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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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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21 00:23:56
第十卷:這世間 第四十八章 那一劍之引

要殺死三名恐懼得都甚至無法移動的孩童,畫師甚至不需要用刀。

然而或許心中還懷著最後的一絲僥倖,或許還想給在場軍士造成更大的心理壓力,給李安霆這樣的將領有更多的反悔時間,所以他將鈎鐮刀揚了起來,再狠狠的斬落。

很多站立在最前的軍士都閉上了眼睛,不忍看接下來的一幕。

在前一息,林夕也覺得沒有人能夠阻止畫師,正準備要動用他獨有的能力。

然而就在此時,畫師身後的一道牆壁,陡然出現了一個孔洞。

因為速度太快,所以即便是在這道牆壁和畫師之間的許多軍士,都沒有能夠反應得過來,他們只是覺得好像有一條靛藍色的光,從牆壁裡面穿了出來,然後瞬間從人群中穿了過去,到了畫師的身後。

此刻,唯有李安霆和畫師這種修行者,才感知得出來,這一道驀然從牆壁中破出的靛藍色流光,是一柄靛藍色的,連著一條細細鎖鏈的劍。

這一瞬間,畫師手中的鈎鐮刀沒有再往女童的脖頸斬落,而是瞬間往後反斬出去,且在他魂力的急劇貫注和包裹之下,這柄鈎鐮刀也瞬間變成了一柄光刃,一柄承受不住魂力的力量而在飛快裂解的光刃。

因為已經接近大國師巔峰,已經可以感覺到和聖師之間的差距,所以此刻畫師也可以感覺得出來,發出這一劍的人,還不是真正的聖師。

但他同時也感知得出來,對方的修為,已經遠超了自己,幾乎就到了聖師的那一個門檻上,如果說他的修為和聖師之間還隔著一座大山的話,那這人的修為,是已經到了大山的山頂,只需要一些下山的時間,便可以成為真正的聖師。

而且…這一劍,似乎比起真正聖師的飛劍一擊的力量還要強大。

因為即便是真正的聖師,也不可能將所有能夠迸發出來的力量,貫注到飛劍的一擊之中,然而此刻施劍的這名修行者,卻似乎通過那一條細細的鎖鏈,將全部的力量,都貫注到了這一劍之中。

這一劍,就像是挾著一座山,挾著一個國壓來。

這一劍,給畫師的感覺,若是落在他的身上,不會是一個劍洞,而是會將他的身體,全部摧毀成碎末。

畫師想要活下去,所以他才會以殺死一名女童的手段,來逼迫圍住他的雲秦軍隊,所以此刻,他也顧不得再殺死那一名女童,只是想要擋住這一劍。

“喀”的一聲悶響。

畫師手中的鈎鐮刀斬中了靛藍色的劍身上,然而讓畫師瞬間渾身僵硬的是,他所預計中的事情一件都沒有發生。原先匯聚在靛藍色劍身中的恐怖力量,卻是突然就消失了。

連著靛藍色長劍的鎖鏈,卻是陡然伸長一般,卷在了他的身上。

那股恐怖的力量,卻是出現在這鎖鏈之中。

畫師的身體,瞬間就凌空飛了起來,被這根鎖鏈扯得發出了骨裂的聲音,扯得飛出,狠狠的撞在了這柄靛藍色長劍刺出的牆壁上。

“轟”的一聲爆響。

牆壁四分五裂,全部倒塌。

不等畫師起身,就在畫師口噴鮮血之間,鎖鏈微微鬆開,那一柄靛藍色長劍,卻是倏然揚起,落了下去。

就像是畫師之前揚起的鈎鐮刀一般,揚起,然後斬下。

畫師的頭顱飛了起來。

一股血泉,從他的脖頸之間,噴射了出來,匯聚著魂力,又沖塌了半邊已經搖搖欲墜的屋面。

塵煙和血霧落下之時,驚駭的雲秦軍人才紛紛反應了過來,有十餘人衝上去護住了那三名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只是因為驚嚇過度而暈厥過去的孩童。

所有這附近的雲秦軍人看到,這倒塌的平房內除了畫師的屍體之外,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他們的震驚的目光繼續往前,依稀看到,在隔了一個天井之後的一間平房之中,閃著一名身穿著素色棉袍的安靜男子,那一柄靛藍色的長劍,此刻已經在他的手中。

一時場中又安靜下來,唯有些沉重的喘息聲。

李安霆看著那名不知道何時潛近來,距離畫師的屍首都還超過三十步的身體頎長的男子的身影,眼睛不自覺的微微眯了起來。

對於這名男子,他的心中有著油然而生的最真敬意,因為沒有這名男子,今天這三名無辜的孩童必將死去,然而李安霆也是不弱的修行者,他也可以肯定,這名男子方才的一擊,和雲秦修行者有著很大的差別,尤其是那連著鎖鏈的靛藍色長劍…這似乎,是大莽的強大修行者,才有可能擁有的東西。

在心念電閃之間,李安霆鄭重的對著這名提著靛藍色長劍的男子深深躬身行禮,致謝。

但在行禮之後,他的面容便也再次變得平靜沉冷,“你叫什麼名字?”

手持著靛藍色長劍的湛台淺唐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在之前未下決定的每一息時間裡,他都覺得自己在做著這一生之中最艱難的事情,但此刻這一劍真正的刺出之後,他的心中便變得平靜,反而變得輕鬆,“我叫杜思國。”他看著李安霆躬身回禮,道。

李安霆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所有隷屬於朝堂,或是一些官員和富豪的門客,只要是已知的修行者,在通關進入城門時,就會被城防軍記錄下來,上報至鎮守軍軍部,他便自然會知道。

修行者在人世間畢竟是異類,雲秦軍方會對修行者始終保持著關注。

但杜思國這個名字,對於李安霆來說卻是全然陌生,也就是說,這是一名不屬於朝堂,且之前一直沒有表露出自己修行者身份的隱藏修行者。

“我需要核查你的身份,需要你配合。”

於是李安霆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看著眼前這名不管到底是什麼身份,都值得他尊重的修行者,緩緩的說出了這一句。

湛台淺唐自然明白李安霆的意思,但他卻也沒有反抗,只是在心中微微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好。”

“抱歉。”

李安霆認真的說了這兩個飽含著很多層意思的字,對著身旁的數名校官揮了揮手。

這些校官也都對著湛台淺唐頷首行禮,接著開始傳遞一些軍令。

六名沒有傷在畫師手上的青狼重鎧軍士首先聚集到了湛台淺唐的身邊。

一些重鎧騎軍開始聚攏過來,一名步將客氣的讓湛台淺唐先行交出了手上的靛藍色長劍,然後至少在數百名軍士的簇擁下,這支雲秦軍隊開始將湛台淺唐押送至鎮守軍的軍營……林夕在無人注意的閣樓之中站了起來,他蹙著眉頭,眺望著這支依舊如臨大敵的軍隊將湛台淺唐押送離開。

因為已經見過不少和大莽有關的修行者的出手,所以此刻他雖然不知湛台淺唐的身份,但是他卻有六七分可以肯定,湛台淺唐應該是出身於大莽的修行者。

此刻讓他痛徹心扉,恨之入骨的聞人蒼月,便是在大莽,且會和雲秦開始一場大戰,按理來說,他也應該十分痛恨來自大莽的修行者,然而此刻,他對於軍隊押送中的湛台淺唐卻是沒有任何的恨意,反而有著很奇怪的情緒。

在方才那種情形下,只是為了三名雲秦的孩童,無論是以任何目的來清遠城的大莽修行者,便都不應該出手。

然而這名身穿素色棉袍的男子,卻還是出手了。

軍隊開始撤離,一些刑司的人開始接管,開始封鎖戰鬥發生的街巷。

因為不在戰鬥發生的區域之中,所以林夕沒有任何難度的離開了閣樓,遠離了這片他選定的街巷,低著頭漫步在清遠城的街頭,開始思索著接下來自己要做什麼。

原本在他的計劃之中,是先利用畫師殺死蘇仲文,然後在畫師逃脫的過程中,設法告知畫師,張靈運已經做了些安排,可以幫他逃出請遠城,讓畫師遁入張靈運的官宅。接下來,他便可以設法讓人發現畫師和張靈運的關聯。

但是他還是有些低估了雲秦軍隊對於單獨修行者的戰力。

現在畫師一死,要對付張靈運,便又是個難題。

林夕蹙著眉頭,慢慢的走著,慢慢的想著。

他一時沒有想出什麼完美的好辦法,但卻是又想到了湛台淺唐的那一劍,他的眼光閃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些自嘲的意味,他呼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輕聲自言自語道:“像他這樣不能出手的人都出了手…我明明自己都說過,面對那樣本身便無視律法的人,只要不被發現,沒有證據,便不算是違法…張靈運都敢找來畫師,林夕,你能出手,你又有能夠重來,保證不被人發現的機會…你又在猶豫和顧忌什麼,你何必挖空心思想這麼多?”

自嘲的說了這些,不再因為一個對於他而言只是小腳色的人多費腦子之後,林夕的心情陡然變好了些。在隨意的走進前面不遠處一家麵舖,吃了一碗熱湯麵之後,林夕又決定,自己至少要弄清楚方才那名出手的男子的身份,至少如果不是自己的敵人的話,便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雲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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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這世間 第四十九章 行走在黑暗之中

夜晚,夜深人靜,是修行者進行冥想修行的最好時候。

張靈運是出身於雷霆學院的修行者,他自然知道修行的重要,然而今夜他是怎麼都無法靜下心來,進入冥想修行。

畫師是整個棲霞行省都沒有幾個人敵得過的強大修行者,像畫師這樣的人物,除非是刑司的大修行者或是中州城的皇庭供奉已經盯上了他,否則整個雲秦帝國,都是來去自如,要殺死一個商號的掌櫃,在他看來本身就是跟捏死一隻雞差不多的事情。

但畫師怎麼會和柳家的謀士撞到了一起?

現在畫師雖然已經被擊殺,但張靈運很清楚蘇仲文是柳家最看重的謀士,這樣一來,柳家追查下去,今後不知道會不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麻煩。

千里之提,潰於蟻穴,一想到朝堂之中的有些大人物,往往便是因為一個疏忽,或者一件極小的事情牽扯起來,最終被迫下台,導致極慘的結局,又想到這件事情,都是由自己想要對付陳妃蓉牽起,張靈運心中便更是煩躁憤怒異常。

突然,他的耳朵微微的一動,聽到了外面屋簷上似乎有些輕微的聲音發出。

“啪!”

他的手馬上落在了身旁的綠鯊皮刀鞘上。

但這一聲輕微的聲音發出之後,他卻是再沒有聽到什麼異動。

“沒有什麼,應該就是和上次一樣的野貓,這是官宅,外面都有軍士守衛,且距離鎮守軍軍營都不遠,怎麼可能會有人敢來。是我怒火攻心,有失鎮定。”感覺沒有什麼異常,張靈運的心中安定了下來,隨後卻是又猙獰的冷笑,自語了起來:“想到畫師這朝廷重犯,卻是提醒了我…陳妃蓉,難道你以為我就對付不了你了?也用不著殺死,我到時便安排一名重犯,混入你大德祥,到時便治你窩藏重犯之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一天,我還是要你在我身下求饒!”

“哢嚓!”

但就在此時,他這間房門突然一聲裂響,門栓被人由外往內一下震斷,一人隨著分開的房門,一步便跨入了房內。

“你是誰!”

