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遊俠 第三十九章 十日之後,墜星城下
普通的雲秦百姓,不會去想得太過深遠,不會去想千霞邊關已經全部失守,雲秦軍隊正在有計劃的撤退,放棄半個南陵行省,也不會去想那支在黑夜之中被胡闢易統軍殲滅的大莽軍隊帶著的糧草和大量雲秦強大軍械若是真落入聞人蒼月手中,將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
大多數質樸的雲秦百姓想法極其簡單,那被殲滅的三萬餘大莽水軍,是攻破了墜星陵的大莽軍隊。
這支軍隊,不知讓多少雲秦人痛哭流涕,悲憤莫名。
然而現在這支偷襲了墜星陵的軍隊,還沒能跑得回去,只是在墜星湖南岸一登陸,便被雲秦軍隊殲滅,而且雲秦只傷亡了不到兩千的軍士。
最先聽到這個消息,很多雲秦百姓甚至以為是假的,以為是朝堂為了平息民憤而放出來的假消息,但是通過各種渠道,越來越多的細節傳來,所有的雲秦百姓才知道,這是真實發生了的事情。
雲秦的大街小巷開始轟動,雲秦百姓開始歡騰,振奮。
林夕,小林大人,這個已經被遺忘了許久的稱呼,再次出現在大街小巷的雲秦百姓口中,只不過這次不只是在東港、燕來這息子江沿岸的數鎮,而是在整個雲秦。
……
“掌櫃的,你這做生意太不地道!”
一家布店裡,一名中年錦服濃眉男子瞪著掌櫃憤憤不平道:“我方才都看見你賣前面那人三兩銀兩,同樣的這樣一卷綢緞,一模一樣,你卻要我六兩?!你這也太黑…”
“收聲收聲!”
一臉富態的掌櫃頓時急得上前兩步,作勢欲掩此人的口,同時急切輕聲道:“方才那是小林大人的父親…”
“什麼?小林大人!你說的小林大人,便是射殺了大莽南路大將軍的…”中年錦服男子頓時大吃一驚,不自禁的往外望去。
“正是!這位朋友我看你是外地人,有所不知,小林大人便是我東林行省鹿林鎮人,後來在東港、燕來任職之後,他家便搬遷到了這燕來,方才那人,正是小林大人的父親!平時和我們街坊相鄰相熟,我們也都熟悉他的脾氣,知道他更不會因為我們尊敬小林大人而貪圖我們半分便宜。但小林大人即便不是在南方戰場上立了這樣的驚天大功,光是先前在東港和燕來為我們做的事情,我們怎麼好意思收小林大人家的錢財。”一臉富態的掌櫃點頭,感慨道:“若是分文不取,小林大人的父親自然不肯要,所以我們街坊鄰居都是心照不宣,一般價錢只算一半,半賣半送,便是代表我們對小林大人的愛戴和感謝。”
“竟是小林大人的父親!我竟是有幸見到了小林大人的父親!”
一時間,中年錦服男子連連自打臉,“你看我這混…居然跟小林大人的父親來爭這一樣價錢。”
“不知者無罪,看朋友這麼喜愛我們小林大人,你這布匹,我也就半賣半送,也三兩銀錢!”
“這怎麼好意思,六兩!不收就不僅是看不起我,還是羞辱我了!”
“…….”
在布店裡買布的反而要多加價錢,賣布的反而不肯的爭執之中,那名先前買了些布匹,十分普通的中年微胖男子走在大街上,面對一個個問好的街坊鄰居連連有禮的回禮。聽到偶爾傳入耳中的有關林夕的話,這名普通的中年微胖男子依舊會十分驕傲,在心中說著:“這就是我兒子啊…”
在連連失利,連自己的國土都被對方軍隊侵佔的陰霾籠罩下的帝國,需要一個可以給人心靈慰藉的英雄。
若林夕只是刺殺了那十幾名大莽將領,恐怕還無法成為這樣的英雄,但他青鸞學院天選的身份,以及和墜星陵聯繫在了一起,完成了這樣的一次復仇之戰,他在雲秦帝國的這個初夏,從蓋著顧雲靜軍印的那份軍情傳遞出來,他便注定成為雲秦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他以前所做的一些激動人心的事情,便越加被人發掘出來,他在雲秦百姓的心目中的傳奇色彩和威望,便瞬間提升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高度,絶大多數的雲秦百姓,都在每日裡期待著聽到來自戰場上的他的消息。
雲秦百姓需要心理慰藉,戰場上的雲秦軍隊,更需要士氣和勝利。
發生在墜星湖南岸某處灘塗上的這次大勝很迅速的傳遍了全軍,在軍隊裡面,任何戰爭的細節,自然是保持著最真實的面目,那一名身穿祭司袍卻背著巨弓的年輕修行者,頓時也贏得了更多軍人的尊敬和崇拜。
