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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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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29 00:27:30
第十二卷:誰能殺死林夕:第六十五章 那些曾掌管這座城的人們

在張院長當年帶著大黑走入這座雄城時,倪鶴年還只是個謙虛學習著的修行者,看著那一場場的戰鬥,試圖尋找出自己可以在這座雄城中安身立命的戰鬥之法,但很多年過去,他悟出了某種妙道,現在已然成為整個中州城最強的人。

所以沒有任何中州衛出現在黃鶴樓附近攔截鐘城,因為出現任何一名中州衛,都是浪費。

至於已經被相忘於江湖的夜鶯,完全只是意外,在倪鶴年和鐘城交手的最關鍵時刻,她的音震之擊,救了鐘城,傷了倪鶴年,這本身便已經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在過往很多年裡面,這座世間最大的雄城裡面,都已經沒有多少人能夠有資格挑戰倪鶴年,他這名皇庭大供奉,就像是一塊鎮城石,是鎮住所有聖師不敢亂來的人。

倪鶴年在她的一擊之下,悶哼了一聲,一名聖師如果無恙,自然不可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只是這依舊無法改變任何的結果。

這名最後的江家聖師和鐘家最厲害的鐘城,已經根本擋不住他的一擊。

倪鶴年的強大,不只是在於他領悟出了魂力玄奧之中的某一種秘密,擁有極其強大的戰鬥之法,還在於,他的魂力修為,本身就比一般的聖師要強出太多。

他本身是已經到了聖師巔峰,距離大聖師只有一步的人。

所以他很快,夜鶯和鐘城穿過了兩條街巷,倪鶴年便已經距離兩人不到五十步。

鐘城咳出了一口血。

他也不認識早已經被這座城忘記的夜鶯,但他知道從夜鶯出手開始,便代表著這是江家人。

所以他咳著血,平靜的轉頭對著夜鶯笑道:“我傷得太重,你先走。”

夜鶯腳步微頓,誰也不知道這名隱居了數十年,將自己的花容月貌最終隱居成了無數皺紋和記憶的女子此刻做了什麼決定,因為就在此時,一輛華貴的馬車出現在了她和鐘城面前的巷口。

車簾掀起,露出一張感慨而蒼老的臉,露出一身紅色的祭司長袍。

“想不到你還活著。”

這名頭髮是黑色,臉上刻滿無數皺紋的紅袍大祭司,走下馬車,看著夜鶯,無限感慨的嘆息。

鐘城和夜鶯都認識這名紅袍大祭司,但不明白這名紅袍大祭司此時的立場,不明白對方是自己的朋友還是敵人,所以兩個人都是停住。

倪鶴年的眉頭深深皺起,也是停住了腳步。

這名祭司院紅袍大祭司的任何舉動,便都能代表著朝堂之中另外一個龐大的門閥,宇化家的決定和立場。

這足以讓任何人的心神凝重。

“你們上車走。”

這名紅袍大祭司手指上盛開了一朵光明的花,無比聖潔,花朵轉瞬即滅,散成無數光絲,沐浴在鐘城身上,沁入他的身體。

只是簡單的話語,簡單的動作,便已徹底表明立場。

鐘城的平靜的眼中閃現出一絲感動和熱血的神色,他沒有停留,躬身行禮,和夜鶯掠過這名紅袍大神官的身體。

倪鶴年一聲厲喝:“諸葛千山!這是你的決定,還是宇化家的決定!”

“是我的決定。”

紅袍大祭司睿智的微笑著,“祭司院還在等待著陳家和胡家的消息,然而我覺得不能再等下去,我相信我做的事情,也會幫助他們下決定。”

“亂臣賊子!”倪鶴年的面上出現了真正的殺意,他的身體,破風前行,兩側的街巷,在他身體帶出的狂風中,如同紙片一般被撕裂,傾倒。

“真正的祭司,代表的永遠是光明。”

紅袍大祭司鄭重的宣誓,微笑,然後他的身前大放光明。

無數極其純淨的光線,明亮到根本看不出顏色的地步,瞬間充斥這個街巷。

此刻整個中州城陽光普照,然而這條街巷,卻是最為光明的地方。

倪鶴年一聲低沉厲喝,雙手伸出,阻擋在自己的雙目之前。

在這過往六七十年間,他也見過許多祭司院大祭司的戰鬥,明白這種光明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