張靈運的動作遠遠超出一般人的想像,唰的一聲,便已拔出了刀來。

這是一柄白色的長刀,刀身上細密精美的百鍛鋼紋清晰的顯現出來,而刀身中央至刀柄,卻是一條條金色的,如扭曲閃電一般的符文。

這柄刀一拔出來,刀光耀眼,黑暗的房間之中,便似閃電閃亮了一下。

但就在他這拔刀的一息之間,他就把一聲厲喝的下半句硬生生的吞進了肚裡。

因為這人只是一步跨入房門,還沒有做任何的動作,一股強悍至極的鐵血、狂躁的氣息,便已充斥了整個房間。

這是一種經歷過無數場生死廝殺,經歷過大軍絞殺,才會擁有的屍山血海的氣息,而且張靈運可以肯定,對方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上,唯有到了國士階之上,魂力流散出來,壓迫空氣,才會造成這樣可怖的氣勢。

張靈運知道,面對這種修為和戰鬥技巧都遠超自己的修行者,若是自己瞬間使得事情變得不可逆轉,馬上生死廝殺的話,在外面的守衛衝進來之前,自己恐怕就已經被這名修行者殺死。

這震門而進,此刻在張靈運的眼中,臉蒙著一塊黑布的修行者,自然就是林夕。

見到張靈運的一聲厲喝戛然而止,他卻是冷淡的出聲:“我原本只是想簡單的殺了你…但只可惜你剛剛不該說那樣一句話,不該被我聽到,所以我現在改變了主意。”

在冷淡出聲的同時,林夕也沒有絲毫的停留,身形繼續往前,整個房間之中如同驟然颳起一陣大風,吹得林夕如風中的落葉,一下就到了張靈運的面前。

“你只是國士階的修為,即便能殺了我,難道能逃得出去!”

一聽到林夕第一句話出口,張靈運就已經感覺到林夕身上的凜冽殺意,知道事情已經沒有任何的迴旋餘地。

就在這一剎那,張靈運手中長刀上的符文全部充斥金色的雷光。

但這雷光只是閃亮了極短的一瞬,原來在這極短的一剎那,張靈運是作勢匯聚全身的魂力,要朝著林夕一刀斬出,但這實際只是虛招,他直接就將手中的這柄魂兵長刀,朝著林夕猛烈的投擲了過來,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一縮,居然是在地上極快的滾過,想要一下逃出這間房間。

“怎麼可能!”

但也就在這一瞬間,張靈運的腦海之中,只是充斥滿了這樣的一個念頭。

他眼睛的餘光之中,看到一隻腳猛烈的踐踏了下來,在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之前,帶著強大的力量,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喀嚓”一聲。

張靈運的半條脊骨,直接被踏得粉碎!

“咄”的一聲,失去魂力貫注的長刀,和林夕插身而過,釘在了門旁的牆壁上。

這一瞬間,張靈運根本想不明白,為什麼對方在交手的瞬間,竟似完全清楚自己的下一個動作,但他明白,對方只是一個照面,簡單的一踏,就重創了自己。

而且他同樣清楚,脊骨對於修行者而言,是人體內的一條“大龍”,這條最為重要的骨骼完全碎裂,不僅是相當於毀了修行者的戰力,還是徹底的毀了修行者的行動力,他即便是能夠活著,下半生恐怕也只能在癱瘓中度過。

對方這一腳,明明有能力直接將他一腳踏殺,但卻只是徹底踏碎了他半條脊骨,便是要他生不如死的癱著。

“啊!”

所以只在這一瞬,明白這些的張靈運,前所未有的淒厲慘叫起來,瘋狂的慘叫起來。

然而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林夕的第二隻腳也落了下來。

這一隻腳似乎力量並不大,但卻正好踩踏在他的下身。

“喀!”

張靈運的耳中,似乎聽到了踏破雞蛋般的聲音,然後他的身體便整個一僵,在下一息,他便直接因為過度的恐懼和疼痛而暈厥了過去。

林夕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也沒有絲毫的停留,轉身走出了這間房間。

因為他和張靈運交手的動靜,因為張靈運昏死過去之間那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這一片官宅都被驚動了。

一盞盞燭火在房中亮起,外面的守衛響起了鳴金示警聲。

很快,數支小隊快速趕來,同時對這片街巷進行封鎖,搜查。

但林夕卻只是不緊不慢的行走在黑暗之中,如一切和他無關一般,閒庭信步的穿過一個個庭院,一條條巷道。

他好像變成了一個透明人。

有數次,他剛剛走過,搜查的軍士便也已經到了,有數次,搜查的軍士剛剛搜查離開,他便出現,經過那裡。

他就這樣不徐不緩的遠離了這一片官宅,扯下了臉上蒙著的黑布。

“我怎麼沒見過你…你是誰?”

在一處燈火通明的街道中,有一個人撲到了林夕的身前,吃吃的笑著,對著林夕說了這一句,又滾在了林夕的腳邊。

有幾個人馬上從臨街的鋪子裡跑出來,將滾在地上似要睡去的人攙扶回去,並不時對林夕表達著歉意。

這是一名喝醉了酒的普通醉漢。

在先皇和張院長商定的制下,雲秦民風開放,從未有宵禁之說,不限帶兵刃,也不限夜間豪飲。

面對這樣一名和三五親朋喝醉了的,連自己都快不認識的普通醉漢,林夕當然沒有必要回答他的那一個問題,沒有必要回答自己是誰。

然而在這名醉漢被攙扶走之時,林夕卻是微微的一笑,用唯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輕聲回答道:“我是一名祭司。”

……

……

被黑夜籠罩的軍營之中,李安霆低沉的咳嗽著,用手不停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在圍剿畫師的過程中,也體現出了強大統軍能力的他的副將墨青鋒以及數名軍中統領也都坐在他下首的座位上。

湛台淺唐化名的“杜思國”的身份沒有任何的問題,但是有證據表明,這名應該是錢塘行省的小商販,卻是到了中州城,然後又一路不停的到了清遠城。修為和行徑,與身份不符,便是大問題。對於李安霆等人而言,只直接的判斷,便是這名出手殺死畫師的人,是一名取代了杜思國身份的敵國修行者。

“大人,是否讓刑司的人開始動刑?”

墨青鋒看著身體和精神狀況都十分不佳的李安霆,忍不住出聲問道。

李安霆自然知道,此刻在這名敵國修行者一口咬定自己是杜思國的情形下,最常規的手段和程序,便是開始動刑逼供。

然而在沉默了片刻,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之後,李安霆卻是搖了搖頭,道:“算了。”

“算了?”

墨青鋒和數名將領都是一愣,面面相覷,不能明白李安霆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便說此人修為太高,牽涉可能極大,明日便押送去省城。”李安霆看了自己這幾名部將一眼,嘆息道:“放自然不可能放他…但他為了三名雲秦孩童出手,就算要動刑,我也不願意在我這裡動刑,讓我看著他受刑。”

墨青鋒和數名將領都不再多說,只是都點了點頭,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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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這世間 第五十章 化成投石車的馬車

清晨,大德祥的一列馬車在清遠城城門通關,離開清遠城。

和往常相比,城防通關的搜查明顯嚴苛了許多。

在出了清遠城的城門之後,陳妃蓉微微掀開了車廂上的簾子,往外看了一眼,看著城門口有些積壓的人群,轉頭看著車廂中的林夕微笑道:“大人…方才那些城防軍看著你的目光,似是將你當成了小白臉。”

林夕道:“我的臉現在的確很白。”

“看來你的心情很好。”陳妃蓉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只是這句笑話有點冷。”

林夕也微微一笑,點頭:“我的心情是很好,因為我覺得我正在成為夏副院長希望我成為的那個人,我也喜歡成為這樣的人。”

陳妃蓉認真了起來,看著林夕,道:“什麼樣的人?”

“一個可以教會人敬畏的人。”林夕看著陳妃蓉道:“一個像張院長一樣,可以讓人知道什麼叫做敬畏的人。”

陳妃蓉點了點頭:“你居然把自己比成張院長,這口氣可是有點兒大。”

“也就是在自己人面前我才這麼說說。”林夕也點了點頭,“我的修為還是不夠…不過要是強到能夠殺死聞人蒼月,到那時,應該也差不了多少了。”

陳妃蓉想了想,道:“是差不了多少了。”

林夕看著她,道:“等會途中我要單獨離開。鎮守軍之前有一支押運隊伍出了城關,如果我猜的不錯,應該是押著昨日那名大莽的修行者離開。我想跟上去看看。”

“那你還會回大浮集鎮麼?”陳妃蓉的面容驟然變得安靜了下來,看著林夕柔聲而認真的問道。

林夕點了點頭:“不出意外…只要我不暴露身份,便會回來,還有南宮未央那邊的事,我要安排。”

“那我在大浮鎮等著你。”陳妃蓉頓時笑了起來,面容說不出的明媚。

林夕看著她明媚的面容,輕聲道:“早走晚走…有很大區別麼?”

“當然有。”陳妃蓉明白林夕總有聚散的意思,但她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溫柔道:“這半年多,對於大人來說是很黑暗的一段時光,但對於我來說,卻是一段很光明的時光。”

……

……

清遠城往東,有一個小湖。

湖水就像陳妃蓉有些時候的目光一樣明媚。

林夕就在這個小湖附近,追上了押送湛台淺唐的隊伍。

雖然因為湛台淺唐的配合,以及軍方對於他的尊敬,再加上還沒有百分之百的證據證明他就是一名大莽修行者,所以軍方沒有給湛台淺唐上專門用於鎖修行者的玄鐵重鐐,但因為湛台淺唐在殺死畫師時表現出來的恐怖力量,他還是不可避免的被軍方“請”入了特製的囚車。

這囚車的整個車廂都是用一尺厚度的精鋼打造,只是開了幾個小小的氣窗,僅能容納兩三個人坐在裡面,連站都沒辦法站,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長方形的,放置魂兵重鎧的箱子。

但是這個“箱子”卻是因為車廂板的厚度太過驚人,所以極其的沉重,一路上,都是輪流用六匹馬拖著,才能保持較快的前行速度。

雲秦軍隊從不畏懼修行者,但也從不低估修行者的力量。

在這輛囚車的周圍,始終分佈著四輛馬車。

這四輛馬車上,坐著的都是四名身穿青狼重鎧的重鎧軍士。

若是稍有變化,這四名重鎧軍士將會第一時間驅動魂兵重鎧,飛撲上去。

這四輛馬車的前後,還有數輛貫月弩車,弩車都已經調校好了,全部是對準著這輛囚車。

除此之外,一列兩百餘人的重鎧騎軍,也是武裝到了牙齒,除了拋網、鈎鐮等專門用於對付修行者的東西之外,手臂上還裝著特製的弩機,這種弩機射出的不是普通的弩箭,而是連著鋼索的鈎箭。這種鈎箭即便無法直接擊中移動速度驚人的修行者,在一瞬間,也能在修行者身外布出一片縱橫交錯的鋼索陣,極大程度的限制修行者的行動。

雲秦軍隊最常用的做法,是先行拋出一張張拋網,然後再射出這種鈎箭。

除了這些明面上的力量之外,還有兩輛普通的馬車,跟隨在隊伍的中列。

這種隊伍中的馬車,一般都只意味著修行者的存在。

因為修行者,永遠是對付修行者最有效的武器。

林夕就在小湖邊上的一片小樹林中,端詳著這列押送湛台淺唐的隊伍。

他的目光,卻是不由自主的轉向了這支隊伍前方的官道,在距離這支隊伍已然不遠的官道旁,有一座不算高,但長滿毛竹的土包,在另外的一側,卻是一片荒木林。

以他的感知,還不可能感知得到那處地方的氣息,但那處地方,以他的目光而言,卻是極其適合發動突然襲擊的地方。

他見過湛台淺唐的出手,在他看來,像湛台淺唐這種接近聖階的修行者,必定會有非同一般的身份,無論湛台淺唐是因為什麼原因來到雲秦,總不可能就這樣甘心陷於牢獄。而要想逃脫,便唯有在這路上才有機會逃脫。

…….

