物,然而今日在這裡,在他的頭顱飛起之時,他卻醒悟過來自己和真正的人物比起來,簡直是跟一堆爛狗屎一樣,沒有什麼區別。

因為這些人對他這種級別的人物,壓根沒有絲毫的興趣,甚至連是誰在背後挑唆謀劃都沒有興趣知道。

林夕極其耐心的趴在荒草叢中,一動不動的看著這批人押著“鳥毛”趕來了他們的馬匹,然後在這馬群趕到車隊前時,後面的一名武者就直接一刀砍掉了“鳥毛”的頭顱。

這些人對生命和鮮血的冷漠程度,只能更加說明這些人的可怕,恐怕這兩批人也不會想到,有人在見到了他們的可怕之後,還敢打這兩列馬車的主意。

兩列馬車中的人開始選馬,從中挑選出了他們認為可用的馬,套在他們的車上之後,其餘的馬匹便馬上被這些人全部斬殺,一股股濃厚的血腥味在空中泛開。

林夕沒有管其他人,他的目光始終死死的盯在那名小鬍子修剪的極其精緻的大國師級修行者身上。

有這樣的人物出現在此處,此次能否揪出那閹人他已經不再奢望,只能試試能否知曉這兩列人馬的身份和到底是什麼交易。

在直接斬殺了多餘的馬匹之後,這兩列神秘的人馬並沒有讓林夕再等待多久。

兩列車馬繼續按照原方向前行,只是雙方交換了馬車。

從北倉洞出發的一行人趕著從遠處山道而來的馬車返回北倉洞,而從遠處山道趕來了十三輛馬車的大國師級修行者趕著從北倉洞出發的馬車朝著他來時的山道離開。

“主上,你真想襲擊這列車隊試試?”

看著林夕的視線已經完全聚集在開始返回北倉洞的這列車隊,陳妃蓉輕聲問道。

林夕沒有出聲,只是點了點頭。

陳妃蓉道:“到距離這裡五里的地方。山道旁邊不遠處就有一片石林,裡面錯綜複雜,不熟悉地形的人極容易迷路。而且裡面是膽小的野猴聚集地,一有人闖進去,這些野猴受驚便會四散奔逃,會弄出不少聲響,迷惑對方。若是情形不妙,從裡面逃,逃脫的機會便更大。”

林夕依舊沒有出聲,只是沒有絲毫停頓的做了一個讓陳妃蓉領路的手勢。

陳妃蓉甜甜一笑,退入山林,如同遊魚落水般熟練自如。

她行進的路線比林夕想像的還要完美,甚至沒有驚起任何夜宿的林鳥。

……

陳妃蓉飛快的穿過了一條條山溝。

早在之前穿過這山林之中的一條條山溝時,她便想著人生便是由一條條溝坎組成的。

今日她便又跨過了一條極為重要的坎,至於這一條坎跨得正不正確,她並不知道,只是跨出來了,她的心中便覺得輕鬆。

在將林夕和姜笑依、邊凌涵帶到目的地,在略有些潮濕的荒草叢中伏下來的同時,她忍不住又抬頭看起了天空。

她小時候便很喜歡看天空的星星,到現在,她便更喜歡。

因為黑夜之中沒有陽光,然而這些在黑夜之中璀璨的星星,卻是能夠讓人看到光明和希望。

非常湊巧,只是數息的時間,她就又看到了一條好看的流星,在天際划過。

她的臉上,便又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天真的笑意。

林夕在側面看到了她臉上神色的變化,然後抬頭,也看到了這一條流星消失前的最後一條尾巴,一條淡而好看的光痕。

此刻背著雙劍的陳妃蓉和先前酒肆之中的那名妖冶女子似乎完全換了一個人,而此刻的陳妃蓉給林夕的感覺才像是真實的自己。

從她看到流星自然泛出的表情,她根本不像是一個做瘋狂事情的女子,然而她卻偏偏在做一些連他都難以理解的瘋狂事情。

瘋狂的人做瘋狂的事,便需要更瘋狂的理由,跟著一個極有可能成為大人物的人,成為大人物的幕僚,這種理由在他看來根本不夠,所以他心中幾乎可以肯定,陳妃蓉的心中還有更為真切的甘願做他門客的理由。

只是林夕不是一般人,他的思想和這個世界的人截然不同,即便是他深深喜歡,兩情相悅的人,他也可以容許對方有一些私人的小秘密存在。

愛,對於他而言是互相喜歡,互相理解,互相珍惜,而不是佔有。

和陳妃蓉對著那名黃袍老人所說的一樣,人和人之間,有時的確會有一些奇怪的感覺和緣分,正如他對陳妃蓉幾乎一無所知,但卻答應了讓她做自己的門客,而此刻陳妃蓉看到流星那一絲自然流露的純真笑容,便讓他決定容許她保留著自己的秘密。

......

車隊的車輪聲隱隱從山道上傳了過來。

“主上,你有什麼計劃?”已經等得似乎快要睡著的陳妃蓉轉過頭,問又開始打開木箱的林夕。

林夕看了她一眼,道:“你和姜笑依直接先衝下去。我和邊凌涵先在這裡策應。”

陳妃蓉愣了愣,對著林夕豎了豎大拇指,“主上,你這個計劃真是天衣無縫,真是妙到毫巔。”

林夕也沒有料到她這樣的反應,笑了笑,道:“那你沖不沖?”

陳妃蓉點了點沒有發出異議的姜笑依,“他都沖..我為什麼不沖?”

林夕的臉上卻沒有了笑意,極其認真:“等下我讓你們沖,你們要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馬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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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十章 流星、蝴蝶、劍

用最快的速度衝到馬車旁。

儘可能的先打破一架馬車,看看內裡到底是什麼東西。

林夕根本沒有什麼計劃,完全就是蠻幹,只有這兩點交待。

姜笑依不知道林夕到底有什麼把持,但是他對林夕有信心,他清楚林夕做事起來比他們任何人都要冷靜,之前他便不由得想過,像林夕這樣心境平靜到如此程度的人,萬一真正的發起瘋來,會是何等的可怕。

而且他更為清楚,林夕絶對不會拿朋友的性命當兒戲。

所以他只是用心的記著林夕的這兩點交待,他只是靜靜的調息著,讓自己體內流動的那一股燥意和殺意略微平靜下來。

他的心中也有著衝下去將這些馬車掀翻,看看那名閹人在不在其中的理由。林夕也知道他心中的這個理由,只是他以為林夕不知道。

陳妃蓉也靜靜的調息著,將自己的身體和精神調整到最佳的狀態。

事情太怪必有妖。

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東西越多,便越有理由。靠近龍蛇山脈的北倉洞這邊的星星雖然明亮,但她卻從未有看到過流星,但是今日她卻看到了兩顆,今日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和以往不同,所以她此刻的心中反而有些期待,想要看看林夕到底會祭出什麼妖艷的手段。

車隊越來越近,依舊在黑夜之中行進,沒有點燈。

但是他們所有人看到,第二輛馬車上的一個人,長長的鬍子飄蕩在微風中,鬍子的確比臉還長。

“你到底是誰?”

林夕平靜的看著那個人,心中淡淡的如是想著,緩慢而穩定的抽出了一枝黑金破甲箭。

“我要殺了你。”姜笑依看著那人的鬍子,手腳略微有些冰冷,心中的一股殺意卻是無法遏制。

“應該就是那個下面沒有的人。”陳妃蓉輕聲的讚歎,“這鬍子打理起來可是有些麻煩。”

林夕忍不住譏諷道:“一個太監,能長什麼鬍子…越是下面沒有,就越想掩飾,才越是貼這麼長的鬍子。”

“下面沒有,就長不出鬍子?你怎麼知道?”陳妃蓉有些驚訝的看著林夕,“太監是什麼意思?”

