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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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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26 09:11:37
第十一卷:游俠 第四十九章 借將軍之手,探汝之生死

數千大莽精驍軍正在追擊著一只唯有數百人的雲秦輕鎧軍。

在有一支雲秦軍隊以壯烈的自殺性襲擊方式,硬生生的不顧大莽軍隊的圍剿,幾乎在數萬大莽軍的眼皮底下,燒掉了大莽在南陵行省境內最大的一處草料儲場時,這一支數百人的雲秦輕鎧軍也突襲了大莽的一支運糧軍隊。

這支軍隊知道那支運糧軍隊距離這支大莽精驍軍的營地不遠,大莽精驍軍是大莽的精銳混編部隊,武者眾多,其中稀奇古怪的大莽軍械也是繁多,戰鬥力比起同等數量的雲秦輕鎧軍都要強橫,而且騎軍和步軍混合,雲秦輕鎧軍也沒有速度上的優勢。

然而這支雲秦輕鎧軍並沒有考慮接下來能否逃脫,他們只是忠誠的執行了上峰的命令,襲擊那支運糧軍隊,引燃所有糧車,然後撤退。

此刻數千大莽精驍軍已經緊緊綴上這支雲秦輕鎧軍,每個大莽軍人的眼中都已經充滿嗜血的光芒和殺氣。

這樣的軍力對比之下,在任何大莽軍人看來,都是一場輕而易舉的屠殺。

突然之間,他們看到前方的那數百騎雲秦輕鎧軍陡然一頓,速度減慢。

然後他們發覺,有近兩百名渾身黑色的軍士,從荒草叢中站起,出現在了這支雲秦輕鎧軍的前方。

多兩百名步軍,對於這支大莽精驍軍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同樣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第一時間,很多衝在最前沿的戰馬上的大莽軍人嘴角都甚至泛起了譏諷的笑容。

然而只是一兩個呼吸之間,他們發現不對。

前方已經經歷過一戰,已經疲憊和擁有許多傷員的雲秦輕鎧軍陡然變得極其振奮了起來,而那支黑色的步軍之中,卻只是有人做了數個手勢,這支陡然振奮不已的雲秦輕鎧軍卻是沒有停留,依舊按照原定路線撤退,唯有這近兩百名從荒草叢中站起來的步軍斷後。

接著所有的大莽軍人發現這些步軍身上的甲衣雖然也是黑色,但和一般的雲秦皮鎧截然不同。

這些步軍身上的甲衣是黑色的金屬鎧甲,而且鎧甲上面纂刻著,如一面面旗幟般的符文。

這每一名身穿這種金屬鎧甲的雲秦軍人,身上的氣息都和一般的軍士截然不同,而且一眼望去,這近兩百名軍士手中所握的兵刃都是各種各樣,幾乎沒有一件是相同的,其中最駭人,最吸引人目光的重型戰斧,不僅是斧面就和人一般大小,而且斧柄上還連著鎖鏈,似乎都可以像流星錘一般丟出!

面對著蜂擁而至的敵軍,這支雲秦軍隊,也是有的扛著兵刃,有的刀劍還未出鞘,只是站在原地等著。

這不是普通的軍隊!

“黑旗軍!”

“龍蛇黑旗軍!”

終於,心中開始寒意陣陣湧起的大莽陣中,有人驚駭的叫出了這支軍隊的名字,然後恐慌就像瘟疫一般蔓延。

這天下,誰都知道,雲秦最強大的有兩支軍隊,一支是聞人蒼月的天狼衛,另外一支,是龍蛇山中的黑旗軍!

天狼衛已經在去年碧落陵一戰之中幾乎死傷殆盡,整個雲秦,最強的便只剩下了龍蛇黑旗軍。

龍蛇黑旗軍的歷史和整個雲秦帝國一樣悠久,在世間的威名,本來就還在天狼衛之上。

雖然大莽軍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根本沒有見過黑旗軍,然而黑旗軍的威名和這些人隨隨便便站著的氣勢,就已經讓這支大莽軍隊徹底喪失了士氣,徹底恐慌。

若是馬上全軍撤退,或許還能改變這支大莽軍隊全軍覆滅的下場,然而不知是因為人數實在太占優勢,還是抱有僥幸,還是太過驚惶而忘記發令,兩支軍隊還是迅速交接在了一起。

然後就變成了鋤草一般。

近兩百名黑旗軍強者變成了數十柄死亡鐮刀,一路從軍中橫掃而過,全部都是紛飛的大莽軍人的鮮血和殘肢,瞬間這片原先的農田,現在的荒草地,就變成了一片煉獄場。恐懼的撤退命令下達了,然而這些大莽軍人卻已經來不及逃,一片片在驚駭的逃竄中,不停的倒下。

……

這一日,稍晚一些時候。

靠近墜星湖南岸的一處大軍營帳中,聞人蒼月接到了一份最新的軍報,有關墜星陵林夕和胥秋白一戰的軍報。

看著軍報的內容,聞人蒼月的雙手指節漸漸用力,指節微微的發白。

他眯著眼睛,沉默了許久,慢慢的松開了雙手,軍報在他松手的瞬間變成了飛灰。

“將這一戰的發生前後,所有的過程,以最快的速度,源源本本的通報至煉獄山。”

“我不相信這世上,真有將神這種直覺超出道理的天賦,但林夕此子,是極大的威脅,一定要將之殺死。告訴煉獄山掌教,這是我的判斷。”

然後,他的雙手罕見的托著自己的下巴,凝重的沉思著,連續發出了兩個最急的軍令。

在胥秋白被林夕在墜星陵城下殺死的消息朝著大莽方向傳播開來,讓更多的大莽將領感覺到有團死亡陰影纏繞在自己頭上之時,這個消息,也開始急速的朝著雲秦境內擴散。

因為顧雲靜先前的態度,再加上這本身便是雲秦帝國所需的勝利,所以沒有任何人會白痴到阻擾,所有的環節都是竭盡全力的,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個消息傳遞出去。

所有這個消息經過的地方,全部震動。

所有熱愛這個帝國的人們,都忍不住熱血沸騰的走上街頭,狂喜、振奮,歡慶勝利。

“為了雲秦!”

“為了小林大人!”

在消息傳到之處,很多酒肆之中,不時響起這樣的祝酒聲。

……

青鸞學院,試煉山谷的谷口。

一名神容極其疲憊,面容蒼白,但精致的容顏依舊讓人一眼見過之後便極難忘記的美麗少女從木棧道中走出。

她是絕大多數青鸞學生都公認的第一美女秦惜月。

她抬頭望了一眼南方,突然聽到身後有些聲音,轉頭,然後她便看到一個胖胖的身影很緩慢的從後面的木棧道中走出來。

“蒙白…你的傷勢不礙事,都已經可以開始內裡的修行了?”她停了下來,轉過身,有些關切的問道。

極緩慢的走在木棧道上,渾身都是濕透著的蒙白慢慢的點了點頭,“是的。”

秦惜月看著神色平常,只是明顯消耗了太多體力以及在試煉山谷中承受了太多的痛苦而有些虛脫的蒙白,她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又道:“你們不會不關心林夕…可為什麼我覺得無論是你還是姜笑依還是邊凌涵,好像都根本不擔心林夕?”

“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蒙白看著明顯十分擔心林夕的秦惜月,緩慢而認真的說,“一個自己跳十幾二十次崖都可以保證自己不會摔死,而且還能保證和他一起跳的人也不會摔死的人,怎麼可能會在決鬥中送死。”

秦惜月怔住,“他跳過那麼多次崖,為了修行?”

蒙白抹掉了額頭上的汗水,被涼風吹得有點瑟縮,“就在我們去碧落陵的途中,而且每一次都是別的修行者摔下去肯定會摔死的那種。”

秦惜月驚愕著,她的眼睛微圓,嘴巴也微圓,更加有種平時沒有的美麗。

“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他。”秦惜月緩緩的出了一口氣。

蒙白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麼,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出口。

……

……

大莽加急軍報一路往南,最終到了大莽最威嚴之地,煉獄山。

在看過加注了聞人蒼月一條意見的加急軍報的內容後,一名名身穿黑色神袍的煉獄山權杖長老渾身繚繞著黑氣和火焰,開始自發的從平時修行的深窟或是殿宇之中走出,沿著布滿玄奧花紋的山道,走入了煉獄山最高火山那座墨玉大殿之中。

煉獄山掌教依舊低垂著頭,似在沉思,沐浴在寶石王座上散發的紅光之中。

“我同意聞人蒼月的看法。”

“不管世上到底有沒有將神這種天賦,動用些我們的力量,殺死他!”

很快,在六名煉獄山權杖長老齊聚之後,煉獄山掌教發出了威嚴的聲音。

六名身穿黑色神袍的煉獄山權杖長老似乎也是同樣的意見,所以所有的人都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都只是行禮,然後直接轉身走出這個墨玉大殿。

墨玉大殿再度變得空曠和寂靜。

煉獄山掌教卻是輕輕的咳嗽了起來。

“這世上真有將神這種天賦麼?”

“我看未必會有,否則你怎麼會從世上消失?否則在雲秦已經死了這麼多人的情況下,你也早已經出現了。”

煉獄山掌教輕咳著,因為在李苦和老皇帝死後,整個大莽已經沒有人有資格和他商議事情,所以他此刻只有自言自語,和自己對話。

歸根結底,這世間除了張院長和林夕,沒有人真正知道張院長和林夕的真正秘密,而對於煉獄山掌教而言,他在這世間,真正懼怕的就只有張院長一個人。他幫助挑起這場戰鬥,最重要的原因,也只是想要看看,張院長是活著,還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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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遊俠 第五十章 權臣在路上

一場夏雨降臨到了墜星城。

在豪雨之中,一列渾身甲衣已經濕透的雲秦騎軍風馳電掣的通過墜星城的城門洞。

這支不知道執行了什麼軍令的騎兵通過之後,雨勢開始減小,一行人從城內朝著城門走來。

為首的是那名面戴金屬面罩的冷峻龍蛇將領,身後則是林夕、高亞楠、暮山紫以及數十名雲秦軍人。

在出了城門之後,這名冷峻龍蛇將領和暮山紫等人全部停了下來,唯有林夕和高亞楠出了城。

“再會。”

冷峻龍蛇將領說話也很冷峻,沒有多余的字眼,只對著即將離開的林夕和高亞楠吐出了兩個字,行了一個軍禮。

林夕和高亞楠微躬身回禮。

“謝啦。”

林夕又對著暮山紫微微一笑,道。

“謝我做什麼,白痴,鼓又不是我敲的。”暮山紫白了林夕一眼,“這次沒見到你死,真遺憾。”

林夕和高亞楠相視一笑,也不多說,轉身離開,消失在墜星城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

中州皇城裡也在下雨。

偶爾有閃電亮起,將金鑾殿內的一切更是耀得金光耀眼。

雲秦皇帝坐在龍椅上,看著手中的奏折,看著殿中的群臣。

林夕和胥秋白一戰,墜星陵接下來數日,傳到雲秦的,皆是激動人心的好消息。

數百雲秦輕騎,以壯烈的自殺性襲擊方式,在大莽七軍統帥之中最強的申屠念的眼皮底下,燒掉了大莽在南陵行省內的最大草料場。

騎軍需要戰馬,拖曳軍械、運送重物、軍糧,也都需要戰馬。

雖然是百草叢生的夏季,但如果任由馬匹吃食生草野草,極易滋生疾病,所以草料,尤其是一些可以保證戰馬體力的雜米面,雜豆餅等精糧,更是重要。這個大草料場一燒成灰燼,整個大莽軍隊的戰鬥力都會被大大削減。

一萬企圖沿南陵行省邊境切入後方行省偷襲如東陵等區域的大莽軍隊遭受了顧雲靜親自帶兵的伏擊,結果一萬大莽軍唯有不到三千逃脫,大莽名將安觀影被當陣擊殺。

黑旗軍剿滅三千大莽精驍軍,各處發生小規模戰鬥四十余起,毀壞大莽軍軍械、軍糧庫四處,成功截殺運糧軍三處…..。

“建忠烈祠,祭那燒毀草料場的軍士。加賜蟠龍勛章。”

“其余所有陣亡將士,撫恤金加優,家貧者永免賦稅,有年幼子侄者,陵署負責仕讀等事宜。”

“…..”