就在林夕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這列隊伍前方官道兩側的區域時,這列隊伍之中,兩輛普通的馬車中,傳出了一絲響動,隨後車門簾子一動,一名女子便出現在了車頭。

這名女子二十七八歲的面目,身穿一件淡黃色的襖子,腳下穿著一雙淡青色的長靴,靴面上還嵌著幾顆玉石,顯得十分華麗。

她的五官稜角分明,一眼就給人一種英武逼人的氣息。

而最為引人注意的是,她的身後,還背著一柄有些過分寬大,金色金屬鞘殻的長刀,閃著森冷的光澤,這又無形之中使得她少了幾分柔美,多了幾分剛硬和冷傲的氣息。

“雷姑娘。”

統領這支軍隊的,正是清遠城鎮守軍的第二號人物墨青鋒,一看到這名女子從車廂中步出,渾身披著重鎧的他頓時驅馬上前,頷首行禮,準備問詢有什麼不對。

“讓軍隊警戒。”

這名女子的作風極其乾脆,只是看了墨青鋒一眼,還不等墨青鋒主動開口,便已飛快說了一句,並馬上低聲解釋道:“以我的修為,雖然還感知不到有什麼古怪,但是我感覺到囚車裡面的修行者身上的氣息有些波動。他的修為,在我們所有人之上,或許便已經感覺到了什麼。”

墨青鋒一夜之間,只闔眼了不到一個時辰,但此刻臉上卻是不見倦容,聽到這名女子如此說法,他面色頓時微微一變,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話,便握拳上舉,發佈了全軍戒備的命令。

也就在此時,前方的官道上,陡然傳來了一陣如雷的馬蹄聲。

一輛速度驚人的馬車,出現在他們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這列四匹駿馬拖著的馬車,只是一個平板的板車,上面裝載著的,卻是完整的一塊大石。

眼看四匹駿馬渾身都是熱氣騰騰,身上的肌肉都一塊塊鼓起,明顯是在馬伕的驅使下,接近了極限,才能拖動馬車,以這樣的速度狂奔。

這樣一塊大石,要多少的份量?

這樣一塊完整的大石,是要用來做什麼?

“停!”

最前方的一名校官,幾乎在看清這輛馬車的瞬間,便發出了一聲嚴厲至極的呼喝,並毫不猶豫的拔出了身側黑色長刀,一馬當先的疾馳迎了上去。

在他看來,不管這樣的一塊整塊大石能夠用來做什麼,以這樣的速度驅使馬車,只是拖這樣的一塊石頭,便是極不正常。

“吁!”

趕著這輛馬車的車伕似也十分配合,雙手一扯,四匹馬猛然頓住,前蹄都高高揚起,然而就在這馬車猛的一頓的瞬間,車頭上的車伕身上,卻是瞬間發出了一圈淡黃色的,唯有修行者才會發出的光亮。

“轟!”

一股強大的力量,瞬間從他的體內轟出,他的整個人微微的跳起,然後所有的力量,砸在了車頭前方。

四匹馬同時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鳴。

在這名修行者的全力一壓之下,後方馬車車身鏗的一聲金屬震鳴,車上的那塊大石,竟然是呼嘯而出,拋向了空中,又帶著恐怖的風聲,朝著隊伍中狠狠的墜落。

這輛馬車,竟像是一架改裝了的投石車,而強大的驅動力,不僅來自車頭那名修行者和四匹馬的衝力,還在於車身上的一些機括的瞬間推動。

“噗!”

兩名躲避不及的重鎧騎軍在巨石下直接化成了一灘破碎的血肉,那種輕易碾壓血肉爆裂的聲音,甚至掩蓋了兩名重鎧騎軍身上和座下馬匹身上的金屬重鎧的碎裂聲。

在瞬間轟殺了兩名重鎧騎軍之後,這塊大石餘勢未止,還在往前滾動。

而這塊大石的前方,便是那困著湛台淺唐的囚車。

墨青鋒旁的英武女子眉頭一跳,正待出手。

“轟”的一聲,她身後那輛馬車的車門,卻已然炸裂開來。

一名身穿淡灰色棉襖,帶著一頂嵌著白玉的文士帽的威武老人,瞬間就到了囚車和巨石之間,一聲大喝,雙手按在了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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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22 01:42:08
第十卷:這世間 第五十一章 湛台淺唐的請求

只聽一聲悶響,在這名老人的一按之下,這塊大石下部沉入了一些泥中,竟是再往前滑了數尺,便停了下來。

但一按停這塊大石,這名威武老人的臉上卻是沒有絲毫得意的神色,相反,他的臉上反而出現了些驚懼的神色,兩個眼睛的眼皮都猛烈的跳動起來。

拋開那名驅趕馬車的修行者不計,就在官道一側的荒木林中,就已經衝出了一條條如同魔神一般的身影。

這一瞬間在所有人的第一印象之中,在荒木林中衝出的這些身影之所以如同魔神,並非是因為他們都用黑色面罩蒙面,而是因為,他們的速度太快,衝擊時身上所帶的力量,又顯得太過驚人,帶出了一陣陣恐怖的氣流和破空聲。

這些從荒木林中衝出來的人,全部都是修行者!

軍隊之所以能夠在修行者的面前保持驕傲,那是因為有強大的軍械,還因為有壓倒性的人數。

在世間,修行者的數量,畢竟是極其的稀少。

然而此刻,從荒木林中衝出的,卻一共有十七人。

“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一瞬間,即便是作為這支押送軍統帥的墨青鋒都因為太過震驚而有些莫名暈眩的感覺,雖然明知道自己的問題不可能得到答案,他還是忍不住朝著身旁的囚車喝出了這一句。

這裡畢竟不是龍蛇邊軍或是千霞邊軍,而是在雲秦帝國的內地。

能夠深入帝國的敵國修行者,比起在邊塞活動的敵國修行者要更加寶貴。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這十七個從荒木林中衝出的修行者,看上去還根本不是那種低階的普通魂士、魂師階的修行者!

這麼多數量的強大修行者,足以讓自己這樣一支不滿三百人建制的軍隊遭受滅頂之災。

“放我出來。”

在墨青鋒有些眩暈般的感覺之中,他卻聽到囚車的車廂之中發出了一聲嘆息,“這和你們無關,他們不是來救我…是來殺我的。”

這一刻,墨青鋒出現了些微的猶豫。

他直覺自己應該相信囚車中的湛台淺唐的話,但他是雲秦軍人…不管這些修行者是來殺湛台淺唐,還是來救湛台淺唐,湛台淺唐必定是別有身份的大莽修行者。

只是這一猶豫,天空之中,便響起了一聲淒厲的破空聲。

一枝黑色的精金箭矢,已經瞬間降臨下來,射向他的心臟!

墨青鋒是此時軍中除了那名郡守府的雷姑娘和刑司徐大人的門客洛先生之外的最強者,然而面對這一箭,他竟是無法直接閃避,只來得及往上做了些躲閃。

黑色的精金箭矢狠狠的刺在了他左肋上,箭身在劇烈的旋轉之間,鋒利的箭簇硬生生的刺破了他身上的金屬鎧甲,然後繼續絞碎了他的血肉,急劇深入。

就像被一個鐵鎚砸中一般,墨青鋒從馬上墜落,就像一座房屋倒塌一般,濺起無數塵土。

他的金屬鎧甲上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內裡血肉模糊,鮮血從中狂湧而出。

若不是有著這件鎧甲,即便躲過了致命要害,這一擊恐怕也會直接將他的內臟完全撕裂,將他射殺。

“殺!”

墨青鋒重創倒地,數名校官便按照軍中慣例,同時急劇的接過了指揮權,發佈了命令。

一張張寒光閃爍的鋼網拋飛了出去。

天空之中頃刻就變得黑沉了下來,在一張張鋼網拋飛出去的瞬間,所有的重鎧騎軍,全部朝著那十七名修行者衝來的方位,扣動了裝在臂上的弩機。

一陣恐怖的金屬震鳴聲中,天空之中驟然多了無數金屬的絲縷。

密密麻麻的金屬絲縷以更快的速度穿過了鋼網,有些則釘在鋼網上,帶著鋼網以更快的速度墜落,朝著那十七名修行者壓下。

“錚!”“錚!”“錚!”….

一團團火光在頃刻間炸起。

一道絶快的身影,竟是瞬間連破六七張鋼網,直接衝出這些拋網籠罩的區域,衝到了軍隊的邊緣。

“殺!”

頭戴鑲白玉文士帽的洛先生先是驚懼,此刻看到這樣的景象,便知道今日若是無法將這些修行者分割襲殺,自己今日這行人恐怕一個都活不下來,一念至此,他也全部豁了出去,一聲大吼之間,雙手從腰間一抽,一拼,卻是兩截短棍旋在一處,變成了一根長棍。

他一步便騰空飛躍了上去,一棍朝著最先到達陣前的那名修行者擊下。

他是軍部託了刑司的關係,借調過來的國士階修行者,這一棍擊下,只見整根混金色的棍身上都泛出一圈圈如祥雲般的光紋,剛剛揮擊下去,地面上的塵土都已經被強大的氣流吹得往兩邊破開,氣勢真是驚人至極。

對於他而言,只要能夠阻得這名修行者一阻,身旁那些剛剛拋網,射弩的軍士才能有時間拋出鈎鐮刀。

但是,他這一棍才剛剛落下,一條刀光就像一條銀河反捲上來,快得連他都根本沒有辦法反應。

“嗤!”

好像只是割破了一層紙。

這名刑司大員的供奉的一條手臂,直接被斬落,剩餘的一條手臂也無法握得住重量驚人的長棍。只見一根混金色的長棍連著一條斷臂,飛了出去。

所幸在這一瞬間,洛先生下意識的往後一個翻滾,滾到了後方兩名重鎧軍士的馬腹下,這才躲過了繼續潑灑的刀光。

也就在這名供奉剛剛感到後怕,感到斷臂的疼痛之時,那刀光閃動,他上方那兩名重鎧軍士的頭顱,便已經飛了起來,兩股鮮血如噴泉一般,往上噴出。

也就在此時,那名英武的女修行者,清遠郡守府的供奉雷靜一聲厲喝,也已經到了對方修行者的身前,一刀斬出。

她這一刀斬出,卻是整條手臂急劇震動,抖出一蓬刀花,極寬極厚的金色長刀上電弧跳躍,形成了一片金色流瀑般的閃電弧光,正是雷霆學院的“潑雷”刀勢。

雷霆學院的上等魂兵,都採用真龍山上的真龍雷金煉製,都能激發閃電、雷光,雷霆學院的戰技之霸道,也在於不僅是魂兵有極大的殺傷力,被這魂兵上散發出來的電光衝到,敵對修行者,便立時要受不小的損傷。

面對這名顯然也出身於雲秦雷霆學院的女修行者的一刀,對方這名刀勢極快的修行者也沒有硬接,只是後滑一步,避開了這一刀。

雷靜這一刀斬空,整個身體便轟的一震,一步朝前踏出,正想施出雷霆學院的狂雷九斬。

這狂雷九斬就是在頃刻之間連踏九步,連斬九刀,不僅在雷霆學院特有的發力技巧之下,一刀比一刀更加暴烈迅疾,而且最為強大的是,連續九刀下來,帶起的雷光濃烈到一定程度,會自然聚整合一個個雷球。以刀勢引動,將這些雷球朝著對方拍飛而去,即便是高出一階的修行者,也未必能夠抵擋得住。

也唯有在學院期間表現出色,積累了大量戰功的雷霆學院精英學生,才能夠修習到這種源自皇族長孫氏的戰技,才能得到用真龍雷金煉製的雷霆魂兵。

然而就在雷靜這一步朝前跨出之時,她的心頭陡然一震,心生警兆,整個身體都借勢往下一伏。

“嗤啦!”

幾乎就在她這一伏身的瞬間,一支黑色的精金箭矢,貼著她的背部飛過,在她的背上切出了一條兩寸來長的淺淺口子。

“啪!”的一聲爆響。

在一匹馬身下的洛先生見勢不妙,顧不得斷臂處的鮮血噴湧,拚命發力,用肩猛的一扛上方馬身。

這匹重鎧軍馬被他全力一撞,肋部骨骼也不知道斷了幾根,發瘋般的往前狂奔而去。一頭撞在了前方那名修行者朝著雷靜斬至的刀光上。

在快到連洛先生都幾乎難以看清的刀光之下,軍馬的頭顱直接像被一條光線切過,分開了兩半。

下方雷靜雖未被這一刀直接斬中,但兩隻飛揚的馬蹄幾乎就踏在她的身上,單手在地上一撐,翻滾出去的瞬間,這名英武的女修行者已經臉色十分蒼白,渾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她十分清楚,即便沒有遠處那名箭手的威脅,光是眼前這一名刀法快到難以想像的修行者,以她和洛先生都根本沒有辦法匹敵。

“嗤!”“嗤!”“嗤!”….