林夕看了陳妃蓉一眼,沒有解釋,只是看著這列車隊,看著那名長長的鬍子在微風中飄蕩,還看不清面目的人。

車隊越來越近,一直到了四人的正下方。

林夕對著自己說了聲開始,然後無比決然的對著姜笑依和陳妃蓉做了一個向下的手勢。

姜笑依和陳妃蓉頓時如同兩頭獵豹一般,縱躍了下去。

馬車上的人聽到了破空聲和草木折斷的聲音,看到了兩條以無比決然的態勢,狂掠而來的身影。

車隊再次停了下來。

長長的鬍子在微風中飄蕩的人從停下的馬車上走了下來。

兩個燃燒著的火摺子突然從姜笑依和陳妃蓉的手中丟了出來,丟向了這人。

在這一瞬的火光亮起之時,依舊隱匿於高坡上荒草叢中的林夕和邊凌涵也看清了這人的衣著和面目。

這人披著黑色絲綢製成的披風,披風內的輕薄綢衫是紫紅色的。

他的頭上戴著一頂文士方帽,正中間嵌著一方沒有任何雜色的祖母綠。

他的五官讓林夕第一時間聯想到張學友,但臉色白得近乎透明,甚至可以看到肌膚中青色的血管。他的鬍子柔順而長,看上去很美。

兩個磷火火摺子掉在了地上,火光跳動,明滅不定。

姜笑依左手的一截烏沉的棍子和右手的一截短矛拼接在了一起,瞬間變成了一柄長槍。

嗤的一聲輕響,陳妃蓉拔出了背上的一柄劍。

劍身是銀色,細長,就如同一條流星的光痕。

此刻就連林夕都看不到,她的臉上,也已經戴上了一個銀色的面具,顯得異常的冷酷。

兩個人的腳步重重的踏在濕潤的泥地上,濕潤的泥土竟然被跺得形成了一團團的浪花般形狀。

“殺!”

姜笑依發出了一聲如雷般的厲吼,充滿怒火的目光,牢牢鎖死了這名鬍子很長,極陰柔的白麵男子。

明滅火光中的陰柔長鬚男子臉上竟然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他只是用戲謔般的冷淡目光,看著怒吼撲至的姜笑依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銀面黑甲刺客。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爆發出了如此一聲讓他都有些詫異的仇恨殺意吼聲的姜笑依,卻是驟然改變了行進方位,竟然沒有撲向他,而是朝著其中的一輛馬車車廂掠了過去。

只是他依舊沒有動,臉上的五官也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一名安靜佇立在一輛馬車旁的略微佝僂的黑影,卻是突然動了,一動便是咚的一聲悶響,直接躍過了三輛馬車車廂,到了姜笑依和那輛姜笑依撲向的馬車車廂中間的半空中。

也就在此時,林夕和邊凌涵同時鬆開手指,一枝黑金破甲箭和一枝晶鋼箭同時朝著那名陰柔長鬚男子射去。

陰柔長鬚男子突然微微仰起了頭,戲謔的冷淡目光陡然變得十分憤怒。

因為這一息之間,他看出,那一枝帶著極其凌厲的下旋之時,因速度極快而帶出了一條條渦流的黑色沉重箭矢,瞄準的目標是他的下身!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在火光之中同樣顯得蒼白的手指發出了光,如同變成了一柄小劍,往前斬去。

黑金破甲箭橫飛了出去。

被他這一指劃得橫飛了出去。

無比堅韌,可以洞穿鋼甲的筆直箭身,被掃飛出去的同時,已經折彎得如同彎月,徹底的廢了。

但就在此時,他卻是猛的退了一步,喉嚨上出現了一點亮光和血光。

一枝透明的箭矢,從他的身前掉落了下來。

他的喉嚨上,出現了一條小小的傷口,鮮血正沿著他白皙的脖子流淌下來,他的整個身體也瞬間劇烈的顫抖起來,並非因為痛苦和傷勢,而是因為極度的憤怒。

只是通過那黑金破甲箭的來勢,他便已判斷出射箭的修行者修行遠不如自己,但對方卻不是一名,而是兩名修行者箭手…即便是兩名,對於他而言也不算什麼,因為這名箭手的修為和他也依舊相距甚遠,然而就是這樣兩名箭手,卻是硬生生的將他傷到了。

……

邊凌涵的渾身也瞬間冰冷。

她和林夕配合的這一箭堪稱完美,她手中的“銀蒼狼”折弓力量比林夕的神梨略小,所以兩枝同時出手的箭自然有了些許的前後時間差,這使得她射出的晶鋼箭完全隱匿在了林夕出手的黑金破甲箭的風聲之中。

銀蒼狼折弓的威力比起邊軍的制式強弓要強出太多,晶鋼箭的洞穿力也比起一般的箭矢要強許多,即便是在這種上下落差不到百步的高度,利用墜月手法射出的這箭,威力也足以徹底洞穿中階大魂師的身體。

然而這名一指便掃飛林夕黑金破甲箭的陰柔長鬚男子,咽喉上只是出現了一條小小的傷口,而且這還是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魂力並未完全布體的情況下。

所以他是國士,一名國士級的修行者!

唯有行省中的大員,才有可能有這樣的修為!

“走!”

然而她身邊的林夕卻是沒有絲毫的停留,發出了一聲低喝,便已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神梨長弓,掠了下去。

就在此時,腳踏大地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直接越過了三輛馬車的黑影,一手已經重重的落在了姜笑依抖開的槍花上。

姜笑依刺出的這一槍,抖出了十數個槍頭的虛影,如同一條出洞的毒蛟,空中到處都是嘶嘶的聲音,然而這一條黑影的手卻是以一種看上去很慢,卻又無比恐怖的態勢準確無比的拍中了姜笑依這柄長槍的槍身。

“喀嚓”一聲。

姜笑依這柄長槍直接從螺紋連接處斷成了兩截。

姜笑依的眼中瞬間充滿了驚駭的神色。

這條看上去緩慢的黑影,這一瞬間給他的感覺卻是一座急衝而來的大山。

他的手中有鮮血飛灑出來,他的虎口全部震裂了,兩截斷槍從他的手中飛了出去,他的身體也被這股恐怖的力量震得往後倒翻出去。

橫亙在馬車車廂之前,一掌拍斷了姜笑依長槍的黑影一步跨出,便到了倒翻出去的姜笑依身前,然後他一拳朝著姜笑依的身體擊了出去,拳風在空中發出了驚濤拍岸的聲音。

但他這一拳卻並未落在姜笑依的身上,因為就在此時,一條耀眼的銀色流星,已經從側面刺向了他脖子上的大動脈。

他的拳頭收了回來。

他的背上負著一條布條包裹著的長形的兵刃。

他抓住了這件兵刃。

包裹住兵刃的布條全部炸開成為飛舞的碎片,一柄好像鮮血凝成的長刀在他的手中化成了一條血虹,從他背後翻轉,斬在了距離他的脖子只有數寸的銀色長劍上。

陳妃蓉的銀色面具之中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悶哼,她的銀色長劍光華瞬間黯淡,盪開一邊。

這條黑影手中的血虹依舊斬向姜笑依,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看上去根本無人可以阻止。

但陳妃蓉還有一柄劍。

她左手魂力滾滾而出,拔出了這柄劍。

她和這名修行者之間的狹小空間之中,綻放出了一團耀眼的紫色劍光,就像升騰起了一隻翩翩飛舞的紫色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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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十一章 魔!

她有兩柄劍。

而且這柄發出耀眼紫色光華的長劍,威力還遠在先前那一柄銀色細長的長劍之上。

實質性的紫色光華如火焰在劍身飄散在空氣之中,如蝴蝶般片片飛舞。

這柄紫色的劍,依舊直刺這條黑影的頸部大動脈。

黑影手中如鮮血般紅潤的長刀略改行進的方位,朝著她的頭顱橫斬而至。

然而她手中的長劍根本不改去勢,銀白麵具下的眼中反而現出了一些瘋狂的神色。

她原本不是瘋狂的人,然而卻一直在做瘋狂之事。

渾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鐵血氣息,似乎永遠都不會讓步的黑影微微抬頭,第一次正視這名臉戴銀白色面具的森冷對手。

這條黑影也不怕死,但眼下的場合,卻不值得他為之拚命。

所以他選擇了讓步。

他的左手發出了晶潤的黃光,在鋒利的劍鋒將要接觸在他的脖子上時,他的左手卻是反手,手背擊打在了這柄紫劍的劍身上。

“啪!”