雲秦皇帝緩緩抬頭,出聲,宣布數道御旨,然後開始退朝。

諸多原先滿含期待和振奮神色的大臣先是驚愕,然後失望,然後難以理解,甚至不忿至在金鸞殿外渾身顫抖,相對無言,用力揮袖離開。

這幾日,各司許多官員的奏折上,都出現了林夕的名字。

先前墜星湖南岸灘塗上那三萬大莽軍隊和南路大將軍的覆滅,林夕當占首功,接下來林夕越階而戰,身穿代表信仰和榮光的雲秦祭司袍,擊殺胥秋白,即便接下來的一系列勝利真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光是這一戰的影響,對於雲秦帝國的意義便是無法形容,更何況,還有先前他已經連續刺殺了二十余名大莽將領。

不管先前如何,哪怕林夕是戴罪立功,這些驚人的功績便不能抹殺,所以在許多官員的奏折上,委婉的幼之,懇切的有之,激烈激越的有之,其用意都是一致,希望雲秦皇帝給予林夕應有的榮譽和肯定,很多官員更是希望雲秦皇帝的態度有所緩和,便能改善和青鸞學院的關系,利於雲秦和大莽的交戰。

然而讓這些一腔熱血的雲秦官員都憤怒、失望甚至心灰意冷的是,在今日的朝堂之上,聖上已經完成了對這些勝利的所有將士的獎賞和善後,處理得井井有條,可以用聖明來形容,但對於林夕,卻是根本連提都沒提,連一個字都沒提。

這失的不是百官的心,而是民心。

……

“今日庭畢,你們既然都已有資格站在金鑾殿中聆聽聖意,那我便想聽聽你們的看法。”

首輔院中,文玄樞看著許箴言和另外兩名年輕官員,說道。

另外兩名年輕官員一個是王靈,父親是吏司二品大臣,主管編修及資料庫的大學士,另外一個是周天水,父輩是內務司大員。這兩人都是青鸞學院學生出身,在學院便與許箴言交好,也是雲秦朝堂上升遷最快的後起之秀,在朝中不知贏得普通官員的多少欽羨與敬畏,然而這兩人卻都是十分清楚,自己這一年來的快速升遷,都是來自於上首的這名首輔大人。

此刻這名首輔大人的面目並不寒冷,看上去似乎還有些平易可親,然而隨著首輔大人這雲秦第一權臣的權勢越來越大,此刻在這兩名年輕俊傑的眼中,文玄樞簡直就是一片隨時便能將他們淹沒的深海,這種無名的威壓,使得他們兩個人背心的冷汗一直在不停的沁出。

許箴言的眼神卻是十分的冷漠平靜。

“聖上的反應很奇怪。”聽到文玄樞的話後,他沒有什麼猶豫,便平靜的道:“或者可以用很不正常來形容。”

“哦?”

文玄樞很有興致般的看了他一眼,道:“說說看。”

“林夕是青鸞學院的人,同樣受了一箭,林夕活了下來,但聖上最喜歡,最看重,也是唯一的兒子卻死了。不少人覺得聖上因為太子的死而喪失了理智,但站在皇上的角度,卻是理所當然,理應如此。”許箴言平靜冷漠的道:“在聖上看來,整個雲秦帝國,包括青鸞帝國自然是屬於他的,若是青鸞學院徹底遵從皇命,不把主要力量集中在使得谷心音和林夕等學院中人的身上,而是聚集在太子的周圍,那太子就不會死。難道谷心音和林夕,比起太子,比起未來的雲秦皇帝還要重要?”

“可是不管最終如何,谷心音和林夕還活著,太子卻死了,而且夏副院長還很明確的提出了威脅,所以他對於青鸞學院,對於林夕的憤怒,完全合乎常理。”許箴言微微一頓之後,又接著緩緩的說道:“但這次聖上的處置,卻是不正常。因為林夕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樣的功績已經根本無法抹殺,而且聖上的新太子,也在娘娘的肚子裡好好的,他最近的情緒,要比之前好出許多,以聖上的聰明程度和手段,即便心中再如何憤怒,按照常理,也不會這麼做,隨便一句林夕不在軍中,押後再議或者等戰後再招至皇城行賞,甚至直接賜勛章又如何?反正只要林夕不在吏司考核之內,他便不能在朝堂之中擔任重要司職。”

文玄樞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接著說。”

“聖上這樣做,不僅會失去不少民意,而且會和許多軍方的人弄得關系不佳。”許箴言沉吟著,慢慢的說道:“聖上是一國之君,做任何事都必定要考慮代價,而此次,卻是已經讓人覺得他已經不惜一切代價,對青鸞學院的敵意已經徹底明顯。而縱觀聖上即位之後所做一切,從雷霆學院開始,仔細看來,他卻似始終在和青鸞學院為敵,哪怕是在那些外界相對平和,或者青鸞學院還在盡力出力的年代。會考慮代價,卻又敢堅定不移的這麼做,便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堅信自己能夠贏…可是為什麼他堅信自己能贏?夏副院長身體不佳雖然是事實,但這世間,誰也不知道張院長的生死。”

說到這句,原本只是在聽著的王靈和周天水都是驟然心中急劇寒意湧起,面色也不由得一片煞白。

許箴言卻是已經冷漠而平靜的說了下去,“若是張院長還活著呢?甚至不需要他的修為多驚人,只是他的威信,聖上便沒有贏的理由。所以聖上的反應,可以用很不正常來形容。”

文玄樞深深的看著許箴言。

“在將任何人都視為敵人,或者說以一種野獸的心態,脫離在族群之外看人,的確可以讓你的見識高人一等。你比我想像得要出色得多。”片刻之後,文玄樞微微的一笑,看著許箴言說了一句。

許箴言對著文玄樞躬身,“我知道自己的能力,也很清楚要將自己放在什麼位置。”

“你明白便好。”

文玄樞收斂了笑意,平靜的看著許箴言,“你覺得的不正常,便是我覺得的不正常,我召你來,便是想讓你找出這不正常的真正原因,我的人,會配合你做事。”

許箴言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再次躬身,道:“好。”

文玄樞看了一眼已經冷汗淋漓的王靈和周天水,道:“我之所以喜歡用你們這些年輕人,是因為年輕人有野心,敢做事情,既然你們有可能接觸到整個雲秦立國以來最驚人的一些事情,將來,你們便或許也能坐到一些最驚人的位置,替代那些老人。王靈,你可以通過你父親的關系,幫許箴言查些事情,周天水,我需要你做的,便是盯緊內務司和冷家,我需要知道冷家的確切態度。”

王靈和周天水身上的冷汗出得更多,但是他們的眼睛之中也冒出了些狂熱的光芒,兩個人都是連忙深深躬身行禮,“必不負文首輔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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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遊俠 第五十一章 陳年舊賬

正文第五十一章陳年舊賬

不要妄自揣測聖意,這是雲秦官員經常會說的話。

整個天下都是聖上的,作為拿著俸祿的臣子,就不要去猜測皇帝的心思,好好的辦皇帝交辦的事情就可以了。

但說歸說,真會不想?

事實反而是反過來,每個做臣子的,每日裡恐怕都會揣摩上司,揣摩對手,揣摩聖上到底是什麼樣的想法。

而這個世界,讓林夕覺得純樸和可愛的一點是,即便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都有著那種皇命為天,忠於皇權是融入到他們骨子裡的想法,但有很多官員,他們的骨頭卻很硬,他們忠於的上司,忠於的皇帝做的事情在他們看來不對,他們也會憤怒,也會力諫,抗爭。

所以朝堂之中發生的事情,總是會被忠實的傳播出去,被雲秦的百姓知悉。

這次雲秦皇帝的態度,在民間引起了深遠的影響,引起了強烈的不滿和牴觸,甚至使得很多百姓徹底改變了對雲秦皇帝的看法。

在先前將南伐的失利都歸咎到胡闢易的身上後,民怨已經有所緩解。

然而隨著雲秦死去的人越來越多,隨著這次雲秦皇帝對於協助殲滅了攻破墜星陵的大莽軍隊以及殺死了叛將胥秋白的林夕的再次不公對待,越來越多的百姓開始覺得南伐本來就是雲秦皇帝決定的事情,開始瞭解原先的周首輔和一些死諫以及請辭的大臣說的是對的,聞人蒼月並沒有那麼容易對付,雲秦帝國是要報仇,但需要更多的準備時間和等待。

然而皇帝急促的發動了南伐,所以越來越多的人覺得是因為皇帝才導致了這場大敗的發生。

所以原本絶大多數安居樂業的雲秦百姓都是覺得雲秦皇帝是千古一帝,聖明之君,但現在很多雲秦百姓卻是開始覺得皇帝太過剛愎自用,開始變得昏庸。

只是在雲秦皇帝無視許多奏摺,對於許多立功將領授勛行賞,對於許多陣亡將士撫卹加封,卻對於已然在民間很有威望的林夕隻字未提之後的第三天,中州城和許多行省的重城之中,就出現了許多鉛墨小冊子。

這個小冊子中所書的就只有林夕的故事和皇帝的糾葛。

有關林夕的故事和皇帝的糾葛都是極其的詳細,就連原本許多外界也不知的,譬如林夕在羊尖田山做巡牧尉,身先士卒一人衝殺,而讓整軍在後方射箭,以及殺死公孫泉這樣的聞人蒼月手下的臂膀式人物的過程都有仔細的描繪。這個冊子甚至還很清晰的列出了哪些官員死諫,哪些官員因為勸諫皇帝而下獄,甚至還指出了許多青鸞學院出身的官員遭貶,皇帝刻意孤立青鸞學院的事實。

這樣的小冊子一出,整個雲秦頓時是一片嘩然。

這個世界的消息並不像林夕熟悉的那個世界一樣,消息十分的靈通,即便民眾知道有一些官員因為勸諫而死去、下獄,但也只是知道個別,只知道其中一些比較出名的人的一些事蹟,但是這個小冊子將所有那些人列出來,並寫出了那些人的功績之後,雲秦的民眾才發現,原來那些清正的官員,為雲秦做過那麼多的事情,而青鸞學院,在雲秦民眾的心目中更是聖地,一時之間,可以說是民怨沸騰到了極點,雲秦各地,幾乎每個大城之中,每日都有因忍不住大罵皇帝昏庸的民眾被捕下獄。

民眾憤怒,皇城之中的雲秦皇帝也震怒。

這樣大量規模的小冊子,明顯已然是刻意為之,用來撩撥本來就沸騰的民怨,用意顯然已經是針對皇帝。

無論是在雲秦還是在唐藏、大莽,作為臣子,可以當庭異議,甚至可以用激烈的言語直諫、批評皇帝在某些方面的過失,但絶對不可用陰謀手段來對付皇帝,這種事情,已經是逆反!

以刑司為首,各司相關部門在皇帝的震怒之中如臨大敵,開始瘋狂的追查這些小冊子的來歷。

許多涉嫌官員被捕入天牢,原本已經陰森恐怖的天牢之中夜夜鬼哭狼嚎不斷,在已然掌管天牢和鬼牢的許箴言的嚴刑逼供下,最終坐實這種小冊子出自陝晉行省大司陵的書印局。

雖然掌管那個書印局的吏司官員休病在家,朝中一些官員對那名吏司官員是否知情尚有疑慮,但在盛怒的聖意之下,那名吏司官員很快被處死,許多上階官員負失察之責而被罷免。

……

“大人,此事我真是全不知情,和我沒有任何干係。”

鬼牢深處,一間連半分聲音都傳不出去的陰暗地牢之中,在一盞似乎隨時都會熄滅的搖晃燭火之中,一名頭髮花白的年邁官員看著終於走進這間牢房,在他面前坐下的許箴言,急切而聲音顫抖著申辯道:“大人,您也知道,我是翰林院出身,熟讀詩書律法,平時便是專門審閲文書,看有否忤逆之詞,我怎麼會不知道此種冊子是大逆不道,如何敢參與其間?”

