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sent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241
匿名  發表於 2023-9-8 00:15:00
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二十六章 食指

林夕冷冷的看了薛萬濤一眼,沒有絲毫的停留,轉身鑽入了山林。

每一步落下,他的左臂和左胸處都有種讓他要嘔吐和暈厥般的疼痛,他整個左邊半邊身體全部都被鮮血糊住,粘稠濕冷一大片。

自從修行以來,他還從未受過這樣嚴重的傷勢,但他卻並未動用回到十停之前的能力,因為薛萬濤的修為至少在中階大魂師之上,即便再來一次,知道對方的出手軌跡,也未必能取得比現在更好的勝利。而且林夕知道自己的這場大逃殺才剛剛開始,所以他必須留著這能力以應付更為艱難的時刻。

所以他只是強忍著,只是切下了一截樹枝,咬在了口中,以免自己咬牙過猛時令自己的牙齒鬆動。

只是全力奔跑了不到三停的時間,林夕就感覺到自己的渾身已經有些冰冷,然而體內彷彿火炭一般,渾身已經不受控制的微微打顫。他知道這是大量失血、體力透支的緣故,極容易迎來真實的暈厥。

遠處隱隱有不少的人聲傳來,但他也沒有絲毫的慌張,只是停止了奔跑,繼續慢慢的朝著山林深處走著,同時控制著呼吸,調理著自己體內的氣血。

一平靜下來,他就頓時感覺到一絲絲的熱氣在體內流淌。

林夕知道這是魂力的作用,讓他略微有些欣喜的是,隨著體內這一絲絲魂力的消耗,渾身的氣力開始一點點的恢復。

陡然,他感覺自己左胸的傷口從原本撕裂般的疼痛變成了刺痛和麻癢交纏的感覺,這讓他心中一寒,以為對方那翠綠色的小劍上淬有劇毒,馬上將自己的衣衫切開了些,但他卻是驚喜的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傷口之中沁出的鮮血已經變成了一滴滴的血珠,開始凝結。

血珠鮮紅,沒有任何的異色、異味。

麻癢的感覺也只是在這一道傷口週遭瀰漫,只有更多絲絲的魂力匯聚到這道傷口周圍的血肉之中。

這並非是薛萬濤的劍上有什麼劇毒,而是“明王破獄”的功效。

看到自己的傷口都已經自行止血,林夕心中越發定心,將自己身上染血的衣衫全部切了下來,隨便包在了一塊石頭之上,然後用力的朝著遠處一個低谷拋了出去,接著頭也不回的朝著石頭拋出的相反方向又快速的奔跑了起來。

雲秦軍隊和這些修行者之中,肯定有許多擅長追蹤的高手,但發現痕跡總是要時間,而且林夕自己對這片山巒都根本不熟,沒有目標,只要他不停下來,便應該能夠拉開和眼下這些追捕者之間的距離。

又是連續奔跑了數停的時間,感覺自己體內又開始灼熱起來,林夕又停下來緩步調息之時,那些先前隱隱約約的人聲已經全部消失,他的耳中,卻是又隱隱的聽到了流水聲。

辨別清楚並非是自己虛弱情況下的幻覺,而是真正的流水聲之後,林夕的精神頓時一振。

山溪水大多可以飲用,可以略微給他補充一些體力,而且順著溪水而行,可以掩蓋掉足跡,讓追蹤者更加難尋。

他馬上朝著流水聲發出的方位行了過去。

……

……

薛萬濤坐在山石上等著。

他沒有離開和林夕的對敵之地,他面前的泥土和樹葉上,到處都是鮮血,他的鮮血、林夕的鮮血,還有他斷落在地的五根手指。

這個世上還沒有一名醫師能夠將被魂兵絞斷的手指接上,所以他的左手便注定只會是光禿禿的半截斷掌。

因為每一名雲秦軍人的身上都配有急救包,所以此刻他的左手已經用紗布包了起來,他胸口的傷口也已經上了藥物,用羊腸線縫合了起來,止住了血。

然而他依舊傷得很重。

林夕的這一刀不僅刺傷了他的內腑,而且也將濃濃的嘲諷和恥辱,刺入了他的體內。

他在這裡等著殺林夕。

林夕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巴掌就可以扇倒的弱者。

然而他卻是反而被林夕一刀砍成了殘廢。

地上的五根手指,就像是五個小小的林夕,在不停的譏諷他,嘲笑他。

他等著,一直等到露水濕了他的鬢角,等到天色開始發亮。

一名身穿黑甲的雲秦將領和兩名隨從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還沒有找到?”

只是聽到走到面前的雲秦將領的第一句回報,薛萬濤便面無表情的冷道:“你們是怎麼找的?你們來時我便和你們說得清清楚楚,以他的傷勢,絶對不可能跑出數里的範圍,這麼久的時間,你們都已能夠將每一株樹,每一塊地皮都翻過一遍,可你到現在還來對我說,沒有能將他找出來?”

面容肅殺,雖然搜索一夜但臉上依舊不見絲毫倦意的雲秦將領一雙眉毛略微挑起,也是面無表情的看了薛萬濤一眼,道:“這一夜很多不可能的事都變成了可能。”

薛萬濤仰起了頭,看了這名面容十分肅殺,面色帶著一種自然驕傲的雲秦將領一眼,又緩緩的垂下了頭。

然後他伸出了完好的右手,捻起了地上他的一截斷指,又慢慢的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他竟是慢慢的,用力的,將他自己的這截斷指嚼碎,然後吞了下去。

指骨碎裂的聲音、血肉和骨骼和他牙齒摩擦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山林之中越發顯得清晰,越發令人作嘔。

然而云秦將領和跟著他的兩名黑甲軍人只是平靜的看著薛萬濤如此動作,面容微冷。

“你不必這樣做。”這名雲秦將領微諷道:“我見過更多的血腥之事,也見過更多比你更狠的人。難道你以為你這樣做,就能令我對你心寒?”

薛萬濤將口中破碎的血肉和碎骨全部吞吃了下去,才看著這名雲秦將領搖了搖頭,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的來歷和身份,但是既然你被抽調過來聽我指揮,你便肯定也是和我一樣,為同一個人效命。我當然看得出你是個驕傲的人,所以從此刻你的神色和態度,我便可以知道,你雖然還沒能將他找出來,但你應該已經可以確定他逃到了何處。”

“至於我…”薛萬濤微微一頓之後,又捏起了自己面前的第二根手指,慢慢的咀嚼吞嚥起來,並緩緩的說道:“我敗給他,是因為我內心的恐懼…我不怕死,但是卻阻止不了刀鋒切入我體內,看到手指從手上掉落時的恐懼。在這裡枯坐一夜,我終於能夠克服這種恐懼,從這點而言,我反倒是要謝謝他。”

看著薛萬濤說話時,嘴角滲出的血沫,面容肅殺的雲秦將領心中終於沁出了一絲寒意。

他是邊軍驍騎將,接下來將會調任行省鎮守軍總教,官銜也會至正五品,所以雖然此次歸薛萬濤調遣,看到薛萬濤自己被重創,殘了左手,再對他發號施令,他的心中始終便不怎麼尊敬。然而聽到薛萬濤此刻所說,他卻明白薛萬濤反而因這一戰有了些突破,今後薛萬濤恐怕會比殘手之前更加的可怕。

看著有些不像是人的薛萬濤,雲秦將領目光微沉,先不說話,而是讓身後隨從展開了一張地圖。

他的手指在這張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又劃了一條線。

他畫圈是圍著薛萬濤和他此刻置身的這座山峰,那條線,卻是在兩座山峰之間。

然後他緩緩的說道:“我們此刻在的這座山峰叫頭茅峰,接著這座山峰的,叫做二茅峰。他在山林之中的蹤跡到一條溪流為止,所以他必定是沿著這條溪流逃離,而且一夜應該都沒有休息停留,否則就已經被我們的人追上。此刻外面的駐守軍和其他的修行者已經封山,將我們這座頭茅峰全部封鎖,所以他此刻應該快逃到頭茅峰和二茅峰的相交處,但是兩峰之間,有一條峽谷,寬約數十丈,下面山澗是省城畔梁河的源頭,那條峽谷高得足以摔死國士,所以他絶對不可能攀爬得過去,只有可能沿著這條峽谷而行,繞過去。”

“我按他是名受傷不重的修行者算…就算如此,以他的體力,應該也只在這個區域。”這名雲秦將領伸手在地圖上那條明顯的黑線中段點了點,看了一眼薛萬濤,接著說道。

薛萬濤開始慢慢咀嚼自己的第三根手指,此刻天色已明,有曙光照射在他的臉上,只是一夜的時間,他就好像換了一個人,變得非人,變得像一頭食屍鬼。

他看著那條黑線,臉上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意,道:“他應該看得出這座山峰已經被封山,而且底下的人會開始慢慢往上搜山,所以他會往山中更深處而去,以尋找藏匿或者逃脫的地方…所以我們只要去這條黑線的頭上等著他便是?”

“事無絶對。”雲秦將領看了薛萬濤一眼,皺了皺眉頭,看著地圖上的直線距離,道:“但大體應該如此。他要躲避一些追兵,我們過去,便應該比他會更快一些。”
匿名
狀態︰ 離線
242
匿名  發表於 2023-9-8 00:15:28
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二十七章 相煎何苦

一夜過去,一輪旭日自地平線上升起,將光明播灑在整個雲秦大地。

這一夜整個省城的人都聽到了戰馬的嘶鳴聲,密集如雨的鐵蹄聲和馬車車輪滾動的聲音。

許多人都以為是前線戰事吃緊,在大規模調集鎮守軍,然而等到這天明,很多人卻是發現,除了當地的鎮守軍之外,城外還出現了許多原本不屬於省城週遭的軍隊。

也就是說,省城週遭的駐軍只是出動,但未離開,反而是周圍陵郡的軍隊都有調集過來。

再過了不久,消息傳來,足有兩萬餘名軍士已經徹底的封鎖了城外三茅峰進出之路,是在抓捕昨夜潛逃進裡面去的一名逃犯。而這名逃犯委實厲害,竟然是刺殺了行省監軍處指揮使。這可是一名二品大員,而且據說是一名極其厲害的修行者。

一時之間,省城中人在樓閣之中遠遠的眺望這幾條山巒時,便覺得多了些特別的韻味。

……

蕭鐵冷正冷冷的看著姜笑依。

姜笑依的身上尚有酒氣,但是身上的一件普通藍布粗衣卻是十分乾淨。

“我重你們是雲秦之才,行省之中的很多大人也是如此,所以我特意提醒過你們,但想不到你們還是如此做了。”蕭鐵冷看了姜笑依許久,終於用一種冰冷和痛惜的語氣,說出了這一句。

姜笑依茫然的看著蕭鐵冷,道:“我不知蕭大人所言何意,我們做了什麼?我們根本什麼都沒做。”

蕭鐵冷面無表情的看著姜笑依,道:“什麼都沒有做,那你為什麼在那宅子附近被發現?”

姜笑依一本正經道:“應該只是喝多了,沉醉,不知歸路。”

“你不用和我狡辯這些。”蕭鐵冷轉過了身,點了點窗外遠處的那幾條山巒,道:“現在誰都知道,殺死沐沉允的兇犯逃入了三茅峰中。能夠作證的,不僅有昨日守在這裡的許多位官員,還有那無數負責追捕的軍人。只要在那山中將林夕擒住出來…便是鐵證!”

“蕭大人,你說的我全都不明白。”

姜笑依想到昨日自己的憤怒與絶望,又想到突然出現的林夕,以及林夕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的心中便溫暖,便忍不住笑了笑,道:“殺死沐沉允這人,和林夕有什麼關係?而且,鐵證不鐵證,也是要抓住了人才是真正的鐵證。”

微微一頓之後,姜笑依也點了點那一片山巒,說道:“現在上萬大軍將那幾座山峰圍得水洩不通,你們又故意將消息徹底傳開,現在誰都知道殺死沐沉允的兇犯在山裡面,到時候若是林夕從別的地方出來,出現在別處,那自然可以證明他和你說的沐沉允被殺沒有任何關係。”

蕭鐵冷沉默的看著姜笑依,片刻之後,寒聲道:“你應該明白,我和你們說這麼多,並不是要和你們做口舌之爭或者是想陷你們於死地,我只是不想見到原本可以為雲秦建功立業,在雲秦史冊上可以留下濃厚一筆的人,最終卻是成為對雲秦無所用,只有危害的人物。你們要明白,國無法不立,若是人人憑藉意氣便不依法而行,雲秦以何治國?”