在一陣陣鈎鐮刀拋出的破空聲中,所有的重鎧騎軍已經朝著那十幾名修行者開始了衝擊。

這種衝擊完全不是正常的交手,而是鐵血的搏命。

在兩個波次的拋網和索箭之下,那十幾名修行者竟是一個都沒有倒下,此刻這重鎧騎軍,完全就是以衝撞之勢朝著這十幾名修行者撞去。因為地上已經到處都是縱橫交錯的鈎索等物,所以在接近這些修行者的瞬間,已經有許多馬匹的前蹄被瞬間切斷,發出慘烈的嘶吼聲。

然而所有的重鎧騎軍的面色卻依舊森冷,他們依舊將座下的馬匹驅使到最快,以馬匹的身體和自己的身體,朝著面前的那些修行者撞去。就連那些衝在最前,座下馬匹前蹄被切斷,往下栽倒的瞬間,鞍座上的重鎧騎者都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朝著前方的修行者投擲出了手中的重型兵器。

“轟!”

就像一堵黑色的鐵城牆撞擊到了那十幾名修行者的身上。

這一瞬間,即便是先前在鐵網和索箭之中都能逃脫的修行者,也有數名無法躲避迎面湧來的鐵流,被撞得口中鮮血狂噴,往後倒飛而出。

但同時,也有更多的馬匹嘶吼到底,有更多重鎧騎軍的鮮血和殘肢,飛灑出來。

在這樣慘烈的景象之中,囚車內裡的湛台淺唐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極低的嘆息。

他是大莽人,然而此刻,卻反而是這些鐵血的雲秦軍人,在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在抵擋著這些要殺死他的人。

“放我出來!”

在忍不住一聲嘆息之後,他通過囚車上的通風口,看著囚車旁被一箭重創的墨青鋒,再次發出了真誠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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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這世間 第五十二章 回到修行者世界的箭手

墨青鋒勉強用止血繃帶捆縛住自己的傷口,卻是無力從地上站起。

他看到了有人如一片羽毛一般,在重鎧騎軍的上方飄過,匯聚成鐵流的重鎧騎軍竟不能阻。

他看到一尊金鐵魔神般的身影在轟然如巨鐘般的震鳴之中,往後倒飛而出,狠狠墜地。

那是軍中身穿青狼重鎧的修行者,然而在對方那名刀光如電般的修行者的一掌之下,這樣沉重的身軀,竟被直接往後震飛而出。

在一開始,他就拒絶了湛台淺唐的請求,按理來說,像他這種心志如鐵,極其忠於帝國的人,是絶對不可能改變先前的決定,將一名敵國的重要修行者放出來的,然而此刻,看到眼前的這些景象,聽到湛台淺唐極其誠懇的請求,他的心神卻是劇烈的震顫起來,卻是掙扎起來,想要打開囚車上的重鎖。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距離他們並不遠的那個土丘上,那名箭手,從始至終都沒有急著發箭,一直在冷靜的觀察著場上的動靜。

這是一名穿著緊身黑皮衣,臉上也蒙著黑色的面罩,身材中等。

他的手中是一具比起雲秦的制式強弓要大出許多的巨弓,弓身通體烏光之中帶著一層黃亮,不像是金鐵,倒像是某種巨大的骨骼製成,弓弦有著金屬的冷光,黑色,但卻是有種始終濕漉漉的感覺,就好像會從中不停的滲出陰冷的細小水珠一般。

在墨青鋒強行支起身體的瞬間,這名冷靜箭手的目光已經牢牢的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這名身穿緊身黑皮衣的箭手穩定的拉開了弓弦,但就在這一瞬間,這名箭手的眼光也劇烈的閃動了一下,整個身體往前方左側橫掠而出,在空中轉身的一瞬間,他手中的箭矢便已脫手而出,朝著身後射去。

已然出現在這名箭手身後不遠處的林夕矮身,繼續進步。

森冷的黑色精金箭矢在林夕的頭頂飛過,連斷三根粗木,射落坡下。

箭手再射,身形還未落地,第二箭已然脫手射出。

林夕側身,繼續前衝。

箭矢和他擦身而過。

箭手落地,略退一步,穩住身形的瞬間再射。

林夕直直前行,第三支箭矢竟從他的手臂和肋下空隙之間射過,非但沒有能夠傷及到他的身體,就連他身上的普通棉袍都沒有扯破。

這三箭之間,林夕已經到了這名箭手的身前。

這名箭手的眼中全是震驚難言的神色,雖箭矢的最大威懾力來自於遠程,但在他這樣的射速之下,越近,自然也越難躲閃。然而這名不知是何身份的修行者,竟似能夠提前感知他的每一箭的具體軌跡一般,自己的三箭,竟然是沒有對他的進擊造成任何的阻礙!

在強烈的震駭之中,這名箭手卻沒有任何的猶豫,弓身一橫,黑色的弓弦像是一柄極細的長劍一般,切向了林夕的脖頸,與此同時,他的右手一抖,一枝已經捏在手中的黑色精金箭矢被他當成梭槍一般投了出來,直刺林夕的胸口。

林夕劇烈前衝的身體猛的頓住。

因為魂力的沖湧,他腳下的泥土如沸騰一般滾沸了起來。

這一止,使得箭手橫切的弓弦距離他的身體還有足足一尺之遙,切了個空。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長劍藉著一揮之勢,將直擊自己身前的黑色精金箭矢擊飛出去。

箭手本不擅長於近身作戰,在這一刻,他下意識的踏前一步,想要繼續搶攻,然而他卻是看到,林夕手中的長劍,在擊飛精金箭矢的同時,竟然也脫手飛了出來。

一時之間,這名箭手只覺得驚愕,只覺得以方才林夕的躲閃和衝勢,以及控制魂力躲閃自己一擊的修為,絶對不可能被自己箭矢的力量震脫手中的長劍。

這一瞬間,他想不明白林夕這一柄劍為什麼會脫手,只是目光下意識的掃向了這柄劍。

也就在這下一瞬,在他還未來得及揮弓之時,他感覺到林夕體內的魂力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噴湧而出。

林夕的整個身體,在他的感知之中,就像是成了一個四處漏風的皮囊。

那柄脫手飛出的劍,倏然匯聚了強大的力量,速度陡然增加數倍,切過了他的喉嚨。

這名箭手只覺得好像一根堅硬粗大的巨木撞上了自己的咽喉,一種難以言語的難受和恐懼感覺充斥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的身體往後退了兩步,下意識的往下看去。

只看見一片扇形般的鮮血,從自己的咽喉中狂噴而出,眼前的世界之中,就像是開出了一朵鮮艷至極的雞冠花。

他想要再仰起頭,看看林夕,看看對方到底是怎麼可能做到這一點。

然而他卻是再也無力抬起自己的頭顱,頽然墜倒在地。

……

林夕抓住了自己的長劍,飛快的插於背上的普通木製劍鞘之中。

這是一名國士階,和他同階的箭手。

從先前這名箭手的施射情形來看,這名箭手除了不可能掌握一些學院風行者特有的箭技之外,在普通的施射|精準度上,完全不亞於之前箭技巔峰時期的林夕。

但是此刻不遠處戰場上的局勢,卻是使得林夕在飛快的抓起這名箭手的弓箭時,才感到了一絲欣喜。

在碧落陵離開之時,學院的“小黑”已經放在了邊凌涵的那裡。而此刻即便有“小黑”在手,如果公然動用的話,也很有可能因此而暴露他的真正身份。

此刻這柄烏骨泛黃巨弓根本不是雲秦國內任何一個學院,任何一個工坊的魂兵,但他只是一握在手中,由弓身上傳來的質感,以及弓身和弓弦上符文中遺留的一些元氣震盪的氣息,他就可以肯定,這必然也是一具不俗的利器。

有這樣的一具強弓,或許便能夠應付此刻眼前的局面。

……

在林夕和這名箭師交手的驚心動魄,但極短的時間內,雲秦軍隊和修行者廝殺的戰場上,又已然產生了很大的變化。

面對強行支起身體,開始開鎖的墨青鋒,那名無論是身形還是用刀都極快的修行者都並沒有阻攔,只是在這極短的時間內,硬生生的將兩名青狼重鎧軍士震倒至口噴鮮血而無法再次站起。

然而讓這名身材瘦削的強大敵方修行者的眉頭也猛然皺起的是…他所預料中的箭矢沒有落下。

墨青鋒應該再次中箭,倒在囚車前方,但卻沒有黑色精金箭矢洞穿墨青鋒的身體,也沒有黑色精金箭矢落到其它地方。

雖說只是一次簡單的襲殺,卻是不知道暗中做了多少的佈置,調集了不知道多少可靠的消息。對於這支押運軍隊的軍力組成,內裡的修行者的實力,也已經是瞭如指掌。所以對於這名敵方修行者而言,那名箭手即便是光明正大的在某處發箭,也是不可能被襲殺,不可能突然無聲無息的。

然而這樣不可理喻的事情,卻是陡然發生了。

沒有絲毫猶豫,這名手持一柄純銀般薄刃長刀,先前沒有人能夠阻擋他一刀的修行者開始迅速的往後疾退。

“當!”的一聲輕響。

囚車的門被推開了,湛台淺唐從中彎腰走出。

這個時候,也正是林夕剛剛將那具強弓握在手中的時候。

墨青鋒張了張口,一時卻是乏力,說不出話,但看著墨青鋒臉上的神色,和看著他的目光所指,湛台淺唐卻是已經明白了。

墨青鋒目光看著的是囚車後方的一輛馬車,雷靜先前置身的那輛馬車。

湛台淺唐看著墨青鋒微微頷首,在下一刻,他的身體就已經化成了一股風,瞬間掠入那輛馬車。

“噗!”

就在他的身體衝入那輛馬車的瞬間,一柄如天神般投擲而來的赤紅色長槍洞穿了那輛馬車的車廂,但湛台淺唐的身體,卻是已經從馬車的尾部,硬生生的撞了出來。

他的手中,已然握著他那柄靛藍色的劍。

破碎的馬車旁瞬間狂風大作。

順著那柄赤紅色長槍來時的線路,湛台淺唐手中的靛藍色長劍,化成了一條光,直刺那名剛剛投出了手中長槍的魁梧修行者!

“喝!”

一名手持雪亮戰斧的修行者吐氣揚聲,手中巨斧狠狠的朝著這條光斬落。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天空之中驟然響起一聲淒厲的箭嘯聲。

這名手持雪亮巨斧的修行者瞳孔陡然放大,身體驟然一僵,一團血花從他的胸口衝出,一截兀自還在劇烈旋轉的箭簇,從他的背後透出。

“噗!”

與此同時,靛藍色的長劍準確無誤的洞穿了那名魁梧修行者的咽喉,在快速回收之間,將那名魁梧修行者的身體帶得如同風箏一般飛起。

雷靜護著洛先生在後撤,看到敵方那名刀法快得驚人的修行者後撤,心頭都是壓力一鬆,此刻又驟然看到這樣的一幕,兩人心中都是有些反應不過來…明明這是對方的箭手,怎麼此刻反而對付起自己人來?

與此同時,敵方為首的,只是數刀就徹底震懾了洛五和雷靜,在飛快後撤的瘦削修行者,目光之中,卻是也浮現出了異常驚愕的神色。他知道那名箭手必定是已經被人刺殺…但他沒有料到,刺殺了那名箭手的,竟然也是一名如此強大的箭手。

但在這驚愕之中,他卻也沒有停留,發出了一聲呼嘯。

在他的呼嘯之中,有兩名修行者脫陣而出,開始朝著林夕所在的那座土丘狂奔。

土丘之上,林夕在甩著自己的幾根手指,儘量將那種骨子裡泛出來的麻癢和生疏的感覺揮灑出去,然後,他的手指再次拈起了一根沉重的黑色金屬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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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這世間 第五十三章 惡魔拋落帳篷

兩名修行者的身形都極其的快。

一名不時的左突右進,身後帶出一條條的殘影,就像一條大蛇在官道上極快的擺動前行。

另外一名身形伏地,微微蜷縮,雙手都在地上不停的按動,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顆彈丸在地上飛快的彈動。

這兩人,無疑是最會躲避箭矢的那種人。

除非是成百人建制的箭軍,恐怕才能用覆蓋性打擊的手段,射中這兩名修行者,只是一名箭手,怎麼能夠鎖定這兩名修行者的下一個身位,射中這兩名修行者?