許箴言冷漠的看著他,一時沒有出聲。

等到這年邁官員滿面煞白,想要再度出聲時,許箴言卻是緩慢而平靜的道:“苗大人,和你有沒有干係,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而是要文首輔說了算的。”

年邁官員呼吸猛的一滯,明白過來什麼,眼睛陡然瞪大,驚聲道:“你們…”

“不用驚怒。”許箴言依舊平靜而冷漠的看著面前的老文官,道:“光是苗大人你三處產業和投在錢莊的二十餘萬兩銀兩,便已足夠讓你來這樣的地方。”

年邁老文官身體頓時僵住,頃刻間渾身被冷汗濕透。

“許大人…您和文首輔,到底想要做什麼?”他用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牙齒發顫的說出了一句話。

“很簡單,我們只是想要問一些我們想要知道的事情。”

在搖曳的昏暗燭火中,許箴言展開了手中的案卷,看著,緩聲道:“按照吏司的記載,十八年前,你是翰林院內院古籍三庫司庫?”

年邁老文官呆呆的看著許箴言。

“是還是不是?”許箴言冰冷的看了他一眼,道。

“是。”年邁老文官渾身一顫,答道。

“後來三庫撤銷了,你便調任做了三年的編修史,負責內務司的一些製造工藝的編製成書。是不是?”

“是。”

“再之後,你便調任至大司陵,任上書史,又兼任督造史,直至現在,是不是?”

“是。”

許箴言的目光從案捲上抬起,看著這名渾身已經被冷汗濕透的老文官,加重了語氣道:“當年三庫為何撤銷?”

老文官用力的嚥了口口水,這才艱澀的發得出聲音:“是因為聖上下旨,將三庫所有典籍移至真龍山。”

“所以事實上不是撤銷,只是整個庫房搬走了。”許箴言冷道:“只是因為這整個庫房都搬到了真龍山,然我們臣子自然是無法進入真龍山,所以你這掌管三庫的人,自然只能調去做別的事情。”

老文官不知道許箴言問這些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操持於對方和文首輔之手,於是他用力的點頭:“正是如此。”

許箴言看著他的雙目,“搬入真龍山,便只有聖上能看那些書籍,按我瞭解,三庫保存的都是一些古籍,其中大多都是一些記載許久之前的故事,以及民間傳說的神怪故事的古籍。聖上先前似乎對那些書籍並不感興趣。這突然將整個三庫都搬至真龍山,這其中,一定有原因,文首輔,想要知道的,便是這個原因。”

“你們…”老文官霍然抬頭,他方才還有些僥倖,但此刻卻是渾身都如同泡在了冰水裡一般,整個身體都已經不似自己的,“你們要查的,竟是聖上!…既然我告訴了你們原因,你們又怎麼可能放過我。”

“你說的不錯,我們不可能會放過你。”許箴言冷漠的點頭,看了老文官一眼,“但我可以保證,不連累你的家人,甚至可以讓你的家人依舊享著你積蓄的財富。我可以開具你的認罪文書,讓你簽字畫押,將此案了結,到你為止。”

老文官的臉色變得極其的慘白。

“好。”足足過了十餘停的時間,他才慘然的點頭,“但我要先將此案定案。”

許箴言冷冷的一笑,不說什麼,只是從袖中逃出一卷文書,讓老文官看過案情描述之後,簽字畫押,並按規在案情描述和老文官的簽字畫押上再加蓋了官印。

做完這一切,老文官的整個身體都已經近乎癱軟,但在許箴言冷漠無情的眼光之中,他還是只能出聲說道:“你們說的都是實情,原先三庫是最清閒的書庫,聖上即便親臨四庫許多次,也從未借閲過三庫的書籍。但搬遷的原因,恐怕要落在皇庭供奉張秋玄張大人的身上。”

“張秋玄?”許箴言的眉頭,頓時深深的皺了起來,臉色越加寒冷。

老文官點了點頭,“在聖上下令搬遷三庫的前一天,張大人便正好路過三庫,順手借閲了幾本書。然後第二天,聖上便下達了搬遷三庫的旨意。若是真要說有原因和聯繫,我便認為只有可能是這個原因。”

許箴言沉冷道:“張秋玄借閲的是哪幾本書你可還記得?”

老文官吃力的搖頭,道:“當時並未留意,但四庫應該有借閲記錄可查,所有典籍來往,都有存底賬本。”

“看來不需要動張秋玄了?”

許箴言眼睛微微眯起,冷冷的一笑,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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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遊俠 第五十二章 最矮的山峰裡

春去夏至,整個雲秦帝國開始炎熱起來,然而在最北端的登天山脈青鸞學院之中,卻似亙古如春,沒有太大的改變。

試煉山谷之中,羅侯淵依舊和平時一樣,站立在崖上起居的洞窟之中,看著前方天空的流雲,緩緩的做著一些動作。

在他洞窟的下方,山林之中,卻是緩緩的走出了一個和他年紀相仿,滿頭銀絲,身穿教授長袍的老人。

老人的雙手如白玉,右手也提著一柄白玉為鞘的長劍。

“好久不見。”羅侯淵垂手,沒有走下崖壁,只是平靜的看著這名老人,淡淡的說道。

滿頭銀髮,雙手如白玉的老人頷首為禮,“好久不見。”

羅侯淵說道:“想不到你還活著。”

滿頭銀髮的老人嘆息道:“院長不喜歡我,我留在院中也沒有意思,我遊歷天下名山大川,卻是還未老死。”

羅侯淵道:“可是你還是回來了。”

“是啊,院長十六年未在世間出現,我終究要回來看看。”滿頭銀髮的老人感慨,低垂下了頭,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我只是回來看看…看看你,等一些事情結束之後,我便會離開,我沒有多少年好活,我不想死…你和我一起死也沒有意義,所以我們不如在這裡等著看看結果。”

羅侯淵點了點頭,“昔日十七人中,你是最傲氣的一個人,現在老了,想不到脾氣卻有了這樣的改變。”

“人的脾性總是會改的,但對於世間和信仰的看法,卻是難改。”滿頭銀髮的老人苦笑著坐了下來,坐在了一堆枯葉之中。

羅侯淵自嘲般的笑了笑,也坐了下來,望向青鸞學院一側的群峰中。

……

青鸞學院群峰之中,東面有座山峰比其餘的山峰都要略低矮一些。

沒有滑索直接連到這座山峰,唯有一條崎嶇的山道。

和這座山峰相鄰的一座高峰,有大片建立在懸崖上的殿宇,而通往其餘諸峰的滑索,卻也已經被切斷。

這座高峰下方,和青鸞學院諸峰之中那座最矮山峰,隔著一大片山谷。

這片山谷之中,有大片的樹林,還有很多已經廢棄了的,被平時那些充滿好奇心的學生當成古蹟來考證的,很早很早以前的青鸞學院前輩修行和居住的石屋。

二十餘名身穿黑袍的青鸞學院講師和教授,出現在了這片山谷之中,緩慢而冷靜的走向那座最矮的山峰。

平日裡,每一名青鸞學院的講師和教授,都像是登天山脈中的孤鷹,桀驁不馴而異常冷傲,所以即便不知道那座低矮山峰是學院禁地的人,看到這麼多數量的青鸞學院講師和教授聚集在一起,便都會覺得氣氛有些格外的不同。

溫暖的林中突然飄落了一片透明的雪。

這片宛如從極遠處的雪峰飄來的雪無視許多陡然爆發的磅礡力量,飄落到一名黑袍教授的肩頭,透了進去。

然後這名黑袍教授身體內的所有骨骼便都同時發出了爆裂的聲音,整個人瀰漫著血腥氣,以古怪而快的姿勢,崩塌。

一名超脫於塵世的青鸞學院黑袍教授瞬間死去。

有體內迸發出的血珠,濺射到身旁一名黑袍教授的臉上,然而這名黑袍教授和其餘沉默而孤冷的教授和講師一樣,臉上的神情卻是沒有絲毫改變。

一頭只有拇指大小的銀色蠍子,在這一瞬間從他的袖中滑落了下去,好像沉入水面一樣,極輕易的鑽入了下方泥土之中。

同一時間,一名黑袍講師的身側傳出了樹木飛速折斷的聲音,一頭比人還要大的鬼面蜘蛛出現在那名黑袍講師的身前,開始不停的噴吐,無數股細絲瞬間在空中分散,結成一張張的網。

同一時間,有許多看得見的兵刃和看不見的兵刃,降臨這個樹林,一些透明的、閃著各種奇異光澤的飛刃、弩箭,就像飛蛾一樣,撕扯著這些堅韌到了極點的蛛網。

一道明亮的,帶著點瘋狂氣息的劍光,從林中凌冽的飛出。

同一時間,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也迅速的籠罩這片已經沸騰的山林。

黑暗籠罩的山林之中響起了各種各樣古怪的聲音,在清明如藍寶石的青鸞學院天空下,顯得莫名的淒切。

許久過後,聲音還未停止。

有一名披頭散髮,看上去極其疲憊,嘴角還流淌著些血絲的黑袍教授第一個從黑暗邊緣走出。

一柄飛劍從黑暗中飛出,嗤的一聲,掉落在他的身側,斜斜的釘在泥土之中,然而這名黑色長髮披散的黑袍教授卻是沒有看身邊的這柄飛劍,而是抬起了頭,看著上方的天空。

碧藍如寶石的天空之中,有白雲,還有一隻鶴在飛過。

那只鶴,卻不是有生命的鶴,而是一隻可以承載數人,身上刻滿符文,而且此刻符文在閃閃發光的木鶴。

“原來天工系的神木飛鶴,是真的已經製成了。”

披髮黑袍教授疲憊的笑了起來,看著那朝著最矮山峰飛去的玄奧木鶴,發出了由心的讚歎。

……

最矮的山峰之中,有個四合小院般的院落,掩映在一片片乾淨的銀杏樹林之間。

昔日那名最強大的唐藏潛隱南宮陌,身穿著領口和袖口上都綉著銀色星辰標記的院袍,在青鸞學院中放了一把火,便是為了要進入這銀杏林中的四合小院。

現在,夏副院長、谷心音和蕭明軒,便都在這個四合小院裡面。

還有邊凌涵、姜笑依、蒙白、李開雲和秦惜月等人,也都在這個小院裡,只是都聚集在一間房間裡,心中震驚著,不知道今日學院正在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渾身符文閃著光的木鶴,落在了銀杏林間,一名和夏副院長同樣蒼老,眼角都已經徹底耷拉下來的佝僂老人,和徐生沫等另外三名黑袍講師和教授走入了這個小院。

佝僂老人已經十分的蒼老,然而身上的氣息,卻是如山如海,僅是緩慢的呼吸,整個小院上方的雲氣,都受之影響,不斷的波動。

他旁若無人的看著這個平凡的小院,目光落在了裏屋的邊凌涵等人身上,又落在了夏副院長身上,輕聲嘆息:“老夏,難道這一批的學生,就真值得你這麼看重?”