平素這種光明,在他看來,用於治療的力量遠大於用於對敵的力量,和煉獄山的火焰根本無法相比,然而今日,這光線卻是分外的強大,強大到令他震驚的程度。

所以這唯有一種可能…這名紅袍大祭司,是完全不顧自己的損傷,就像燃燒著自己的生命一般,在發出光明。

在這樣的光明面前,他無法保證自己最薄弱的雙目能夠抵擋這種力量。

所以他用自己的雙手,幫助雙目抵擋。

紅袍大祭司依舊平靜的微笑著。

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光線,在倪鶴年雙手之前化為虛無。

倪鶴年的魂力在他的雙手前形成了無數溝壑,像無數把纂刻著符文的銼刀,將光線銼碎。

紅袍大祭司的身體,在此時猛的一震,在這一震之間,他的雙眼變得透明,然後射出兩道異常純淨,明亮的光束。

這兩道光束衝破了倪鶴年雙手前的無數透明溝壑,撞在了他的手上。

倪鶴年面色大變,雙手被撞開了一條縫隙。

只是一條縫隙,便已足夠,許多絲純淨的光線沿著縫隙散開,照落到了倪鶴年的雙眼上。

倪鶴年已經閉上了雙目,但是這種光線的力量,依舊映透了他的眼皮,深深的刺入了他的眼球,刺傷了他的雙目。

倪鶴年一聲厲喝,雙目之中留下兩條細細的血流,他的身體繼續前行,雙手分開,印在了這名紅袍大祭司的身上。

紅袍大祭司微笑著倒下。

他自己的眼睛在射出光束之時就已經瞎了,看不見了,但是因為相信自己做的是對的事情,所以此刻他死去之時,心中卻是一片光明。

因為無愧無悔,心中才充滿光明。

……

在這名祭司院的大祭司倒下之時,中州城東角的一座城門打開了。

中州城極大,一共有十九處城門樓。

其中十二處是平時正常人等進出所用,其中七處,是應急疏通,或是軍隊進出等朝堂機務所用。

此刻中州城的有些城門開著,但一些皇帝要殺死的人,卻是不可能逃得到那些城門。

有些城門關了起來,有些人即便能夠逃得到這些城門處,也無法衝得出去。

城東角的這座城門,應該是關閉著的,上面的守城弩等強大軍械,本身也是應該全部鎖定著城門處。

然而這座門卻打開了,上面本身操守軍械的軍人,卻是被調集開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誰下的命令!”

一名隨著數百重騎趕到的銀甲中州衛將領,面目蒼白的厲聲狂喝著,追查著這座城門打開的原因。

按理這根本不是那幾家門閥能夠插手的,這畢竟是中州衛,而且在聖上下密旨之前,所有中州衛都已經進行過清洗。

驟然間,這名銀甲中州衛將領想到了一個可能,一個幾乎是唯一有能力做到這樣的事情,曾經掌管過中州衛的人,“周首輔?”這名銀甲中州衛將領驚駭失聲。

……

這是事關整個雲秦的事情,所以所有的雲秦人都會做出選擇。

在周首輔所在的老宅,身穿著普通布衣的周首輔洗淨了雙手,然後就像平時出去閒逛一般,走出了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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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30 00:47:45
第十二卷:誰能殺死林夕:第六十六章 對鴨彈琴?

周首輔和平時一樣走出了宅門。

他老宅的附近有一條清幽的街巷,有一個豆腐店,兼賣些撒著小蝦皮和榨菜末的咸豆花。

和平時一樣,他要了一碗豆花,慢慢的喝完了,然後走出了這家豆腐店。

然而在和平時一樣走出豆腐店的時候,這家豆腐店的老闆,一名五十餘歲的灰髮跛子卻是感覺到了些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

這個看上去平淡無奇的跛子明白了些什麼,眼中出現了震驚和驚恐,身上開始發出光亮。

但是這家豆腐店,已經開始結冰。

這個跛子身上的光亮剛剛閃現,就開始熄滅,他的身上首先結滿了一層透明的堅冰,然後,燙著的豆花大木桶也結冰,豆腐也結冰,所有的一些,迅速的結冰。

周首輔跨出這家豆腐鋪子的門檻,身體完全脫離這個鋪子的瞬間,這個鋪子裡的一切,全部都凍住了,連空氣裡,都是一層層透明的冰晶。

周首輔走向了下一個地方。

中州城在清掃,他也開始在這老宅附近的街巷之中開始清掃。清掃掉那些對手派來看住他的人。

而這些對手派來看住他的人,第一次驚駭的發現,恐怕昔日整個中州城中,最強的未必一定是倪鶴年,然後這些人就被凍結,死亡。

……

一輛馬車行走在道上。

馬車內,坐著南宮未央和湛台淺唐。

南宮未央一直在低著頭,眉頭皺著,似乎要將面嫩的少女臉上硬生生擠出幾條皺紋。

“雖然中州衛大多都調往了中州城,且那些方面的勢力都在和皇帝爭鬥,我們行事會更加方便。”湛台淺唐看著已經沉默了許久的南宮未央,忍不住苦笑道:“可是我們已經劫了好幾個牢,難道你還覺得不夠麼,人要是再多…返迴路上可就是不好弄了。”

“我不是在想這件事情。”

南宮未央抬起了頭,皺著眉頭看著湛台淺唐,認真道:“其實在幫你引走那個影子供奉之後,我進去了真龍山。”

“什麼!”

湛台淺唐嚇了一跳,明顯也不知道南宮未央偷入真龍山的事情。

“我發現了真龍山的一個秘密。”南宮未央看著湛台淺唐,道:“真龍山裡真的是有龍的。”

湛台淺唐再次嚇了一跳,臉色都有些白了,“真的有龍?”