空中驀然一聲爆響。

他的手背上出現了一條血痕,而陳妃蓉卻是身體一沉,接著他手背一擊之勢,朝著前方翻滾了出去。“你去另外一輛馬車。”一聲清冽的聲音,也從她的口中發了出來。

這句話,是對姜笑依說的。

……

陰柔長鬚男子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微微的仰著頭看著亂草紛飛的山坡,用一塊潔白的手帕摀住了自己有些流血的咽喉,冷冷的看著狂衝下來的林夕和邊凌涵。

他等著這兩人來送死。

但是驟然,他的眼神又出離憤怒了起來,發出了一聲極低又極尖利的尖叫:“我會讓你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因為他看到衝下來的林夕和邊凌涵竟然是沒有管他,竟然是直接衝向了那條手背上出現了一條血痕的黑影。

一箭射他下身,一箭射傷了他的咽喉,此時這兩人的行為,更是讓他感到被忽視。

他無法忍受這種忽視。

在這一聲極低的尖叫聲中,他手中染血的潔白手帕被拋飛到了空中,他的腳尖在地上連點,朝著林夕和邊凌涵猛掠而去,因速度太快,甚至拖出了些微的殘影,而他身上的黑色披風,更是被他帶起的勁風在空中拖得筆直,發出獵獵的聲響。

十餘條黑影朝著奔向另外一輛馬車的姜笑依圍了上去,手持鮮血般紅潤長刀的修行者已然騰空而起。

他連轉身都沒有轉身,足尖一點之下,腳下的土地一震,他的整個身體便如同違反了自然界的規律一般,以一種在別人的眼中輕飄飄的姿態往後飄飛了出去,直接飄飛到了剛剛站起的陳妃蓉的頭頂上方空中。

然後,他手中的長刀毫無花巧的從上往下劈了下來,如一條血瀑瀉地。

陳妃蓉的眼前一片紅色。

這一刀毫無花巧,但時機掌控卻是到了極致,她根本來不及發力靠身影躲閃,所以她右手的銀色長劍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當”的一聲輕響,這銀色長劍直接被震落下來,根本無法抵擋這當頭而下的一刀,但陳妃蓉左手的紫色長劍也已迎了上去,“當!”就在這柄紫色長劍和鮮血長刀相交的瞬間,一道淡青色的劍光已經從她的身後升騰而起。

林夕從她的身後高高躍起,也是一劍朝著這名修行者的頭頂斬了下來。

這名修行者的左手卻也在此時伸了出來。

林夕也遭遇了和姜笑依一樣的結果。

他手中的淡青色長劍隨著手中的鮮血一齊飛了出去,他的整個身體也往後飛了出去。

下方的陳妃蓉往後倒退了一步,銀色面具的口中,卻是沁出了一縷鮮血。

手持鮮血般長刀的修行者往後飄落了下去。

只是一擊,他便擊飛了林夕的長劍,硬生生的震傷了陳妃蓉。

“馬車!”

但就在林夕手中長劍脫手,倒飛而出的同時,林夕卻是發出了一聲無比堅定的冷喝!

他這句話,是對著邊凌涵說的。

這名手持血紅長刀的修行者實力還遠在陳妃蓉之上,不是高階大魂師修為,便也有可能是國士修為!

這樣的人,也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在這裡。

無論是那名長鬚陰柔男子,還是這人,只要有一個人在這裡,他們就根本不可能有絲毫獲勝的機會。

但他原本也沒有奢望可以擊殺這些人,只是想要依靠他獨特的能力,知道這名長鬚陰柔男子的身份,他們到底做的是什麼樣的交易。

……

在衝下來之時,林夕早已經和邊凌涵說好,她的目標只有一個,便是馬車車廂。

此刻聽到林夕的這一聲無比堅定的冷喝,邊凌涵更加不惜一切的飛躍了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最近的馬車車廂撞了過去。

沒有人能夠理解林夕的想法和計劃。

姜笑依和陳妃蓉不能,她也不能。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和陰柔長鬚男子,更是不能。

要是人都死了,臨死前就算看得到車廂裡的東西,又能做什麼?

難道這批修行者…只是一批死士,這附近的山林之中,還有修行者在隱匿觀察著?

因為想不到,所以防範便更難。

“蓬!”

就在林夕重重落地的瞬間,邊凌涵已經重重的撞在了馬車車廂上。

她雙手握著一柄短劍,短劍深深的沒入了車廂壁中,但是她猛力一揮之間,竟然是被大手鉗住了一般,難以划動。

她的臉色頓時變得更白。

這馬車車廂的內壁,竟然是嵌著厚鋼板!

陰柔長鬚男子已然距離她不過數步。

但就在這時,這名陰柔長鬚男子卻是又微微的仰起了頭。

真的還有其他修行者?

他看到不知何時,就在距離他這列馬車不遠處的黑夜之中,突然如鬼魅一般冒出了一條並不高大的身影。

一條黑光從這條連他都不知道何時出現的鬼魅般黑影身前射出,到了他的面前。

這名陡然冒出來的黑影和這條黑光都讓他覺得有些古怪,所以他的手中出現了兵刃。

一根潔白的如意散發著一股磅礡的氣息,敲中了這條黑光。

這條黑光啪的一聲崩散,隨後,更深更濃,讓他都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便將他籠罩在內。

這一條黑光,竟然是一個古怪的,瞬間釋放出極濃黑塵的琉璃彈丸。

……

林夕和陳妃蓉都沒有看到這名陡然冒出,不屬於他們的修行者。

因為就在這一條黑光朝著陰柔長鬚男子打開之時,手持血色長刀的修行者已經又一步跨了出來,一刀斬了下來。

先前的一刀即便有著林夕的干擾,便已經將陳妃蓉震傷,但面對這一刀,陳妃蓉卻是並沒有退讓。

她體內的魂力不計後果的源源貫入手中的雙劍,她手中銀色長劍和紫色長劍再次化成了流星和蝴蝶,交叉向上,迎住了這一刀。

就在刀劍相交的瞬間,她的銀色面具嘴角又有些鮮血流了出來,但她卻是依舊沒有後退,雙劍反而是發出了尖鋭刺耳至極的摩擦聲,硬生生的鎖住了對方的血色長刀。“去!”與此同時,她對著林夕發出了一聲決然至極的厲喝。

林夕的眼光劇烈的閃動了一下,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邊凌涵所在那馬車車廂的車窗上。

但就在此時,爆開的黑塵瞬間擴散,更為濃厚的黑夜將他籠罩在內。

幾乎是身體的直覺,林夕閉上了雙目,連呼吸都屏住,整個人騰空跳了起來,按照一息之前的記憶,雙腳在前,狠狠的凌空蹬向那馬車的車窗。

“啪!”

馬車車窗被蹬開了,林夕也並未像他熟悉的一些電影場景般破窗而入,而是被反衝力震的重重跌落在地,在跌落的瞬間,他聽到往內的車窗敲打在了沉重金鐵上的聲音。

在背部接觸實地的瞬間,林夕感到有狂風颳過,眼前有光亮亮起。

於是他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睜開了眼。

他頓時呆住。

陰柔長鬚男子的手中擎著一面紅色的長旗,在他的魂力激盪之下,這面紅色長旗表面火雲般的符文中都冒出著真實的火焰。

他手中的白色如意已然收起,胸口卻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所傷,一團血暈也正在他的綢衫上不斷的擴大。

那名鬼魅般出現的修行者已經靠得更近了些,藏身在一輛馬車的陰影之中。

這一刻的時間有些凝滯。

絶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被馬車中的東西所吸引。

一尊帶著黑色披風的金屬鎧甲如同一尊魔神一般盤坐在車廂之中。

黑色金屬表面的古樸寶藍色符文即便沒有魂力的貫注,也在散發著流動的光芒,就像有寶藍色的血液在這尊鎧甲之中流淌。

這尊鎧甲是全封閉的,就連眼部都是兩塊白色透明的水晶封住,使得這尊鎧甲本身就更像一尊活物。

全封閉的鎧甲頭盔上還有一條條髮辮,全部都是一條條寶藍色的利刃。

手臂、肘部、膝部、腿部…全部都有飛翼狀的利刃。

充滿肌肉和骨骼狀質感的鎧甲前胸上,還有一個這個世界的黑色文字圖:“魔!”