夏副院長的目光,穿過了半個院落,平靜的落在這名佝僂老人的身上,緩聲道:“這是一個朝代,這是應運而生。一個人有什麼樣的成就,並非只關乎於他個人的能力,還看他是處在沒有變化的年代,還是正好在風頭浪尖之時。我們青鸞學院每一代都有很多的優秀學生,就如長孫無疆那一代,尤其是長孫無疆,我也認定他能改變很多東西,然而他還是死在了碧落陵。現在這些年輕人,在你看來不算什麼,但在我看來,卻是學院和帝國將來的希望。”

“我從來不相信所謂的機緣。”

佝僂老人冷笑道:“我從來不認為,那一個人就是所謂的運,就是一個時代,我只知道,長孫無疆還是死了。”

夏副院長搖了搖頭,道:“皇帝不明白,認為我們不為他考慮,但你應該明白,我已經派了在我們心目中最為重要的人親自護著他,我已經將‘將神’親自護著他!我已經將我們的命運和他的命運放在了一起,林夕還能活著,只是因為有姜鈺兒,有這樣一個在你看來不值得看重的一年新生。”

“你不相信機緣,但在這樣的時代,卻正好有一個這樣的人,出現在我們青鸞學院,這便是我們青鸞學院的機緣。”夏副院長微笑了起來,緩緩的補充道:“這一批學生裡面,有許久沒有出現過的風行者,有能夠操控天地元氣者,有心細如髮者,有赤子熱誠者…這都是天意,應運而生,並不是偶然。”

“這樣的人便不應該存在這世上。”

佝僂老人的眼皮跳了跳,沉冷道:“這天下所有人可能都覺得所謂將神天賦是鏡花水月的東西,但是我和你都追隨著張院長一起守過墜星陵,所以我很清楚張院長的可怕,我也很清楚張院長的一些想法的可怕,張院長在青鸞學院這些年,已經讓皇權不像皇權…”

“所以你一定要動手。”夏副院長打斷了這名佝僂老人的話:“這麼急著動手。”

“你隱瞞的很好,但畢竟林夕還只有國士階的修為,即便他能夠殺死胥秋白那樣的對手,還是靠妖獸,還是因為胥秋白是箭師,不懂得近戰的大國師,真正擅長近戰的大國師,他都恐怕不是對手。在這個世界裡,他還是很弱小,還是很容易死去。但若是他到了聖階,這個世上,便只有極少數的人才可能殺死他,要想殺死他,便不知道有多困難。所以你說的不錯,而且你也料準了,我越快動手,自然越好。因為我動手的得越快,他便越弱小。”佝僂老人看著夏副院長,微諷道:“只是你一直在擔心我們對付你,這個小院裡,什麼都沒有,你還能用什麼阻止我們?”

夏副院長看了他一眼,嘆息,“南宮陌能夠隱藏那麼久,能夠到這裡,想必也是你的安排。”

佝僂老人笑了笑,也不出聲。

“不管怎麼說,這只是學院裡的事情,為什麼要牽扯外人,為什麼要流那麼多血呢?”夏副院長看著勝券在握的他,搖了搖頭,道:“而且這個小院裡,真的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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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遊俠 第五十三章 這個始終在變的世界

夏副院長的眼神之中,帶著睿智,也帶著遺憾。

佝僂老人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一個偌大的學院,無論是在張院長之前,還是張院長之後,都有著很多的意見和紛爭,都有著很多的秘密。

有些秘密,夏副院長也不知道。

譬如去年大荒澤會戰之中,死了一名申屠氏煉獄山聖師,他的鎧甲被送回了青鸞學院,然後那具鎧甲上的某些符文,終於讓天工系的某些人得到了啟發,終於暗中製成了神木飛鶴這樣既有戰略意義的東西。因為之前,即便是有熱氣球這樣的東西存在,速度也不快,也不能隨意的在空中改變飛行的方位,在戰場上面對修行者的箭矢和軍械射出的強弩沒有太大的作用。然而可以依靠魂力,負載重物的神木飛鶴,必定是可以深遠的影響軍力的東西。

……

同樣,夏副院長和哀牢後山的少數人嚴格保守的秘密,青鸞學院其餘人也並不知道。

張院長已經離開太久,且大莽和雲秦一戰爆發,死了那麼多雲秦人,那麼多雲秦百姓在戰火中流離失所,張院長也沒有出現,所以對於張院長十分瞭解的佝僂老人和煉獄山掌教一樣,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張院長已經不在這個世上。

然而因為張院長太過強大,因為夏副院長這批人同樣不好對付,所以學院的反對勢力一直只能屈從於夏副院長這些秉承著張院長觀念的人的意志之下。

直到南宮陌走入了這裡,確定這個小院之中並沒有隱居的張院長的存在,並沒有張院長遺留下來的足以滅殺大聖師的未知魂兵存在。直到谷心音回來,卻是傷勢極重,一時根本無法恢復,直到林夕和胥秋白的決鬥細節傳回來…這才促成了學院的反對勢力的發動。

在這麼多年的隱忍和調動之下,即便這是一場明戰,即便夏副院長將佟韋、秦瘋子等學院戰力最高的強者全部收攏回了學院之中,但在佝僂老人看來,這一戰他們已經必勝無疑。

接下來的青鸞學院,將不再是張院長時代,而是雲秦時代。

然而現在對方卻告訴他,這個空空蕩蕩的小院裡有東西?

……

在這名佝僂老人的眉頭和臉上的皺紋深深皺起的同時,谷心音卻笑了,滿懷期待的笑了。

“明哥。”

夏副院長輕聲喊了一聲,就像是呼喚某個喝醉了酒的老友起床一樣。

就在他這聲音響起的瞬間,小院主屋的一根烏木大梁陡然裂開了。

裡面掉落了一根晶瑩的冰柱。

晶瑩的冰柱裡面,冰封著一隻鴨子。

然而云秦沒有任何一種鴨子身上的花紋像是豹紋,又帶有很多孔雀尾羽一樣的綠色和紫色、黑色的圓圈。

所以這不是鴨子。

這是六十年前,那一個中年大叔在第一次走進中州城之前,在一些未知之地遊歷,探險時,便發現的生靈,因為雲秦沒有這種東西,又不知它的性別,所以那名其實很懶的中年大叔,便隨便不分雌雄的給它冠了一個名稱,就叫“鴛鴦”。

後來祭司院有一名女祭司看出它是雄性的,又給它取了個名字,就叫“明明”。

然而因為它的資格很老,且走路起來總是一副昂首挺胸,不可一世的腔調,所以當時所有跟著張院長這個中年大叔的人,都打趣的稱呼它叫“明哥”。

所以在夏副院長出聲的瞬間,佝僂老人就已經明白了,這個小院之中裡面有的是什麼東西。

而谷心音也是嘴巴張成了哦形,才反應過來,夏副院長說的,不是他,而是它。

所有的人,都認為張院長稱呼的那頭“麒麟”和“鴛鴦”,都必定已經在十六年前追隨著張院長離開,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張院長留給青鸞學院的,就是這“明哥”。

此刻,在玄冰冰柱裡面,“明哥”的眼睛已經張開。

“明哥”的眼睛還是和以前一樣威嚴。

它威嚴的目光只是落在了佝僂老人的身上,身外的玄冰,就已經化成了無數片薄如蟬翼的冰片,到了佝僂老人的身前。

每一片冰片的表面,卻是燃燒著一層白色的火焰,和煉獄山申屠氏的獄火一樣,真實的,具有恐怖熱力,甚至能燒化金鐵的火焰。

在這世間絶大多數修行者都無法感知得清楚,看得清楚的極短時間世間裡,一片片蟬翼般的玄冰,在燃燒著。

佝僂老人的身體在這極短的時間裡,也再度萎縮了數分。

他身上所有的皺紋之中,也都發出了光,發出了白光。

這些燃燒的玄冰冰片,就懸浮在他身前的白色光幕之中。

佝僂老人腦後的白髮也在空中飛舞了起來,如同在空中划出了一條條的符文,也發出了光,白色光幕更加濃厚,時間似乎徹底凝滯。

“殺了他們。”

佝僂老人慢慢的出聲,每一個聲音都是十分的艱難、空洞,就像從天外傳來。

一柄陰險的劍光如同一抹譏諷的笑意在他出聲之前就已經飛了起來,切過了一名黑袍講師的頸部,瞬間阻斷了這名黑袍講師的所有意識。

另一道如艷麗紅袖的劍光飛起,和這道陰險的劍光在瞬間就在數尺的範圍內交擊了數十次,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撞擊聲伴隨著一聲受傷般的厲喝響起:“許生沫!你!”

臉上依舊是一副誰都欠了他五千兩銀子表情的徐生沫負手後退著,冷冷的御使著自己那道陰險的劍光,冷冷的出聲,“佟韋不瞭解我,你們更不瞭解我…我對教學方式有意見,並不代表對學院有意見,並不代表對張院長有意見。而且…我記得不錯的話,當年你也嘲笑過我屁股中箭的事情。”

“你竟然小心眼到此種地步,這樣的事情還記恨到現在,而且你是白痴麼?當年的這樣事情你現在還提起,谷心音和這些學生原本不知道,現在不就都知道了麼?”御使著紅袖般劍光,被迫和徐生沫在進行著最驚心動魄的飛劍之間交戰的黑袍教授此刻心中響起的全部是這樣的話,然而劍風在面前數尺呼嘯,金鐵之氣割裂得他肌膚刺痛,一時間,他卻是根本連什麼話都叫不出來。

“啪嗒”

明哥落地。

它兩個黃豆大小的眼睛和以前一樣,威嚴的看著面前的一切,它就像帝王一樣,昂首闊步。

“呱”,就像宣判或者訓斥一般,它看著光幕後的佝僂老人,發出了一聲聲音。

佝僂老人的身體再度縮小了一些,但是身軀卻是怪異的停止,身形就像變成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孩童的身形,他的兩顆眼球也變成了白色,發出了白光。

明哥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像帝王踱步一樣,往前走了兩步。

這是一副一般修行者根本難以想像的畫面。

空氣之中好像出現了無數微小的粒子,就像無數的鑽石一樣,壓在了佝僂老人身前的光幕上。

佝僂老人的雙手放在了胸前,十指指尖也開始發光,不停的在身前勾勒,形成一條條的光紋,然而他兩顆白色發光的眼珠,卻似第一個承受不住這種力量的對撞,就像兩顆白色發光的寶石一樣,出現了一條條的裂紋。

然後,他身上無數發光的裂紋也越來越深,一條條光絲在往外滲透力量的同時,也被壓迫得朝著體內滲透。

這些光絲,便開始變成他身體的裂紋。

“我從不懷疑他的強大,即便是跟隨著他的一頭扁毛畜生,都可以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佝僂老人開始出聲,他的口中都開始噴出白色的光流。

“但是再強大的人,也會死去。”

“我也感應到你已經徹底衰老,張院長留給這學院的東西,也會很快消失,他留在這世間的痕跡,也終究會被抹平,消失。”

“而這世間,擁有無數的強者,你們的敵人,也不只是我和雲秦的一些人,還有煉獄山這樣的存在。”

“所有妄圖改變這世間的人,終究會失敗。”

佝僂老人的聲音,徐徐的震盪在這個小院之中,小院裡,激鬥著的徐生沫和另外那名黑袍教授的飛劍都開始緩慢,內裡的房間之中,邊凌涵等人的眼神由徹底的震駭開始變得有些迷茫。

“你錯了,這個世間已經有所改變,而且這個世間,永遠是一直在變化著的。”

就在這個時候,夏副院長的聲音響起,“和他說的一樣,這個世間,是一條永遠向前奔流的大河,始終都在改變著,想要令這個世界一成不變的人,才是注定的失敗者。”

夏副院長的聲音響起的瞬間,徐生沫和那名黑袍教授的飛劍恢復了正常,邊凌涵等人的目光,也恢復了正常。

佝僂老人的身體輕顫,所有散發著光芒的皺紋,徹底侵入了他的全身。

然後他的身體便像一張破碎的紙一般飛散。

紅袖般的劍光失去了鬥志,在空中墜落,刺破了自己主人的心臟。

“我們都已經很老很老了…他還活著麼?”在血腥氣的縈繞中,夏副院長疲憊的轉頭看著威嚴的明哥,問道。

也不知道是不想回答還是不知道,明哥只是看了他一眼,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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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遊俠 第五十四章 簡單的幸福

燒焦的瓦礫堆裡,長出了一簇紅色的小花。

雙手捧著一個行軍扁水杯的高亞楠有些入神的看著那一簇小花,覺得這簇小花的種子在烈火過後還能生根發芽開出這樣的花朵,也真是一件奇蹟的事情。

林夕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已經涼了下來,便鬆了口氣,然後扒開了面前的一塊乾土,掏出些還有些微紅的炭火,迅速的用泥土再蓋滅,然後又挖出了一個滾燙的瓦罐。