“蕭大人,我和林夕都明白你的好意。”姜笑依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冷笑和嘲諷之意,他看著蕭鐵冷,道:“蕭大人想必比我們更為清楚,沐沉允該不該死,雲秦立國之時,張院長和先皇便說過,皇親犯法,與庶民同罪。現在這事,說到底便是有人將雲秦之法變成了一場遊戲。”

“所以這只是遊戲,看你們能不能從這山裡將人抓出來的遊戲。蕭大人你也不用再多說什麼了,再多說,恐怕我心中反而會覺得大人虛偽,對大人心中更不敬重。”姜笑依再次點了點那座大山,和這名官階比自己高出不知道多少的刑司官員如此說話,他也自覺自己從青鸞學院出來,經歷了昨夜的事後,所有的心境都已經慢慢改變,自己也變得更為的成熟。

蕭鐵冷額頭上的青筋跳了一跳,但是他卻最終陷入了沉默,沒有說什麼,只是暗自長嘆了口氣。

他也感覺得出來,這幾個年輕人因為這麼多事,已經被一步步逼得更為堅韌和成熟,然而他眼見的…這些人卻不是在朝著光明的台階上往上走,而是越來越為遠離雲秦的榮光,而他卻是根本無力挽回這一切。

……

邊凌涵的面前也坐著一名刑司官員。

同樣這名白髮蒼蒼的刑司官員的官階也不知道比她高出多少。這名刑司官員一雙如老樹樹皮般褶皺的手上捏著一張紙條。

這張紙條上是林夕的字跡,上面很潦草隨意的寫著,“姜笑依好像喝醉出去了,我去找他…不管出了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最後一句“等我回來再說”用墨很重,幾個字幾乎團成了墨團,但是邊凌涵看得懂,所以她便什麼都不說。

面對這名刑司官員對於姜笑依和林夕的諸多盤問,包括對於從她所在房屋之中搜出的這張字條的盤問,她的回答始終便只有三個字,“不知道。”

這名老刑司官員是老獄監和提審官出身,也不知道從多少難纏的犯人口中逼出了口供,然而面對這名柔柔弱弱,始終只是微白著臉,堅定搖頭說不知道的少女,他卻是苦了臉,沒有任何的辦法。

因為他的級別不低,因為他年紀很老,所以他看得出來,這只是一個人要一個人跪下,然而另外一個人卻就是不跪,而且無論是哪方面,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他已經老了,性子便比較懷柔,不像蕭鐵冷等人性格剛硬,而且經歷過先皇和張院長的時代,所以他此時便會忍不住想,龍椅上的那個人何必要這麼做呢…大家樂呵呵的,圍著鍋子燙一鍋羊肉吃吃,和以前一樣,面上和和美美,一方裝著是臣服,你也當人家是完全臣服的,這樣不是很好麼?

年紀一大,便不是光棍,眼裡便揉得了沙子了。

事實上,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雲秦官員的心裡,何嘗又不是這麼想的。

……

林夕依舊快步穿行在山林之中。

他面前的不遠處,便是一條幾乎筆直往下的深淵,高達數百米的深淵下面,是一條藍帶般的澗流,往外流淌。

這條像是被仙人一刀劈開的寬約數十米的峽谷對面,便是更為寬闊,更為茂密的山林地帶。

先前林夕已經在某些高處仔細窺查過,他發現這座山峰已經徹底被軍隊封山封住,所以他必須到達這峽谷對面的山林中去。以鎮守軍的數量和調集速度,恐怕是不可能把對面幾座山峰也完全封山封住,他便能有機會從這山中逃脫出去。

雖然左肩傷口已經徹底止血止住,左臂也略微能夠動作,但是臂骨應該是骨裂了多處,腫得厲害。

無論是失血還是疼痛,都是會更加的消耗體力,所以這一夜疾行下來,此刻的林夕已經是渾身在不停的冒著虛汗。

早在青鸞學院每次修煉到精疲力竭,生不如死之時,他就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的魂力修行的奇妙,知道修行者的魂力就像是人體內的另外一種養分和力量來源,在抵禦疲憊之時,魂力便也會自然慢慢消耗,而這一夜他也徹底感知清楚了,學院的不傳之秘明王破獄,究其道理,便是用魂力使得受創處的血肉產生一種奇異至極的震顫,使得受創處的血肉凝血和修復比起以往快出不少。然而這也是要以魂力的消耗為代價。

即便他其實是“兩碗水”,魂力厚度兩倍於同階的修行者,但是到此時,他已經感覺自己的魂力也即將消耗一空。

所以他已經必須要停下來找一處地方進行冥想修行補充魂力,否則他的身體將會虛弱到連走路都根本走不動的境地。

就在此時,他看到了一條瀑布,一條水聲很響的瀑布。

這條瀑布寬不過五六米,水流並不大,應該是山巔的積水潭或是泉水形成,但因為是從懸崖上傾瀉而下,因為高,所以沖瀉到峽谷底部的碧流中時,便顯得聲勢分外的驚人,常年累月的沖刷下來,這條瀑佈下方也形成了一個方圓五六丈的深潭,看上去幽深碧綠,水色比起峽谷底部流淌的水流顯得深出許多。

讓他略微有些欣喜的是,這條瀑布往後,峽谷的寬度便似乎開始收縮,看來不久之後,便可以找到路繞過這條峽谷,進入到內裡更為寬闊的山林地帶。

然而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側的山林之中傳出了清晰而穩定的腳步聲。

然後他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他看清楚在形成瀑布的山溪岸邊,一塊石上,盤坐著一個人,一個手上纏著邊軍用的黑色繃帶,胸口也是纏著黑色繃帶的人。

“林夕…你的確讓我很吃驚,竟然能夠跑這麼遠。”

就像一塊石頭一樣一動不動的薛萬濤抬起了頭,帶著一種完全不是年輕人應該有的灰沉表情,看著林夕,冷漠的說道。
匿名
狀態︰ 離線
243
匿名  發表於 2023-9-8 00:15:45
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二十八章 挫敗

“不可否認,我的確小看了你的戰力,你比起一般的魂師要強出太多,但你的魂力已經消耗到極限,此刻別說是一名修行者,就是數名普通的軍士,都應該能夠將你殺死。”

“你逃了這麼久,還是逃不出去。”

薛萬濤慢慢的站了起來,冷漠的看著林夕,“在等著最終將你殺死的這段時間裡,我想清楚了許多事。聽聞你揭發了一名三鎮連營將和大莽千魔窟的修行者有關聯,那你用的便應該就是千魔窟的手段,怪不得我的劍刺入你的體內之後,一時便難攪動得開。”

“你在對敵我之時,便已經想到了要用這種方法來對付我,而且我的確敗在了你的手中。但我也應該謝謝你,你的言傳身教也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這可能比我和不同的修行者廝殺數十場還有用。”

“原來看著自己手指從身上掉落,那感覺是那麼的可怖。”薛萬濤自嘲著,又冷漠的接著說道:“但我會學會摒棄這種可怖。”

聽著薛萬濤的這些說話,林夕沒有出聲,只是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也就在薛萬濤說這些話之時,林夕一側山林之中的腳步聲越來越為清晰,那名面目肅冷的雲秦將領也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雖然不知道這名雲秦將領的身份,但是林夕卻感覺得出對方也是一名修行者,以他此刻的狀態而言,這名雲秦將領便成了一道他不可能踰越得了的黑色城牆。

他的一邊,是一條黑色城牆。

另外一邊,是無法跳躍得過的深深峽谷。

他面前的盡頭,便是和昨夜的氣質已經截然不同的薛萬濤。

雖然他看得出薛萬濤說話之間的氣息也很雜亂,他那一刀終究也是傷了薛萬濤的內腑,要想恢復恐怕也要很久的時間,但薛萬濤的魂力明顯沒有太多的消耗,他不可能擋得住薛萬濤的一擊。

……

林夕乾淨的眉宇間現出了隱藏不住的憂慮神情,但他卻沒有轉身逃,而是往薛萬濤身前慢慢的走了十幾步,靠近了那條傾斜而下,如同天地間一條銀線的瀑布。

他也沒有搭薛萬濤的話,只是自言自語般輕聲說了一句:“真的好高啊。”

飛灑的細微水珠潤濕了他的面目,山風吹得他身上殘破不堪的衣衫似要振振飛起。

面目肅冷的雲秦將領知道不需要自己插手,只是停頓在當地。

薛萬濤看出了林夕心中所想,冷淡道:“水是極柔之物,但超過百米墜落,即便對於修行者而言,也是如同精鋼一般。我想你應該不會不知道這些…而且此處峽谷高度超過兩百米,若是你敢從這裡跳下,我倒是會再次佩服你的勇氣。”

“你的廢話的確很多。”林夕再次朝著濕滑的懸崖邊走近了兩步,轉過了身來,看著薛萬濤,道:“按我知道的那些故事,廢話多的人一般沒有什麼好結果。”

薛萬濤的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可是今日死的是你不是我。”

林夕的神色沒有什麼改變,卻是反而平靜的看著薛萬濤,嘲笑道:“你剛剛說過,你已經學會摒棄內心的大恐怖,但你依舊認為我不敢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所以你其實還是怕。”

微微一頓之後,林夕搖了搖頭,鄙夷的看著薛萬濤,平靜道:“我可以告訴你,這樣的懸崖,我跳過很多次…所以只要我不死,不管你和昨日相比有多大的進步,你終究還是會死在我的手上。”

原本只是靜靜守著的雲秦將領霍然的抬起了頭,眼中爆射出不可思議的精芒。

薛萬濤的呼吸也是微微的一頓,魂力的激盪差點再次將他體內的傷勢變得更為嚴重,他心中料定以林夕的性子絶對不可能做傻事,絶對會拚死一搏,看看能不能玉石俱焚,將他拖著一起死,所以此刻他已經做好全力出手一擊的準備。

然而此刻,他卻是感覺出了林夕的話語並不是惑敵…因為林夕的話語中,帶著濃濃的鄙夷,以及獨有的一絲傲然。

他到底有什麼把持,在此種情形下,還能有著這樣的平靜和傲然?