天魔重鎧!

這是來自天下另外一個修行聖地,連青鸞宮都要保持一定敬畏的煉獄山的天魔重鎧!

林夕見過的鎧甲並不多,但是在青鸞兵殿的之中,這件鎧甲卻是佔據著一個顯赫的位置。

雲秦的修行方法雖然正統,但對於兵刃和符文的研究,卻一直大大領先於唐藏和大莽,雲秦修行者的魂兵和鎧甲,一直也都佔據著優勢。

但大莽的煉獄山,也有兩種強大的鎧甲,“夜魔”和“天魔”。

“夜魔”和雲秦邊軍中的主戰重鎧“青王”的製造難度估計相差無幾,因為兩者都在戰場屢屢出現。兩者貫注魂力後的力量和鎧甲防禦程度也都相差無幾,但夜魔鎧的本身重量卻是要比青王重鎧輕盈近四分之一,這便意味著更敏捷的動作和更少的魂力消耗,穿這種鎧甲對戰可以更加持久。

而天魔重鎧,卻是十分稀少。

因為這本身便是煉獄山的精英弟子,巔峰大魂師以上修為,才有可能得到,魂力強度才有可能御使的強大鎧甲!

這種只有煉獄山的大匠師才能製造的鎧甲,根本不是銀兩所能買得到的!

林夕因這車廂中交易的東西而震驚到呆住,而他眼光的餘光掃到那名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藉著此時的火光,第一次真正看清那名修行者的面目,他更是忍不住張開了口,一時卻是驚訝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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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8 00:10:08
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十二章 官大了不起麼

這名手持鮮血般長刀的修行者,初始也被這車廂中的天魔重鎧震懾了心神。

他明顯也不知道這車廂中裝著的,竟然是煉獄山大匠師才能打造出的天魔重鎧。

他對於兵刃鎧甲比起林夕這些年輕的修行者瞭解的更多,更為透徹。

他知道這天魔重鎧,是用煉獄山獨有的天魔淚金熔煉鍛造,上面的寶藍色符文,都是用天魔蘭寶石打磨鑲嵌而成。

這兩種材料,就只有煉獄山的幾座熔岩礦脈深處才有產出,本身都是極其珍稀。

即便是這天魔重鎧的披風,也是用打造“夜魔鎧”的夜魔金製成,這披風也不是純粹好看的無用之物,上面也是布有符文,貫注魂力,從高空跳下之時,這披風便能起到像滑翔翼一般的作用。

絶大多數鎧甲不僅可以增強修行者的防護能力,在戰陣之中起到碾壓般的作用,甚至在攻堅戰中直接摧毀對方的一些防禦工事,而且還可以大大提升修行者的出手威力。

以“青王”重鎧為例,本身自重便是數百斤,修行者全力驅動下來,以驚人的速度奔跑起來,光是撞擊對方,將會有多大的威力?

這種重鎧,本身就像是套在身上的一件強大魂兵。

天魔重鎧,便相當於是為國士級的修行者專門量身定做的殺戮魂兵。

以大國師的純粹力量,都根本無法洞穿天魔重鎧的鎧甲,而國士級的修行者驅動這天魔重鎧時爆發的戰力,卻是可以和大國師抗衡。

雖然驅動重鎧這魂力消耗十分驚人,但即便只能維持兩三停,甚至是數十息的時間,那也已經十分恐怖。

國士級的修行者已經相當於擁有了一方大員的資本,極其稀少,大國師級的修行者,更是擁有了封疆拜侯的本錢,更是罕見。

然而平時哪怕是三四名國士級的修行者,也未必是一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的對手。

但若是三四名國士級的修行者同時穿上了這天魔重鎧,便有可能滅殺一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

這種重鎧,相當於將一名國士級的修行者短時間內變成一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而對於修行者和戰場上來說,很短的時間,便也能改變最終的結果。

這種級別的鎧甲,是國之重器,每一具都會受嚴格的控制,想要盜賣都根本不可能的,所以這交易的對方,不是大莽王朝,便是煉獄山本身!

這種發現,讓這名手持鮮血般長刀的修行者也出現了短暫的失神。

短暫的失神過後,他也看清了林夕的面目,手中穩定的鮮血長刀,頓時在他的手中也微微跳動了一下。

……

陰柔長鬚男子的五官依舊絲毫沒有任何的表情,但是他的雙目中,卻是都快噴出了火來。

“我要活口!”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了出來,冷冷的看著這名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說道。

陳妃蓉此刻已經退出了幾步,她的雙手不停的抖動著,雙手經絡和體內五臟都已經受了些損傷,在此種情形之下,她最多接不住這名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的三刀,但是看到林夕依舊沒有喊退,她的身體便也硬生生的在原地頓住。

“好!”

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點了點頭,簡單至極的吐出一個字。

在他出聲之時,這名陰柔長鬚男子便已經一步跨了出去。

只是一步,他便已近到了距離林夕身邊不遠處的邊凌涵身前,一手便朝著邊凌涵的喉嚨抓去。

他的手上發著明亮的黃光,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他已經在腦海之中想像,如何來折磨這一名身姿嬌柔的女修行者。

他是從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身旁掠過,此刻他的背部,便對著這名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

“好!”字聲音未落,這名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也已經一刀斬了出去。

他這一刀原本是對著剛剛從地上躍起的林夕斬殺而去,但就像風吹楊柳般自然,在空中卻是極其順暢的改變了方向,切斷了陰柔長鬚男子的披風,落在了陰柔長鬚男子的背上。

陰柔長鬚男子轉頭,不可思議、震驚,接著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般的憤怒尖叫:“我收留你,讓你做供奉,沒有我,你說不定已經被那些人殺死了,連你用的魂兵都是我賜給你的,你竟然偷襲我?!”

但這一刀太快,快得讓他也根本無法躲閃,他的憤怒尖叫聲才剛剛發出,一條鮮血便已經從他的背上飛灑而出。

第二刀已經毫無停歇的迴轉,繼續狠狠斬殺下來。

陰柔長鬚男子縱躍了起來,躲過了這名修行者的第二刀,他尖叫著,鮮血飛灑著,跳過了數輛馬車,落在一輛馬車的車頂。

陳妃蓉完全沒有想到這樣的變化,然而她卻是想到了某個可能,面色變得煞白,整個人身上也發出了光,要朝著陰柔長鬚男子躍去。

“不要去!”

但就在此時,第二刀落空的修行者卻似看出了她的用意,攔在了她的身前,硬生生的阻住了她的去勢。

這一瞬間的變化實在太快,就連陰柔長鬚男子的尖叫還沒有叫完,但林夕卻是已經異常興奮的看著這名修行者,道:“劉伯,你知道這人是什麼官麼?”

“林夕和這人認識?”

方才根本無法抵擋對方一抓之勢的邊凌涵呆住。

這是一名身材佝僂,滿面皺紋,眼睛有些昏黃的老者。

她陡然想到了當日靈夏湖畔,那打歪了裘路侍衛鼻子的一拳,渾身不由得一震,“是他?”