瓦罐裡面,卻是滾燙微沸著的熱粥。

林夕先盛了一鐵盒給高亞楠,並細心的加了些醃菜,然後自己也盛了一盒,挨著高亞楠,他異常滿足的喝了起來。

幸福和滿足的感覺是很難用言語來形容的。

在墜星陵和胥秋白一戰之後,他還剩下一名最大的仇人,聞人蒼月。

他知道皇帝刻意的將青鸞學院割裂在南伐之外,他也不想和那些無謂的朝堂之事糾纏,更何況他答應過長孫無疆一些事情,不想故意和皇帝為敵,所以他很乾脆的離開了墜星城,繼續和之前一樣刺殺著大莽的一些將領,進行著他的修行。

然而因為只是像遊俠一樣在戰場上遊走,刺殺一些對方的將領,營救一些正好遇到的落敗的雲秦殘部,所以林夕並不知道整個雲秦帝國因為皇帝對他的不提及以及後來的小冊子而引起了一次很大的震動,雖然很多官員的反彈和一些民眾的非議在皇帝的盛怒下被嚴厲的鎮壓下去,然而無數的雲秦百姓,卻是已經徹底改變了對雲秦皇帝的改觀,從之前一直覺得雲秦皇帝是最聖明的君主,到現在已經覺得皇帝剛愎自用且殘暴昏庸。

很多時候,一件小事便能徹底改變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看法,尤其南伐,尤其墜星陵,以及像林夕這樣給很多人希望,尤其是給數十萬陣亡將士的家庭給予了一絲僅有溫暖的人,這在雲秦百姓看來,不是小事。

林夕並不知道不在雲秦朝堂之上的自己再次被推上了朝堂的風頭浪尖,他也並不知道青鸞學院正發生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動盪,動盪之劇烈,甚至使得三分之一的教授和講師死去,甚至使得和煉獄山掌教一樣的當世最強大的人物也有死在這樣的變動之中,他不知道這樣的變動使得青鸞學院迎來了張院長離開之後,最穩定,但是也最虛弱的時代。同樣,他也不知道聞人蒼月向煉獄山的請求再次得到了應允,煉獄山那座最大,最威嚴火山口上的掌教神殿之中,已經發出了令煉獄山動用些力量殺死他的命令。

但在五六日前開始,他和高亞楠已經明顯感覺到,有許多大莽的修行者越過千霞山,進入了南陵行省,並開始了專門針對他和高亞楠的截殺。

和那名死在“明哥”手中的青鸞學院老人說的一樣,林夕能夠殺死胥秋白這樣的大國師,但未必代表著林夕有足夠的實力殺死別的大國師。

在這個世上,聖師階的強者,可以用最稀缺資源來形容,幾乎所有的聖師,在這個世間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一般,佔據著極其重要的位置。

譬如雲秦擁有最多聖師的中州皇城,那些聖師,不是皇庭供奉,便是某個司的司首,或者是那重重帷幕後的老人的貼身護衛,或者是中州衛的最高將領。譬如這邊關上,聖師,便是像聞人蒼月、申屠念和顧雲靜這種級別的統帥。

即便是在青鸞學院這種擁有許多隱世聖師的地方,像徐生沫、秦瘋子等這些聖師,也都是會被用在最至關緊要的地方,都有著自己的使命和職責。所以林夕真是強到任何時候都擁有能夠殺死大國師巔峰修行者的實力的話,想要殺死林夕,便只有動用聖師,而想要抽調出聖師專門來圍殺林夕,那便是極其的困難了。

最簡單的比方,如果是申屠念這樣的,統軍十萬的大將軍來親自只是追蹤和設法擊殺林夕,那便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現在林夕和高亞楠的戰力並不是只有聖師殺死,甚至不一定需要大國師才能殺死。

因為修行者畢竟不是不知疲憊的機器,畢竟會受傷,會流血,會虛弱,就像陷入足夠數量的普通精鋭軍人陣中,也一樣會被軍人殺死一樣,只要有足夠數量的修行者,也甚至能夠磨死聖師這樣的存在,可能殺死一個大國師級的修行者,只要一些國士階的修行者和一些更低級別的修行者不停的追殺,消磨,就足夠了。

現在戰事正激烈,大莽軍方不可能抽調得出聖師,煉獄山在先前的大荒澤,後來的碧落陵,加起來一共折損了許多名聖師,要讓一些承擔著重要職責的聖師放下手頭的事情,專門追殺一名還神出鬼沒的修行者,這自然還是有些困難,但是以煉獄山的能力,要抽調出大批的低階修行者,卻實在是太容易了。

因為整個大莽所有加起來的修行者數量雖然肯定不如雲秦多,然而云秦的修行者,卻是被九老、被數大學院,被中州皇城諸多勢力瓜分著,但整個大莽,包括現在的千魔窟和大莽王朝,所有的修行者,卻是都必須奉行煉獄山的意思,都必須聽從煉獄山的調度。

所以即便行蹤一直很隱秘,但在前面五六日開始,林夕和高亞楠似乎還是被大莽的一些修行者捕捉到了一些活動的軌跡,在沙盤上勾勒出了接下來可能活動的幾個範圍,所以林夕和高亞楠便不可避免的迎來了幾次苦戰。

雖然動用了數次特有的能力,避開了一些對付不了的對手,但是在前天夜間大雨中的一場激戰之後,魂力消耗太過厲害的高亞楠卻是染了風寒,開始虛弱發燒。

對於林夕而言,在這樣的情形下,自然是要設法退回雲秦軍隊的防區,但是他也十分清楚,現在那些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大量大莽修行者,肯定在他和高亞楠的回歸之途中佈下了天羅地網,所以他和高亞楠只能極其小心的輾轉繞路而行。

所幸的是,今日在這個集鎮廢墟之中,服用了一些草藥的高亞楠終於退燒了。

而且在這間不算殘破得很厲害的屋子的米缸裡,他還發現了足以煮上幾頓熱粥的白米,還在一家被掃蕩過的雜貨舖裡發現了些醃菜,於是他便利用在青鸞學院中的所學,在不燃明火和散發會引起敵人注意的煙氣的情況下,燜出了一瓦罐熱粥。

白米粥和醃菜,在雲秦只是最普通的東西。

但是在戰場上,在野外,普通的熱粥,卻是那種輕易就會讓人覺得滿足的東西。

而且心愛的人就在身邊,也在滿足的喝著自己做的熱粥,這便更是讓林夕的心中,瀰漫著一股叫做幸福的東西。

整個一瓦罐的粥喝完了,林夕又出去接了些井水回來,然後又放了些米,將瓦罐埋入了紅炭裡,然後又用泥土蓋好。

林夕又摸了摸高亞楠的額頭,感覺很溫熱,但是這種熱卻不是那種發燒的浮熱,而是那種喝過熱粥之後微汗,令人覺得很踏實的那種熱。

“不用擔心了,只是風寒入裡,現在我魂力恢復得差不多,自然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看著林夕緊張的樣子,高亞楠抿著嘴唇,輕輕的說道,心中叫幸福的東西,也更加肆意的蔓延著。

“怎麼能不擔心,要是在平時也就算了,可是說不定那些大莽修行者什麼時候會冒出來,不知是因為我的表現令聞人蒼月覺得不安,還是因為別的緣故,按理不可能陡然出現這麼多數量的大莽修行者的。”林夕固執的扳過了高亞楠的身體,讓高亞楠靠在他的肩膀上,“你再休息一會,等我們喝完接下來這瓦罐粥,我們再離開這裡。”

高亞楠輕輕的嗯了一聲,莫名的,她卻覺得林夕的身體滾燙了些。

她微微的仰起了頭,卻看著林夕在看著她。

於是她的臉便也突然變得一片緋紅。

“不要打我。”

林夕猶豫了一下,突然說了這四個字,然後鼓足勇氣,低下了頭,雙唇印在了她的雙唇上。

高亞楠的雙眸異常緊張和帶著一絲驚恐的瞪大了,她伸出雙手想要推開林夕,但是林夕卻是輕輕的將她抱住了。

她的雙手無力的落在了林夕的背上,卻是緊緊的抓住了林夕的衣衫。

許久之後,兩人分了開來。

林夕呼吸困難般的喘息著,高亞楠的胸部也是劇烈的起伏著。

“酸酸的,甜甜的…”

林夕突然呵呵的笑了起來,發傻般說出了這幾個字。

“不知你在胡說些什麼,腦袋裏面不知道想的是什麼壞主意。”高亞楠垂下頭,惡狠狠的道:“如果不是我現在還沒有多少力氣,不然我一定打你一頓。”

林夕呵呵的笑著。

突然之間,他覺得有些異樣,高亞楠也覺得有些異樣。

“啪嗒啪嗒…”林夕的胸口有些古怪的聲音發出。

兩人只看到,吉祥的腦袋和瑞瑞的腦袋都從林夕胸口探出了一個腦袋,都津津有味且懵懂的看著林夕和高亞楠,尤其是吉祥,還嘟著嘴學著,啪嗒啪嗒的聲音,便是從它鼓鼓的嘴裡發出。

高亞楠的臉,頓時比秋天裡的蘋果還要紅。

“這是大人才能做的事情,小孩子不懂別瞎看。”林夕呵呵的一笑,在吉祥和瑞瑞的腦袋上都輕輕的敲了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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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誰能殺死林夕:第一章 死的反而是我?

小鎮廢墟外的原野間出現了一個人。

這是一名面容帶著些灰藍,渾身灰塵,穿著一件舊神袍的老人。

這個世上有許多教派,像雲秦的祭司,唐藏的一些佛寺都被朝堂所認可,有不少神廟殿宇,所以神官模樣的人也有不少,然而胸口有火焰山標記的神官,卻可以說是真正配得上這衣袍和“神官”兩字的人。因為他們是煉獄山的使徒,是代表著神秘和強大的修行者。而且在整個王朝之中,他們不必聽從世間王庭的任何權貴的指示,他們真正的凌駕於朝堂之上,只聽從於煉獄山的命令,只聽從於他們信仰的魔神的命令,他們才是真正的神的官員。

這名煉獄山的使徒,老神官,平素只是在煉獄山負責查看幾口冷泉的水質,也沒有興趣到世間行走,插手一些世間的俗務,然而他的一名子侄,卻是死在了林夕的刺殺下,所以在煉獄山的一些長老將掌教的意思傳達之後,他便也離開了煉獄山,越過了千霞山,開始和許多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進入南陵行省的大莽修行者一起搜尋林夕。

此刻看著前面不遠處的那片荒蕪的小鎮廢墟,這名老神官臉上的皺紋漸漸的舒展開來,寧靜的眼眸裡流露出某種釋然和解脫的神情。

雖然林夕和高亞楠的行蹤極其的詭秘,但是一名修行者一日裡所能行進多遠的距離,卻是有極限的。也就是說,每一名修行者每日裡都有最大的活動半徑,所不同的是,修為越高,活動半徑就越大。如果在沙盤之上,以這名修行者最後一次露面的地點為中心,以最大活動半徑畫一個圓,幾次過後,這名修行者的軌跡便會顯得越來越清晰。

在前兩日某處發生的激戰過後,這名從煉獄山風塵僕僕趕來的老神官,便已經可以確定自己距離林夕越來越近,而到了今天,看到這個在大軍過後殘破的小鎮廢墟,他便有種強烈的直覺,他要殺死的林夕,肯定就在這個小鎮裡面。

因為煉獄山的神官,在大莽都是超脫於一般朝堂官員的存在,所以在越過千霞山之前,他已經得到了林夕極其詳盡的資料,包括林夕和胥秋白對敵的詳細情形。在他看來,如果胥秋白一開始索性不用弓箭,索性直接近身和林夕對決,在胥秋白魂力沒有消耗那麼多的情形下,死去的就應該是林夕,而不是胥秋白。

所以他確信自己能夠殺死林夕。

……

臉上的皺紋寧靜的舒展開來的煉獄山老神官無聲的接近了小鎮的廢墟邊緣。

這個小集鎮都是一層的平房,外面都是長滿荒草的農田,是沒有任何制高點的存在,也就是說小鎮廢墟內裡的人和他的視線是齊平的,且受更多的建築物阻礙,所以雖然他只是光明正大的接近這個集鎮,

只要沒有任何異樣的響動,對方便很難發現他的到來。

小鎮中依舊十分的靜謐,唯有一些風吹過草束和漏風房屋的荒蕪和空洞的聲音。

然而就在這名煉獄山神官剛剛進入一間房屋的影子中時,他的神情驟變,感受到了極為強烈的危險!