……
……
雲秦帝國的定鼎之地,墜星陵的城牆已經全部修補好,但是火燒之後的焦黑卻沒有時間處理。
在之前被這支大莽水軍偷襲焚燒之前,墜星陵的城牆都是暗紅色,都是被當年南摩國三十萬軍士的鮮血浸潤了數天之後,染成的顏色。
墜星湖的北門距離墜星湖唯有十餘里的距離,在此之前,這一片區域只是軍中的跑馬場。
因為在立國之後便沒有想過千霞邊關會失守,更沒有想到大莽軍隊能夠穿過半個南陵行省,再橫渡墜星湖,所以在這墜星湖整個北岸,包括墜星陵和墜星湖之間的這片區域,雲秦軍方先前都沒有做任何的防禦,當日偷襲墜星陵的大莽軍隊,便是在這裡堂而皇之的迅速登陸,然後用六倍以上的絶對優勢兵力全線攻城,很快攻破了墜星陵,讓整個雲秦帝國蒙上奇恥大辱。
此刻,雖然那支大莽軍隊已經被殲滅,但云秦軍方自然不可能不防備大莽軍隊再次橫渡而來。
所以在整個墜星湖的北岸,雲秦軍隊已經佈置了大量的防禦,此刻墜星城至墜星湖的這片區域之中,也是挖出了許多深壕,佈置了許多鋼網、削尖的木樁等防止重鎧和騎軍突襲的防線。
墜星湖的湖水之中,也是打了許多暗樁,裝了許多水刃車、拉了許多水網,船隻和皮筏已經很難通行得過。
然而就在這樣的水域之中,就在正午陽光濃烈十分,許多雲秦軍士還在鞏固防線,並在墜星陵的城牆上協助工匠安裝一些弩機和大型投石車等物時,墜星湖乳白帶藍的美麗水面上,極快的飄來一根碗口大小的浮竹。
碗口大小的浮竹上站著一個人。
站著一個身穿著暗紅色緊身皮甲,身背著深紅色巨弓的人。
這是一名修行者,只是依靠一根堪堪承載他份量的浮竹,便分湖而來的修行者。
只是看到這名修行者的瞬間,所有墜星陵的雲秦軍人便迅速的戒備起來。
因為按照這個人的衣著和面貌,第一時間就可以確定,這人便是聞人蒼月座下的第一箭師胥秋白,那名也已經刺殺了不下二十名雲秦將領的叛國箭手。
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甚至沒有說任何的話語,這名昔日碧落陵的第一箭師在所有雲秦軍械所能威脅得到的距離之外,遠遠的舉起了手中的深紅色巨弓,拈起了一枝深紅色箭矢,然後開弓,施射。
一道深紅色的虹光,在射到岸邊的時候力盡,墜落,斜斜的釘在一株矮柳上。
然後胥秋白轉身,浮竹載著他,在水面上划出一條長長的水線,很快的消失在所有雲秦軍人憤怒的視線之中。
數十名雲秦軍人第一時間趕到了那株柳樹旁,在那枝深紅色箭矢的尾端,他們發現了一卷用細線牢牢的捆縛著的皮卷。
拔下這枝箭矢的雲秦將領將皮卷小心而快速的拆解了下來,只是看了一遍上面的內容,就變了臉色,目光劇烈的閃動起來。
“林夕,十日後,墜星陵城下,一決生死!胥秋白。”
這張皮捲上,唯有這樣的一行字。
但這樣的一行字,在重武的雲秦帝國,已經足夠。
這是一份戰書,一份請求決鬥的戰書!
在林夕剛剛成為雲秦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後不久,胥秋白便動用了最簡單,但恐怕也是極其有效的手段,直接找林夕決鬥!
而且這決鬥的地點,就在墜星陵城下!
就在雲秦的這個光榮和恥辱之地!
很多雲秦百姓可能不知道,林夕的修為和胥秋白不是只差那麼一階,但所有的雲秦軍方的官員,以及朝堂之中絶大多數人,都十分清楚,林夕的修為和胥秋白相比,還有著極大的距離。
以胥秋白這樣的修為來挑戰修為遠不如他的林夕,在修行者看來,自然是有些無恥。
然而現在是戰爭…若是林夕不出戰,不敢接受他的決鬥,那雲秦軍人剛剛恢復的一些士氣,以及雲秦百姓的信心和欣喜,恐怕又會遭受沉重的打擊。
大莽也絶對有辦法,將這個挑戰的消息傳遞到雲秦各地,不是軍方所能掩蓋得了。
但林夕若是出戰的話,被胥秋白直接殺死,那又如何?
這簡直是無解的死解。
……
“怎麼辦?”
在一個落日的城頭,接到墜星陵傳遞過來的訊息的一名蒙著暗紅色金屬面罩的將領,語氣極其凝重的問身旁的顧雲靜。
顧雲靜看了他一眼,平靜的搖了搖頭,“在我看來,又只能期待他給我們帶來奇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