“這車廂裡裝著的都是天魔重鎧?萬一他…”陳妃蓉此刻無暇去想林夕和這名老者到底是什麼關係,只是飛快的對著老者說道。

“我知道。”老者微眯著眼睛點頭,又像是回答她,又像是回答林夕。

“這柄是修羅斷魂刀,被這柄魂兵斬出的傷口,極難癒合,他要是敢在這時穿上天魔重鎧,全力動用魂力,根本不用我們動手,他便死定了。”等到陳妃蓉的聲音被他打斷,戈然而止,他才又沉聲解釋了一句。

此時,馬車上的陰柔長鬚男子無比怨毒的盯著這名曾帶著林夕穿過了半個雲秦帝國的趕車老人,再次發出尖叫:“我待你如此,你竟然敢背叛我!”

老者微微直起了身子,看著這名陰柔長鬚男子,手中的血色長刀指了指車廂中的天魔重鎧,搖了搖頭:“你我只是互相利用關係,但他是我的朋友,還有,不管如何,我是雲秦人…”

“雲秦人?”

陰柔長鬚男子驟然瘋狂的厲笑了起來,“像你們這樣低等的人物,什麼都不知道…竟然還敢傷我,竟然還敢在我面前說雲秦人?”

厲笑聲中,他的身體飛掠了出去,朝著道路另外一側的山澗飛掠了下去。

一個起落,便不知道躍出了多少丈的距離。

以林夕的修為,根本追不上此種速度,但他也沒有追,看到不遠處的姜笑依已經也縱躍而來,而原本圍殺姜笑依的那些武者卻已經全部倒下,他便徹底放下了心,只是轉頭再次認真的問身旁不遠處的老者,就如以前旅途中問問題一樣,“劉伯,你真知道這個人的真正身份?….被砍了這麼一刀他還面無表情,要麼是打了肉毒桿菌..,要麼是帶了人皮面具?”

“不要說胡話!”老人又和之前旅途上不悅的皺了皺眉頭,呵斥了這一句,卻又是馬上沉聲道:“東林行省監軍處指揮使沐沉允…是帶了人皮面具。”

山道上如有一陣刺骨寒風吹過。

“噗通”“噗通”數聲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原本還站著的數名這車隊之中的人員,卻是都栽倒在了地上。

這些武者竟然連逃都沒有試著逃一下,便直接選擇了自殺身亡。

山道上變得更寒。

行省監軍處指揮使…是整個行省之中,監軍處的最高官員,正二品的官銜!

而且監軍處,本身就是監察整個行省正武司的地方官員有沒有瀆職,權力本身便大得驚人!

先前林夕和姜笑依、邊凌涵便已經肯定這人是一名大員,但沒有想到,卻是大到了如此程度!

“你們根本不知道你們做了什麼,你們一個都不會有好下場…你們會死得很慘。”

陰柔長鬚男子的淒厲尖笑聲突然又傳了過來,只是轉瞬的時間,他的身影已經變成了一條淡淡的黑影。

“官大就了不起麼?丟了這麼多天魔重鎧還敢這麼得意?”

聽到這句聲音,原本有些微滯的林夕頓時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死太監!”

然後他便清了清嗓子,衝著那條因為知道他們不可能追得上而厲笑的淡淡黑影大叫道。

叫出這一句之後,林夕卻反應過來對方可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又大聲道:“陰陽人!下面什麼都沒有的!….天這麼黑,跑這麼快,小心扭斷你的腳。”

厲笑聲戈然而止,那條淡淡的黑影明顯猛的一僵,接著身子一側,好像真的因他這一句而扭到了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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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十三章 黑蛇、黑龍、黑旗

“陰陽人!”

林夕又不滿足的叫了一聲。

那條淡淡的黑影消失在月黑風高的山澗,千山猿鳴人蹤滅。

方才配合著林夕的喊聲,這人扭到腳的樣子十分好笑,但是看著一地的屍身,看著車廂之中顯露出來的天魔重鎧,邊凌涵等人卻一個都笑不出來。

“你還未到國士級修為?”

陳妃蓉吃力的抬起雙手,將一銀一紫兩柄細長長劍插回背上劍鞘之中,同時轉頭看著劉伯問道。

劉伯看了一眼這名臉帶銀白麵具,修為和他相差甚多,但在方才的生死相鬥之中已經足夠值得尊敬的女子,道:“剛到不久…他早已到了中階國士的修為。”

陳妃蓉不再出聲,輕揉著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微仰頭再次看喜歡看的星空。

今夜無月,遠處龍蛇山脈巨大輪廓上面的星光卻比以往更加明亮。

她的心有敬畏,但更多的卻是知道今日這一條坎跨對了之後的興奮和空虛、虛脫的交纏。

……

邊凌涵和姜笑依還並不知道剛剛晉陞國士級修為的修行者和中階國士在實力上到底有多大差距,但從劉伯和陳妃蓉的談話來看,兩人卻都知道,即便劉伯全力以赴,也絶對不可能將這名監軍處指揮使留在這片山林之中。

這個“陰陽人”的修為和身份地位,已經遠遠的超出了他們想像的極限。

兩人現在能夠理解為什麼這名“陰陽人”會在一開始就憤怒到全身發抖的地步。

因為相對於他而言,像他們這樣修為,這種品階的官員,只不過就是江河中的小魚小蝦,而他卻已經是能夠呼風喚雨的蛟龍。

但他這樣的蛟龍,卻是被林夕箭指下身羞辱,被邊凌涵一箭射傷…接下來,更是被自己豢養的門客所背叛,倉皇而逃。

然而這“陰陽人”沐沉允的修為和身份越高,卻是越讓他們感到哀傷和憤怒。

雲秦國士…是帝國之棟樑,監軍處指揮使,更是一個代表著光明和正義的官銜,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國士,表面的榮光之下,竟然是如此的骯髒!

雖然他們的修為和身份比起這人來說微不足道,但眼睜睜的看著這人逃走,卻無力阻止,卻是讓他們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兩人知道林夕雖然此刻面上看起來平靜,但心中肯定也是在惱怒著,否則林夕不可能用這麼惡毒的話語,而且此時還要再叫一次。

……

“死陰陽人!”

林夕又發洩般的低聲咒罵了一句,轉頭朝著那條隱匿在不遠處馬車陰影中的修行者望去。

雖然他沒有想到在這裡能夠見著劉伯,但他十分清楚即便他動用自己的能力重來一次,也不可能有比現在更好的結果,也不可能將這沐沉允留下來。

黑暗中的修行者似乎也看了林夕一眼。

接著一團濃濃的黑暗,便擴散了開來,化成了更濃厚的夜色。

等到這更濃厚的夜色消散,這名驀然出現的神秘修行者,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這人不是和你們一起的?”

陳妃蓉驚疑的看著林夕,之前這名突然出現的修行者突然打出了這種用於遮擋視線的濃濃黑塵霧,雖然馬上又被沐沉允用那面大旗魂兵驅散,但沐沉允的胸口明顯也多了一道傷口,而且比喉嚨間的傷口還要重。這道傷口只可能是這名修行者擊傷的,但看林夕和這名修行者的反應,林夕卻明顯也不明這名神秘修行者到底是誰。

林夕搖了搖頭,他也的確想不明白這人到底是誰。

如果說是他們所不知的青鸞學院暗中保護他們的講師,那這人的實力似乎也太弱小了一些。

因為他所熟知的那些青鸞學院的講師,都如高高在上的孤鷹,有著自己獨特的驕傲,要出手的話,便不應該只在沐沉允的胸口留下這一道輕傷,而且要走的話,也決計不可能需要外物隱匿身影遁走。

但若是這北倉洞附近的其他修行者,見到沐沉允這樣級別的高手,即便是垂涎馬車中的東西,恐怕也根本不敢出來。

想不明白,他便不再多想,轉身看著他熟悉的佝僂老人,問道:“劉伯,你怎麼會在他的手下做事?”

佝僂老人用昏黃的眸子,有些唏噓的看著林夕,道:“回鹿東陵的路上惹了不少麻煩,有些仇家對付不了,便先找了個靠山。”

他看了一眼邊凌涵和姜笑依等人,又有些猶豫的低聲問林夕:“你呢?”