清遠郡守府的女修行者雷靜這一刻已然產生了要追趕那兩名修行者的念頭,因為她也已反應了過來,原先那名箭手已經被殺死,此刻施箭的,已經換了一個人。而她此刻的心中雪亮,對於整個戰局而言,那名箭手極為重要,決不能被殺死。

然而雷靜還未真正動步,在所有的修行者的感知之中,天空之中驟然多了一道肅殺的氣息。

所有修行者都知道那名不知道從哪裡殺出來的箭手,在此刻已然發箭。

所有的修行者的目光,都不由得朝著那兩名急速突進的修行者聚集而去。

令人震撼的是,一枝黑色的金屬箭矢,準確無誤的鎖定了那名蛇形的修行者的身位,降臨到那名修行者的身上!

那名修行者的手中,是兩柄如象牙般的短刀。

在這一瞬間,這名震駭到了極點的修行者雙刀齊出,斬到了這枝黑色金屬箭矢的箭身上,然而這枝箭矢實在是太快,兩片刀鋒只是在箭身上帶起了一溜刺目的火光,這枝劇烈旋轉的金屬箭矢還是重重的扎入了這名修行者的身體。

“噗!”

這名修行者重重的一頓,沒有摔倒,只是前衝之勢被徹底遏制住,跪倒在地,但一截黑色的箭尖,卻是從他的後背帶著一蓬血花透了出來。

一抹更為濃厚的震驚,出現在那名刀法極快的瘦削修行者眼中。

這名黑色面罩蒙面,刀法極快的瘦削修行者,便是在碧落陵之後便和胥秋白分開的密探頭目甄快,從中州城一路追尋線索到這裡的他,也是這次刺殺的總統領。

他心中十分清楚,先前他們這方的那名箭手鄔泉,雖然無法和胥秋白那種碧落陵第一箭師相比,但也已經是大莽最頂級的箭手之一,然而此刻這名殺死了鄔泉的箭手,卻比鄔泉還要強!

這樣的判斷,也只是在甄快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天空之中,又一道肅殺的氣息已然降臨。

那第二名雙手都在地上不斷髮力,不斷以極快的速度無序突進的修行者駭然的抬頭。

然後他發現自己已經被一枝落下的黑色金屬箭矢鎖定了。

這是一種修行者才有的獨特感覺。

感覺自己已經被對方的一擊鎖定了方位,然而卻沒有能力躲避。

因為感知的速度,永遠在身體的速度之上。

他驚恐的感知到這這一枝黑色金屬箭矢落下,從他的左肩處狠狠扎入,感受到劇烈旋轉的箭簇撕裂了他的內腑,讓他體內鮮血噴湧,讓他的生機和氣力飛速的流失著。

……

許多正不惜生死衝殺的雲秦重鎧軍士看著那兩名倒下的修行者,看著那兩枝落下,刺入這兩名修行者的身體之後,他們才看得清楚的黑色金屬箭矢,雖然只覺這名箭手極有可能也是大莽的修行者,但云秦崇尚勇武,看到先前那兩名奔跑起來在他們的眼中快得只看見一溜殘影和風塵的修行者直接被兩箭乾脆俐落的擊倒,他們之中絶大多數也都是發出了一聲喝采般的咆哮。

雷靜的身體頓在當地,她眼中的震撼超過了欣喜。

她只可以肯定,她所在雷霆學院的那幾年之中,雷霆學院沒有任何一名學生的箭技,可以達到如此的程度。

甄快的身體在此刻也出現了些微的停頓。

一些寒意開始從他的心中沁出…他知道,從現在開始,這戰局已經徹底超出了他的掌控。

從現在開始,便唯有用死亡,來堆砌出對手的死亡。

……

湛台淺唐此刻自然也不知道林夕的身份,但是這樣的兩箭,卻是讓他原本有些黯然的眼眸陡然出現了些亮光。

他原本也有些微微蜷縮,似乎有些留力的身體也站直了。

在他站直的一瞬間,他的靛藍色長劍直刺一名躍向他的修行者。

這名修行者手持著的也是一柄長刀,一柄在魂力的貫注下,不停的冒出許多赤紅色火星的黑色古樸長刀。

“錚!”

靛藍色的光刺在了火星四濺的長刀上,發出了極其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這名修行者準確無誤的用刀身上最厚的刀背部位,擋住了刺來的劍尖。

然而在下一刻,這柄貫注著他洶湧魂力的長刀,竟然依舊擋不住湛台淺唐的這一劍,就在劍尖處,斷裂了開來。

靛藍色的長劍在碎裂的金屬碎片間繼續以驚人的速度前行,刺入了這名修行者的血肉。

“咚!”

劍尖刺入這名修行者的血肉,竟是沒有發出順暢的切割血肉的身體,而是發出了一聲沉悶艱澀的撞擊聲,就像一根巨木,撞上了數十層牛皮紙。

這名修行者一聲悶喝之間,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膚,瞬間變成了硃紅色。

靛藍色的長劍,沒入他體內一尺,但一時卻被卡住,脫不出來。

湛台淺唐已然變得明亮的眼眸中出現了一絲悲哀的神色。

這是千魔窟的高階修行者…千魔窟原本在李苦的掌控下,應該為他效忠,為一個全新的大莽盛世而效忠。然而此刻,這名千魔窟的修行者,卻反而成了對付他的兵刃。

湛台淺唐在淡淡的悲哀之中,迅速的吸了一口氣,因為他知道,這一戰之中,最為慘烈的時刻,已經到來。

一名衝殺在重鎧騎軍陣中的修行者驟然出現了停頓。

他身上的黑色衣衫,如同充氣一般往外迅速的鼓脹起來。

眼見這名修行者的停滯,一名校官一聲厲吼,雙腿奮力的一夾馬身,手中的一柄重型長槍就乘著對方身影一個停頓之間,狠狠的衝刺在這名修行者的身上。

然而讓這名校官瞳孔瞬間收縮的是,這名原本手持奇形鋸齒刀的修行者只是往後滑行了一步。

他手中長槍的槍尖,刺穿了這名修行者身外的衣衫,竟是沒有能夠刺入這名修行者的血肉。

就在這一息之間,這名修行者身上的黑色衣衫全部裂開,被他衣衫下鼓起的肌肉和血脈,撐得裂開。

這名修行者的身形,急劇的龐大,在頃刻之間,竟變得如有平時兩個大,且他裸露在外面的肌膚,全部變成了黑色,一條條鼓起腫脹的血脈,就像一條條扭曲的符文一般,浮現在肌膚表面。

“魔變!”

這名校官的腦海之中,才剛剛出現這樣的字眼,他的整個人就已經口中鮮血狂噴往後倒飛出去。

不僅是他,就連他座下的馬匹,都被硬生生的往後崩飛出去。

在林夕的眼中,這名完成綠巨人一般變身的煉獄山修行者就像一輛坦克,一路碾壓過去,然後雙手落在了連著靛藍色長劍的鎖鏈上。

他早就看出了這名修行者的魔變,但在發出兩箭之後,他卻一直沒有出手。

因為克制魔變的藥物,是青鸞學院的最高秘密,他雖然一直貼身帶著,卻自然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動用,而且他的雙手,也需要一定的恢復時間。

最為關鍵的是,雲秦對於修行者的掌控本來極其嚴苛,吏司的修密庫本來就是專門記錄修行者資料和行蹤的,非但朝堂之中和民間一些行蹤並非飄忽的修行者的修為和具體行蹤會被記錄,就連一些重犯,大致的修為和一些關鍵的資料也會不斷更新。

能夠從大莽和雲秦的邊境進入到雲秦的修行者本來就不易,而眼下這批修行者中,不僅有千魔窟的修行者,還有能夠駕馭魔變的煉獄山精英弟子…這樣的陣容,這樣的實力,更使得林夕肯定湛台淺唐的身份非同一般,而這樣的人物,林夕也覺得不可能就被輕易殺死。

所以他可以等待一個更必需的再次出手時機。

……

駕馭了魔變的煉獄山修行者雙手握住了連著靛藍色長劍的鎖鏈。

與此同時,一名修行者飛了起來。

這名修行者就像傳說中的惡魔,身上繚繞著黑霧。

一面巨大的黑旗,綉著一個巨大的鬼怪般的符文,就像一條飛毯一般,載著他飛身而起。

就在這一瞬間,這一面巨大的黑旗的邊緣,卻是往下翻捲,就像一個帳篷一般往下罩落,將湛台淺唐罩在其中。

一瞬間,這“黑色帳篷”裡面無數氣流衝擊,旗面上被衝出了無數奇形怪狀的凸起,就像有無數鬼怪將臉面貼在旗面上,想要從內裡鑽出來。

“轟!”

與此同時,那名已然魔變的煉獄山修行者雙手之間魂力巨震,一團黑色光華炸開,已然和那條鎖鏈,開始了最本源的魂力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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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這世間 第五十四章 跑向生路的魔王

林夕的瞳孔微微的收縮。

他不再甩動著手指,而是再次捻起了一支沉重的黑色金屬箭矢,搭在了弓身上,開始穩定和冷靜的拉開弓弦。

此時湛台淺唐的靛藍色長劍還刺在一名千魔窟修行者的身上,被那名修行者用林夕也所知的秘術將胸膛處變得比金鐵還要堅韌,死死的箝制著。

那名魔變的煉獄山修行者,已經完全不像一個正常的人類,鐵黑的身體已經比一般人龐大一倍,完全就像是一個從地獄間爬出的惡魔。

還有那名帶著大旗從空中壓落的修行者,不知是出自大莽的哪個流派,十分的詭異,但只是看那氣流衝擊的力量,便知道修為也是十分的可怖。

這一瞬間,是三名和雲秦修行者截然不同的大莽強者,圍殺一人。

雖然見過湛台淺唐的出手,但見到敵方三人如此決殺之勢,林夕對湛台淺唐能夠捱過這一擊,也沒有絲毫的信心。

……

這一瞬間,實是極短,然而卻充滿了無數令人震驚的變化。

一圈黑色光華從魔變的煉獄山修行者的手間炸開,他抓住的鎖鏈,瞬間綳得筆直,一圈風流,在鎖鏈的周身震盪開來。

他和被那古怪黑旗罩住的湛台淺唐,正是較上了力量。

然而就在這剛剛開始力量對沖的一瞬間,他手中的鎖鏈,陡然變得通紅。

連著湛台淺唐靛藍色長劍的鎖鏈,原本是黑色的,表面粗糙無光,甚至不像金屬,就像一條條黑色的岩石,只是表面有一條條深深的昏黃色符文,就像快要凝固的熔岩的色澤。

然而此刻,非但這條鎖鏈,就連那柄靛藍色的長劍,都像被火焰灼燒了數個時辰一般,變得徹底通紅,散發出恐怖的熱量!

靛藍色的長劍變得通紅,那名千魔窟修行者胸口比金鐵還要堅硬的血肉,竟如奶油一般開始融化。

連著長劍的鎖鏈變得通紅,抓住鎖鏈的這名煉獄山魔變修行者,一聲不可置信的慘呼,他的雙手手掌的血肉也開始融化,燃燒。他兀自想死死的激發自己的力量,與之抗衡,但是在他指掌上的血肉燃燒化灰之間,這條鎖鏈還是和他的手掌之間有了鬆動,往後回縮。

同一時刻,天空中帶著大旗落下的修行者口中也發出驚懼的嘶嘯聲。

他的雙腳依舊死死的壓在“黑帳篷”的頂部,渾身的力量不停的滾滾貫注進去,但整面內裡像是有無數鬼怪在穿行的黑色大旗的旗面,卻是承受不住某種突然爆發的恐怖力量,出現了無數裂口。

這無數裂口之中,衝出的也不是黑色的光華和黑色的氣流,而是一條條翻捲的,通紅的火舌!

這一瞬間,林夕的心神也極其的震撼。

這種景象,給他的感覺,就像是這黑色大旗內的湛台淺唐已經徹底的燃燒了起來,但在這種強烈的視覺衝擊之下,他的雙手還是保持了絶對的穩定。

就在天空之中站於大旗頂端的那名修行者驚懼而出現些微失神的一剎那,他手中的黑色金屬箭矢和他的手指脫離了開來。

“噗!”