“已經死了。”南宮未央點了點頭,認真道。

湛台淺唐一怔:“死了?”

南宮未央點頭:“真龍寶石已經沒了。”

若是別人,可能根本無法適應南宮未央這種很跳躍的思緒和對話,但是湛台淺唐卻是已經很適應,所以他能夠感覺出南宮未央這兩句話之間,存在著某種必然聯繫。“到底怎麼回事?”所以他也不心急,只是凝重的看著南宮未央,問道。

“真龍山有個石殿裡面,有個很深的礦洞,裡面有一具龍的骸骨,應該是極強的,傳說中的那種妖獸,只是死去的時間已經太長了,連骨頭都已經變成了石頭。”南宮未央看著湛台淺唐,道:“有些骨頭上,有些圓形的凹孔,和真龍寶石的大小一致。”

湛台淺唐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微白,有些不可置通道:“你的意思是…真龍寶石,只不過就是那具龍骨上結出的骨珠,或者是魂珠一樣的東西?”

“或者你也可以認為是髓珠,就像是琥珀一樣,骨髓流出凝結成的寶石。”南宮未央看著湛台淺唐,點了點頭,道:“現在那些真龍寶石都已經挖光了…真龍寶石的數量,比我們想像的還要稀少。”

湛台淺唐凝重道:“你真確定別的地方沒有這樣的骸骨,沒有真龍寶石出產?”

“那種骨骸的元氣十分獨特,只要真龍山裡還有,我就一定能感覺得到。雖然後來那影子供奉也追了上來,我沒有辦法多轉真龍山裡的別的地方,但是我在山腳下就能感知到那種獨特的氣息,所以我可以肯定,真龍山裡只有那一個地方有。”南宮未央看著湛台淺唐,認真的答道。

“這的確是一個很大的秘密。”

湛台淺唐沉默了許久,忍不住吐出了這一句。

世間所有人都知道,真龍寶石和真龍山,是長孫氏的命脈。

正是因為真龍寶石的強大和極其珍貴,當年才讓長孫氏有了爭雄天下的本錢。

如果真龍寶石有一條礦脈的話,那這條礦脈,就是長孫氏的真正龍脈。

可是現在,真龍寶石竟然已經絶了!再也沒有出產!

不管先前還有多少稀少的存量,只要沒有出產,便是絶了。

“張秋玄身上那件真龍寶衣,一定讓長孫錦瑟非常心痛…怪不得長孫錦瑟這些年這麼急躁。”湛台淺唐又沉默了片刻,忍不住看了一眼南宮未央,接著道:“看來這恐怕是最為重要的原因之一。”

南宮未央點了點頭:“長孫氏的根基已經斷了,是人都會急。”

“有些事情急是沒有用的,他並不是個好對付的人,肯定有其他把持。”湛台淺唐低頭說了這一句,又抬起頭來,看到南宮未央依舊緊鎖著眉頭,已經很瞭解南宮未央的他便有些奇怪,“既然只是這樣的一個秘密,那你還有什麼事情是想不通的?”

“因為那個殿裡不止有真龍寶石斷絶的這一個秘密。”南宮未央看著湛台淺唐,道:“那裡面還有不少棺木,裡面躺著的都是一些當年真龍衛的屍體。”

“當年那些雲秦先皇身邊的,雲秦最為厲害的一批修行者,真的都已經死了?”湛台淺唐眼睛霍然睜大,他沒有想到此點,因為當年雲秦先皇逝去之後,那批真龍衛的消失也是一個迷,有些人認為是已經歸隱,不問世事,有些人便認為是藏匿在真龍山中,守護著中州城。直到這近二十年過去,即便雲秦有些大事發生,也依舊不見一名真龍衛出來,世間人才開始懷疑這些真龍衛都因為什麼事情而死去了。

“還有一個人活著。修為比我高,我打不過,但是他追不上我。”

南宮未央的說話一直很認真直接,沒有多少廢話:“他沒有手指頭,沒有腳趾頭。那些棺材裡面的真龍衛屍體,也沒有手指頭,沒有腳趾頭。”

“沒有手指頭,沒有腳趾頭?”湛台淺唐愣住,他是絶頂智慧的人物,自然馬上明白困擾南宮未央的,是這個問題,而他也根本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修行某種秘法?”他也皺起了眉頭,探詢般問道。

“不像,也沒見有什麼特別厲害。”南宮未央搖了搖頭,“那些棺木裡的屍骨都沒有什麼外傷,不知道是怎麼死去,只是手指頭和腳趾頭,不是利器切斷,倒像是壞死掉落。就算要試探修行某種秘法,也不會這樣。”

湛台淺唐想了好久,抬起了頭,苦笑:“這的確是個想不明白的難題。”

南宮未央的眉頭微挑:“想不明白的,換了那個傢伙或許就不會花力氣去多想,只是要忍住不去想,倒也麻煩。”

湛台淺唐笑了笑,看著南宮未央,一時不說話,好像覺著南宮未央的臉上開出了朵花來。

南宮未央不解的看著湛台淺唐,認真道:“你這樣子什麼意思?”