薛萬濤看著林夕,然後他的呼吸徹底的停頓了。

林夕的身體已然發力,他的整個人,躍了出去,朝著峽谷中躍了出去。

“真是高啊…”

林夕在跳出去的瞬間,還是忍不住輕聲自語了一句,然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以前在練習箭技之時,也曾經數次跳過懸崖,以這種生死間的大恐怖來磨礪自己的心智。

有些懸崖比這個峽谷還要高。

然而平時跳時,卻是並沒有負擔,只要動用他特有的能力“回去”便是。但今日,他卻是真正的在拚命,他要拚一拚掉下去之後能活,而不是要回到懸崖上。

回到懸崖上,面對自己無法匹敵的兩名修行者,他還是要死。

所以他選擇了這瀑布所在的地方跳,因為瀑佈下方深潭的潭水顏色很深,想必水位也會比其餘的地方深出許多,墜入這裡面,或許有可能不直接撞底撞死。

然而他還得確保自己能準確的掉落到這深潭區域之內,而且還得設法緩衝掉一些自己的下墜之勢,否則即便是下面的潭水足夠深,入水的一瞬間,也會和薛萬濤所說的一樣,骨碎皮爛而死。

因為和平時不同的真實的死亡的壓力,所以這峽谷,看上去便是分外的高,站在懸崖邊看著那墨綠色寶石般的深潭,便分外的令人心悸。

……

陡峭的崖壁在林夕的眼前快速的上升。

那一塊塊潮濕的青苔和石耳在林夕的眼中快速的拉成一條條青線和黑線。

呼呼的風聲、雷鳴的水聲以及高空墜落獨有的失重力,使得他的所有血液和意識都似乎飛騰往上,心中也是自然的無比發慌。

他躍得距離崖壁不遠,這對於任何跳崖求生者而言是十分危險的,因為崖壁的山石大多嶙峋不平,從上面往下看時未必能看清楚具體伸出的長度,強勁的山風更是容易將人直接吹得距離崖壁更為相近,更容易撞上山石。

但是林夕只是微眯著眼睛,儘力的讓自己看得更為清楚些,同時在心中仔細的計算著時間。

他的右手緊緊的握著黑色長刀,有一條厚厚的布條,緊緊的纏著他的手和刀柄,纏得極其緊實,並不是像唐可教他的,準備脫手一斬的那種。

從上面看下去這懸崖分外的高,但實際下墜的時間卻是極短。

所以幾乎沒有什麼停頓,林夕的身體躍出,幾乎只是剛剛在空中翻滾了一圈,調整成了面對崖壁,筆直下墜的姿態,林夕就知道迎來了自己最為關鍵的時刻。他的心臟前所未有的劇烈收縮著,將大量的血液噴湧到他體內各處。他體內殘餘的魂力,也全數噴湧而出,匯入到了他的手上。

林夕出刀,真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出刀,對著面前的崖壁,狠狠的斬了進去。

鋒利而冰冷的刀鋒切入了潮濕堅硬的山石之中。

林夕急劇的下墜之勢驟然一頓,同時,緊緊握著長刀的林夕,只覺得自己渾身一震….他只是手中的長刀深深切入了山體,然而他的身體,還是像撞上了一座無形的大山。

“喀…”

他清晰的聽到了自己手腕處發出的骨裂聲,一股力量也似乎透入了自己胸腹之間。

強大的反衝力和震盪力使得他的身體距離懸崖遠了,準確無誤的接近了那條瀑布,朝著瀑佈下方那幽暗深潭墜落下去。

這正好是在整個懸崖的中段。

林夕在空中翻滾著,他隱約看到了崖壁上有幾株橫出的樹木,但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在眼中急劇擴大的幽綠潭水,他來不及再做其他,只來得及將身體綳得筆直,保持頭上腳下,連腳尖都綳得筆直,如同一桿筆直的標槍般砸落在水面上。

水花高高濺起,林夕如同再次撞上了無形的大山。

和之前他那用盡全力斬入山體的一刀比起,這次所受的衝擊似乎還要略微小些,但是他之前那一斬所受的創傷,也因為時間太短,而在這一刻也全數爆發了出來。

“噗!”

即便他極其堅韌的完成了分水入水的姿勢,但是一口鮮血還是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

他左胸原本已經完全止血結痂的傷口,也是再度崩裂了開來,一縷縷的灼熱的鮮血飛快流淌出來。

接著,他的整個身體便完全沒入了幽深碧綠的水中,急速的下沉,完全消失在瀑布白浪之中。

……

懸崖上方,薛萬濤不顧胸肺間的傷勢,第一個躍到了濕滑的懸崖邊。

因為時間太短,他只是看到了林夕最後入水的那一剎那,他的臉色已然無比的蒼白。

他看著下方那幽深的深潭,忍不住再往上一步,咬牙想要跳下去。

然而一陣山風吹到他身上,他卻是一陣眩暈,竟是不自覺的反而後退了一步。

他的臉色便頓時越加的蒼白,看著那崖壁間嶙峋的山石,看著瀑佈下方顯得極細小的深潭,他再度受傷般厲嚎了起來:“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敢如此跳下去!”

面色肅殺的雲秦將領也到了懸崖邊上,看著懸崖下面,他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也不敢跳。

這樣的高度,若是下方是一條極深的大河,他便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然而下方的深潭,從這樣的高度看下去,簡直就像是一口井一樣細小…而且誰知道下方到底深不深,是不是水下就到處是亂石。這些,全部都是他無法克服的恐懼。

他不想就這樣無謂的死去,而他也十分理解薛萬濤此刻的厲嚎。因為他也是修行者,所以他十分清楚,一名修行者在自以為自己有了很大的突破,卻是又發現自己在突破的這方面依舊距離對方有極大的差距,為對手所嘲笑時,心中將會是何等的挫敗。
匿名
狀態︰ 離線
244
匿名  發表於 2023-9-8 00:15:59
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二十九章 唯死方得解脫

林夕一墜入水中,便覺得自己渾身無一處不痛,被激盪的水流沖得完全不知道所在,胸口也像是被壓了不知道多少斤的重物,說不出的難受,但有股欣喜之意卻是反而從他的心中不自覺的升騰起來。

因為他的意識尚且清醒。

因為他沒有直接在水潭底撞死。

他的下墜之力完全消失,整個人也開始往上浮了起來。

感覺到了上方水面的光亮,林夕的意識更加的清醒,直覺自己的雙腳無礙,沒有什麼損傷,但右手手腕處疼痛欲裂,給他帶來一股股眩暈和無力的感覺,應該是右手手腕處也有些骨折了。

此時他的眼睛已然睜開,看到了周圍有些團團的橢圓形黑影,頓時反應過來那些都是潭中的山石,若是墜落下來,正好撞到那些山石,那自己便是魂力充盈的時候都根本沒用。

“轟隆!”

就在此時,他陡然又聽到了異樣的水聲,看到幾條異樣的白線衝擊在前方五六米遠處的水中。

他馬上又反應過來,這是上面的薛萬濤不明他生死,在用山石往下亂砸。

此刻他的身體狀況已近極限,要是再被山石砸中,肯定也是承受不住,所以他頓時雙腿用力擺水,想距離那些山石砸落之地更遠一些,不料一動之下,正好捲入一條水下暗流,將他一衝,他卻是眼前又是一暗,看不見上方光亮。

林夕一驚之下,因為先前落水傷重吐血,深吸的一口氣也已吐出,此刻已經憋氣不住,便只能勉力往上浮出。

“啪”的一聲,他的腦袋和硬物一撞,又是一陣劇痛,但看清眼前場景,他卻是反而鬆了一口氣,大口喘氣起來。

原來這條峽谷之中的河流長年累月沖刷下來,卻是在兩側崖壁的下方也沖刷出了一條深深的溝槽,切入山體數米,好像一條走廊一般,此刻水位不高,水面和上方岩石之間便有一個腦袋高的空隙,在這山裡下面,非但完全不需擔心被上面砸下的山石砸中,而且可以自由呼吸。

連吸數口新鮮空氣,林夕渾身略微恢復了些氣力,腦袋也更為清醒。

但水流馬上又有了很大的改變,他還來不及考慮什麼,水流就朝著他向前方的崖壁中推了過去。

林夕有些驚駭的發現,前方的山壁上有一個黑魆魆的岩洞,不知道通向何處,他的雙腿只是在水中劃了數劃,沒有能夠脫離出這股水流,便被水流衝入了漆黑一片的岩洞之中。

“啪!”的一聲輕響,他的身體又撞在了山石上,一陣劇痛之下,他對身體徹底的失去了控制,只覺得被湍急的水流又往洞中衝入了數十米,然後身體挨著了實地。

出於脫離水控制的本能,林夕的身體往實地上扭動了幾下,身體大半離了水。

等略微定下神來,他也已經適應了眼前的黑暗,卻發現自己竟然是像條船一樣擱淺在一個石灘上,水流沖刷在這個石灘上,又拐彎湧入旁邊一個岩洞之中。而這個石灘之後,卻是又是一個在水位之上的岩洞。

這個岩洞十分空曠深邃,而且內裡似乎高度極高,有風流吹過,並不悶氣。

林夕又往上扭了一下,身體徹底的脫離了水中,然後終於艱難的坐了起來,坐在了這個石灘上。

他的眼睛更為適應黑暗,轉頭之間,他就又怔了好久,因為他發現就在距離他此刻石灘上不遠處的洞壁上,就有人工鑿石的痕跡。

強忍著體內無比灼熱,渾身撕裂般的痛苦,林夕慢慢的站了起來,艱難的往上走了幾步。

他看得更為清楚了些。

他看到石灘上方的岩石地面十分平整,使得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個人工的碼頭,他還看到了很多不應該屬於這裡的朽木、枯木堆積在一起,像是昔日用於修補船隻的船板。

接著他甚至看到了用以固定纜繩的石樁,以及一些朽爛的粗大麻繩。

石樁上,他還隱約看到了字跡。

林夕再次艱難的走上了兩步,看清楚了上面的字,他便自嘲般的笑了笑,接著便很安心,很驕傲的在這個石樁旁的平整石地上坐了下來。

他自嘲般的笑笑,是因為這個世界果然還是沒有他講給他老妹林芊的一些故事荒誕,果然沒有掉下懸崖便有個修煉九陽神功的老爺爺在裡面等著傳個百年功力的可能。

石樁上刻著的是四個字“龍光採石”。

在五十年前,龍蛇山脈至東林行省這一帶原先稱為“百越”之地,只是中州一些王族、將侯的封地,以及一些臣服於雲秦的諸侯小國的領地。當時版圖只有現今一半大的雲秦只有對中州以西和以北的疆域有絶對的控制權,對這一帶幾乎沒有實質性的管轄。

三茅峰上香火不錯的白雲觀,卻是已經建了四百餘年,只是當時一些尋求避世,宣稱道本無名,道本無形的道人所建。

因為也算是省城週遭的一處著名景緻,所以先前在趕來省城的途中,林夕也聽說了白雲觀的一些典故,聽說了一則後人不解的疑案:相傳當年建造白雲觀和附近龍光塔的巨大山石,都是從這三茅峰就地取石,開採出來。這想來也是最合乎情理,因為從別處運來每塊都在五六百斤之上的山石必定要消耗更多的金錢,而且後人也可以肯定那些建造白雲觀和龍光塔的石質和三茅峰的石質一模一樣,只是讓人不解的是,這三茅峰上任何一處,卻都沒有發現有任何大型的採石場。

那麼建造白雲觀和高達九重的龍光塔的數量驚人的山石,是從哪裡憑空變出來的?

因為當時白雲觀並不出名,因為時間久遠,因為後來連年的戰事,王朝更替,所以更沒有史記古籍可查,即便是白雲觀自己最老的道人,也根本不知道這建造白雲觀和龍光塔的山石從何而來。

這世上知名的修行之地便只有那幾個,所以這處懸崖山澗之中不可能有什麼修行秘籍,有什麼等啊等啊,終於等到林夕便一命嗚呼的老爺爺,但林夕無意之中,卻是反而揭開了這一個謎題。

想必當日那些閒散道人和採石工,便是在這裡選材,將石材鑿下,然後用船運送出去,沿著水流到接近白雲觀的合適之地,再用絞盤繩索直接吊上去。

只是後來這山澗水位高了,卻是掩蓋了這個採石場的痕跡,以至於除非也像林夕一樣,沿著岩底只露一個頭隨著水流漂流,而且還湊巧要被衝進這裡,否則即便在外面划船搜尋,也根本無法發現。

即便薛萬濤真敢跳下來,也應該不可能發現此處,而且看著先前用石頭亂砸,再想想薛萬濤的傷勢,林夕便知道他決計不敢跳下來,跳下來恐怕也是個死。

所以此刻他十分安心,知道自己已然不用再跑,至少停留在此處,便已安全。

此次他甚至都根本沒有動用回到十停之前的能力,便逃出生天,而且是在雲秦軍隊封山,那麼多精鋭軍人和修行者的圍殺下逃出生天,所以他自然便覺得驕傲。

薛萬濤根本難以理解林夕的這種驕傲…林夕可以再來一次,自然可以比他更無視真正的恐懼和生死,他平時都可以跳更高的山崖只為修行,他又如何能在這方面和林夕相比?