天空之中,再次多出了一條黑色的線條,多出了一聲死亡的嘯響。

大旗頂部的修行者心口處中箭,整個身體像一塊飛起的石頭一般,狠狠的朝下墜落。

已經裂開的黑色大旗徹底的破了,就像一個燃燒著的紙燈籠一樣四分五裂。

一聲急促的喘息聲,從那名魔變的煉獄山修行者口鼻之中發出。

所有人的視線,在這一瞬間也凝固了。

裂開的大旗裡面,已經一片焦土,而站在這片焦土中間的,已經不是湛台淺唐…或者說和先前的湛台淺唐,已經完全沒有絲毫的相同。

站在焦土中間的,也是一名和那名魔變的煉獄山修行者一樣,比一般的人要龐大一倍的,身體黝黑,如魔物一般的存在。

他的身外,有一層紅色的火光在不停的閃現,他身上那素色棉袍,已經全部撐裂,且在高溫之下,已經變成了一塊塊焦殻狀的東西。

……

就在大旗徹底裂開,所有人的視線凝固的這一刻,通紅的飛劍,終於從那名千魔窟修行者的胸口徹底抽離出來,化成了一道火紅的流星,直擊魔變煉獄山修行者的後心。

魔變煉獄山修行者一聲巨吼。

轟的一聲炸響,他竟是轉身一拳擊中了這柄通紅的長劍,任由這柄長劍刺穿了他的拳頭,另外一手死死搭上,依舊鎖死這柄此時威力已經更加恐怖的火紅長劍。

然而就在一瞬間,通紅的鎖鏈一陣震響,就像一條火蛇一般,瞬間飛舞,在他的身上捆縛了三圈。

嗤嗤聲中,這名魔變煉獄山修行者身上血肉如熱油般融化,發出陣陣青煙。

這已經是世人所難以想像的景象,然而這名魔變煉獄山修行者還未喪失戰意,他雙腳一踏,還想將湛台淺唐扯到身前。

這完全就像是兩尊魔王在爭鬥。

但湛台淺唐卻是沒有和這名魔變煉獄山修行者硬拚力量,他龐大的身軀藉著這名魔變煉獄山修行者的一扯之力,往前飛掠了起來,通紅的鎖鏈,瞬間又在這名魔變煉獄山修行者的身上再繞五圈。

他體內湧出的恐怖力量,流入了通紅的長劍之中。

他通紅的長劍,頃刻間再進數尺,“噗”的一聲,狠狠釘入魔變煉獄山修行者的後心。

一圈飛灰和黑色的鮮血從魔變煉獄山修行者的後心震飛而出,就像是開了一朵黑色鬼怪的花。

魔變煉獄山修行者的身體一僵,轟的一聲,龐大如山的身軀,終於再也無法抗衡,跪倒在湛台淺唐的面前。

“為什麼,你為什麼也能修行魔變!”

這名魔變煉獄山修行者的頭顱都垂了下來,生機和意志都在迅速的消失,然而在他這生命中最後的時刻,卻還是硬生生的擠出了三個字。

因為同是大莽人,因為對於對方的尊重,湛台淺唐即便在這種時候,都沒有無視對方的請求,輕聲回答道:“你不要忘記我的師父是誰…煉獄山可以得到千魔窟的一些最高機密,李苦和我的老師,自然也能夠得到煉獄山的一些最高機密。”

……

在這名魔變煉獄山修行者不像是人的龐大身軀頽然跪倒之時,那些鐵血的雲秦軍人,都甚至產生了一絲畏懼。

因為他們看到了先前這名煉獄山修行者魔變時,僅以身體就撞飛了一名校官和座下的軍馬,此刻再看著湛台淺唐,他們即便已經完全肯定,這就是一名大莽的高階修行者,他們的心中,也不由得浮現出了一絲難以為敵的無力感。

眼神之中唯一沒有太大情緒變化的,便只有甄快。

在這名魔變煉獄山修行者被刺殺,倒下的瞬間,他只是再往後退了兩步。

除了他之外,所有和他一起前來的,此刻還活著的修行者,全部決然的朝著湛台淺唐衝了上去。

一名校官在此時衝到了囚車旁,急速的幫墨青鋒處理傷勢,同時發出了一道軍令。

此刻所有人都看出場上的戰局有關大莽修行者之間的內鬥,在帝國第一的意志下,所有的重鎧軍士都開始紛紛的往外撤出了一些。

“啪!”

一名最先衝到湛台淺唐面前的修行者只是被湛台淺唐一掌,便打得渾身骨骼盡碎,倒飛出去,身上的衣衫也都燃燒了起來,變成了一個火焰人。

與此同時,通紅的長劍在湛台淺唐的身後掠過,直接將一名從他後方掠來的修行者,攔腰斬成兩截。

這種無一合之將的氣勢,讓郡守府的雷靜和刑司某位大員的門客洛先生都是徹底變了臉色,只覺得自己要是上去,必定也是毫無還手之力,一擊之下,便被斬成兩截。

然而如魔王降臨一般的湛台淺唐,嘴角卻是浮現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因為他和他此刻面對的對手都是十分清楚,煉獄山的魔變雖然強大,但是卻不可持久,眼前這些修行者,都只是用以耗盡自己的魂力的送死者,唯有那名刀法極快的強大修行者,才是最後的終結者。

“嗤!”

就在這時,天空之中再次出現一道令人恐懼的死亡氣息。

一條黑線,再次出現在空中。

然而這次,這枝黑色的金屬箭矢卻是沒有帶走任何一人的生命。

因為這枝黑色金屬箭矢,沒有射向任何一人,而只是高高的,射向天空之中,任期自由的落向官道上的空處。

然而這枝黑色金屬箭矢,對於湛台淺唐來說,卻是一個訊號,他驟然明白了這名強大箭手的意思,此刻漆黑的瞳孔之中,再次閃現出幾分亮光。

湛台淺唐開始突圍!

他開始如地獄中爬出的魔物一般,開始狂奔,朝著林夕所在的小山丘狂奔。

他此刻異常粗壯的雙腿落在地上,每一步踏下,地面都如同鼓面一般,劇烈的震盪一次。

那些訓練有素的重鎧戰馬,都出現了徹底的慌亂,不敢阻攔在前方。因為湛台淺唐的身外,還燃燒著一層可以瞬間燒紅鋼鐵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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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這世間 第五十五章 箭磨

湛台淺唐一逃,所有追殺的修行者也全部追了上去。

這些修行者此刻全力狂奔起來,一個個全部都像一條跳躍不停的幻影,比起軍馬的速度都要快。

只是幾個起落,湛台淺唐和所有這些修行者,便已經全部和重鎧騎軍拉開了距離。

眼見此種情景,一名反應過來的校官便想伸手發令,將幾輛弩車全部掉轉過來對準這些修行者,並讓騎軍再次狂奔沖襲。

然而就在他剛剛伸出手來的瞬間,天空之中再次傳出令人心顫的箭鳴。

一支黑色的金屬長箭,極其精準的落在他腳前一寸之地,只有一截尾羽露在外面,但還在不停的顫動,發出古怪的金屬震鳴聲。

所有在場的雲秦軍人,包括郡守府的雷靜以及斷了一臂的洛先生,全部都明白,這一箭是那名強大的箭手的警告。

這一名校官的臉色,瞬間就憋得紫紅。

雲秦軍人的意志,豈是死亡的威脅就可以懾服的?

在微微一滯之下,這名校官還是決然的想要將手舉起,發令。

然而就在此刻,這名校官聽到了一聲低弱的喝令:“停!”

這名校官頓住,即便是死亡威脅也不能讓他停頓下來,但是面對這個聲音,他卻不得不絶對的聽從。

因為此刻發出這聲音的,是重傷的墨青鋒。

這名校官忠實的聽從了這支軍隊中最高將領的命令,但是他有些難以理解,忍不住轉頭看向背靠在囚車車輪上坐著的墨青鋒。

雷靜、洛先生,以及原先許多已經準備衝鋒的軍士的目光,也都落在了這名重傷而難以站起的將領身上。

“勝之不武。”

墨青鋒知道此刻身周這些人心中所想,他有些苦澀的緩聲解釋道:“雖說這牽涉到國事,按理我們即便是死,也要衝上去…但沒有這名修行者,我們早就死在這批此刻的手下。”

“這種即便衝上去能勝…但勝之不武的做法,不是我們應該做的。”墨青鋒輕輕的咳嗽著,接著道:“而且這些人的身份…修為,本身也已經超出了我們清遠鎮守軍的能力範圍。”

聽到墨青鋒的這兩句話,再想到湛台淺唐出手前的戰局,再想到湛台淺唐是因何落到鎮守軍的手裡,這名校官心中微微一凜,湧到臉面的熱血頓時消退了些,躬了躬身,道:“是!”

雷靜、洛先生這兩名分別代表郡守府和刑司的修行者,此刻知道墨青鋒也有不忍見到部下送命的真實情緒在裡面,但此種情形之下,兩人的心中卻是也沒有絲毫反感,只是依舊被一種震駭的情緒所控制著。

畢竟不是每名修行者都可以和林夕一樣,有機會見到那麼多的高階修行者,絶大多數修行者,這一生之中,恐怕見到的最強修行者,也只不過是大國師階的修行者。

即便是出身於雷霆學院的雷靜,在雷霆學院之中,也根本沒有一次見過這麼多,這麼強大詭異的修行者。

……

林夕將弓交換到右手。

在不想弄傷自己手指的情況下,他一隻手最多也只能完成五六次開弓,控弦。

但對於林夕而言,再有五六次施射的機會,也已經足夠。而且他也不怕射不中,因為他是這世上除了張院長之外,唯一一個可以自己為自己試射定位的箭手。

在換由左手拈起一支黑色金屬箭矢的瞬間,他的目光,已經緊緊的鎖定在湛台淺唐等人最後的甄快身上。

從先前甄快的出手,到接下來的一系列動作,他也已經可以肯定,甄快是這批截殺湛台淺唐的修行者中的首領,且是實力最為強勁的一人。現在綴在湛台淺唐身後的雖然還有五名修行者,但林夕知道,這一戰的關鍵,只在最後的甄快身上。

沒有絲毫的猶豫,在目光鎖定甄快的瞬間,他手中的箭矢,已經發出了一聲震鳴,化成了一道死亡的黑光,出現在了空中。

……

甄快的奔跑極其的獨特。

他的雙腳落地沒有什麼變化,似乎一直在直直的往前跑去。

但是他的魂力卻似乎在他的脊骨中擺動,使得他的體內,好像有一條大龍在擺動。

這種擺動,使得他在每一步跨出之時,身體都會在空中橫移,從而使得他的整個人,也在行進的途中,奇異的左右飄蕩著。

一般的箭手,自然都是通過一些細微的身體動作,來預判對手的下一個身位,甄快這種外在不變,以內在發力來改變身影的前進方式,自然更難鎖定。

要是放在林夕熟知的那個有飛機、電腦的世界,恐怕即便是用一柄機槍,都未必能夠掃得中甄快。

然而天空之中箭矢的嘯鳴響起的瞬間,甄快的脖頸處就是一麻。

這是身體的直覺感知,超過人腦判斷的狀態。

也在這一瞬間,甄快看到自己面前的空氣已經完全扭曲,產生了一種有數道水簾沖刷在自己眼前的不真實感覺。

他知道,這是箭矢已經準確的降臨到自己身前,急劇壓迫空氣,產生的真實景象。

視線出現誤差,判斷距離便會產生可怕的後果…甄快的心中升騰起了強烈的危險感,但他卻沒有絲毫的緊張,直接閉上了雙目,然後出刀。

叮!的一聲脆響。

金風四溢,黑色金屬箭矢在他這一刀之下,竟是直接被斬成了兩截,且全部旋轉著飛了出去。

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從後方重鎧騎軍陣中傳出。

這支重鎧騎軍雖然死傷慘重,但云秦以武立國,骨子裡就崇拜勇者,這些雲秦軍人,更是崇尚勇武之輩,在此刻旁觀之時,也並不會因為是自己的對手,而刻意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

在這些軍人的眼中,天空中落下的箭矢,他們根本連影子都看不清楚,但這名敵方的修行者,竟能準確無誤的一刀將箭斬飛,實在是驚人至極!