“最近你提林夕可是越來越多。”湛台淺唐笑了起來。

“那這種算是思念麼?”南宮未央眉頭微蹙,看著湛台淺唐,“然後你這種算不算吃醋?”

“吃醋?”湛台淺唐差點一頭撞到車廂壁上,他無語的看著認真探討般的南宮未央,終於搖了搖頭,“看來要讓你明白什麼是強烈的男女之情,真是比想明白這件事情還要困難。”

……

……

“你知道張院長去了登天山脈後面麼?”

“他把你留在青鸞學院,除了讓你幫忙鎮守著青鸞學院,有沒有交待一些別的事情。”

“比如…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否還活著?…他有沒有交待,如果他在登天山脈出了意外,要我們怎麼做?”

碧落陵裡,草長鶯飛,這樣的談話正在進行著。

說是談話,但實際上只是林夕一個人在不停的發問,得不到解答。

他談話的對象,是一頭威嚴的“鴨子”,明哥。

林夕現在甚至有些懷疑,張院長留下來的,這頭被他稱為鴛鴦的強大存在,到底聽不聽得懂他所說的話。

因為不管他怎麼說,這頭鴛鴦只是昂首挺胸,用不可一世的威嚴姿態看著他,也不發出任何的回應。

“好吧。”

林夕有些氣餒,他伸出了手,一點光亮從他的手指上滲出,變成很多絲比陽光明白許多倍的純淨光線。

“明教授,這是祭司院的‘光明’,和你發出的威能,是一樣的東西麼?”他看著威嚴的“明哥”,忍不住探詢般的問道。

“明哥”依舊只是威嚴的看著他,依舊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

林夕終於徹底氣餒,“好吧,我們出發去馬場…看看有沒有可能遇到大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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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30 01:13:53
第十二卷:誰能殺死林夕:第六十七章 生命的部分

林夕垂頭喪氣的跟在“明哥”的身後。

“明哥”昂首闊步的走在前方。

走向已經在視線之中的“落日”馬場。

“它到底能不能聽懂我們說的話?”

在一旁等候的李五和邊凌涵、高亞楠也跟上來之後,林夕忍不住極輕聲的對著李五和邊凌涵問道。

李五似是根本沒有想到林夕會問這樣的問題,微微一怔:“當然。”

“你這真是個愚蠢的問題。”

邊凌涵是佟韋的嫡傳,說話起來也帶上了佟韋的一些風格,她說出了一句佟韋在青鸞學院授課時經常說的話,然後才看著林夕道:“如果聽不懂你的話,它又怎麼知道落日馬場和神像軍有關係?又怎麼直直的朝著落日馬場來?剛剛又怎麼會知道單獨和你談談?”

林夕無言。

他也是方才不停發問,得不到回答,被弄得實在是太過無奈和氣餒了。

因為現在來這落日馬場,的確不是他的主意。

雖然今天正好是落日馬場又購了一大批糧食入馬場,按道理,如果要運送這批糧食到般若走廊之外,肯定會有神像軍的人暗中接應,上次林夕是跟蹤盧天福的馬車便遇到了那名持有大黑的唐藏將領,那負責接應的,便極有可能就是這名唐藏將領。

在這個時候進入落日馬場,或者暗中觀察落日馬場的動靜,便極有可能發現運送糧食的車隊和這名唐藏將領。

但在林夕看來,這個時候並不是個進入落日馬場的好時機,因為先前學院傳來的消息,御藥系已經在準備對付神像軍的毒藥,即便能夠殺死這名唐藏將領,奪回大黑,也會打草驚蛇,哪怕對方不再用落日馬場,換了別的方法籌集糧食,依舊有可能被大德祥察覺,但便又多了無數不可知因素,更難把握。

然而他管不了“明哥”。

在發現今日“明哥”帶著他們來的地方就是落日馬場後,他便請求“明哥”進行一次單獨的對話,但剛剛的結果就是把他氣得糊塗,無奈得糊塗了。

不管他說什麼,“明哥”都只是同一個樣子,根本沒有任何的改變,他所做的就只有接受。

“你有你的想法,它肯定也有它的原因。”高亞楠看林夕的神色和所問的話,便知道“明哥”肯定沒有給林夕任何的回應,她看了前面威嚴的走著的“明哥”一眼,又轉頭看著林夕,輕聲道:“就像以前夏副院長他們做的一些事情,我們不能理解,但到後來自然會明白。”

林夕心中情緒漸消,他的目光落到了前方昂首闊步的明哥身上。

學院平亂,那最重要的一戰發生在張院長在青鸞學院所住的小院中,那座青鸞學院中最低矮的山峰是學院的禁地,所以除了夏副院長等當時在場的人之外,學院其餘的人,外界也根本不知道那一戰的具體情形。林夕也並不知道那一戰的具體情形,但是此刻看著前方昂首闊步的“明哥”,他的心中卻是陡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面色驀的變得凝重起來。