……

林夕坐著,他感覺自己的體溫正在一點點的消失,他也看到自己左胸的傷口又在滲出血來,他便明白自己也到了必須馬上冥想修行補充魂力的時候,於是他也不再多想什麼,就在這刻著“龍光採石”四字的石樁旁空地上坐了下來,閉上了雙目。

此時山巔,那一條瀑布旁,薛萬濤和黑甲雲秦將領沉默的看著因為距離的關係,看上去顯得分外小的深潭和那一條蜿蜒流向山外的澗流。

林夕始終沒有在他們的視線之中出現。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薛萬濤的臉色已然恢復了平靜,但他胸口的黑色繃帶上,卻是也滲出了些鮮血,這使得他說話起來也顯得異常艱難。

“這條山澗只有一條出口,通往梁河。”面容肅殺的雲秦將領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同時他的聲音也接著傳入薛萬濤的耳中:“我會封鎖住那條出河口,用船以滾刺鋼絲網拖曳搜尋。除非他能夠再從這兩側懸崖上攀上來,否則他只有插著翅膀,才有可能飛得出去。”

薛萬濤不再說話,他相信這名雲秦將領的驕傲和能力,但是看著下方的深淵,他的心中卻是充斥著難以排解的憤懣和恥辱,他忍不住輕輕的咳嗽了出來,又咳出了一口血出來。

“我一定要殺了你。”

他抹去了嘴上的血跡,再次重複了這一句。

然後他也直接在這懸崖邊上坐了下來守著,等待著更多的人到來,封鎖住這懸崖兩側。

以林夕的傷勢,從這麼高處躍入山澗,怎麼想都不可能活著,但他卻是又偏偏覺得林夕極有可能還活著,也正是因為自己的這種想法,他此刻心中諸多負面的情緒,卻是根本難以排解…唯有見到林夕的屍身,或是親手殺死林夕,他才會得到解脫。

……

就在面容肅殺的雲秦將領飛快轉身離開,他在這山巔坐下之時,對面山崖上的一株松樹上,一名修行者卻是也難掩震驚的看著下方峽谷底部的山澗。

這名修行者正是那名箭穿巨松,傷了林夕背部的強大箭手。

在一夜之間,他已然繞到了對面山巒之中,而他來到這片懸崖邊時,也正好見到了林夕最後躍下時墜落到水中的情景。他的目力還比一般的修行者要強出許多,所以他看得出林夕的傷勢和體力徹底透支的狀態,從薛萬濤接下來的厲嚎和拚命亂砸山石的失態神色來看,他也看出了林夕是自己躍下去的。

而看著那令他炫目的高度,他也是無法想像,林夕怎麼敢這樣跳落下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245
匿名  發表於 2023-9-8 00:16:24
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三十章 砍魚

林夕傷重,但只是失血和一些骨折以及輕微震傷,不至於死。

為了不落下物證,他原先身上的所有東西全部是放在了自己客棧房裡,他知道邊凌涵見了他留著的紙條,一定會幫他看管著。即便是姜笑依的這柄黑色魂兵,他也是始終死死的抓在手裡,直到開始閉目冥想修行時才放下。

在沒有任何外物的情形下,魂力便成了他唯一可以依賴的東西。

然而他並沒有進入冥想太久,便又被一些異動和異聲所驚醒,睜開了雙目。

他馬上看到,不遠處的平地上有不少豌豆大小的綠光緊緊的盯著自己,宛如磷火一般。林夕身上好不容易有了些的暖意頓時一消,但又馬上平靜下來,看清楚這些綠光不過都是老鼠眼睛。

眼前這數十頭老鼠的體型都比一般的老鼠要大出一倍不止,而且身上的黑毛都是十分濃密,油滑,應該便是擅長游水捕食魚蝦蟲豸等物的水老鼠。

此刻這些水老鼠都是時不時的吱吱出聲,慢慢的朝著他靠近過來。

“欲食人者反被食,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可笑。”

看著這些明顯想將他當成食物的肥碩水老鼠,林夕忍不住輕輕的搖了搖頭。

此刻他的左臂和右手腕還幾乎無法動作,但體內已經有了些氣力,這些肥碩的水老鼠自然也奈何不了他,昨夜至現在他本身除了喝了些溪水之外,便沒有再吃東西,此刻正好就是饑腸轆轆,再加上在青鸞學院野外求生課程之時,這種肥碩的老鼠已經算是美味,此刻用來充飢,正是再好不過。

只是數息的時間,眼珠在黑暗之中發出綠光的水老鼠卻是越聚越多,密密麻麻,至少已在百條之上。

就在此時,他身後的石灘上突然嘩啦一聲水響,濺起一片片瓦片大小的水花,又濺濕了他半邊身子,就在他吃驚轉頭之間,數條幾乎有半人來高的黑影從水中飛撲而出,嘩啦一聲,帶著更多的水浪湧入了水老鼠群中。

原本氣勢洶洶的水老鼠都是倉皇的四散奔逃起來。

“啪嗒、啪嗒”…這數條黑影在地上連連作響,吞食逃避不及的水老鼠。

初始林夕還以為是什麼水獺等物,但是看得清楚,卻發現是四條銀白色,身體表面無鱗的大魚。

“銀婆龍!”

林夕愣了一息的時間,待得看清楚這身寬體長的大魚鼻子卻是有些像豬鼻一樣肥大,在地上飛快爬行,身體和地面相擊得啪啪作響,只是靠兩條粗大的魚鰭,他就頓時反應了過來,拼著渾身的傷痛,驚喜至極的猛的站了起來。

銀婆龍,當地人也叫銀江豚或是銀江.豬,這是雲秦獨有的一種介於娃娃魚和江豚之間的大型魚類。

這種魚類雖然不像娃娃魚一樣長腳,但是腹下兩條魚鰭卻是分外有力,可以在陸地上飛快爬行甚至跳躍,而且可以離水大半日也不死。

這種銀婆龍是食肉,江中的大魚,岸上的雞鴨甚至不大的豬羊都能拖入水中吃掉。

此刻這些銀婆龍應該是被這些大量聚集的水老鼠的氣味吸引過來,上岸掠食,但這銀江豚和鐵頭狗魚一樣,也是極其稀少,但對修行者來說是大補之物,用於補充體力和療傷,效果比起這些水老鼠肉,自然要好出不知道多少倍。

林夕此時用“饑寒交迫”四字來形容也不為過,這些對修行者大為有益的銀婆龍對他當然更有吸引力。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一站起來,卻是也引起了這四條在地上啪啪做響的銀婆龍的注意,啪嗒一聲響,一股水腥撲面而來,一頭銀婆龍竟是一條就跳過了三米多的距離,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

林夕頓時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們是要玩橄欖球麼?”

被這樣一條大魚一頭撞倒,感覺冰冷滑膩的魚頭死死的拱在自己的身上,林夕初始還覺得有些啼笑皆非,但讓他馬上有些駭然的是,啪嗒一聲大響,又是一條銀婆龍跳到了他身前,一口就朝著他的面目咬了下來,要將他的整個腦袋吞進口中的架勢。

林夕來不及思索,抬起右手,狠狠的擊入了這條大魚的喉中。

等他一擊擊出,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右手手腕受傷,整個手掌都用不出力,根本無法象自己意識之中,飛快的一抓抓破這條大魚的咽喉。

但“嗤”的一聲,就在他身影微僵之際,這條銀婆龍的口中卻是冒出了一條血浪。

這條銀婆龍吃痛,吐食一般噴出一股氣流,整個身體往後一縮。

林夕頓時反應過來錯有錯著,原來林夕雙手都難以動作,那柄黑色長刀雖然被他勉強從手中脫出,但還是有布條連在他的手上,此刻他這猛力伸手一擊,卻是也將這柄刀帶動,在這條銀婆龍的嘴上斬了一記。

“…你們是想要壓死我啊?”

但他卻還來不及慶幸,又是一條銀婆龍卻是又已經跳了過來,重重的壓在了他的身上,差點壓得他吐出了一口酸水。

這猛力的一壓,使得林夕在這個時候都不由得想起了他在之前那個世界電視上看過的格鬥節目的一個畫面:一個肌肉男爬上了擂台的繩圈,然後狠狠的跳下來,壓在躺倒在地的對手身上。

內心啼笑皆非的林夕還沒來得及緩過氣來,只覺自己的一條腿又被咬住,接著一股大力湧來,嘩啦一聲水響,等到身體被一下子拖入水中,他才反應過來,被一條銀婆龍咬住了腳,硬生生的拖入了水中。

一落水,四面水浪襲來,林夕根本難以用出氣力,又只覺一團黑影猛的撞在了自己的身上,撞得他整個身體都在水中猛的一弓,張開大口,連喝了幾口冰冷的澗水。

“回去!”

在水中撲騰,已經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林夕在心中喊出了這兩個字。

在一陣熟悉的景物變幻之中,林夕回到了片刻之前,一大群水老鼠出現,這幾條銀婆龍即將上岸之時。

他的臉比苦瓜還要苦,心中極其的無語,覺著異常的丟人。

即便是在此次的圍捕,從那麼高的峽谷上跳落下來,他都根本沒有動用回到十停前的能力,但是被這幾條口中都沒什麼牙齒的銀婆龍逼到動用了這能力。

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然後縮了縮身子。

就在他身子一縮之時,嘩啦一聲,一片水花從他身後的石灘上飛濺了出來,四頭銀婆龍帶著片片水光從水中跳躍而出,瞬間讓水老鼠群陷入末日恐慌。

林夕站了起來。

啪嗒一聲大響,一頭銀婆龍跳了起來。

“常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還要來撞我,我砍..。”

林夕看著這頭銀婆龍,自言自語,然後用盡全力掄動了自己的右手。

連在他手上的黑色長刀由布條帶動,像唐可教他的脫手一刀一樣,狠狠的斬了下去,落在了跳過來的銀婆龍頭上。

銀婆龍重重落地,跌落在他的身體前方,扁平的腦袋被切開了小半。

“我再砍。”

林夕再次全力掄手,鋒利的黑色長刀又化成一條黑光,斬在了第二條跳過來的銀婆龍身上。

“噗!”

這條銀婆龍身上也頓時冒出了一條血浪,也墜落在林夕身前的地上。

另外兩頭銀婆龍也終於反應過來林夕並不是它們的盆中餐,啪嗒啪嗒連響,也不敢再捕食那些水老鼠,返身朝著水中跳回。

若是林夕平時未受傷時,估計可以輕易的將這兩條銀婆龍也全部留下,但此刻林夕每劇烈動作一下,都要付出不少代價,看到這兩頭銀婆龍逃跑,林夕也只來得及奮力的用腳一挑,挑起了一條大石,啪的一聲,正好壓在其中一頭跳到石灘上的銀婆龍的身上,壓得這頭銀婆龍發出了娃娃魚般的一聲嘶鳴,在石灘上扭動卻是已然無力掙脫。

但另外一頭銀婆龍林夕卻是也已經追趕不及,噗通一聲,只是濺起一大片水花,便蹤跡全無。

林夕看到第二頭被自己斬中的銀婆龍還有餘力,便又是狠狠掄臂,黑色邊軍長刀幾乎將整個魚頭都切了下來。

完成了這一擊的林夕大聲的喘著氣,渾身又好像裂開般的痛,但是用腳踢了踢身前其中一頭銀婆龍,他的唇角卻是不由自主的往上翹了起來。

雖然有一頭跑掉了,但這三頭銀婆龍,每一頭的份量都至少有七十餘斤,光是一頭就已經夠他吃上個兩天了。

眼下林夕本身已經饑腸轆轆,轉眼看到前方平整石地上堆著的大量枯朽木材和那些乾燥朽掉的粗麻繩,他便知道即便自己雙手不方便動,但用學院課程中學到的繩鋸木法應該取火不難。就看這個岩洞內裡到底如何,生氣火來會不會有煙氣飄散出去,能否可以找到用於烹煮東西的容器。

因為按照青鸞食補冊子上的記載,這銀婆龍身上最精華的部分是表面一層銀白色的厚皮,這層厚皮久煮過之後便會融化成銀白色的膠膏,滋補效果會完全的發揮出來。而出了這最為精華的部分之外,這銀婆龍身上的每一塊肉都是和鐵頭狗魚的肉一樣大補,在這種陰暗潮濕的岩洞裡,如果不是經過烘烤或是炭包等處理的話,那一天下來其餘的生肉就會無法食用,那對於修行者來說,可是真正的暴斂天物了。

儘力的用腳將三頭銀婆龍都撥到了石地上,又踢了幾塊木板圍了一圍之後,林夕便朝著這個昔日採石場內裡走了進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246
匿名  發表於 2023-9-9 00:13:44
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三十一章 想到燉雞和殺人