林夕知道他是驚異於自己為什麼這麼快出了青鸞學院,便也馬上解釋道:“我們那今年做了很大的改變…我現在已經在燕來鎮代鎮督,是追查這人牽涉的一件案子,才追查到此處。”

佝僂老人皺起了眉頭。

他很清楚像青鸞學院這種修行聖地,做出這樣大的改變,便只代表著,必定有他所不知的大事發生。

“先看看這些車廂裡有什麼?”林夕看著他,探詢式的問道。

佝僂老人點了點頭,十三輛內嵌鋼板的馬車全部被打了開來。

十三具一模一樣,如同活著魔物一樣盤坐在馬車之中的重鎧,閃著淡淡的寶藍色幽光,令這山道上的溫度又再次下降了幾分。

“難道這沐沉允就是和徐寧申勾結的大莽修行者?”看著這一具具無形中給人以沉重壓力的天魔重鎧,邊凌涵寒聲道:“他拿這麼多天魔重鎧進來,到底想要做什麼?”

“十三具天魔重鎧,這潭水對於我們而言太深了。”

林夕看了邊凌涵一眼,搖了搖頭,“不過這樣級別的東西,他這個陰陽人指揮使,想要壓,也不可能壓得下來。”

“我要先走。”

佝僂老人取了一條布條,仔細的包好了手中血色長刀,負在身上,看著林夕道:“你要讓沐沉允壓不下來,最好便是通知這邊邊軍來接手。這邊邊軍有足夠厲害和正直的人物,而且地方監軍處也管不了龍蛇邊軍。”

林夕沒有問老人要先走的原因,只是點了點頭,認真行了一禮,道:“劉伯,我的家人在燕來鎮。若是你覺得可以,你可以先去找他們…我可以保證,只要你和他們在一起,就算有比沐沉允更厲害的修行者,也絶對不可能對你造成任何威脅。”

佝僂老人再次審視林夕,和之前相比,林夕已經長高了不少,不過脾氣性格還是和以前一樣,讓他有些看不懂。

“好。”微微猶豫了一下之後,他答應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自己先前惹上的那些對頭,再加上沐沉允這方,以他的能力,是怎麼都不可能應付得過來的了。

……

……

清晨,所有留宿在北倉洞的人被一些不尋常的聲音驚醒,從窗、門或是某些縫隙往外看去之時,卻是直接便被嚇出了渾身冷汗,沒有了半分睡意。

山道間,山林間,不知何時,已經全部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黑甲軍人。

這些黑甲軍人的臉全部用黑巾蒙著,身上的黑甲是金屬的,金屬甲片是層層疊疊,如同一層層花瓣交疊在一起的樣式。而佈滿在這些甲片上面的符文,卻是像一條條游動著的蛇。

除了身上的黑色金屬鎧甲之外,這些黑甲軍人所帶著的武器都各不相同,但是所有這些黑甲軍人,卻是同樣的沉冷肅靜,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鐵血氣息。

“黑蛇軍!”

很多看清這些軍人身上甲衣的人都是摀住了自己張開的嘴,才硬生生的堵住了這一聲要出口的驚呼。

茫茫的龍蛇山脈的白山黑水之間,常駐著十幾萬的邊軍,不知道建有許多世人所不知的城堡塔樓,山腹重地,兵營糧倉,也不知道有多少旗號的部隊。

然而這些部隊之中,最為強大的三支卻是毫無爭議。

黑蛇軍、黑龍軍和黑旗軍,這三支都是唯有龍蛇邊軍精鋭之中的精鋭才能被挑選出來加入的王牌軍。

前兩支部隊的軍人雖然未必都是修行者,但大多數卻都是有著可以和修行者一戰的武力,其意志品質和團隊掩殺以及在這龍蛇山脈之中的生存能力,更是一般的修行者難以比擬。有些人雖然未必能夠踏入修行者的行列,但是長年的磨礪,也使得他們在力量和速度上面,突破了一般武者的極限。

至於黑旗軍,據說更是全由修行者組成,是龍蛇山脈之中的死神。

這三支軍隊,平時在龍蛇邊軍之中都是極其神秘,傳說般的存在。

然而今日竟然是出現在了北倉洞,而且還一下子出現了這麼多…恐怕是整支黑蛇軍都調了過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看著那一名名手持各種奇怪兵刃,如同修羅一般肅冷站立著的黑蛇軍人,所有人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此時,卻有十三輛馬車被一些身穿便服的軍人駕馭著趕往龍蛇邊軍的一處秘密營地,最前的一輛馬車上,插著一面小小的黑旗,一面一個字,一條花紋都沒有的純黑黑旗。

數十里開外,便有一列遊騎軍在等著接應,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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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十四章 無疆

雲秦有名山,北有登天,東有龍蛇。

中州皇城之中也有一座孤山,名為真龍。
真龍山上原本有一座行宮,名為萬壽,後來在萬壽以北,更高的位置,又建了一座,名為無疆。

這兩座行宮都是用了大量的玉石和琉璃瓦,錯落有致的座落在各處或險峻,或景色異常秀美之處,有一條銀河般流瀑在這兩座行宮之間的一道絕壁上噴涌而出,高度落差超過了這兩座行宮的總落差,無數銀花雲霧飛濺,即便是酷暑,也能令這兩座行宮清涼陣陣,如天上宮闕。

尤其在這宮闕之間,又時常形成條條彩虹長橋。

巍峨、壯觀、秀美、富麗堂皇….所以用一切這世間對於建築的讚美詞來形容這兩座行宮,都不為過。
雲秦皇帝長孫錦瑟正坐在無疆行宮之中。

他此刻所在的這間宮殿,除了他身前的一張九龍浮雕書案之外,沒有任何的器具擺設,他自己也是坐在一個金色的軟墊之上。

這座宮殿,甚至沒有門窗,只是一根根玉柱,支起了天穹般的琉璃屋頂。
玉柱旁收籠著金絲銀線製成的帷幔,帷幔上用七色絲線,綉著華美的花卉蟲鳥。

四面開闊,沒有任何遮擋,彷彿在天上,大地在天子腳下。
他身下的地面,全部都是光滑的各色玉石,平滑如鏡,如同一汪幽深碧水,朝著四面八方延伸,但細看之下,各色的玉石卻是都組成山川河嶽的圖形。

這光滑如鏡,不染一絲塵埃的地面,竟然是一副偌大的雲秦帝國地圖!
山川河流,一個個城池,在他的身下,往四周延伸,似乎永無邊際。
從他所座的位置,可以看到整個中州皇城。
一條條城牆、一座座角樓、一條條大道、無數的殿宇、房屋,朝著四面八方延伸,好雄偉壯觀的一座大城,難以想象這是由人力建成。

雲秦先皇正式立國十五年,這座龐大的中州皇城,總人口便已經超過了兩百五十萬。
到此刻,加上所有往來非常駐人口,日常總人口已經超過了五百萬。
在六十年前,百萬雄城,這是根本不可想象的。
而時至今日,放眼這整個天下,超過百萬人口的雄城,也唯有雲秦的這中州皇城。

而他,便是這中州皇城的主宰,這龐大帝國的皇帝。
一身雲裳的雲秦長公主長孫慕月慢慢的從這間無疆大殿後方的玉階走了上來。
整個中州皇城之中,也唯有她和皇帝能夠進入這間無疆大殿之中。
中州皇城的建築年年都在往外擴張,然而這皇城之中的真龍山只有一座,而且長孫一脈為了宣揚天子威嚴,一直都說這真龍山中流淌著和長孫氏一樣的真龍血脈,再加上這在整個中州皇城之中地勢最高,所以就連這座山的守衛,都是皇親國戚。

長孫慕月的五官並不顯得特別精緻美麗,尤其薄薄的嘴唇總會給人一種冰冷刻薄之感,但因為她的身份和獨有的氣質,她在這天下絕大多數人的眼中卻是極美,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對她有褻瀆的想法,但是根本不敢有任何一絲的表露。