……

“明哥”繼續昂首闊步的走著。

就像當年它跟著張院長第一次走入中州城,踏上中州城的石板路時一樣。

它第一次跟著張院長踏入中州城,就有修行者嘲笑它不可一世的威嚴樣子,進而嘲笑張院長。

它發怒,然後張院長笑著告訴它給人一條活路。

然後它便將那個嘲笑它的修行者打得飛了出去,且衣服全部震裂,光溜溜的掛在了一間酒樓的屋頂。

太過強勢的外來漢總是會引起更多的紛爭。

那時候的中州城修行者的背後,幫派多過師門,有更厲害的修行者找上了張院長。

大大小小十幾次戰鬥之後,整個中州城的修行者知道了大黑。

很多人被大黑打成了白痴。

它和張院長一次都沒有敗過。

然後再也沒有人敢嘲笑它走路的樣子。

大黑、麒麟,都是它生命中最為寶貴的記憶,是它生命的一部分。

它伴隨著大黑的時間,甚至比張院長還要早。

在某個沒有人跡的地方,它早早的發現了大黑,發現了大黑的強大和不同,所以它守著大黑,下意識的當做自己的私藏,最好的寶貝。直到有一天,那個中年大叔走到了它的面前,看著它,只是說了一句話,“你老呆在這種地方,守著這個東西,守財奴一樣,有什麼意思,不如跟著我出去看看這個世界?”

莫名奇妙,不知道什麼原因,只是因為這一句話,它甚至沒有和這個中年大叔交手,它便將大黑交給了他,然後跟著他走入了世間,有了這無比精采的一生。

所以沒有人比它更熟悉大黑的氣息。

它已經感應到了大黑的氣息。

大黑,就在它面前的這個馬場裡面。

……

落寞的無名唐藏將領坐在馬場裡一間木屋中。

他的身後擺著裝著大黑的箱子,前面溫著一壺酒,放著一盆濃油赤醬的大塊五花肉。

他這一生,也和這大黑休戚相關。

大黑令他變得更為強大,在唐藏一時甚至幾近無敵,然而卻也使得他不敢出世,或許沒有大黑,今日他反而會擁有更高的地位。

此刻他微醺。

人之一生之得失,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若是順風順水,今日成為唐藏那數一數二的權貴,一直錦衣玉食,不像之前一直居於陋巷,甚至為了暴露身影而只吃自己做的一些食物,今日便不會感覺得出這份紅燒五花肉的美味了。

“好歹是個更美的念想。”

他夾起了一塊五花肉,慢慢咀嚼著,感受著濃郁美妙的滋味,自嘲的笑了笑,再次想到了當年自己下定決定不惜一切也要佔有大黑的理由。

很多年以前他已經想通了這個理由,今日半醉微醉之間,他不知道為何會再想起,覺得自己居然還在想這個,所以自嘲,然而就在他慢慢嚥下這塊肉,再次端起酒杯的一剎那,他瞬間明白了自己為什麼突然還會想到這個,他也瞬間明白了,自己最為恐懼的事情,也終於降臨了。

難道這終究是逃脫不過的宿命?

這名落寞的中年男子臉色微白,身上魂力震盪,體內所有的酒氣,在一瞬間從他身上的無數毛細孔中被震盪而出,整個木屋,瞬間充斥濃烈至極的酒香。

他不甘心。

他的手落在了身後黑色的箱子上,箱子直接震開,他的手落在了大黑上,勾動琴絃,直接射出了一箭。

此時他只是感知到了一股令他心顫的氣息。

這股氣息甚至不足以讓其他聖階修行者察覺,但這些年,他即便在睡夢中,也在擔心著青鸞學院的刺殺,所以他對細微天地元氣的變化,要比絶大多數聖師都強出太多。

此時憑藉著這樣微弱的氣息,他還根本無法確定對手的方位,但他這些年早已想好了無數應對青鸞學院強者的戰鬥方法,他這一箭,是直接射向了馬場中的一個池塘。

這個池塘是平時飲馬所用,岸邊都被馬蹄踏實,寸草不生,水中卻是水草幽幽,十分蔥綠。

一股黑色的箭光,無聲無息的從這座木屋的後窗窗櫺間飛出,畫出了一道盤旋過半個馬場的弧線,湧入了這片池塘之中,然後化成了一片黑夜,帶著大半個池塘的水,頃刻間衝上高空。

黑夜驟然遮住了馬場上方的天空。

馬場中所有的人看著光明和黑暗分明的天空,沒有發出驚呼,也沒有發出尖叫,因為他們所受的震撼太大,也根本來不及反應。

被黑夜帶起的無數水珠在空中往上飛行,急速的蒸發,化成更小的水珠,整個天空驟然變得冰冷下來,濕潤的空氣之中,更多的水氣開始凝聚。

這一箭,就像是一個引線,就像是人工降雨一般,一場大雨,驟然籠罩整個馬場周圍。

……

林夕震驚的抬首望著天空。

他震驚於那名落魄唐藏將領真的在馬場之中,震驚於對方竟然這麼快就能感知到危險的氣息,發動了如此驚人的一箭。

一箭引起一場大雨,這在之前,根本就是他連想像都想不到的景象。

他方才根本沒有發覺,這一箭到底是從哪個具體的方位射出,此刻在這樣的茫茫大雨之中,想要發現對手到底在哪裡,就更加的困難。

他不知道明哥有沒有能力確定對方到底隱匿在這場大雨裡的何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時他和其餘人,在這樣的對決面前,根本插不上手。