他的眼中瞬間冒出神光,右腳足尖在地上一點,地上頓時出現了許多蜘蛛網般的裂紋,裂紋之中甚至有絲絲的熱氣和火光衝出,巨大的反震力量,使得他的身體頃刻間就往前方左側飄飛出去。

與此同時,就在他身前的那間房屋的牆面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圓孔,一道白色彗星般的箭光,從中洞出,擦著他飄飛的身軀飛出,在他的破舊神袍上切出了一條裂口。

又一道白色彗星般的箭光,穿透了一間屋面,拋射而出,落向在衣袍上剛剛裂口,身體還在急劇加速的老神官的頭顱。

老神官面色微凝,左腳尖驟然往下伸出,點地,腳下的地面全像水樣往外翻滾,他的身體在急劇的加速中驟然變幻了前行的方位,使得第二箭只是射中了他頭顱的殘影。

然而第三箭已然降臨他的面前。

老神官的眉頭深深的皺成了川形,他的右手袖袍中衝出了一條黑紅色的,燃燒著的幡,將第三箭捲住,拋飛出去。

白色箭矢不停的穿破鎮中間的那間屋面,不停的朝著他墜落,頃刻之間,那間房屋的屋面已經震得粉碎。

老神官腳下的皮靴崩裂成了無數碎片,**的雙足不停的在地上交替點動,將整個身體變成了一道黑紅色的狂風。他的眉頭始終深深的皺著,他也難以理解…既然箭矢不停的從那間房屋中射出,那根本沒有任何的疑問,林夕自然是在那間房屋之中,只是那間房屋應該根本看不到他最開始的身位,為什麼林夕的箭矢,甚至能夠隔了好幾道牆,第一箭就準確的鎖定他的身位?

而且此刻這種箭矢施射的速度,完全就像是一名箭手在閉著眼睛機械性的發射,節奏和時機卻是精準到了極致,這使得他原本只是想憑藉魂力的操控技巧和純粹的反應速度來閃避掉箭矢卻根本做不到,還是無法節省魂力,只能拼著魂力的大量消耗,用魂兵來硬生生的捲飛這些箭矢。

所幸的是,對方距離他已經並不遙遠,他的魂力在到達對方身邊和接下來的對敵時,也應該已經夠用。

在身體以極高的速度迅速逼近林夕所在的那間房屋時,這名一直在試圖減少自己魂力消耗,可以讓自己有更多的魂力在近身戰中迸發的老神官,卻是沒有走最簡單的直線,而是隨便挑選了一條曲線在前行著。

因為他知道還有高亞楠這樣一名青鸞學院的天選學生和林夕在一起,此刻或許在林夕的身旁,或許就潛伏在某間廢棄的房屋中等著偷襲他。在林夕的身旁,他便根本一絲都不用顧忌,因為高亞楠這種修為對於他近身後的魂力噴湧沒有什麼威脅,多加一個她也是一樣。

所以他只要保證自己不在行進途中被高亞楠或者那頭三尾黑狐貓偷襲到便是。

而這種隨意繞一個圈子逼近林夕,又是這種沒有多少隱蔽作用的大片平房,對方是不可能在自己不發現的情況下,通過這些殘破的民宅來逼近自己的。

所以在這名老神官看來,高亞楠和那頭三尾黑狐貓此刻不在林夕的身邊反而更好,他可以更輕鬆的殺死林夕,然後接下來再殺死高亞楠和那頭三尾黑狐貓。

……

老神官距離林夕所在的那屋面已經徹底破損的房屋還有百步。

他**的雙足正交替點在一間草房的屋頂,屋頂厚厚的茅草在他腳尖落下的時候,便已經被熾烈的氣流和火星引燃。然而就在他左腳腳尖落在開始燃燒起來的屋頂上的瞬間,一股驚人的元氣在這間小屋內裡以恐怖的速度凝聚,然後再同時迸發的另外一股元氣的推動下,刺上了屋面。

燃燒著的屋面瞬間全部凍結,往上刺出一根根的白色冰棱。

尖利的白色冰棱如同箭簇一般,刺入了老神官**的足底,在一聲輕微的哢嚓聲中,刺透了他的腳面,帶出的一蓬血花又直接被凜冽的寒氣凍住,老神官的整個腳面也直接被凍成了灰黑色。

老神官的眼中瞬間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可以肯定,在自己前行的途中,沒有任何人迅速的潛行至他下方這間草屋之中。

這便只有一個可能,對方一直就隱匿在這間草屋之中。

但怎麼會這麼巧,自己不惜多損耗一些魂力繞路前行,就正好經過對方埋伏的這間草屋?

無數條前進線路,尤其是自己最有可能前進的幾條線路,對方都不埋伏,偏偏就埋伏在了這裡?

難道對方就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會從這裡過,從這間草屋過?

劇烈的疼痛、震駭,使得老神官張開了嘴,就想發出一聲受傷野獸般的厲吼,同時他的魂力也滾滾的從自己的足底狂暴的噴湧出去,將整個屋面都震成了粉碎,無數破碎的草禾在他的力量推動下變成了往下勁射的箭矢,與此同時,他的整個人也藉著屋面的崩塌,急劇的下落。

然而就在此時,林夕的身影也已經像投石車投出的彈丸一樣,從破碎的屋面中狂暴的躍了出來。

一箭,沒有和前面許多箭一般拋射,而是直接射穿了那間草屋的一面土牆,在此時降臨落下的老神官的身體。

老神官在墜落的瞬間,視線就已經受阻,且魂力在急劇的噴發之中,等看到自己前方的土牆陡然再次出現一個孔洞,箭矢衝出,便已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

“嗤!”

白色彗星尾巴一般的箭矢瞬間穿透了他的胸口,在他的身上鑽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

他的身體如同被重鎚狠擊一記,他硬生生的想要穩住身影,設法殺死背部撞在另外一面土牆上,正帶著吉祥要撞出這間土屋的高亞楠,但又一枝箭矢已經再次穿過了前方土牆,落在他身上。

“嗤!”

箭矢再次洞穿他的身體,且所帶的力量使得他再也無法穩住身形,往後倒飛出去。“噗”的一聲輕響,這名強大的老神官被釘在了後面的土牆上。

然後就在一震之間,這面土牆也崩塌,老神官也隨著土牆,墮於土塊之中。

“我來殺他,死的竟然反而是我?”

老神官雙目不能閉合,在死亡之前,他的腦海之中唯有這樣的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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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誰能殺死林夕:第二章 身披神袍者眾

在土牆上留下了一個人形的高亞楠並沒有絲毫覺得意外。

這些時日的戰鬥之中,她已經多次見到了林夕的這種“直覺”…因為這幾日的戰鬥之中,的確已經出現了許多次林夕不憑特殊能力就無法平安渡過的凶險,就如這個煉獄山的老神官,也是一名戰鬥經驗極為豐富的大國師巔峰修行者。

認為這就是將神天賦的高亞楠在土牆倒塌的塵土還未消散時,就屏住了呼吸,來到了煉獄山老神官的屍體前,然後微皺著眉頭開始檢查老神官身上的東西。

背著深紅色巨弓的林夕以最快的速度撿拾完了自己射出的白色箭矢,也趕到了高亞楠的身邊。

看到除了那面煉獄山修行者特有的黑紅色長幡之外,高亞楠在這名老神官的身上沒有搜過任何的東西,林夕的眉頭便深深的皺了起來。

些微的猶豫了一下之後,林夕看著高亞楠,輕聲道:“要不你迴避一下?”

高亞楠很乾脆的轉身,走到了一面土牆後。

這名煉獄山老神官的出現只能意味著她和林夕所出的境況比起先前的預估還要險惡幾分,她也清楚在這種情況下,林夕必須要動用止戈系一些課程中傳授的手段來獲取更多敵人的訊息,只是那些手段還是有些血腥,連林夕都有些猶豫,才會讓她先行走開迴避。

只是數十個呼吸之後,林夕走到了她的身前,蹙著眉頭對她道:“他前餐吃的是米飯和燻肉。”

高亞楠沉靜的點了點頭:“要麼就是和大莽軍隊在一起,要麼就是和其餘不少修行者在一起。”

“所以我們恐怕沒辦法再按原計劃沿這條線路返回北部。”林夕看著她,沉吟道:“我想我們或許應該反而要朝著大莽軍隊控制的區域走,這樣反而有機會脫困。”

高亞楠很乾脆的看著他的眼睛,“你說了算。”

“那我背你一陣,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而且還少一個人的腳印。”林夕看著她,認真的說道。

“好。”高亞楠沒有拒絶。

林夕笑了起來,因為方才的血腥和可以想像的險惡環境,他的笑容有些艱澀,但卻是真正很開心。“走。”他將高亞楠背在了身上,然後便開始奔跑著離開這個小鎮廢墟。

……

不到半日,十餘名騎著馬的大莽修行者,趕到了這戰鬥發生的小鎮廢墟之中。

一名同樣身穿紅色神袍,只是神袍十分嶄新,異樣鮮紅的中年煉獄山神官很快嗅到了空氣之中的一些血腥氣,臉色驟然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不知為什麼,他第一時間的直覺,不是林夕死了,而是他們這邊的人再次出現了死亡。

下意識的觸摸了一下拇指上的火焰寶石指環之後,這名面容瘦削而帶著灰藍色澤的煉獄山神官很快發現了血腥氣的來源,在掀開了數塊被人簡易堆砌上去的燒焦木板之後,看到下方那具身穿破舊神袍的屍體的瞬間,這名中年煉獄山神官以及他身後的十餘名修行者的瞳孔便瞬間的收縮了起來。

這名中年煉獄山神官並不認識這名死在林夕手下的老神官,也並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名老神官出了煉獄山在追殺林夕。

然而看到那名老神官身上可怖的傷口中,比厚皮甲還要明顯堅韌的筋肉和甚至閃著金屬光澤般的碎裂骨骼,他便十分清楚這名老神官的修為甚至還在他之上。同樣看著這異常新鮮的傷口,他便知道自己和身後的十餘名大莽修行者已經再次錯過了一次殺死林夕的機會。

“我們和他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他要麼遇到我們,要麼遇到紀神官,他逃不出去的。”

對著老神官的遺體躬身行了一禮之後,這名煉獄山神官肅穆的發出聲音,將幾塊燒焦的木板重新覆蓋在老神官的身上,隨著他的魂力滾滾從紙掌間析出,一條條火焰從他的指環上飛出,木板和老神官的身體,迅速的燃燒起來,最終化成灰燼。

……

在林夕殺死胥秋白的那天,雲秦軍隊在顧雲靜的統御下,取得了一系列的勝利,止住了敗勢,但在後繼的糧草和軍械還無法充足保證反擊,以及各地抽調來的地方軍還需要磨合的情況下,戰局還是依舊不可避免的進入了僵持的階段。

南陵行省的南部,半個行省的疆域和千霞邊關,還是幾乎都在大莽軍隊的控制之中。

從煉獄山掌教發出了動用些煉獄山的力量殺死林夕之後,已經有數百名大莽國內的修行者越過了千霞山,只是為了殺死林夕。

只有身為修行者,身處修行者世界的人,才會明白這數百的數量,已經是一個十分恐怖的數字。

之所以有如此驚人數目的修行者,不只是因為此刻的煉獄山是大莽真正的掌控者,頒佈了好處驚人的懸賞,還因為此刻的林夕,對於這場國家之間的戰爭而言,對於大莽和雲秦而言,實在已經十分出名。

在林夕在墜星湖南岸灘塗上殺死大莽南路大將軍,配合殲滅那偷襲墜星陵的三萬大莽軍,之後決鬥又殺死胥秋白之後,便已經注定會長留在雲秦和大莽的史冊之中,流傳在雲秦和大莽的故事之中,而如果一名大莽修行者能夠殺死林夕,那他非但會成為大莽的英雄,而且會以更加顯赫的方式,成為大莽的傳說。