因為遠處那條銀瀑飄灑出來的水霧吸掉了大部分的燥熱,因為這山風和這腳下玉石本身的涼意,因為諾大無邊無際般的地圖上唯有她和皇帝兩個人,所以便顯得分外的冷幽。
……
雲秦的版圖也是這整個天下有史以來最大,從帝國東端的龍蛇邊關,正常的商隊或是旅人在一切順利的情形下,到達中州皇城也至少要一個月以上的時間。然而有些特別緊急的軍報,卻是會用烽火和飛鴿等手段傳送,在數日之內,便可到達這座雄城,上達聖聽。

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褻瀆,卻是不敢褻瀆的長公主在雲秦皇帝長孫錦瑟的身前盤坐下來,看著長孫錦瑟並未在審閱公文,便微蹙了眉頭,看著他問道:“皇兄,為什麼對沐沉允只是軟禁待查?”
長孫錦瑟的目光也停留在了長公主潔白如玉的臉上,平靜而帶著自然的強大威嚴,道:“朕知道你便是為這件事來的。”

長公主看著長孫錦瑟,知道他肯定會解答自己心中的疑問,也不出聲,只是等著。
長孫錦瑟平靜的目光中開始出現了嘲弄的神色:“慕月,你只知道十三具天魔重鎧是真的,林夕的上報必定也是真的,以他的性情和能力,的確也做不了假…但你有沒有想過沐沉允是替誰做事的?要是在西邊,或許還有人敢和大莽做這樣的交易,在東邊,又有什麼人有這樣大的膽子,敢一次性的運送十三具天魔重鎧?沐沉允不是弱者,更不是弱智,誰能令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長公主霍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長孫錦瑟。
長孫錦瑟卻是看著她點了點頭,道:“他是替朕做事的,這十三具天魔重鎧,是替我拿的。要讓龍蛇軍方和東林行省配合拿下他,查他麼?讓朕自己查自己?”
長公主看著皇帝的眼睛,緩緩的沉下了頭,看著他身上龍袍上的龍,那一條條龍似乎要從龍袍上沖將出來,將她都徹底的撕毀。

“我以為皇兄和我之間應該沒有秘密,但想不到還有許多我根本不知道的事。”她勉強的笑了笑,道:“為什麼…你到底要做什麼?”
“朕有些事不告訴你,只是不想你和我一樣辛苦。”
皇帝有些感嘆,但說了這一句之後,他的語氣卻是又剛硬了起來,“至於為什麼…這和我為什麼不在這裏放一張龍椅是一樣的道理。”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息著心中一些難言的情緒,伸出手指點了點前方天地中的壯觀雄城,平靜中帶著自嘲道:“這天下是朕的,雲秦的百萬雄兵,那麼多強大的修行者,也是朕的,這些百姓,都認為朕是這普天之下最有權勢的人,然而他們可曾知道,坐在這裏的人,卻是還要時刻擔心著自己的安危,擔心自己有一天會不會被趕下這龍椅?”

“那些個老不死的人,手中都有著什麼樣的力量?聞人蒼岳有天狼衛,龍蛇顧雲靜有黑旗軍,我有什麼,中州衛麼?那是周首輔的,而且也並不見得多麼驚人。”

長公主抬起了頭,用有些清冷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皇兄,聲音都有些讓自己覺得陌生:“如果連周首輔都不能信任,那普天之下,皇兄你還能信任誰?”

長孫錦瑟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這和信任無關,我們才是這帝國的主宰,在旁人保障我們的安全,保障我們的皇權的同時,朕也必須有自己的力量,朕也必須將自己的命抓在自己的手中。而且朕不能只因為是姓長孫,才讓那些人對我敬畏。”

“慕月。”皇帝深深的看著長公主,道:“你難道想看著朕一直這樣畏首畏尾,不能大展拳腳?”
長公主沉默不言。
她知道自己這位皇兄的抱負,知道他當初建這行宮時,便是要勵精圖治,讓雲秦帝國的疆域,無邊無際的擴張出去。
她原以為,在這座四面透空的大殿之中,看著這中州皇城的盛世,他即便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也會變得開心一些,然而此刻她才知道,這反而讓他不開心,反而讓他的野心無休無止的膨脹著。

看著她的沉默,皇帝也沉默了片刻,這才又開口道:“聞人蒼岳已經連續派人暗殺了朕派去換將的人,讓朕的旨意和朕的人甚至不能到他的領兵區域之中,朕若是連他都對付不了,還如何懾服這天下?….龍蛇方面已經有幾起軍報過來,同時確切的指出,有些來自大荒澤後面的修行者加入了穴蠻。事情太怪必有妖,這些修行者朕稱為妖,龍蛇方面恐怕會越來越為吃緊…若是朕不好好謀划,建立些有足夠底細,唯有朕能調動的力量,又如何在這多事之秋穩坐中州?”

“那林夕呢?”長公主輕咬著嘴唇,認真的看著皇帝,道:“你為什麼要下那樣的旨意?說是嘉獎升任,但讓他去龍蛇邊軍那樣的地方,無異於是要將他殺死在那裡。”
皇帝眉頭微皺,輕聲道:“我只是沒有表示反對…是他自己樹敵太多,只是下面的許多人要對付他。而且他斷送了我十三具天魔重鎧,毀了我好不容易埋下的棋子,你也應該明白,這十三具天魔重鎧並不算什麼,但關鍵在於,他的身後是青鸞學院,青鸞學院知道了這件事,這才是最危險的事。”
長公主搖了搖頭,道:“可他是我舉薦的人…而且你也知道他的潛質。”
“潛質再好,現在也還只不過是個修為很低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皇帝看出了長公主眼中的固執,微微的嘆了口氣,道:“你要明白,朕要的只是忠於帝國,忠於朕的人,而不是忠於學院的人。但既然你堅持,朕便收回成命,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朕的旨意和雲秦的律法,不容許他殺沐沉允,但朕會給他一個可以殺死沐沉允的機會,到時如何選擇,便看他自己的了。”

“沐沉允竟然敢擄掠良家女子,做出如此惡劣之事,但畢竟為朕做了許多事,所以朕也給他這一個機會。”雲秦皇帝的語氣冷漠了下來,道:“沒有人可以藐視雲秦的律法,藐視皇城的旨意。”

長公主看得出皇帝的意思已經無法更改,所以她問出了心中最後一個疑問,“那上次林夕上報中所述,和徐寧申勾結的大莽修行者呢?也是你的人?”

“朕還不至於那麼愚蠢。”皇帝搖了搖頭,道:“和敵國做交易,民眾尚且能接受,用敵國的人…朕還不敢。只是這個人的手段很好,所以根本查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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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女大當嫁

    夏蟬叫得令人心情很煩躁。

    高亞楠的心情卻是平靜和甜蜜。

    她對著一條大河,斜靠在一個草垛上,正在看信。

    “你也知道和我說對不起?…如果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你這刑司小官幹什麼?”

    她口中輕聲這麼低聲說著,似乎是在不快的說著寫信的這人。

    但她好看的眉目之間,卻是看不到任何的生氣,尤其想到這人給自己寫信時的神情,想到這人現在已經不是刑司的鎮警局,她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河上突然“走”來了一名銀衫文士。

    這名銀衫文士在這條營戊大河“走”得很快,很安靜,就連遠處角樓上的衛兵都沒有注意。

    高亞楠也是在這名銀衫文士距離她只有五六十步時,才陡然發現了這名踏浪而來的銀衫文士。

    這是一名面相清臒的中年男子,長得很好看,和高亞楠的面目,有幾分相像,有一股與生俱來般的正義神色與威嚴。

    他的腳下有兩根薄薄的木片,好像吸在他的腳上一般,從這大河上過來,他連黑色布靴的鞋面都沒有濕。

    這是一名強大到令人覺得非人的修行者。

    然而高亞楠看到這名正氣凜然般的銀衫文士,卻是沒有太過的吃驚,只是收起了手中的信箋,站了起來,臉上的開心和甜蜜,也隨著她的站起而消隱,唯有靜默。

    這名銀衫文士走到了她的面前,靜靜的看著她。

    “父親。”高亞楠平平淡淡的對他行禮。

    銀衫文士的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隱痛,低聲道:“我來看你,你不開心?”