第一滴雨珠掉落在地上。

在數片草葉上淋灑開來。

就在這一剎那,明哥威嚴的抬頭,一道純淨到了極點,也凝聚到了極點的光束,從它的口中噴出,化成一片光明。

黑夜和白晝分明。

就在這片光明化出的同時,一片黑夜也正好降臨。

無數黑色的粉末和白色的碎裂光絲,如同火焰在交界處邊緣燃燒。

無聲無息。

唯有磅礡的氣息在震盪,湮滅。

明哥擋住了大黑的一箭。

前一片黑夜還未完全消失,又一片黑夜不知從何處洞穿而來,降臨,壓在前一片黑夜上。

黑夜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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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30 01:14:13
第十二卷:誰能殺死林夕:第六十八章 人生便差一步

林夕大雨紛飛,黑夜越來越濃,林夕根本感知不出大黑的箭光是從哪裡射來。

無數黑色的粉末飛灑,粉末凝聚在一起,越來越大,就好像有無數隻黑色的蝙蝠,在明哥的身外飛出。

黑色和白色的交界處,那無數碎裂的白色光絲,卻是越來越細小,越來越凝聚,就好像一顆顆無比純淨的細小鑽石,每一顆鑽石的表面,都在折射和閃耀著光華。

這幕畫面看上去很簡單,只是越來越多的細小鑽石一般的光星飄灑在空中,越來越多的黑色蝙蝠在黑夜中翱翔,然而林夕和高亞楠等人站在明哥的身後,只看到這簡單的光暗明滅,卻是根本沒有感覺到力量的震盪,很顯然,所有襲向明哥或是他們的力量,都被明哥準確無誤的抵擋住。

這種看似簡單的對決,卻恐怕已經超過了尋常聖階的範疇。

所以看著眼前的這幕畫面,所有人都震撼到了極點。

明哥依舊威嚴而昂首挺胸的站立著,它的身軀很小,但是隨著身外光星的堆砌,它的身體,卻顯得越來越為龐大。

黑夜的力量似乎緩緩出現了頽廢,所有的雨絲和黑夜,似乎都要被光明盡數驅散。

但就在瞬息之間,天地之間突然多出了一道流星。

一道黑色的流星,從天空之中墜落,就像一柄無比巨大的黑劍,一劍將天地之間都划出了一條黑色的深痕。

這條深痕就像最為原始的符文,落在明哥身外的無數光星上。

一顆顆無比璀璨凝聚的光星如同一座座細小的雪山一般迅速崩塌。

明哥的身體,出現了微微的搖晃。

林夕和高亞楠等人的呼吸驟然變得艱難,從這名無名唐藏將領動用大黑和明哥開始交手,他們第一時間感受到了真切的壓力。

此時的天地之間,就好像多了一座黑色的巨山,緩緩的往下壓落,林夕甚至聽到了自己身上的骨骼開始輕微的發出響聲。

更多的光亮從明哥的身上散發出來,林夕等人壓力驟輕,然而林夕的雙手手心之中,卻是不自覺的沁出了細密的冷汗。

從過往的一些經歷和見聞之中,林夕隱約可以肯定,夏副院長和煉獄山掌教應該不止聖階,應該是到了傳說中的大聖師階的存在。

眼下明哥展現的力量,顯然也已經不止聖階,它也是這世間最強大的大聖師。

林夕從未懷疑過它的力量,但他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所有人都沒有考慮過,萬一明哥不是這名手持大黑的唐藏將領的對手怎麼辦?

畢竟這名唐藏將領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是聖師。

在得到大黑之後,他又深居簡出的修行了許多年。

大黑又是如此強大的一件神兵。

最為關鍵的是,明哥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在世間,它的驕傲和自信,會不會還停留在許多年前對這個世界和修行者的印象上面?會不會因為這點,而產生錯誤的判斷?

這一瞬間,林夕對明哥產生了懷疑。

因為即便是明哥此刻又抵擋住了大黑的強大一擊,但是他看到,此刻明哥的身體在搖晃著,而且它的身體,明顯低矮了下來,頭顱都似乎有些低垂了下來,不再像之前始終昂首闊步的威嚴樣子。

大黑和大聖師間的交戰,這不是現在的林夕所能理解的,但通過這些細節,他已經感覺到,明哥已經到了極限,開始走下坡路,開始不支。

“對於明教授來奪取大黑,夏副院長有沒有說什麼?”