外面已經是炎熱的夏日,但這岩洞之中卻是一點熱意都沒有,相反十分陰冷。

那些水老鼠於頃刻之間已經跑得蹤跡全無,倒是使得這個岩洞顯得乾淨。

沿著平地再往裡走了十幾步,林夕看到地上都是一條條的鑿痕,他頓時明白這一塊平地也並非天然生成,而是為了採石方便而鑿平。

再往前走了幾步,卻是霍然開朗,林夕赫然看清,好像進入了一個空曠大殿,中間堆著無數亂石,其中有些已經是鑿成了長條形的方石,有些卻是完全不規則的大石。

這大洞裡面的許多角落都堆著一堆堆的圓木,表面光滑,還沒有腐朽,林夕知道這應該是當時運送石材所用的滾木。

就在左手側不遠處,他就看到了數個人工開鑿出來的石室。

林夕先行走入了這幾個石室,他馬上看到這幾個石室之中一片狼藉,但還有殘破的灶台,顯然當時的採石工許多時候都在這裡面吃住。

只是查看到第二間石室,他的嘴角就又忍不住上揚了起來。

一個陶罐。

在廢棄的灶台旁,有一個破了口的普通黑陶罐,罐身上和罐中落滿了灰塵,但除了缺了個口之外,卻是完好的。

“這也應該算是個文物了吧…要是在那個世界,用來和以前一樣煮東西吃,那就是有點奢侈了。”

林夕自言自語的輕笑了一聲,他幾乎已經確定,既然當時的採石工都直接在這裡面燒煮東西吃,那這裡面生火通氣應該便不會有什麼問題,按照他在青鸞學院中的所學,這種洞窟只要超過數十米的高度,只要沒有直上直下的通風洞口出去,升火時的煙氣便會在山體縫隙之中冷凝和過濾掉,尤其這採石窟又在山峰底部,即便有直上直下的通道,兩三百米的高度,一個燒旺的小火堆的煙氣也幾乎不可能透到山體外被人察覺。

但若是這個採石場還有別的進口,在這裡大吃大喝,結果有人輕易搜了進來,那便是真正的樂極生悲了。

所以雖然此刻林夕真是連一步都不願意多走,但還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馬上將那三頭銀婆龍挪來這裡先填飽肚子的想法,繼續朝著這個採石窟內裡走去。

只見裡面不遠就又是一個大洞,不見任何出路,地上到處都是泥土,生長著一些地衣等物,這大洞更高,林夕抬頭看時看到許多山石裂縫,有許多條藤蔓般的樹根卻是長長的垂了下來,有些甚至觸及到了這山洞的底部。

看到這個採石洞窟只是進深不到百米的兩個相連大洞,林夕頓時徹底的放下了心來。

只要找不出他來,他便根本不急,只要傷勢略好,即便三頭銀婆龍吃完,他也可以想辦法捕水老鼠,捕魚,在這採石洞窟中撐多久都可以,但東林行省調動的上萬軍人和那些修行者卻不可能始終等著。

這種博弈,只要一方已經不需著急,那便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一些石耳、地衣之中,也有對修行者來說大補的種類,而且即便只是普通能吃的地衣,在這個採石洞窟裡面對於林夕來說也算是蔬菜,不然銀婆龍的肉再好吃,沒有些別的調劑一下口味,也會覺得異常膩味。

修行本身是件枯燥的事,但修行者本身,就是可以將之演化成很多有趣的事,這個世上的很多事,本也如此。

在確信自己體力還沒有問題,堅持走向一片地衣長得很密集的地方時,林夕看到這個裡面的大洞沒有任何採石的痕跡,應該是這個大洞的山石之間本身有許多裂縫,夾雜著泥土,不甚嚴密,採石起來容易塌方,所以才在外面那個都是堅硬岩石的洞窟開採。

看著地面上生著的都是一些普通的石地衣,因為只有左手五指才能略微動作一下,所以林夕便用腳在地上刮來颳去,設法將厚厚一層的地衣先聚集一堆,接下來再設法包起來帶出去。

就在他已經刮了約有兩三斤份量的一堆時,前方那些從這山洞頂部長下來的一些老藤般數根上生長著的一些植物,卻是讓他覺得十分眼熟。

青鸞學院的野外求生課程教的東西本身極雜,尤其各種洞窟本身便是在野外的修行者獲取食物的很好來源,有關各種洞窟的知識便傳授的很多,所以林夕知道那些都是寄生類植物。

往前走了幾步,林夕於黑暗之中徹底看清楚了。

這是一些小手指般粗細的植株,長度也只有一尺不到,直直的一根赤紅色的莖上長著一些白色的絨毛,讓人一下覺得就像一條小豬尾。

“赤麻芝!”

驟然,林夕想到了這是什麼東西,一時又是怔住。

洞中一時寂靜無聲。

有點點幽幽綠光在洞壁下方土洞中鑽出來。

這些肥碩的水老鼠看到了站立在這個大洞中的林夕,一時又是瑟縮不敢動作。

林夕動了。

他費力的抬起了左手,拔下了一株赤紅色的植株。

因為左臂的腫脹裂痛,他的動作顯得十分僵硬困難,看上去有些可笑。

但所有出洞的肥碩水老鼠卻是都嘩啦一聲,全部倉皇的掉頭就跑。

原本在外面坐著的林夕在它們的眼中並不可怕,但那幾條銀婆龍在它們的眼中卻是極可怖之物,而那些銀婆龍出現了,林夕卻是還好好的走了進來,在它們的小腦袋裏,林夕便陡然變得無比可怖。

……

“沒有秘籍,可終究還是有些好東西,好歹是個前人留下的採石場啊。”

林夕看著乖乖躺在自己手心的“小豬尾巴”,心滿意足的微笑,有些感慨。

赤麻芝一般用來燉雞,味道非常鮮美…而且還有延年益壽的功效….而且對於修行者,也是大補……。

他剛剛終於想到了這東西是什麼,便也馬上想起了這東西的相關記載。

這種東西本身應該是生長在林地裡面的,生長在泥土裡面,便能長得更高,更粗壯,但是卻沒有什麼藥效,只有寄生在一些老根上,生長在這種黑暗無光的環境裡面,才會奇特的滋生出一些對於人體特別有益的養分。

這種東西生來是比較喜歡泥土的,喜歡自力更生,所以生長在林地泥土之中,從來都不會紮根到附近的樹根裡面,只有被移植在這種樹根上,接觸不到泥土,需要汲取養分的時候,才會無奈的紮根在其它樹的樹根之中。

所以這裡的赤麻芝都應該是當年那些白雲觀的道人種的,林夕看到,這裡的一些老根上,有不少厚大的結疤,當時種在這裡的赤麻芝

…聽說當年那些不懂修行,只懂養生的閒散道人都活得很長,所以他們當年一定經常用這種東西燉雞…說以當年的三茅峰上的山林之間,本來應該有不少的赤麻芝,可都被這些不需要唸經頌道的閒散道人搜刮了,移植到了這裡面。

後來那些經常用這東西燉雞的閒散道人們應該都不在了,所以後來沒有人知道這山裡面的白雲觀和龍光塔是用哪裡的石頭建成的,所以這剩餘的二十幾株,就一直等到了本來只想采些地衣的林夕。

因為沒有人會搶這些東西去燉雞,因為新鮮的效果會更好,而且吃多了會虛火過旺流鼻血,所以林夕只是采了兩株,便捲了一小包地衣走出了這個洞窟。

當十分小心的用胳膊夾著那唯一完好,只是缺了個口的大陶罐往外走,開始清洗這個至少也幾百年的老陶罐時,林夕想到了薛成濤,想到薛成濤在山頂上對自己說謝謝,他便又搖了搖頭,在心中對著這個不死不休的對手道:“我倒是反而要謝謝你…沒有你,我怎麼會知道以前白雲觀的道人,經常用赤麻芝燉雞呢?若不是你,我又怎麼嘗得到赤麻芝燉銀江.豬是什麼味道呢?”

……

洗乾淨的陶罐裝著清澈的山溪水被林夕帶回了內裡的石室中。

一個很旺的火堆很快生了起來。

陶罐被林夕架了上去。旁邊一塊洗乾淨的木板上,堆放的一大堆從三頭銀婆龍身上切下的厚皮,這種大魚的外皮銀白色半透明,十分柔軟有彈性,如果讓林夕用兩個字來形容的話,以他的個性,一定會說“很Q”。

等到水燒開,林夕將兩株赤麻芝和數大塊魚皮丟到陶罐中之後,又切下了一大塊魚肉在火上烤著。

接著林夕開始努力的用尚且能動的左手,做了一副小夾板,然後手口並用,固定住了骨折的右手手腕。

完成這個步驟之後,肉香已經在這間數百年前採石工用過的石室中瀰漫了開來。

林夕皺著眉頭,用刀切下了火上表面一塊已經烤熟的魚肉,不顧滾燙,開始大口的吃了起來。

他左胸上的傷口已經再次止血,背上和身上其餘的一些刺傷和擦傷也不用去管,唯一要注意的便是雙手的傷勢。

他的左手雖然能動,但是臂骨在薛萬濤的一記重擊下,卻是有數次骨裂,此刻每動一下,卻都是要忍受著巨大的疼痛。

這種忍受疼痛和此刻的赤麻芝燉銀婆龍一樣,都是薛成濤帶來的,而且林夕知道對於自己的修行都是大有好處。

然而薛成濤,他卻是一定要殺。

不僅因為薛成濤是要殺他的死士,還在於薛成濤在被他斬了左手五指之後,性情變得有些變態,似乎又少了許多人性,而林夕可以肯定,等到他出去,薛成濤知道他未死,性情恐怕會更為變態。
匿名
狀態︰ 離線
247
匿名  發表於 2023-9-9 00:14:02
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三十二章 破的是自己的獄

蕭鐵冷看著樓閣窗外的那條遠山,已經看了足足半個時辰,看得他的面上更冷,好像要結出一層冰來。

他的面色極寒,心中卻是有一股煩悶燥熱的氣息難以吐出來。

他知道朝堂之中有不少人欣賞林夕的所為,尤其那些從青鸞學院出來的,本身便有些桀驁不馴的官員。他們對於沐沉允此事的處置本來就有異議,尤其知道了沐沉允的死,知道了接下來這裡發生的事情之後,就更是引起了這些官員強力的反彈,尤其那九名坐在重重帷幕之後的老人之中的兩個,都已經通過手中的一些勢力表達了某種意思。

然而最讓他煩悶的,卻不是這些,而是此刻他身後的姜笑依和邊凌涵這兩個年輕人。

在雲秦朝堂之中,蕭鐵冷屬於清流,是屬於無論面上還是私下都是奉行雲秦律,十分乾淨,可以用兩袖清風來形容的官員。

但他和那些寧折不彎的言官一樣,卻是有一點根本無法踰越,融入了他們的骨子裡,那就是極其的忠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事實上這個世界,包括林夕所知的那些朝代的臣子血液中流淌著這種思想根本就不奇怪,因為這世上絶大多數人都不是青鸞學院講師和教授那樣的強大修行者,很多官員剛正不阿,和人鬥到最後,倚仗的也往往是聖命決斷。歸根結底,還是聖意的力量太大,他們依靠的還是皇帝做主。所以他們自然要以皇帝為天。

像蕭鐵冷這樣的官員,自然不可能質疑聖意,覺得聖上不公,他只是憤懣這些年輕人為何不遵從聖意,因為他覺得皇帝聖明,今後自然會給這些不俗的年輕人一個交待,一個光明的前程。

有快速的腳步聲打斷了蕭鐵冷對於那條遠山的凝視。

在他轉過身來之時,一名傳令軍士已經出現在了門口,對著他躬身行了一禮,便將一卷記錄軍情的簡報遞到了他的手中。

“喀!”…

蕭鐵冷腳下的木樓板發出了一聲難以負載般的聲音,他難掩心中的情緒,將手中這卷簡報拍到了姜笑依和邊凌涵中間的桌案上,“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

姜笑依和邊凌涵看清了簡報上的內容。姜笑依的面色有些微微發白,然而眼神卻是依舊堅定。邊凌涵依舊沉默不語,神色卻是竟沒有絲毫改變。

“想必你們沒有到過那三茅峰中,沒有見過那龍鬚瀑布,所以你們也不知道,那樣的高度往下,在已然受傷的情況下,幾乎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兩人這樣的反應,更是讓蕭鐵冷難以理解,更是讓他出離的憤怒,他厲喝了起來,想將這兩名執迷不悟的年輕人喝醒:“難道你們覺得他還會沒有事?難道你們一個個陪著那樣的人死去,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