    高亞楠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什麼掩飾,點了點頭。

    銀衫文士對於高亞楠這種性情最為瞭解,但他也同樣對這種性情最為無奈。

    “我是為了你和你母親的安全,所以才不讓你們在我的身邊。”銀衫文士久久的看著高亞楠,終於歎了口氣,讓高亞楠和自己一起在草垛前坐下來。

    高亞楠坐了下來,看著河水,道:“我知道。”

    銀衫文士苦笑道:“但是你還是恨我。”

    “只是不喜歡。”高亞楠搖了搖頭。

    銀衫文士看著高亞楠的眉宇,看著她已經長成如此模樣,越看越是喜愛,但想著無法像尋常父女一般親近,他心中卻更是愁苦:“那要如何讓你喜歡?”

    高亞楠轉過了頭,認真的看著他,道:“這是您要考慮的事情,以女兒的才智,又怎麼能教您怎麼做?”

    “你這是氣話。”銀衫文士無可奈何的說道。

    “那麼您覺得要我如何做?”高亞楠看著他道:“我連你的面目都快忘記了,連母親病逝的時候,您都沒有能回來,您希望就你來看我一次,和我說幾句話,我便能開開心心,忘去所有事情,和一個完全近乎陌生的父親,像別人家的父女一樣麼?”

    銀衫文士怔怔的看著高亞楠。

    在他眼中,她一直是個小女孩,但是現在,他明白她已經真正的長大了,她說的話,她的理由,的確他沒有任何能夠反駁的地方。

    銀衫文士在心中歎了口氣,輕聲道:“我知道你和一名名為林夕的學院學生有書信往來,你喜歡他?”

    高亞楠沒有否認,微微蹙眉道:“是的。”

    “你最好不要和他有過多交集。”銀衫文士也皺了皺眉,鄭重其事道:“他鋒芒太露,如鋼芒易折,近期便有可能被調往龍蛇的危險之地。”

    高亞楠的眉頭皺得更緊,但是臉色卻依舊十分平靜,道:“謝謝父親告訴我這個,但沒有一個青鸞止戈的人會害怕危險。”

    “這世間的許多力量,又豈是一人的人力所能抗衡?”

    銀衫文士搖了搖頭,道:“先前姜言官和林夕也有過接觸,因為你的原因,我也特別和他會過面,他對林夕的最關鍵的評價是‘唯恐一切都不在其眼中’這一句。唯恐林夕就算能夠不早夭一直活著,也會成為像聞人蒼岳那種梟雄。所以他並非良配,乘著你陷入未深,還可以拔足,不然將來我怕你會更加痛苦。”

    高亞楠轉過了頭。

    在過往的歲月裡,她早已經學會了如何心平氣和的去接受或者拒絕一些事情,所以今日從見到這名銀衫文士開始,她的態度也一直很平和,然而聽到這裡,她的臉上卻是第一次出現了生氣,出現了冰冷的譏諷:“林夕不是良配,那誰是良配?是當今聖上那名一直隱匿著身份,不知道送到哪裡去修行的太子長孫拓疆麼?我先前便聽母親說過,聖上一直都有將我許配給他的念頭。”

    銀衫文士也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認真而又柔和的說道:“我對太子十分瞭解,平心而論,他的確比林夕要合適得多。”

    “還有,若是我嫁給他,恐怕當今聖上會對您這個大首輔更加的放心吧,父親大人!”高亞楠轉過了頭去,臉色有些煞白,她憤怒的說道:“這些…都是您的想法,您認為這些是對的,對我們而言是好的,但您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想法,您有沒有想過我們想要什麼,我們喜歡什麼?”

    銀衫文士一滯。

    高亞楠生氣的聲音接著響了起來:“我們都能理解,想要刺殺您或者刺殺你親人的人很多,您讓誰都不知道我們的存在,的確對於我們來說更加安全,但您知道每日見不著,每日遠遠的擔憂…比起生死與共更加痛苦麼?您知道母親寧願陪您在京城,哪怕最終被人刺殺麼?這總比一個人冷冷的終老病死要好得多…若是她不在意你,或許會好得多,或許會開心得多,可是她在乎你,首輔大人!別人說這世間的許多力量,不是一人之力所能抗衡,我根本沒有異議,但是您說這樣的話,卻是太可笑了些。”

    高亞楠的聲音低了些,但是卻更冷了些:“關鍵只在於你願不願意做,願不願意考慮怎麼樣讓我開心。”

    銀衫文士張了張口,高亞楠看了他一眼,他卻是一句話堵在了喉嚨裡,唯有苦笑。

    一邊是皇帝,一邊是自己的女兒,這個選擇無論如何都不會輕鬆。

    銀衫文士於這一瞬間想到了許多,驟然多了許多難言的感觸,或許每個男人在為人父之後,心境都會產生許多莫名的變化。想到那名自己也一直牽掛著,但是自己卻已經再也見不到的女子,又看到眼前青蔥而倔強的女兒,他心情潮濕如江南煙雨,但是眉宇和嘴角的神色卻是凝重和堅毅了起來。

    “好,我尊重你的決定。”他認真的看著高亞楠,誠懇的保證道:“我會努力去做。”

    高亞楠再次轉過了頭,似是想不到他會做出這樣的回答,然而看到他肯定的眼神和看到他再次點頭,她的鼻子驟然有些微酸。

    “那好。”她有些猶豫,但她知道人應該更懂得去愛,而不是去恨,她也明白父母對於自己的愛都是真摯的,所以她儘管有些猶豫,還是伸出了手,將自己的小手指伸到了銀衫文士的手前,“我們拉鉤。”

    銀衫文士驚喜莫名,呆了一呆,才回過神來,伸出了手來。

    “她終究是長大了啊。”他心中唏噓著,接觸到了女兒的手指,他心中的天地,卻是又驟然多了許多全新的色彩,眼中的一切都似乎變得更加生動了起來。

    他前方的一片河水變得安靜,而後在這夏日微醺的午後凍結,往上拔高,卻是在他和高亞楠的身前,形成了一株好看至極的冰花。

    ……

    女大當嫁。

    雲秦女子的婚配年齡本來就不大,大多十五六歲便已談婚論嫁,約定終生了。

    這炎炎夏日之中,青鸞學院的女學生中,談及終生大事的並不止高亞楠一個。

    秦惜月此時也正巧在和家中的一名老管家談論婚娶之事。

    常言一品將相看門童都有七品官之威,秦家前朝至雲秦已經六代為官,官宦世家的老管家,自然也帶著不一樣的威嚴。

    這名鬚髮潔白,戴著一頂輕紗帽的老管家即便在秦惜月的面前十分恭謹,但語氣之中也有著說不出的嚴肅冷峻:“小姐…您做出這樣的決定,老爺絕對不會同意的。”

    秦惜月看著他道:“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老管家皺了皺眉頭:“小姐的意思我會轉達…但無論是許家還是周家,權勢都比我們秦家大出許多。兩位公子將來又必定有一番很大的成就。難道小姐有其他心儀的人了麼?若是有,我可以轉告老爺,或許他會做權衡。”

    秦惜月搖了搖頭,她無一處不美的精緻容顏上閃著淡淡的冷光,“不是因為這點,是因為我不想依靠男人活著…我是修行者,我可以為官為將。”

    老管家點了點頭,歎了口氣,“小姐你可以這麼想,但別人未必會這麼想,周家還好,許家…今後你若是有心儀的人,恐怕會遷怒到他的身上。”

    “那是將來的事。”秦惜月冷笑了一聲。想到了許箴言和林夕,她忍不住又輕輕的搖了搖頭,想到恐怕許箴言是已經恨上了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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