……

一箭不中,林夕心中的情緒並沒有任何的波動。

沒有任何的停留,行雲流水一般,他的左手已經拈起了第二枝黑色金屬箭矢,開弓、引弦、控羽,瞬間完成。

在這半年時間裡,他如同植物人一般,不能大動,平時養成了日日修煉箭技的習慣,卻不能動用弓箭練習,這種源於內心深處的**,其實也是難受之極,而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這次剛剛真正重新面對修行者的世間,卻是要一次射了個夠。

黑色金屬箭矢破空,準確無誤的降臨甄快的面前。

甄快揮刀,斬飛林夕射向他的第二箭。

第三箭瞬間又至。

甄快再次斬飛。

接著,是第四箭。

按理,此刻最為吸引人的,應該是奔跑在最前,那身軀變得異常龐大,如地獄中爬出的魔王一般的湛台淺唐。

因為就在這第四箭落下之時,緊跟在湛台淺唐身後的一名用長幡的修行者,已經被湛台淺唐通紅的鎖鏈,絞得渾身都燃燒起來,就如同一個火把,被扯得飄在湛台淺唐的身後。

然而此刻絶大多數人的目光,卻全部都盯在甄快的身前一尺之地。

因為黑色金屬箭矢的穩定和精準,對於這些軍人而言,已經到了莫名可怕的地步。

而且這些黑色金屬箭矢的射速極快,每一枝箭矢,幾乎都是破開前一枝箭矢的尾部渦流,瞬間降臨甄快的面前,在這些軍人的眼瞳之中,這四箭,就好像重疊成了一箭,只在四枝箭被斬飛出去,速度變緩墜落下來之時,他們才可以肯定,那名箭手已經連射四箭。

此刻在他們腦海之中,林夕這名箭手,簡直就不是個人,而是一台冰冷和不會犯絲毫錯誤的軍械。

甄快連劈四箭,但是在劈飛第四箭時,他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蒼白,他的手上也已經有一滴滴的鮮血飛灑而出。

並非只是他指掌肌膚在強大力量的對撞之間被震裂,而是他的整條手臂,在連續急劇的超過自身承受極限的調用魂力下,肌膚都已經出現了一道道的裂口,整條手臂的肌肉和經絡,也已經開始有所損傷。

甄快此刻已經明白,就如他用其餘修行者的死亡來消耗湛台淺唐的力量一樣,林夕也是在用一枝枝的箭矢來消磨自己的力量。

這是殘酷的對耗。

然而他想不明白的是,對方怎麼能夠這麼快的調用魂力,怎麼能以這樣的速度,不停的施射?

強大箭手的可怕,本身就在於激發出的箭矢的力量,會超過箭手本身修為的力量。現在他揮刀的力量超過這些箭矢,便說明他的修為肯定在對方之上,既然如此,對方這麼急劇的調用魂力施射,雙臂為什麼還沒有廢掉?

天空中又響起鬼魂嚎哭般的箭嘯,死亡的氣息再次降臨。

在他的無法想像之中,第五箭卻已經到了。

叮!

依舊一聲脆響,甄快依舊準確無誤的劈飛了這一箭,但他的整條右臂,卻第一次開始劇烈的震顫,甚至帶得他的半邊身體,都劇烈的震顫。

山丘上,林夕始終冷靜的眼眸準確的捕捉到了甄快的這種震顫,然後他再發一箭。

在保證自己的手指和手臂不產生嚴重損傷的情況下,這是他發出的最後一箭。

依舊準確無誤。

這一枝黑色金屬箭矢一往無前,到了甄快的身前。

已經受傷的甄快無法揮刀斬飛這一箭,在這一刻,他唯有痛苦的低喝一聲,用自己的右肩迎上了這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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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這世間 第五十六章 實刀與虛劍

“噗!”的一聲悶響。

甄快肩頭的衣衫全部碎裂,黑色金屬箭矢狠狠扎入他的肩頭,在他體內魂力的拚命抵抗下,並沒有能夠穿透他的身體,只是扎入了一個指節的深度。

然而急劇調用魂力以及這一箭所帶的衝擊力,卻使得他的渾身都變得異常酸澀。

在一聲痛苦的低喝,往後退出半步之間,他咳出了一口血。

在甄快咳出一口血的同時,湛台淺唐也咳出了一口血。

甄快咳出的血是鮮紅的,但湛台淺唐咳出的血,是濃黑如墨。

隨著一口黑血的咳出,湛台淺唐魔變的身軀如縮水般略微減小了一些,手中通紅的鎖鏈也不像之前那麼赤紅。

魔變畢竟只是徹底激發一名修行者潛能的手段,湛台淺唐知道自己的魔變時限已至,接下來極度的虛弱便將到來,但林夕的這幾箭,甄快的受創咳血,卻是給了他莫大的信心。

虛弱襲來,但湛台淺唐的眼睛卻變得更亮。

在這一瞬間,他轉身,將體內所有剩餘的力量,源源不斷的貫入了手中的鎖鏈之中。

他手中原本紅色已然開始變得消褪的鎖鏈,驟然紅光耀眼,鎖鏈的表面、連著的長劍劍身上,都燃起了一層真實的火焰。

這一條極長的鎖鏈,看上去不再柔軟,綳得筆直,使得這條鎖鏈和連著的長劍,瞬間就變成了一柄極長的長槍!

官道上狂風烈火大作。

劍折!

盾穿!

琴裂!

在這柄長槍形成的瞬間,作為槍尖的長劍,已經連續斬斷了後方三名修行者手中的魂兵,洞穿了這三名修行者的身體,將這三名修行者的身體,串糖葫蘆一般,穿在了槍身上。

作為槍尖的長劍,直直的刺向最後的甄快!

甄快的右肩受創,但這一刻,他依舊斬出了一刀,準確的斬中了帶著恐怖熱力,如地獄火焰中刺出的長劍。

“轟”的一聲爆響。

甄快的身體就像被一顆這個世界不存在的炸彈炸到一般,往後飛起,直落後方十餘步開外,在被往後震飛之時,他再次咳出一口血,手中的長刀再也無法握住,從他的手中掉落下來。

湛台淺唐身外和鎖鏈上所有的火焰在這一擊之中,化成無數的火星分散,就像是這個世界沒有的一個絶大的煙花陡然綻放。

在火花飛灑之下,已經耗去體內所有魂力的湛台淺唐被極度的虛弱佔據,他的身軀開始如同漏氣般不可思議的急劇縮小,恢復成了原先的體貌。

他不再像一個從地獄中走出的魔王,而像是一個極其虛弱的病人。他的肌膚變得十分蒼白,渾身的毛細孔中,卻是流出了如同柏油一般濃黑稠密的汗水,糊滿了他的全身。

他已經無力再出手,甚至連將自己的鎖鏈和長劍從那三名修行者的屍身內抽出,轉身離開的力氣都沒有。

……

甄快落在了地上。

他身上的衣衫也被湛台淺唐的最後一擊燒焦了大半,頭髮和眉毛也都已經燒焦,從外表上和湛台淺唐也相差無幾。

但他畢竟還是穩穩的站住了。

他的魂力畢竟還沒有消耗殆盡。

直到這時後方的雲秦軍隊都沒有動靜,他便知道,現在已經只是自己和那名隱藏箭手的戰爭。

……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官道旁那座土丘上。

湛台淺唐雖然距離官道的邊緣已經只有二十餘步,但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湛台淺唐已經到了極限,那名箭手要想救他,就必須露面。

林夕就在這個時候走了出來。

所有的人第一次見到了這名隱匿著的強大箭手的身影。

在所有人的眼中,林夕這名強大的箭手身穿著一件臃腫的棉袍,面目、甚至頭髮都用黑巾包裹著,別說是面目輪廓,就連胖瘦和年紀,都無法判斷得出來。

甄快看著走出的林夕,目光停留在了林夕的雙手上。

讓他的呼吸一時有些停頓的是,他看到,林夕的雙手除了有些蒼白之外,卻是沒有任何過度使用魂力而導致的損傷痕跡。

只在他這一頓之間,林夕已經開始了加速。

他的雙腳下似乎驟然多了兩個強大的鼓風機,推得他的身體飄飛了起來,只是兩步,便跨越了二十餘步的距離,到了湛台淺唐的身邊。

“走!”

林夕搶到湛台淺唐的身邊,只是在湛台淺唐的耳邊說了一個字,接著,他的手便已經落在了湛台淺唐手中的鎖鏈上。

湛台淺唐的鎖鏈和長劍從三名修行者的屍體中穿出,飛舞回來,瞬間在他和湛台淺唐的身外繞了數圈。

沒有絲毫的猶豫,林夕背負著湛台淺唐,開始全力的退。

甄快輕輕的咳了一聲,又咳出了血,然後他便動步,追了上去。

前方的林夕腳踏風塵,如同一匹狂暴的奔馬,而後方的甄快兩臂平展,體內脊椎抖動,一股氣浪不停的從雙臂間振出,就像是一隻鶴在貼地飛掠。

只是十數個呼吸的時間,林夕和甄快便越過了官道邊的土丘,消失在所有雲秦軍人的視線之中。

甄快的修為遠在林夕之上,比起這種純粹的速度,他自然比起負了一個人的林夕要快,但對於他而言,距離雲秦軍隊越遠,便越是安全。且他雖然難以想明白,林夕為什麼能夠以那樣的速度連射這麼多箭,且雙手都沒有什麼損傷,但他可以肯定林夕是國士階的修為。

在他看來,林夕的魂力,也應該是所剩無幾。

所以他並沒有急著發力截住林夕,只是死死的緊跟在林夕的身後,遠離這條戰鬥發生的官道。

一追一逃之間,林夕和甄快便已比奔馬還快的速度,跑出了近十里。

即便是修行者,在這種急劇狂奔之下,也是吸氣喘氣的聲音如同鐵匠鋪子裡的皮製壓風機一般,兩個人的身上,都是熱氣升騰,就好像裹了一團白色的雲霧。

甄快本身已經受了內傷,連續狂奔下來,只覺得口中越來越為乾澀,血腥氣瀰漫,肺腑之間,就像是有十餘隻貓在伸爪撕撓一般,說不出的難受。

突然,前方出現一條小河,對面是一大片的農田,遠處還依稀可見如在冬日中如水墨山水般的小村落。

林夕的雙腳一錯,身形陡然停頓在河邊。

看到這樣的景象,甄快面色略喜,直覺林夕應是魂力將盡,要最後一拼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剛剛才現欣喜的眼瞳之中,便流露出了震驚和難以理解。

他看到,林夕的身體略微低矮了下去,然後,他的雙腳,便再度更猛烈的發力,朝著河的對岸躍了過去。

背著湛台淺唐的林夕,穩穩的落在河對岸微微濕的草叢中,留下了兩個深深的腳印,然後再度發力,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往前狂奔。

在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理解之中,甄快再也無法珍惜自己的魂力,背後兩塊大肌連連抖動,雙臂展開,整個人好像真的變成了一隻飛鶴,嘩啦一聲,他的腳尖點過平靜的河面,激起一蓬水花,只是十數個呼吸,便追到了林夕的身後。

此時甄快已經手中無刀,但一到林夕身後,毫不猶豫的,他左掌豎起為刀,一掌便朝著湛台淺唐和林夕斬落。

“嘩啦!”一聲。

空氣裂響,甄快這以手為刀,速度完全不在他之前的任何一刀之下。

然而甄快這手刀一刀斬出的瞬間,他的心中便已升騰出了一股危險至極的氣息。

在他的感知之中,他的手掌前方,出現了一截劍尖,且是一截已經貫注了魂力,開始流淌著銀光的劍尖。

按理來說,這是絶對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因為對方的感知和反應速度,絶對不可能在他之上,更何況他是主動進攻的一方,然而從對方的雙手沒有任何損傷開始,這一切都似乎已經無法用常理來形容。

於是再這一瞬間,他一聲悶哼,雙足一頓,強行讓自己的身體往後一頓,爭取到了一些時間,讓自己的手刀可以來得及改變前進的方向,不主動撞在那截劍尖上。

然而就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劍尖微動,卻是再次準確無誤的出現在了他的手掌前方。

甄快再也無法做出調整,再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在一股透徹心扉的寒意之中,他的手掌迎上了鋒利的劍尖,他體內所有的力量,一次性的,全部由他這隻手的掌指之間迸發而出。

“轟!”