所以其中絶大部分的大莽修行者結伴而來,甚至都根本不是因為朝堂給出的官位等懸賞而來殺死林夕,而是為了自己的祖國和身後的榮光而來殺死林夕。

這樣恐怖數量的大莽修行者,實際上已經在南陵行省中,醞釀起了一場洶湧的風暴。

夜色中,紀月輪站在一座能夠看到墜星湖的山峰上,身上煉獄山血樣的神袍隨風獵獵作響,臉色冰寒到了極點。

煉獄山在大莽始終是只用懼怕神靈的存在,所以許多修行者都必須聽命於煉獄山,就連大莽的軍隊,也必須無條件的對煉獄山提供支持,尤其聞人蒼月在殺死林夕的這件事上,本身就是因為身擔整個戰局的軍務而無法脫身,請求煉獄山,和煉獄山的目的和利益完全一致。

所以在擁有很多修行者小團隊所無法擁有的資源之下,紀月輪這名煉獄山神官已經有很大的把握,在夜色降臨的時候,林夕和高亞楠應該就會從他這處突圍,然而此刻距離他預計的時間已經過了許久,但林夕和高亞楠卻始終沒有出現,沒有和他佈置在這片區域之中的伏兵有任何的碰撞。

數十名身穿黑紅色重鎧的煉獄山侍者聚集在他的身後,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在又過了數十停的時間過後,一名大莽將領飛速到了他的身側,在他的耳畔輕聲且快速的描述了日間發生在那個小鎮廢墟的戰鬥,已經描述了那名老神官的外貌。

“這是一名自己出了煉獄山的前輩,並非是長老的直接指派,和我們無關。”

聽到大莽將領講述完畢之後,紀月輪冷漠的出聲,“既然在那裡發生戰鬥,便說明我們預想的線路是對的,又有那些人的壓迫,他還不往這裡來,就說明他已經徹底嗅到了危險,不會從這裡過了。”

說完這句,紀月輪的身體便飄飛了起來,往山下掠去。

見到夜色中飛速飄飛的紀月輪,想到若是這名煉獄山看重的神官的生命也和那名老神官一樣出了問題的話,自己必定也會遭受嚴厲的責罰,所以明顯也是修行者的大莽將領也是連連飛躍幾步,跟在紀月輪的身後,急切問道:“紀大人,您準備要去哪裡,要不要我們做什麼事情?”

“我去我們軍隊多的地方,去殺死林夕。”

聲音才剛落,紀月輪的身影便已經徹底消失在夜色之中,唯有遠處神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的聲音隱隱傳來。

“意思是…林夕反而會選我們一些軍隊駐紮的區域走?”

“若是…”大莽將領眼看根本無法跟上,臉色變了數變,就在此時,夜風中又映出一片血樣的紅,又一名年紀更輕些,神色卻更顯冷傲和高高在上的煉獄山神官顯現了出來。

年輕的煉獄山神官譏諷的看著心急如焚的大莽將領,微嘲道:“將軍你何須為紀使徒擔心?若是連他都無法殺死,那就連聖師,都殺不死林夕了。”

大莽將領一震,充滿疑惑的看著這名年輕的煉獄山神官,他先前的心急和現在的疑惑源自他十分清楚紀月輪的修為並不到聖師,和那名被殺死的老神官修為恐怕相差無幾,既然那名老神官都會被殺死,那他當然要擔心單獨行動的紀月輪的生死,然而對方此刻說聖師,又是什麼意思?

但是他這疑惑也只是維持了數息的時間,腦海之中只是光芒一閃,他便極快的反應了過來,眼神中瞬間充滿了釋然和敬畏的神色,“您的意思是,紀大人已經修成了魔變?”

年輕的煉獄山神官冷哼了一聲,他覺得根本不需要回答這樣肯定的問題,也根本不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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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遊俠 第三章 我們回不去了

夜色中,七名大莽修行者謹慎的檢查著一片荒林中的地面。

在翻開的泥土中,他們發現了一些溫熱著的木炭餘燼和一些鳥骨。

時謙就是這七名大莽修行者的其中之一。

他表面的身份,只是大莽一名地方官員的門客,這個身份已經伴隨著他的安定和碌碌無為許多年,至今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然而他的真正身份,是千魔窟的核心弟子,而且是忠於李苦的那一脈的核心弟子。

在煉獄山掌教終於發現了逃亡的李苦的蹤跡,並會同煉獄山的所有長老和聞人蒼月殺死李苦之後,支持老皇帝和李苦的千魔窟修行者遭遇了殘酷的大清洗,有超過半數的千魔窟修行者在大清洗中喪生,現在的千魔窟已經名存實亡,不再是那個可以和煉獄山隱隱抗衡的修行聖地,而成了煉獄山控制的傀儡。

因為在最後的時刻,千魔窟的一些抵抗者將幾個密窟徹底燃成灰燼,再加上知曉他身份的一些千魔窟大人物在清洗中死去,所以這個世間,恐怕已經根本沒有人知道,他是某個千魔窟長老的唯一傳人,他是千魔窟的“餘孽”。

真正的千魔窟已經不復存在,這世上也已經沒有人知道時謙的千魔窟嫡系傳人的身份,在已經徹底換了新天的大莽,按理來說,最適合他的事情,便應該是平平安安的渡過他的下半生。

然而他無法忘記自己還年幼時,自己的師長撫著他的頭頂傳授他修行之道,無法忘記那些和自己一起玩笑嬉鬧的好友,無法忘記那些甜蜜的記憶…他不甘心這樣的記憶就被自己從自己的生命中消磨掉,不甘心自己忘卻自己的千魔窟傳人的身份。

所以藉著這樣可以不受人懷疑的機會,他越過了千霞山,踏入了雲秦的國土。-<>-網

名義上他當然是和其餘的大莽修行者一起追殺林夕,但他真正的目的,是雲秦帝國裡,還有一個人叫湛台淺唐。

和千魔窟被清洗一樣,老皇帝的人也遭到了殘酷的清洗,但是在那些還活著的老皇帝的人心中,湛台淺唐卻是他們的餘生裡的唯一希望,也是時謙這樣的千魔窟“餘孽”的希望。

時謙並不知道湛台淺唐已經和林夕成了夥伴關係,對於他而言,要和流亡的湛台淺唐聯絡上,還是十分遙遠和艱難的事情,然而就在這些追殺林夕和高亞楠的時日裡,他卻有了種十分古怪的感覺,似乎聞人蒼月和煉獄山想要殺死的林夕,有種可以預知他們這些大莽修行者下一步行動的能力。

若是換了其餘的修行者,哪怕是大國師級的修行者,在他們這麼多大莽修行者的搜捕和配合軍方的堵截下,恐怕早就已經被圍殺,但林夕卻是在出手了數次,蹤跡被進一步確定的情況下,依舊屢屢逃脫。看著前面還有些溫熱的木炭餘燼,他的腦海之中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如果這麼多的修行者和軍隊,還不能殺死林夕,那麼林夕這樣的人,是不是能夠最終擊敗聞人蒼月乃至現在的整個大莽王朝?

這樣古怪的念頭讓他的心情極其的複雜,連自己都有些無法理解。

……

……

近百名黑甲雲秦軍人不發出任何聲音的伏在荒草叢中,就連呼吸的聲音儘量控制到了最低。

他們的前方不遠處,是一條馬道。

這近百名黑甲雲秦軍人身上的厚皮甲上都是多少帶著些傷痕,其中很多人身上都帶著傷,上了藥,用黑色繃帶包紮著。

他們的神情十分的憔悴,形容十分的狼狽,就連頭髮都結滿了污垢,看上去不像是頭髮,倒像是用來敷土牆的攪拌了灰泥的乾草。

但他們的眼神卻是依舊十分凌厲,充滿著令人敬畏的視死如歸的光芒。

他們都是千霞邊軍的殘部,甚至來自不同的要塞。

胡闢易因為有著林夕的幫助,在墜星湖南岸最後一次統領千霞軍取得大勝後,因為糧草和軍械的不足,以及聞人蒼月得到大莽王朝的信任,後繼援軍以及大莽強力軍械的源源不斷到來,千霞邊關還是徹底失守,所有南邊半個南陵行省之中的雲秦軍隊,還是開始了戰略性的全線撤退。

距離墜星陵最遠的千霞山中的邊軍部隊,原先戰鬥便最為艱苦,在這樣的撤退之中,撤退的距離也是最為遙遠,付出的代價自然也是最為慘重。

絶大部分的邊軍隊伍都被打散了,很多過千人編製的邊軍在最後只剩下了寥寥數人。

這近百名黑甲雲秦軍人從數個被打散的部隊之中,在修行者都未必能存活的絶境中,艱難的活到了現在。

現在這支看上去極其悽慘,極其狼狽的千霞邊軍的殘部,將領是莫尋花,一名來自錢塘行省的二十九歲年輕人,原先在千霞邊軍中的職務是機要官,只算是軍中的文職,但此刻,他臉上的一條還未痊癒的傷疤和堅定和決絶的眼神,卻和那些最前線的將領沒有任何的差別。

在確定通過馬道的那支大莽軍隊已經走得足夠遠之後,莫尋花舔了舔自己已經開裂的嘴唇,緩慢的轉身,看著身後所有和他擁有差不多目光的雲秦軍人。

“這些天我們沒有足夠的休息,沒有足夠的食物,甚至不敢喝太多的生水…我相信你們和我一樣,身體已經撐不住了。”

用力的嚥了口口水之後,他艱難的開口,看著這些雲秦軍人,緩慢的述說著:“我不想這麼說,但這是事實…大莽軍隊襲進的速度,比我們想像的要快得太多,比我們逃亡的速度,也快太多,我們距離墜星湖都還有很遠的路程。我想我們應該回不去了,應該沒辦法再回去,見到我們的家人了。”

“我真的做夢都想回去,因為本來其實到今年年底,我便能休假回去,迎娶我的未婚妻,但是我們真的已經回不去了。”

“或許,也沒有人會想到我們還會活得這麼久,我們應該都已經上了雲秦軍方的陣亡名單,說不定我們的家人也都以為我們已經戰死了。”

“……”

莫尋花緩緩的說著,他身前所有的雲秦軍人都沉默著,沒有任何一人發出任何非議的聲音,因為他們知道莫尋花說的都是事實,經過這些天下來,他們也知道莫尋花這名名字和外表本身都十分文弱的軍隊文職官員有著比絶大多數前線軍人還要強韌的意志,他們知道莫尋花不會無緣無故的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

“我們回不去了…但我們無論任何時候,都是雲秦軍人,都不能丟雲秦軍人的人,所以我們可以選擇,戰死在這裡,光榮的戰死在這裡。”莫尋花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很多雲秦軍人的眼中出現了淚光,但是所有人都依舊咬緊了牙關,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目光反而變得更加堅定和火熱。

“我先前在軍中擔任的是一些機要事物,接觸的東西和知道的東西要比你們多一些,我們方才遭遇的這支大莽軍隊和其餘的大莽軍隊很不相同。”莫尋花乾裂的嘴唇上淌出了些血絲,但是他沒有停止,認真的看著這些雲秦軍人,堅定的說道:“從這支大莽軍隊的旌旗來看,竟然有儀仗軍,而且車隊裡還有轎乘,剛剛經過時,明顯還有一些花脂水粉的香氣,這便說明那些轎乘裡面,還有侍女的存在。綜合這些來看,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擔保兩點。一點是這支軍隊裡面的,必定是大莽王朝親臨戰場督戰勞軍的大人物,至少是帶著王命的使臣或者相臣,還有一點,就是我說的我們應該回不去的原因…那就是我們處在大莽軍隊佔據的縱深處,而且周圍很多里都不會有我們的雲秦軍隊,因為這支護送軍隊的規模只有數百,想必大莽軍方根本沒有考慮到,這裡會有我們雲秦軍人的存在,而且附近,就應該有大莽軍隊的兩個大營。這支護送軍,只是將這名大人物,從一個大營區,送到附近的另外一個大營區。”

“既然回不去,那我們就戰死,光榮的戰死,所以我想,我們就去刺殺這名大莽要員!”