“別的人活不了,但他活得了。”

然而讓他呆住的是,自從林夕離開之後,便一直沉默著,只會說不知道的邊凌涵,卻是平靜的出聲,帶著自然的自信。

因為也理解蕭鐵冷的意思,因為也沒有提及“林夕”二字,所以邊凌涵也不和蕭鐵冷玩弄文字遊戲,出口說出這一句的同時,只是又在心中想著,自己答應過林夕一定要無條件的相信他,現在她便是要相信他,相信他能夠贏得這場至高皇權下的遊戲。

……

龍光採石窟的石室之中,盤坐著的林夕睜開了眼睛。

他面前的火堆中炭火已經將熄,於是他放了些腐朽但乾枯的繩屑上去,又放了幾片木板,火堆邊瞬時變得很旺,照亮了整個石室。

陶罐中的湯汁便又變得微沸,可以看到數片果凍般的魚皮在湯汁中慢慢融化,湯汁變得更加粘稠,如同熬得極濃的米湯冷卻後最上面凝出的一層乳衣。

林夕又切了幾大條魚肉上去,慢慢烘焙。

感覺著丹田之中不停升騰的暖意,感覺渾身的冷意已然盡除,林夕心中便更是安心。

經過數個時辰的冥想修行,他體內的魂力已經恢復了小半,他感覺得出來那絲絲的暖意對於他身體帶來的好處,也知道從此時開始,他的身體狀況便將不再惡化,而會開始朝著往好的方面發展。

隨著每一次呼吸,他都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血肉和肌膚的微微震顫…因為身體的虛弱和有些位置的疼痛,這種突破到中階魂師之後才能感覺到的細微震顫,在此刻便顯得更加的明顯。

“恩?”

林夕低頭開始查看自己左胸的傷勢,他看到自己左胸的傷口雖看上去已經血肉綻裂,十分可怖,但是鮮血卻是已然結痂,在魂力的作用下,似乎也沒有什麼感染的可能,但就在此時,他卻是又發出了一聲輕咦之聲。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他感覺出自己的肚子有些鼓脹,隱隱的不舒服。

修行者的食量雖然大,但也不是真正的無底洞,他很快想明白了緣由,因為先前體力消耗太大,餓得有些狠,這銀婆龍的肉質烤熟之後又有點像噴香酥軟的鬆糕,十分獨特,而赤麻芝和魚皮、地衣熬成的湯又異常鮮美,他便吃得多了些,大約一口氣便吃了十幾斤魚肉,兩大罐濃厚鮮湯。

因為吃得多,再加上他受傷體虛,便有些消化不了,所以此刻才會感覺有些積食腹脹。

原本他每日都會習慣性的練習青鸞二十四式和明王破獄,一日不動都覺得渾身氣血流動沒那麼暢快,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此時這種積食難消,按照青鸞學院的教訓,最好的方式也就是以動消食,加強氣血流動和內腑的震動和蠕動,所以林夕也沒有多想,便站了起來,走出了這間石室,開始緩緩的一個個做動作,練習青鸞二十四式。

青鸞二十四式原本就是調動渾身每一塊肌肉和韌帶,將每一個殺伐動作舒展到極致,隨著頭、頸、四肢、腰、腿、足的活動,林夕感覺體內的那些熱氣流淌得更快,雖然動作之間,很多傷處都是更加疼痛,但是他的腦海之中卻覺得異常的爽快,尤其五臟六腑都似乎在滾動,這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感覺到的。

一套青鸞二十四式煉完,林夕只覺得渾身熱氣騰騰,渾身大汗淋漓,丹田之中的魂力似乎消減了不少,但胃腸之中卻是發出咕咕的聲音,有熱力似乎瀰漫出來。尤其胸口之間,卻是泛出點甜甜的血腥氣,似乎有一口濃痰堵在那裡。

林夕聽從自己身體最本能的感覺,直覺還是不痛快,便又開始緩緩的練習起明王破獄。

隨著一個個瑜伽般的動作慢慢完成,他身上汗水蒸發形成的白氣,更是如同在他身外燃燒一般,待到一個吸氣團身,擠壓五臟的姿勢完成,林夕張口一噴,一股白氣隨著一口紫紅色的腥血從口中噴出,足足噴出了六七尺的距離,嗤嗤的散落在地上、

林夕吐血,停了下來,但他卻是不見驚慌,反而只有感嘆和驚喜。

因為那是一口淤血。

除了身上的外傷之外,他所受的那些衝撞,震盪,也在他體內造成了不少的暗傷。

那些血肉、肺腑之間的一些淤血,只要養著,隨著時間一長,也會慢慢被人體吸收掉,唯有那些極其厲害的經絡和血管斷裂,大的出血點,才有可能留下很厲害的血塊,凝結為血痂死肉,就像一個小小的結石一般,成為修行者體內的隱疾。

然而此時他體內的許多淤血,卻是直接被他迫了出來,此刻他胸口煩悶之意全消,渾身四肢百骸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舒爽感覺。

他雙手和左胸傷處,那股熱辣麻癢之意卻是更濃。

這是“明王破獄”的功效…林夕並不知道,這“明王破獄”本身只有學院守護才會傳承,但隨著剛才那一股內息帶著淤血如劍衝口而出,他卻是也徹底的感悟清楚了明王破獄的驚人之處。

明王破獄,破的是修行者自身的“獄”!

修行者的修為越強,肉身便也變得越為強韌,修行者的身體,對於魂力來說,便也變成了一個牢籠,困住的限制魂力的牢籠。

魂力要滲透和穿過這個牢籠,便也更加的困難。

但這明王破獄,卻是可以讓這個牢籠對於自己的魂力來說變得弱一些,讓自己的魂力就像一個個小石鑿一樣,穿透力更強一些。

這便是“明王破獄”的最本源奧秘?

林夕此時有所悟,又想到了對於修行者而言同樣也是最為重要的“感知”二字。

他頓時又想到了在意識之中,那木箱之中閃閃發光的晨曦長劍,以及張院長留在石碑上的話,然後他的腦海之中便一片光明,他想明白了連青鸞的書冊上都沒有記載,唯有“正將星”和那些“聖師”才能意會,難以言傳的道理…這修行者的感知,便是魂力瀰散於天地之間,和天地元氣的變化,產生的獨特感應。

“怪不得要叫魂力…。”

林夕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緩緩的呼了出來,這魂力,和張院長所說的一樣,的確更像是精神力,或是意念力。自己先前那個世界的人,更為注重的是對外物,對外面天地,宇宙星空的探索,而這個世界的人,卻明顯更為注重對自身這個天地的探索,對自身力量的挖掘。

…..

感覺出明王破獄對自己的狀況更為有利,林夕便暫且不煉青鸞二十四式,專心的練習明王破獄。

在一個個古怪姿勢牽動的血肉、內臟和氣血的蠕動下,林夕的魂力消耗得比平時快了數倍。

但是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幾乎在魂力消耗一空時,渾身大汗的林夕便已經覺得肚子餓了。

他坐了下來,一口氣喝完了罐中的湯,還覺得意猶未盡,又取了一塊足有六七斤的熟魚肉吃了下去,這才滿足的打了個飽嗝,添了些柴火,調了下火勢之後,便又開始閉目冥想修行。

因為他不急,所以接下來的兩日,他都是心無旁鶩,冥想修行醒來,便修煉明王破獄,耗盡魂力之時,也是精疲力竭,饑餓難當,便又馬上吃東西喝湯。

只是兩日下來,林夕便驚喜的感覺到他身上的一些小傷都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他的左手動起來,也幾乎沒有了太大疼痛的感覺,而他非但再沒有積食難消的感覺,食量反而是大增!
匿名
狀態︰ 離線
248
匿名  發表於 2023-9-9 00:14:20
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三十三章 他的頭髮飄了起來

這銀婆龍的肉烤熟後雖然酥鬆,別有一番風味,但比起鐵頭狗魚的魚肉卻要難消化一些,而且每日裡林夕還用兩根赤麻芝和地衣熬湯,這赤麻芝的養分似乎也沒有那麼容易消化。

按林夕原本的食量,在一天吃掉兩根赤麻芝的情形下,每餐只要吃十四五斤銀婆龍魚肉便已足夠吃得飽。

但是這兩日下來,他一餐卻是能夠吃得下近二十斤的銀婆龍肉,而且一個多時辰的修煉下來,他就又感覺肚中空空,有些餓得發慌。原本一天三餐便已足夠,但現在他卻是一天至少要吃個四餐。

他的傷勢,加上明王破獄,使得他的身體比起平時更加渴求養分的補充。

只是三天的時間,三條加起來足有兩百幾十斤的銀婆龍身上有價值的魚肉全部被他吃得乾乾淨淨。

也只是這三天的時間,林夕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體內的肌肉更加緊實堅韌,身上肌膚的細微震盪和波動越發的清晰。

……

崖上流瀑之旁,薛萬濤依舊沒有離開,依舊守著這兩條峽谷。

他的身後的一些林地也已經被砍伐掉,建了一片臨時的行軍營帳。

從他的位置往下看去,那一條顯得異常狹小的山澗之中,有五六條船依舊在不停的搜尋著。

有醫師在營帳中為他煮藥,但是他換下的繃帶上卻是依舊有些膿血和黃水,因為先前大怒投石,再次崩裂傷口,所以他的恢復並不是特別理想。

越是如此,薛萬濤便越是想不明白,越是不能平靜,以至於他身上激盪的一些氣息,時常震起身周的一些細塵,震得他前方的崖上的幾株細弱的黃色小野花都時不時的顫動著。

三茅峰中的溪水,潭水,都匯聚到了下方兩條峽谷中間的這條山澗之中,這條山澗中的水流,又流淌出山,成為了外面梁河的源頭。

那處通河的口子,已經釘上了木樁,鋪設了滾刃、鋼網,完全被封住。這兩側懸崖又被他和許多精鋭軍人鎮守著,即便林夕還活著,那在還有許多人駕船搜尋的情況下,他也只能在水裡泡著。

即便從這高到讓他都根本不敢跳的高度跳下之時,林夕沒有受其它的損傷,光是那左胸的傷勢,泡在水裡兩天也已經足以致命,然而林夕的屍體卻始終沒有被發現。

“難道你真的能插翅飛了不成?”

薛萬濤看著下方一條努力靠近瀑布的船隻,又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面容肅殺的雲秦將領便站在那條船的船頭。

在十餘名熟悉水性的強壯軍士合力划槳之下,這艘大船終於頂著瀑布落下,擴散出來的激流靠近了瀑佈下方的深潭。

飛灑出來的水珠和水霧染濕了他身上的黑甲,又形成一條條透明的小溪流,在他的甲衣上飛快的流下,看著眼前的深潭,這名見慣了鮮血的雲秦將領卻是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些寒意出來。

他沒有看到林夕的任何蹤跡,卻是看到了深潭之中一些稜角被磨圓了的山石如同怪獸一般在水中潛伏著。

他當日在崖上看不清這裡水位的深淺,根本不敢往下跳,而此刻看清楚了,卻是更加不敢跳。

這些山石的數量並不少,任何一塊對於從高空墜落到這裡面的修行者來說都是致命的。他看到這深潭之中的景象,已然相信林夕不可能活著。

但是林夕在哪裡?