林夕忍不住轉頭,看著身旁的李五,出聲問道。

“沒有。”李五轉頭對著林夕,搖了搖頭,“他對明教授來找你,很放心。”

林夕怔住。

只是這一句,他黑暗的心間就驀然閃現了一片光亮。

他驟然明白了。

明哥不是只是因為它自己而有信心,而是因為和“將神”聯手而有信心。

它比任何人都要瞭解當年的張院長是多麼的強大。

所以即便林夕只是一個未徹底長成的將神,恐怕在它的心中,也已經足夠。

一個和張院長來自同一地方的人,加上曾經陪著張院長在這世間打服所有強者的自己,難道還拿不回大黑麼?這個時候,林夕如同走進了明哥的內心,明白了它的驕傲,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他伸出了右手。

他的指尖上,也開始大放光明。

一道道透明純淨耀眼的光絲越來越粗,變得渾圓,最終變成一條條聖潔的光束。

放佛無窮無盡的光線,從他的體內噴射而出,讓越來越濃的黑暗都似乎變淡了不少。

然而這聖潔純淨的光線,並沒有射向那天空之中的黑痕,而是形成了一條光虹,源源不斷的貫入了明哥的體內。

明哥再次驕傲而威嚴的挺起了身體。

它再次張口,噴出了一條光束。

馬場外某處,落魄的中年唐藏將領盤坐在地上,他的右手五指都已經肌膚龜裂,鮮血都似乎將盡流乾,整個身體都搖搖欲墜。

在之前那一瞬間,他以為勝利就要來臨,然而這一剎那,他的面色驟然雪白得近乎透明。

一口血從他的口中溢出,流淌到了他橫放在雙膝上的大黑上。

明哥口中噴出的光束,化成了無盡的光星,燃燒起來一般,演變著無數個莊嚴的日出一般。

所有的黑暗,天空之中的所有黑痕,所有淋灑下來的雨滴,全部被吹散,清空。

光明裡,林夕的面容也十分蒼白,眉頭緊蹙,難掩痛苦,然而他平靜的眼神之中,卻是現出了一絲欣喜。

整個天地,再次恢復清明,除了少了大半個池子的水之外,整個馬場,風淡雲輕,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馬場外的草甸之中,落魄的唐藏將領想要站起來,然而他的身體晃了一晃,卻是被大黑壓著,根本沒有站起。

不是沒有站起的氣力,而是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

明哥昂首闊步,吧嗒一聲,跨出一步,朝著落魄唐藏將領的所在行去。

在重重跨出一步的同時,它迴首,看了林夕一眼,微沉頭顱。

這似乎是有些滿意和讚許。

這是它給林夕的第一個回應,雖然它的姿態依舊那麼驕傲,但林夕卻是沒有再覺得無奈,只是心中莫名的肅穆。

明哥走到了唐藏將領的面前。

唐藏將領迷茫的抬起頭,他看到了明哥和林夕等人。

看著威嚴的看著自己的“鴨子”,他的身體開始發抖,慘笑了起來,“我真的是不配擁有大黑,連跟著他的一頭妖獸我都不如。”

明哥依舊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也和面對林夕時一樣,只是一動不動,看著他。

唐藏將領的頭顱緩緩的垂了下去。

他看出了自己要做什麼。

他顫抖著,伸出了手,將大黑捧起,遞到了明哥的面前。

明哥威嚴的轉頭,看了林夕一眼。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上前,抱起了大黑。

大黑的入手非常沉重,就像一塊沉重的黑色條石。

在抱起這件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三弦古琴形狀的絶世魂兵時,林夕莫名的想到了當時張院長帶著明哥和那一頭麒麟,走進中州城,看著好大一座城時的景象。

是驚嘆還是滿足?

林夕想像不出當時那一名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中年大叔的心情,就如此刻,他也有些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

復仇?傳承?責任?

這件大黑對於學院和他而言,蘊含的意義,實在是太多。

“人死如燈滅,在我臨死前,能不能回答我幾個問題?”落魄的唐藏將領在交出大黑的一瞬間,眼中的神光就開始黯淡了下去,似乎生命的光華也開始消隱,此刻他抬起了頭,看著明哥和林夕,面容卻是有些平靜了下來,請求般問道。

林夕看了一眼明哥。

明哥依舊只是一動不動的威嚴站著,如同一座雕像。

“可以,不過你也必須先回答我幾個問題。”林夕沉吟了一下,道。

落魄唐藏將領點了點頭,躬身致謝。

“朝中到底是誰和你們神像軍勾結?”林夕看著他,問道。

落魄唐藏將領看著林夕,道:“文玄樞。”

林夕的眉頭微微一蹙,點了點頭:“你來這裡,是幫神像軍運送糧草...如果我在糧草中下毒,你不出現,你覺得有沒有成功的可能?”

落魄唐藏將領的呼吸驟然一頓,他的面容微僵,他沒有想到林夕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沒有想到林夕竟然會直接問出他這樣的一個問題。

然而想到這世上的一切和自己已經並無關係,他僵了一僵之後,還是嘆息了一聲,點了點頭,“有成功的可能…只要車隊正常運送,神像軍會有人接應。平時我擔心車隊被發現,遭遇雲秦軍隊,也並不跟著車隊行動。”

林夕想了想,平靜的看著他,道:“你有什麼問題?”