“不管能不能成功,我們沒有辱沒雲秦軍人的名號,就算不成功,我們也嚇他們一跳!”

莫尋花的牙關也咬緊了,從牙齒縫中,冰冷而堅毅的吐出了這樣的聲音,雖然聲音依舊不大,但是卻如同金鐵,擲地有聲。

他面前所有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的雲秦軍人,依舊沒有出聲,但是都橫拳在胸口,做了一個雲秦軍中宣誓死戰的動作。

“我是雲秦人,我叫林夕。”

就在這時,讓眼睛也慢慢有些模糊的莫尋花身體陡然微僵的是,一個聲音沒有任何徵兆的從附近的黑暗中響起。

而聽清出對方自報的姓名的瞬間,這名疲憊和狼狽到了極點,但身上卻散發著雲秦軍人最強大光輝的邊軍將領和他身前的許多名雲秦軍人一樣,身體都不可遏制的急劇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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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誰能殺死林夕 第四章 驚天刺

燈火輝煌的大帳裡,湛台守持完成了賜賞,說過了一些嘉免的話後,看著坐在自己身前的晉承雲等將領,面色依舊是溫文謙恭,但內心之中卻是極為滿意,極為滿足。

他沒有理由不滿足。

因為他現在是大莽王朝的太子。

在兵變中起事,最終終結了南摩國,建立了大莽王朝的老皇帝湛台莽一直都是強大的修行者和統軍者,但在年輕時,他便在和其餘修行者的交戰之中,受了很多恐怖的傷勢,這些恐怖的傷勢使得他的身體內外都留下了很嚴重的暗疾,導致他並沒有子女。

但湛台莽有一個姐姐,育有兩子。

如果沒有那場變故,如果不是湛台莽想要傳位給他的學生,那大莽的皇位,就會傳給他姐姐的長子湛台凌。

湛台凌在大莽本身便是出名的才子,頗得軍臣擁護,若是得到皇位,到那時,只是湛台家遠親的他便沒有什麼事情了,甚至他父親的兵權都會被剝奪,到時候他的父親和他最多因為和湛台莽和新任皇帝有些血緣關係,而被冠個“福王”或是“祿王”的無權王爺稱號,然後守著一個大宅子和一些良田,和那些土地主一樣,過完餘生。

然而因為那場變故,他的父親湛台齊律在煉獄山神官的護送下,有驚無險的驅著兵車進入了大莽皇宮,而他,什麼都沒有做,便成為了大莽王朝的太子。

接下來,他也是什麼都不用做,只是看著大莽王朝支持新皇的官員和煉獄山對著千魔窟和老皇帝的死忠派進行了大清洗,連湛台莽姐姐的那兩個兒子,也在動亂之中連著宅院被燃成了灰燼。

當然他十分清楚,最終決定讓他父親成為新皇,讓他坐上太子之位的,是煉獄山,是那些居住在深窟或者魔殿之中的掌權者,但只要像敬畏魔神一樣,敬畏和聽從煉獄山的一些意思,他們便能統治大莽王朝,在他父親之後,他便也能坐穩大莽皇朝的皇位。

他也十分清楚,雖然湛台淺唐最終還是逃入了雲秦帝國,而且國內還有不少老皇帝一派和千魔窟李苦一派的人潛伏著時刻想要反撲,這也正是他身為大莽太子而在戰事最為僵持和激烈的時候,親臨戰場來勞軍的原因…因為他需要籠絡人心,需要軍方和更多官員的效忠,並迅速的建立起很好的口碑,但是一路前來,看到因為自己謙卑和溫和而讓這些軍方的將領對自己的尊敬態度超出了自己的預計,他怎麼能不滿足?

“殿下,您這一日趕了太多的路,要不要早些休憩?”晉承雲看著身穿著明黃色龍袍,頭戴著白玉冠的湛台守持,恭敬的問道。

這名自從南路大將軍陣亡之後,便實際上在負責南路大將軍軍務的將領並沒有看出太子心中的滿足和滿意,只是覺得這名太子對於軍人表現出了足夠的尊敬。

湛台守持溫爾的笑了笑,道:“不急…我知道諸位將軍心憂軍務,一向晚睡,且晉大人肯定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急著趕到這裡。”

晉承雲和身旁的幾位或粗豪,或明顯顯得智慧的部將互望了一眼,皆有些疑惑。

“殿下,為何?”晉承雲問道。

“因為晉將軍愛酒天下皆知,據說晉將軍平素最愛的,就是在睡前喝上幾口美酒。”湛台守持微笑道:“所以我來前特地去瞻仰了一下煉獄山,並求得了一些瓊釀綠蟻酒,想必晉將軍十分清楚,一般的酒是越陳越美味,然煉獄山的瓊釀綠蟻酒,卻是釀成的時間一長,卻失卻了煉獄山特有的綠蟻酒麴草的獨特清香。”

“殿下!”

晉承雲一怔,頓時反應過來,感動不已,伏身在地,“殿下如此厚愛,讓末將何以為報!”

“諸位將軍為我大莽捨生忘死,連性命都不顧,還說這些不必要的話做什麼。”湛台守持上前,半跪於地,雙手扶起晉承雲,喝道:“為諸位將軍上酒!”

“不過只能先小酌幾杯,不可醉飲誤了軍事…等到我們大軍凱旋之後,我必定再犒賞七軍,和諸位將軍大醉一場。”對著帳外喝出了一聲之後,湛台守持又微笑著溫和說道。

一時間,整個大帳之中的將領全部對湛台守持叩首行禮,山呼殿下。

其實能夠做到進入中軍大帳,接受太子親手賞賜和加冕的所有將領,自然也已經在朝堂之中滾打了許多年,心中也都十分清楚這只是招攬和被招攬的關係,但即便是清楚,以太子的身份,能夠做到這樣的份上,也已經是很了不起,已經足夠讓這些人感動。

哪怕明知道是演戲,但對方付出這麼大心血和努力去演戲,也足以說明對他們的重視和用心。

碧綠色的美酒用晶瑩的玉杯盛著,很快由美侍端入了帳中,酒香四溢,世間罕見的美酒呈現出奇異的顏色深淺不一的色澤,其中顏色較深的部分,真像是一只只綠色的螞蟻在酒水中游動。

看著晉承雲和其餘將領激越和感動的目光,湛台守持的目光從手中的酒杯中落到了身上柔軟而舒適,充滿著威嚴的明黃色龍袍上。看著龍袍上每一個精細的陣腳和每一條精美的細密花紋,他的心中便更加的滿足和滿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這名大莽太子正在看著自己身上的龍袍時,林夕也正在黑暗中,遠遠的看著他所在的這頂營帳。

……

……

莫尋花和近百名被打散,又重新聚集起來的千霞軍人都聚集在林夕的身側附近。

千霞邊軍的戰略性撤退、徹底放棄千霞山是在林夕和胡闢易打了那一場大勝仗之後,所以他們雖然不知道後來林夕在墜星陵城下殺死挑戰的胥秋白的事情,但是林夕是那名刺殺了諸多大莽將領的箭手,以及林夕射殺南路大將軍,成為殲滅那三萬大莽軍關鍵性人物的事情,他們所有人卻都是知道的。

在他們的心中,林夕這樣不計自身的榮辱,不因皇帝的不公正對待而獨自一人到了戰場之中死戰的持弓祭司,自然代表著最高的榮光,自然是他們心中中傳說般的英雄。

他們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林夕。

而在追蹤到這裡的途中,通過和林夕的交談,他們也已經知道了這半個南陵行省已經全部徹底淪陷,也就是說,他們此刻的確是在敵軍縱深處。

正是在這種地方,他們對林夕就更加的敬服。

因為這名持弓的祭司,還在不停的戰鬥著,在敵人的縱深處戰鬥著。

林夕已經看著前方的這些連綿的營帳看了許久,在聽到了莫尋花更為細緻的描述之後,他的看法和莫尋花完全一致,這必定是大莽某位大人物親臨戰場勞軍,鼓舞前線將士士氣,而且從倚仗和隨從人員來看,肯定是皇宮中的人物。

如果能夠刺殺掉這樣的一名人物,將會是石破天驚的事情,為了提升大莽軍隊士氣而來,能夠提升大莽士氣的人,卻反而被直接刺殺…這將不只是震動,而且還會進一步打壓大莽軍隊的士氣,相反若是傳回雲秦,雲秦軍隊的士氣,必然大增!

然而現在再怎麼看,想要刺殺掉這名重要人物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別說莫尋花他們這些人只是體力已經接近極限的千霞邊軍殘部,就算都是身披魂兵重鎧的重鎧軍軍士,也不可能刺殺得了那人。

因為眼前的,是連綿數千頂營帳,顯然至少有兩萬以上的軍士…這不是大莽的小部,而是大莽的主力軍之一!

這意味著,對方不僅有各種強力的軍械,而且會有數量不少的修行者存在。

而且按照先前的判斷,距離這支大軍最多不會超過數十里,就肯定還有另外一支大莽軍駐紮。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別說是突入到中軍地帶殺死那名前來勞軍的大人物,恐怕到明日日出之後,這支大軍的一些偵察騎就會發現他們活動的蹤跡,到時他們想要躲著,也未必能躲得住。

“林大人,您走吧。”

看著依舊沉默不語,在盯著前方連綿營帳的林夕,莫尋花舔了舔乾裂出血的嘴唇,艱澀的低聲道:“我們到明日日出後再發動些突襲,然後再留下些人朝著大人相反的方向走,這樣便能給大人增加些逃脫的機會。”

聽到他的聲音,林夕轉過了頭,看著他和身周所有這些身穿殘破黑甲,甚至連手中的百煉鋼兵刃都已經不少卷口了的雲秦軍人,搖了搖頭,“不是完全沒有機會,還是有機會的。”

“有機會?”莫尋花和所有身穿殘破黑甲的雲秦軍人不敢相信的看著林夕。

“我觀察了很久…不知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這支大軍可能短期之內沒有軍務,所以有個破綻…他們騎軍的所有軍馬和備馬,全部都在那處馬圍裡養著。”林夕並不知道這處大軍是因為前些時日的大草料場被焚在飼料上出了些問題,他只是以為大莽可能在好好調養這些所有戰馬。他點了點連營北側那處圈養著至少近兩千匹軍馬的圍欄,沒有廢話的輕聲道:“只要你們能夠順利的進入那處圍欄,將所有的馬全部放出來,便能製造一場混亂,而且這支軍隊人數即便多,所有的馬匹都被你們帶走,一下衝出,他們也沒有騎軍可以追趕,在黑夜之中不可能追得上你們。”

“你們都是邊軍,又是在平原地貌作戰的千霞邊軍,騎術應該都經過考核,不會差,也應該很容易認出那些是頭馬,一次性製造混亂,帶走這所有戰馬沖走,應該沒有什麼難度。接下來你們按照我先前所說的那些大莽軍隊極少的區域,一路往南,你們有足夠的馬匹可以換乘,且可以飲馬血,吃馬肉,食物都不是問題。”

“我乘著你們製造的這混亂,便有機會刺殺那名重要人物,同樣沒有騎軍追趕我,我也有很大脫身的機會。而你們,不僅可以配合我完成這次刺殺,還極有可能,能夠活著回到雲秦。”

林夕輕柔的呼吸著,認真而冷峻的道:“我會讓吉祥幫你們解決掉一些難對付的人,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找一個能夠讓你們進入馬場的機會。”

莫尋花和所有黑甲雲秦軍人的呼吸全部停頓了。

沒有什麼,能夠在以為必死而決心壯烈時,卻發現有活著回去的可能性而更能讓人激動,所有的人只是聽著林夕的這些話,心中便對林夕更加的尊敬和敬服。

然而林夕說得不錯,關鍵在於,他們能夠有在大軍的眼皮底下,進入馬場的機會麼?

若是得手,他們是跑了,但林夕和高亞楠在這樣的大軍之中,真能夠走得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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