雲秦將領忍不住微微的搖了搖頭,感到莫名的挫敗。

……

此刻雲秦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想著林夕在哪裡,甚至有一名身穿青鸞學院黑袍的講師,也已經走出了龍蛇山脈,朝著三矛峰而來。

但誰也沒有想到,林夕卻是在悠然自得的在釣魚。

他知道外面那些圍捕他的人,大約要個十來天才會徹底死心,所以他可以耐心的在這裡面再修行個七八天。

裡面大洞裡面的七根赤麻芝還可以滿足他三四日的修行所需,但他也不委屈自己的肚子。

他的左手已經可以活動自如,所以他很輕鬆的用銀婆龍的魚骨做了魚鈎,用洞裡那些樹根的皮做了魚,在石灘外放了一排鈎子。

時而有肥魚咬鈎,被林夕甩上石灘。

魚肉被林夕用來煮湯,魚鱗和內臟被林夕丟到內裡山洞之中。

那些肥碩的水老鼠被這些魚腥味引了出來,在發現林夕並不管它們,又享用了這些對於它們可口的食物之後,這些肥碩水老鼠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也開始不覺得林夕有多麼可怖,甚至被林夕那間石室散發出的香氣吸引,動起了那間石室裡吃食的主意。

然而在最膽大的十幾個同伴反而成為了石灘上的誘餌之後,這些肥碩的水老鼠也終於明白了林夕雖然對它們並沒有大的興趣,但並不代表著林夕容許它們肆無忌憚,所以內裡的山洞和這外面的採石大洞之間,便似乎有了道無形的界限,這些肥碩的水老鼠平日裡在裡面享用林夕丟進去的魚鱗和內臟,卻是不敢出來一步。

先前的魚鈎被林夕收了。

有十幾頭水老鼠被他用那些樹根皮製成的魚線牽著,綁在那根原先用於栓船的石樁上,在一開始驚惶的拚命逃竄刨動,發現掙脫不了魚線,耗盡了力氣之後,這十幾頭膽大闖入林夕石室的水老鼠瑟縮的在石灘上擠成了一堆。

有一條銀白色的大魚從黑暗的水中游了過來。

聞著那熟悉的水老鼠氣味,又看清楚石灘上的十幾頭水老鼠之後,這條銀婆龍頓時掩飾不住的貪婪,尾部用力的拍打在了水中,下一刻就要和水脫離,跳躍到石灘上。

這條銀婆龍後方的水中略深處,還有一條身型還略微大些的銀婆龍。這條身型略大的銀婆龍是當日從林夕手中逃脫的那條,它雖然也垂涎美味,但是那日的遭遇讓它覺得這地方凶險,所以它原本便不敢上前。

但此時前面那條銀婆龍猛力拍水,跳躍而出,它卻是也忍耐不住,如同完全忘記了先前自己腦中覺著的凶險,嘩啦一聲,反而是更加不顧一切,沖水而出,反而搶在了那條銀婆龍的前面。

這原本是這個世間的悲哀,原本自己有計較,但看著別人去做,便也因利慾而忘了先前的計較。

兩條銀婆龍一前一後帶著水花落地。

先前那條體型略大的銀婆龍搶先張開了大嘴,一口吞下了那十幾頭肥碩的水老鼠,驟然覺得十分滿足。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黑色光從不遠處落下,嗤的一聲,穿透了它身旁那條銀婆龍的身體,又噹的一聲,發出了和堅硬石頭撞擊的聲音,牢牢的將那條銀婆龍定在了地上。

這條銀婆龍終於想到了自己先前所想到的可怖,驚惶的想要躍回水中,但它卻是發現自己被一股力量扯住了。

這股力量來自於它的腹內,來自於綁縛在石樁上的那十幾條魚線。

即便此時,它還捨不得吐出吞入腹中的食物,還想用力的掙斷那十幾根堅韌至極的魚線,所以它的身體徒勞的重重墜落在地。

林夕出現在了它的身邊,拔出了釘在地上的黑色長刀,然後穿透了它的身體。

……

內洞裡當年白雲觀的道人們用以燉雞的赤麻芝終於被林夕燉湯燉完,在兩條銀婆龍的魚肉還沒有完全消耗光時,林夕聽到了繩索崩斷的聲音。

有一根綁著吊鉤的魚線被大魚拖斷了。

林夕的雙手都條件反射似的動了一動,然後他右手上綁著兩塊小夾板的不甚結實的麻繩也斷裂了,兩塊簡陋的木夾板從他的手腕上掉了下來。

他怔了怔,想要伸出右手去提那柄黑色長刀試試,但是伸出了右手之後,卻還是覺得有些不敢,只是先將右手放到了自己的眼前,動了動右手的五指。

接著他聽到了只有他聽得到的開花般的輕微聲音,他驚訝的轉頭垂下,看著自己的左胸。

有一片血痂微裂,內裡的肌膚,卻是光滑如新。

接著,他感覺到似乎有風在吹動著自己的肌膚上的汗毛,吹動著自己的頭髮。

但是此時無風,這種感覺,來自他的體內。

於是他更為驚喜,在那根刻著龍光採石的石樁上坐了下來,感覺著這種氣機,並開始思考修行之事。

沒有沉思多久,他又站了起來,然後抱著一塊大石,走下了石灘,走入了漆黑一片的水中。

直到實在憋氣不住,連連嗆水,被真實的死亡恐懼包裹之時,他才在心中喊了聲“回去。”

冥想修行…青鸞二十四式…明王破獄…在如同無窮幽冥地獄的黑暗水中,用真實的死亡恐懼磨礪心神…。

這樣的連續修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條銀婆龍的魚肉全部被他吃光了,他先前釣到的那些烘烤好的魚也全部被他吃光,然後林夕終於停了下來。

岩洞中依舊無風,但是他已經散亂不堪的頭髮,卻是慢慢的飄動了起來。

一股奇異的震盪之中,他有些枯結的頭髮之中的一些污垢粉塵,也被震得飄灑了下來,有一股隱隱的光澤,卻是由他的體內,注入了他的髮絲之中。

他開心的笑了起來。

然後他便陡然覺得這地方有些呆不下了,然後他便不管還在煮著的一鍋普通魚湯,不管那還燃著的炭火,提著黑色的長刀步入了水中,離開了這個昔日的採石窟,沒有回頭。
匿名
狀態︰ 離線
249
匿名  發表於 2023-9-9 00:14:47
第七卷:龍蛇之夏第三十四章 他從山中來,帶著蘭花香

林夕從水裡冒了出來。

外面正是黑夜,但比起採石場裡面卻是亮多了,所以林夕看得更為清楚。

他沒有順流而下,而是出了水,沿著崖壁直接往上攀爬了起來。

有月光。

清澈的溪水在他的肌膚上流淌下來,使得他的肌膚看上去更加光滑,更有彈性,充滿一種隱而不發的力量。

他的黑髮在黑夜中緩緩飄動,新鮮的山風吸入他的胸肺之中,讓他更加滿意自身的狀態,只覺得自己宛如徹底重生般鮮活。

月光下,林夕慢慢的攀上了山巔。

他無聲的放眼四顧,看到了對面崖上有人駐紮過的痕跡,卻是再沒有看到有人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於是他用力的伸了個懶腰,渾身的肌肉和骨骼之中,發出了一陣陣輕微的爆響,然後他舒爽的長出了一口氣,轉身走入了後方的山林。

月光下的山林更顯清幽,林夕突然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幽淡香。

被這幽雅暗香吸引,略有驚訝的林夕走到了一株老樹下,然後他恍然,原來是一叢開著微紫小花的蘭花。

……

山腳下,一個小村落,一間座落在小渠旁的房屋中,一名頭纏布巾的普通婦人正在揉麵。

這種麵粉用力揉過半個時辰,再用大石壓緊,做出來的湯糰就會十分的細膩柔滑。

突然之間,這名專門給湯糰店做面的婦人感覺有人在看她,她便驚訝的轉過了身去。

然後她驚訝的張大了嘴。

她看到有一名衣衫襤褸的年輕男子對著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名年輕男子的上衣已經幾乎全部破碎,但是讓她發愣的是,這名年輕男子卻又偏生給她異常潔淨之感。

再加上這名年輕男子的羞澀和有禮,她便直覺對方不是壞人,沒有發出什麼驚呼聲。

然後她看到了年輕男子手中連著一大捧泥土的一叢淡紫色蘭花。

“你是城裡的采蘭人?”

這名也有些羞澀的普通中年婦人便有些反應了過來,搓了搓粗糙的雙手上的麵粉細粒,好心道:“是出山太晚迷了路,到現在才出來?有什麼要幫忙的麼…要不要吃些什麼東西?”

“不過恭喜你,找到了這樣一株蘭花。”空氣中淡淡的幽香傳來,這名平日裡只和熱氣、麵糰為伴的婦人看著年輕男子手中的淡紫色蘭花,又有些欽羨的說道。

蘭花在東林行省一直都很名貴,省城中便有采蘭人,雲秦蘭花又以深色為貴,這樣一叢紫色蘭花,便是要值許多銀兩。

年輕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示意不需要幫他準備什麼吃食,只是不好意思的轉頭看著屋外的晾衣架。

晾衣架上有一件洗乾淨的普通男子粗布衣衫。

中年婦人頓時看明白了,純樸的笑了笑,道:“要去省城裡面,衣不蔽體的確是不成,如果你不嫌棄,這件衣衫便送給你好了。”

“謝謝。”年輕男子也笑了笑,明顯倒是覺得自己反而太過拘禮了,於是他走上了前來,將手裡捧著的那一從蘭花放在了婦人面前的窗檯上,“這叢蘭花也送給你吧。”

“這…”這名婦人一呆,知道這蘭花貴重,當即便要推辭,但年輕男子卻是朝她擺了擺手,取了那件衣衫,幾步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中年婦人宛如一夢,但面前散發著清雅暗香的蘭花卻是真真實實。

她知道這叢蘭花可能至少值她一年的辛勤勞作報酬,但看著那瘦弱卻鮮活的花朵,聞著這清幽的香氣,她卻是越看越喜歡,卻是捨不得拿出出售,終於找了一個乾淨瓦盆,細細的種好。

她滿心喜歡。

……

皎潔月光下,面容肅殺的雲秦將領坐在河灘上,看著那些跟隨了他許久的下屬興高采烈的樣子,他冷峻的面容上也現出了一些柔和的線條。

數十名身穿黑甲的雲秦軍人在梁河的河灘上埋鍋造飯。

十幾天過去了,林夕依舊沒有出現,宛如從這世間消失了一般,修行者和軍隊已經相繼撤除,封山令已然解除,那些攔住三茅峰山澗至梁河出口的幾層鋼絲網也已經全部收了起來,雖然沒有對圍捕林夕起到任何的作用,但是這幾張鋼絲網上也是掛住了不少大魚。

尤其其中的許多條還十分鮮活。

他屬下那數十名身穿黑甲的精鋭軍人便是在興高采烈的從這些鋼絲網中將最為鮮活肥美的大魚拿出來,刮鱗殺魚做菜。

這名雲秦將領知道他這些下屬少有像這樣放鬆和開心的時候,所以他的心情便也受了感染,也是因他們的開心而開心。

“陸大人!”

然而就在一些殺淨的魚已經入鍋,熱油的香氣已然在這河灘上擴散出來之時,突然有一名軍人的急促驚呼打亂了這平靜。

“怎麼?”

這名雲秦將領的面容頓時變得更加冷峻起來,他知道必然有什麼不一樣的事發生,只是一個縱躍,便躍到了那名軍人的面前。

那名軍人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卻是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那條剖開的大魚遞到了他的面前。

藉著月光,他馬上很清晰的看到,魚腹中有一個魚鈎,一個用魚骨製成的簡陋魚鈎,連著的斷裂魚線,是用樹皮製成。

他的身體瞬間僵硬,霍然轉向那條山澗的方位。

一股不可思議和震驚的情緒,瞬間充斥到他身體之中的每一個部位。

那條山澗在先前全部被徹底封鎖,根本不可能有別的人在裡面捕魚…即便是捕魚,也根本不需要用這樣簡陋的東西。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是林夕!

林夕還活著…他一直在那山澗裡面!

所有知道有變的黑甲精鋭軍人全部瞬間聚集了過來,他們也都馬上看到了大魚腹中的這個魚鈎,他們也頓時反應了過來,頓時沉默和不可思議的震驚在這群人中蔓延了開來。

……

……

炎熱的午後,在許多人都忍受不了外面的酷熱和睏意,開始午睡之時,一名年輕人走進了東林行省的省城。

大概是覺得陽光太過刺眼,他拿了一張蓮葉遮擋著陽光,看似有些漫無目的在城中街道中走著。

除了面目顯得俊俏些,身上分外顯得乾淨些,這名年輕人根本沒有引起省城中普通百姓的注意。

然而就在這名年輕人進入了省城,走了不到千步的路之後,省城原本平靜祥和的午後突然變得異樣喧囂了起來。

有許多人圍上了這名年輕人,然後有更多身穿官服的人到來,甚至有鐵蹄聲響了起來,有不少軍人,朝著這片街道湧了過來。

手持著一張蓮葉的年輕人只是安靜的等著,站在一株柳樹的樹蔭下,平靜的打量著身外那些懷著各種難言情緒的官員和軍人,看著終於出現在自己身前的蕭鐵冷,他人畜無害般的呵呵一笑,道:“蕭大人,出了什麼事麼?怎麼這麼多人如臨大敵的樣子?”