他和林夕之間,出現了一個光團。

一股對於林夕而言,還根本無法抗拒的磅礡力量充斥在這方天地之間。

林夕仰面倒下。

在這一股強大的力量迸發的瞬間,他就已主動往後倒下,已經放開了手中的長劍。

所以在甄快的感知之中,會瞬間洞穿他手掌的長劍,在此刻其實已經沒有絲毫的力量,只是一柄已經開始自然下墜的死物。

因為在這股力量爆發的瞬間,林夕和湛台淺唐就已經倒得和地面只有一尺不到的距離,所以他和湛台淺唐已經避開了甄快大部分的力量。

林夕的魂力,在此時也從身體中好不吝嗇的析出,往前噴湧。

在兩股力量的對沖之中,林夕和湛台淺唐的身體,就像一塊滑板一般,往後飛滑而出。

林夕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悶哼,黑巾下的嘴角沁出了些血絲。

……

甄快無力的垂下了手,坐在了地上。

天地之間,在方才的一聲巨響之後,徹底的安靜了下來,安靜得可以聽見風聲,以及他手臂上鮮血流出的聲音。

林夕在止住滑勢之後,便沉靜的站了起來。

在此時的安靜之中,湛台淺唐充滿讚歎和驚艷的看著林夕。

湛台莽之所以挑選他為學生,並決定要將皇位傳給他,不僅是因為湛台淺唐的智慧和品行,還因為湛台淺唐是連李苦都認可的天資絶佳的修行者。在李苦見過湛台淺唐之後,他便下過論斷,湛台淺唐將會是大莽今後第二個有希望,能夠觸碰到聖階之上的大聖師境的修行者。

第一個,李苦自然說的就是自己。

然而像湛台淺唐這樣一名被李苦認可,覺得在整個大莽,將來的潛力只在他之下的修行者,卻是也難以理解,林夕竟然會如此就輕易的將甄快徹底擊敗。

他看著林夕,陡然嗅到林夕此刻的劇烈呼吸之間,吐息之中夾雜著的一些血腥氣,他便更加吃驚,未問林夕到底是誰,便忍不住輕聲道:“你才重傷剛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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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這世間 第五十七章 在我五眼中,你是唐僧

林夕一時沒有應答,只是開始解開連著自己和湛台淺唐的鎖鏈。

和甄快的交手之中,他並沒有受什麼傷,只是這一陣劇烈的狂奔,動用魂力,卻似將他體內所有鏽蝕的血肉全部拉伸開了,體內那種麻癢的感覺,好像一次性徹底全部泛了上來,使得他渾身的棉袍也已經被濕透,每一口呼吸,都好像有體內散開的淤血的粒子在噴灑出來。

因為感到呼吸有些困難,林夕將蒙面的黑布略微往上移了些,這才看著湛台淺唐和甄快,蹙著眉頭出聲道:“大莽人對付大莽人?…你們到底什麼身份?”

林夕這句話一出口,甄快和湛台淺唐頓時瞬間便陷入了極度的愕然和難以理解的狀態之中。

湛台淺唐看著林夕,忍不住道:“你是雲秦人?”

“你連我們雙方是誰都不知道,就插手了這樣的事情?”甄快原本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然而聽到林夕的話,他也忍不住難以置信的輕聲咳嗽著,看著林夕說道。

若是林夕是一名聖師,他還能夠理解,因為畢竟聖階的力量太過強大,已經超過了普通人的範疇,這世間的一些規則對於聖師來說也已經沒有太大的約束,尤其是有些不屬於朝堂的聖師階修行者,在面對修行者的廝殺時,可能會一時興之所至,隨意行事。

然而不管林夕之前的表現如何驚艷,如何令人不可思議,但畢竟也只是一名國士階的修行者,一名國士階的修行者,插手這樣的事情,而且看上去還根本不是雲秦朝堂的修行者,這對於甄快而言,根本難以理喻。

“我是雲秦人。”林夕略微冷厲的看著滿眼不可置信的甄快,道:“我想到了這種時候,你們也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

甄快看著林夕,沉默了片刻,心情開始變得平靜,“看來你的確不是雲秦朝堂中人,只是一個並不知道外面許多大事的修行者。”他看著林夕,想到今日最終竟然是敗在這樣一名突然殺出的古怪修行者手中,他的臉上開始浮現出一絲難言的苦笑:“否則根本不需要我們做什麼解釋,你也應該猜得出他是誰,猜得出我們又是誰。”

林夕皺了皺眉頭,道:“我不喜歡廢話。”

甄快看了一眼林夕身旁的湛台淺唐,又轉頭看著林夕,道:“既然你不喜歡聽廢話…那我儘量解釋得簡單一些。你知不知道,就在今年冬,大莽發生了一場大變,老皇帝想傳位給他的學生,最終卻是沒有成功。”

林夕看著甄快,點了點頭,道:“聽說過一些。”

甄快抬起頭,看著湛台淺唐笑了笑,道:“他就是湛台老皇帝賜皇姓的那名學生,湛台淺唐。”

林夕的眉稍挑了起來,他沒有去看湛台淺唐,卻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先前以為你是老皇帝的舊部,但既然你是雲秦人,對於你們雲秦人而言,他自然是敵人。”

甄快卻是看著林夕,接著緩聲說道:“只是我們發動的這樣一場刺殺,雲秦朝堂便會馬上猜出他是誰。很快,雲秦這幾個行省的路,將會十分的難走…你不應該救他,因為這會將你拖下水。除非你主動將他交給雲秦朝堂。”

林夕微微的仰起了頭,平靜道:“為什麼對於雲秦而言,他便自然是敵人?我只知雲秦現在最大的敵人是任大莽七軍大統帥的聞人蒼月。他既然是大莽老皇帝指定的接班人,為什麼雲秦不能和他聯手對付聞人蒼月?”

“這是你的想法,但云秦朝堂中絶大多數人不會這麼想,雲秦大多數百姓不會這麼想。”甄快搖了搖頭,認真道:“尤其一心發動南伐的雲秦皇帝,不會這麼想。因為在過去數十年間,絶大多數雲秦百姓已經習慣了自己帝國的強大,在他們心目中,雲秦帝國,自然是這世上最強大的帝國,他們有著這種天生的優越感和自豪感。而大莽,這五十年間,便一直是雲秦的敵國,雲秦對於大莽的恨,並不是在聞人大將軍去了大莽之後才開始,絶大多數雲秦人,自然是想將大莽滅了,自然不可能是和大莽聯手,去對付某個叛國的將軍。除非雲秦帝國遭受大敗,所有的人都發現,雲秦並滅不了大莽,他們心中的想法,才有可能會改變。”

“聞人大將軍?”林夕從甄快的語氣中聽出了什麼,顏色驟然有些寒冷了起來:“你是大莽的人,還是聞人蒼月的人?”

甄快也從林夕的眼神中看出了什麼,但他還是點了點頭,道:“我是雲秦人,是聞人大將軍的部下。”

林夕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抬起了頭,他看著甄快,沉吟了數息的時間,平靜的出聲道:“若是你能告訴我有關聞人蒼月和你們的更多事情,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甄快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你還在等什麼?”看著搖頭的甄快,林夕的嘴角露出了些冷諷的神色:“難道還想浪費口舌,說服我把他交給雲秦軍方?”

甄快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些。

此刻唯有他才清楚,他到底還在等著什麼。

他早就是聞人蒼月的密探頭目,他自然不怕死,他此刻想著的,也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他那名普通的妻子,以及那名已經出生,但卻還從未見過的孩子。

“你有牽掛。”

湛台淺唐一直在安靜的看著他和林夕,聽他和林夕的對話到現在,他的眼中卻是並沒有和林夕一樣充滿冷諷之意,反而是有些同情的意味在瀰漫著,他看著甄快,看得出甄快此時內心所想一般,出聲道:“你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很平靜的迎接死亡,但真正到了這種時候,你卻還是發現,有些東西你很難放下。”

甄快也不掩飾,苦笑了一聲,道:“不錯,我想到了我的妻子,以及我還未見過的孩子。”

“你的妻兒在聞人蒼月手中?”湛台淺唐看著甄快,問道。

甄快搖了搖頭:“在雲秦。”

“這樣的話你便不是沒有選擇。”湛台淺唐看著甄快的眼睛,道:“你並非是不忠於聞人蒼月,你已經盡了力,你可以選擇脫開他和這個天下征戰的世界,去做一個普通人。”

在先前湛台淺唐和甄快的對話之中,林夕一直沒有出聲,但聽到此處,他卻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看著湛台淺唐,冷笑道:“你想放他走?你不要忘記,方才你還差點死在他的手中。他是聞人蒼月的部下,你能保證放他走之後,他不設法再對付我們?我勸你還是收起這種不必要的婦人之仁。”

“我明白你的意思。”湛台淺唐看著林夕,道:“但我不能漠視生命。”

“這便是你先前即便身負著一個國的使命,也忍不住要出手救那三個雲秦孩童的原因?”林夕看著這名衣不蔽體的大莽皇帝學生,緩緩的說道。

湛台淺唐自嘲道:“這是不是十分可笑?”

“如果我覺得可笑,便不會出手救你。”林夕看了一眼湛台淺唐,又看了一眼甄快,“不過給剛剛想要殺死你的敵人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這種事情,在我看來還是太過仁慈…你現在在我的眼裡,就像唐僧,我就像大師兄。”

“唐僧是誰?大師兄?”湛台淺唐好奇的看著林夕,難以理解。

“這些我不想給你解釋,我們越是在這裡多停留,便越危險。”林夕看了他和甄快一眼,道:“那三個雲秦孩童的事,我欠你一個人情,若是你真想放過他,我可以讓他離開,就當還了你這個人情。”

湛台淺唐只以為那三個雲秦孩童剛巧是和林夕有關係,聽到林夕此刻說,他便有些苦笑道:“即便那算是人情…那今日你又救了我,那我豈不是又欠你一個極大的人情?”

“你這麼認為也可以。”林夕也不客氣,看了湛台淺唐一眼,道:“你今後可以慢慢還。”

湛台淺唐笑了笑,轉過了頭去,看著甄快,“如果你覺得我說的可行,你可以離開。”

甄快先前只覺得林夕一個人難以理喻,但現在,他卻是覺得林夕和湛台淺唐兩個人都是難以理喻。

看著讓他都覺得有些難以理喻的湛台淺唐,他驀然有些明白大莽老皇帝湛台莽為什麼想要將皇位傳給他這名學生,因為湛台莽在立國之時,便說過一句,這個世上,最擁有權勢的人,最缺少的,往往是“仁”。

甄快的身體很快顫抖了起來。

他站了起來,沒有說什麼,卻是先行對著湛台淺唐和林夕躬身深深行了一禮。

在重新直起身體之後,他想要問一下林夕的姓名,然而想到自己既然決定作出這樣的選擇,脫離前半生廝殺的戰場,做一個平凡的普通人,那此刻問林夕也沒有什麼意義。

於是他緩緩的呼出一口氣,沿著河畔的一條小徑,離開。

“聞人蒼月的那名箭師胥秋白去了大莽,還是在雲秦?”在他轉身離開之時,林夕問了一句。

甄快微微猶豫,但還是答道:“在大莽。”

“他受的傷不輕,魂力又全部消耗殆盡,需要不少時間補充魂力,未必能躲過接下來雲秦軍方的封鎖和排查。”看著河岸邊小徑上漸行漸遠的甄快背影,湛台淺唐感慨了一句。

林夕忍不住又皺起了眉頭,看著湛台淺唐道:“你不僅是唐僧,還是個燒焦了的唐僧,你考慮去哪裡找件衣服都比較實際一些,自己都自身難保,竟然還在考慮這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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