……

省城一處幽靜府邸的小院之中,有一口池塘。

薛萬濤看著這口池塘之中的金魚,然後喝下了一碗很濃很苦的藥。

他換下來的紗布上終於不見血跡,傷勢終於開始好轉。

有急促的腳步聲闖入了他的耳中,一名侍從飛快的進入了這個小院,一副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樣子,只在這小院門口停了下來,垂下頭,顫聲道:“林夕還活著…出現在了省城。”

“喀嚓”!

厚瓷藥碗在薛萬濤的右手中裂成了碎片,他的臉略微抽搐,一片片激碎射出的瓷片射入了他面前的池塘之中,不少刺入了游動金魚的體內,他面前的池塘,變成了一個泛血的血塘。

薛萬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起了頭。

他感到了空氣之中游動著的殺意,來自他身上的殺意,還有來自省城中,他想像中的某處,林夕身上沁出的殺意。這殺意只是來自於他的想像,卻是無比的真實。

差不多相同的時候,省城之中另外一個院落之中,姜笑依和邊凌涵也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

走出各自房中,只是看了一眼進入的刑部官員的臉色,邊凌涵就笑了起來,她笑得露出了牙齒,將這十幾日之中的擔心和陰鬱全部笑了出來,以至於她這個平時十分柔弱的少女在此時也充滿了桀驁不馴的意味。

她看著這名刑司官員,有些驕傲的問道:“林夕回來了?他現在在哪裡?”

……

刑司的房子都很高,色調都很冷硬,所以便是在夏日也有些涼沁沁的。

林夕很隨遇而安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他的周圍坐著七名五品以上的官員。

蕭鐵冷就坐在距離他最近的座位上,面無表情的喝茶,一時沒有誰開口說話。

驀的,林夕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對著門口笑著擺了擺手。

姜笑依和邊凌涵從門口走了進來。

看著身上並沒有缺少什麼東西,精神奕奕的林夕,兩人也都是徹底放下了心,也都是呼了一口氣,對著林夕點了點頭,笑了起來。

“這些時日,你去了哪裡?”

就在這時,蕭鐵冷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他的聲音冷冷的響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門口午後的陽光又被人影遮擋,身穿著官服的薛萬濤,也從門口走了進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250
匿名  發表於 2023-9-9 00:15:04
第七卷:龍蛇之夏第三十五章 要我脫衣,這代價不夠

林夕沒有馬上回答蕭鐵冷的話,他只是微笑著看著走進來的薛萬濤,看著對方陰厲到了極點和有些發青的面容,接著他的目光落在了薛萬濤的左手纏著紗布的半截斷掌上。

薛萬濤的這隻手微微的動了一下。

並非是因為痛楚,而是因為林夕的微笑之中充滿著嘲諷和挑釁。

而且他很清楚,林夕故意看他的手,本身便是最直接的挑釁。

他便感覺出來,林夕對於他的殺意,是真的瀰漫在這夏日的空氣之中。

在場的官員也都感覺出了這兩人之間微妙的意味,尤其那名頭髮發白的老刑司官員,臉色便更苦了一些。

“這些時日,你去了哪裡?”

蕭鐵冷的看了走進來的薛萬濤一眼,目光微沉,卻是又冷冷的重複了一遍。

林夕看著姜笑依和邊凌涵坐下,又微笑著轉過頭來看著蕭鐵冷,道:“蕭大人是在審案?”

蕭鐵冷看著林夕點了點頭,因為這些事讓他覺得有些虛偽,所以他便根本不想有任何的廢話,道:“沐沉允一案,你有重大嫌疑。”

林夕點了點頭,笑了笑,道:“這些時日我只是隨便走走,往東走,在一片荒地停留了這麼多天,然後又走了回來。”

蕭鐵冷面無表情道:“為何要走?為何要停留野地?”

“修行有所感…感覺關口將至,一鼓作氣修行。”林夕微微一笑,道:“蕭大人也是修行者,想必應該能夠理解。”

蕭鐵冷麵色沒有變化,接著問道:“有什麼可以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沒有。”林夕簡單直接的搖了搖頭,笑了笑。

“你不想辯解,但是有人卻是指證你。”蕭鐵冷看著他,道:“指證你便是當日遁入三茅峰,被追捕的兇手。”

“是麼?”林夕笑得更加燦爛了些,道:“那這人是誰?”

蕭鐵冷不喜歡,也不想玩這種心知肚明的遊戲,所以林夕的笑容和這句話讓他心中更加的煩悶,只是這火不不知道向誰發去,所以一時臉色有些黑,沉默沒有說話。

“是我。”

已經坐下的薛萬濤冷漠的出聲,他看得出林夕的挑釁,所以他也用平靜和冷漠以及現在諷刺的目光反過來挑釁著林夕。

“你是誰?”林夕眉頭微挑,不屑的看著薛萬濤,淡然道。

“你該稱是哪位大人。”薛萬濤嘲諷的看著林夕,道:“你即便裝作不認識我,也總該認識我雲秦的官服,總該懂得尊卑和守禮。”

林夕撇了撇嘴,正要開口說話,卻是又頓住,看向門口。

廳中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不禁望向了門口。

門口有一個身穿黑袍的人走了進來。

整個原本陰涼的廳堂的溫度因這人的出現而再次下降了幾度。

那名一直在心中嘆氣的刑司老官員心中咯噔一下,頭皮有些微微發麻。

這是一名面容有些平板的中年人,手腳都是十分粗大,並不符合雲秦人的審美觀,但是他身上穿著的是青鸞學院的黑袍,他身上帶著龍蛇邊關獨有的瘴氣味道。

這是一名在龍蛇邊關行走的青鸞學院講師。

他沒有穿著官服,身上的黑袍在這種時候顯得有些過熱,但是他的身上卻是一滴汗珠都沒有,他淡然一掃在場的所有人時,卻是自然有著那種孤鷹俯瞰眾生的桀驁意味。

雖然林夕和姜笑依、邊凌涵也都從未見過這名青鸞學院的講師,但是看清這人的瞬間,林夕等三人還是馬上面容一整,站了起來,認真的對著這名穿著麻草鞋的黑袍講師躬身行禮。

這名黑袍講師對著三人微微躬身回禮,然後緩緩走到蕭鐵冷的面前,抽出了一卷邊軍的漆印文書遞給蕭鐵冷,道:“我是郭放鷹,這是龍蛇邊軍為我開具的身份證明…我只是按學院的意思,過來看看。”

蕭鐵冷心中微寒,點了點頭,拆開文書。

黑袍講師自顧自在一邊坐下,道:“我青鸞學院不會插手這朝堂中事,而且我有其它要事在身,很快就要離開,所以你們可以不用管我繼續…”

林夕又忍不住笑了笑,從這名黑袍講師方才對他回禮時的目光之中,他看出了不加掩飾的讚賞之意,而且他十分清楚現在青鸞學院儘管有許多不同聲音,但還是在夏副院長的意志下運轉,既然這名黑袍講師能夠代表青鸞學院而來,那自然是佟韋那樣的老師,而並非是徐生沫那樣的老師。

若真是不插手這件事情,那這名講師又怎麼會來到這裡?而且他說很忙,要很快離開,意思就是不要太耽誤他和青鸞學生的時間。這便是不加掩飾的驕傲和威脅,所以林夕覺得十分好笑,知道這些雲秦官員此刻的心中一定和夾在婆媳之間的老實男人一樣很苦。唯一讓林夕覺得有些不過癮的是,這些講師還是太過孤傲,在他看來,最後那句再加上點,變成“你們可以不用管我繼續…但我也不想看到任何一名我們青鸞學生被冤枉”,會更加的有趣。

蕭鐵冷看完了文書,對著這名黑袍講師點了點頭,又重新坐了下來,轉頭看向薛萬濤。

薛萬濤看到了這名黑袍講師冰冷不屑的目光,也看到了林夕的得意,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卻是冷漠的笑了起來。

若是在之前,他或許對青鸞的人終究是要保持著敬畏,但是此刻在他的心中,他和林夕之間,注定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所以他根本不用因為青鸞講師的到來而顧忌什麼。

“林夕,你是不是要說你之前從未見過我?”他冷漠的笑著,看著林夕,冷冷的質問道。

林夕很自然的點了點頭,道:“是啊。”

“我要的便是你這句。”薛萬濤也笑了起來,看著林夕道:“既然這十幾日你一直都未現身,既然我們之前從未見過,按理我便絶不可能知道你的修為,更不可能知道你身上的傷處了吧?”

青鸞講師的神色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像走累了,歇著的平常表情,似乎這一切真和他無關,姜笑依和邊凌很卻是心中都一緊,若是林夕衣內有什麼大傷,這的確很難找到理由辯解。

林夕的神色也古怪了起來,他看著薛萬濤,認真的說道:“你這是在找死。”

蕭鐵冷的眉頭猛的一跳。在場所有官員的心中也都是猛的一顫,就連這名青鸞黑袍講師郭放鷹的眉頭都是微微的跳了跳。

薛萬濤冷笑,看著林夕:“在此種場合,你竟敢公然威脅我?”

“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林夕平靜的看著他,道:“憑空污衊我,你難道不是在找死?你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薛萬濤微微的沉下了頭,他看著自己左手的斷掌,聲音卻更加冷厲,“林夕,你方才說是你修為接近突破,所以去野外修行,你之前的魂力修為是魂師中階,照你這麼說,你的修為應該已經突破到了高階魂師了。”

“還有,你不承認見過我,那我應該也不知道你左胸的傷口了…你敢不敢把左胸露出來,讓大家看看,被我刺穿形成的傷口?”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一直都在做著筆錄的官員都抬起了頭來,看林夕如何辯駁。

然而林夕卻是譏諷、挑釁的看著薛萬濤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從哪裡聽說我是中階魂師修為,但即便按你所說,我現在就是高階魂師修為呢?還有,我左胸要是沒有你所說的傷口呢?”

薛萬濤站了起來,冷冷的看著林夕,“你敢不敢現在將左胸露出來?”

林夕撇了撇嘴,不屑道:“我為什麼要露胸?幸虧我是個男的,要是女的,你說讓我露就讓我露?我還說你就是那逃犯,你的屁股上有傷,你為什麼不露出來給大家看看?”

“……”刑司老官員第一時間覺得荒唐,忍不住想笑,卻是又怎麼都笑不出來。

薛萬濤的眼睛卻是微微的眯了起來,緩聲道:“若是大家赤身查檢,我並無意見。”

林夕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他轉頭看著蕭鐵冷,道:“我也沒有意見…但我想知道,若是我證明了他是污衊我,他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蕭鐵冷眉頭蹙了起來,冷聲道:“按雲秦律,按有無悔過表現,輕則入獄兩年,重則入獄四年。”

“這不夠,對於我而言遠遠不夠。”林夕看著蕭鐵冷和在場的所有官員,認真的搖了搖頭,“本來極少有人知道我們是青鸞學院的學生,但是現在連我們老師都驚動了過來。你們也應該很清楚…敵國的修行者和潛隱,最喜歡殺的就是我們這種還未成氣候的青鸞學生。只是一些無端指責,便讓我們從此陷入更危險的境地,或許要讓我們付出生死的代價,只是入獄兩年,這如何夠?”

薛萬濤笑了起來,如狼般看著林夕:“那你想如何?”

“要證明有沒有傷口,只要脫衣。”林夕看著薛萬濤,道:“但要證明修為,可以有很多種方式,最直接的一種便是對敵廝殺。”

“我和你都是修行者,我要和你決鬥。”林夕微微一頓,看著薛萬濤,平靜的說道。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5 10:09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