“你剛剛用的是祭司院的光明…你應該就是青鸞學院的天選,擁有將神天賦的林夕?”落魄唐藏將領看著林夕,問道。

林夕點頭:“是的。”

落魄唐藏將領有些吃力的呼吸著,難以理解的問道:“你是怎麼肯定,我就在這裡的,如果我沒有感覺錯,張院長這一頭鴛鴦的壽命將盡…只要再差一些時間,你們找不到我,我便可以逃過此劫,你們怎麼會在這種時候便能找得到我?”

“其實我們遭遇過,只是你不知道是我們而已。”林夕看著他,道:“你朝著歇馬湖射出了一箭,而我們那時候就在湖裡。”

“只差一步…”落魄唐藏將領呆住,有些失神的呢喃,“原來只差一步,我便可以改變這一切。”

“很多事情,都是只差一步便完全不同。”林夕看著他搖了搖頭,“在燈已要滅時,再糾結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是沒有意思…”落魄唐藏將領落寞的低聲苦笑著,“最終都是不服命。”

林夕看著他,看著手中的大黑,沒來由的說出了第一次進入青鸞學院就看到的一句話,“和命不命無關,這個世上,沒有誰是無敵的。”

落魄唐藏將領再次一呆,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多謝指教,只是我明白得太晚了一些。”

說完這一句,他的頭顱就低垂了下去,口中的鮮血開始不斷的漫出,身體開始變得冰冷。

沒有人覺得驚訝,因為所有人都可以感覺得出,就在明哥到達他面前時,這名已經絶望的唐藏將領,已經用自己最後的魂力震斷了心脈。

……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明哥的身上。

因為明哥在這個時候轉過了身,看著林夕。

它依舊沒有出聲,依舊和平時一樣的威嚴樣子,但它開始再次發出光明,耀眼而純淨的光明,在所有人震驚和不解的目光中,開始落到林夕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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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誰能殺死林夕:第六十九章 強大之道,宗師之道

林夕的面容十分肅穆和尊敬。

他不知道這光明落到自己的身上之後,到底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但他明白這頭被當年那名中年大叔從某個不可知之地誘拐出來的強大妖獸,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已經是在做著最後的交待。

所以他一動不動的讓純淨的光線,落在他的身上,沁入他的體內。

“噗”“噗”“噗”“噗”…

林夕的身上響起一陣極其細微的轟鳴,無數肉眼都難以看清的細礫從身上噴濺而出,帶著各種各樣的血腥氣向四周散去,彷彿是他體內積蓄了很久的塵埃。

這一瞬間,即便是聰慧如高亞楠,都不可能來得及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唯有林夕自己,才感知得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從進入龍蛇邊軍開始,在大荒澤,在碧落陵,在南陵行省,在千霞山,他經歷了很多一般修行者難以想像的艱苦卓絶的戰鬥。許多戰鬥都是面對修為遠高於他的修行者。

即便有著特有的天賦,但很多時候,面對越階的修行者,他都只能以自己身體的負傷為代價而殺死對手。

他受過很多次傷。

還有許多連南宮未央都忍受不了,都無法做的修行,也給他的身體,內腑留下了很多損傷。

即便所有的傷勢表面上都已經好了,但很多暗傷隱疾,很多骨骼、肌腱重生處,都會有些異樣,有些創傷復原之後,哪怕是看不出疤痕,有些血肉組織可能就會變得比之前粗糲,這些對於普通人而言,可能要到老年氣血不足,陰天下雨等氣候變化時才容易感覺出來傷痛,但對於修行者而言,這些暗傷隱疾都會影響魂力在體內運行流淌的速度,都像是一條順暢的溝渠之中,有許多堵塞水流的小石子。一些暗疾的累積,嚴重,必定會對將來的修為有所影響。

林夕體內有很多的暗傷隱疾。

然而此刻,明哥發出的光明湧入他的體內,卻是以強大磅礡到令林夕此刻根本無法想像的力量,直接將堵塞在他體內的那些“小石子”全部瞬間衝出了他的體內。

只是這一瞬間,林夕的體內便是一片通透光明,在感知之中,林夕甚至覺得自己是純淨而透明的。

所有的暗傷隱疾,在這一剎那便被明哥的力量所剔除燙平般治癒。

這的確是祭司院的光明,但應該是比祭司院更強的光明!

林夕的心神震撼著。

然而在他感知世界裡發生的事情,卻是令他的心神更加震撼,令他的身體都開始不停的顫抖起來。

他感覺到他體內的魂力在對方龐大的光明力量推動下,開始流轉,他的體內,開始生出自己的光明,然後他自己生出的無數純淨光線,卻是在對方強大的力量推動下,凝聚,極速的貼合在自己魂力流經的每一條經絡之中。

他的經絡內壁上,生成了一層光明的壁,每一條經絡,都如同變成了一條條光明的通道。

這是一種強大的秘法。

林夕可以感知,可以明白這是對方在傳授自己這種秘法。

然而這種秘法,似乎和谷心音和自己講述過的,般若寺雲海小和尚修成的那種秘法,極其相似!

他失神震撼著,卻沒有多少時間去思索。

因為他體內有更多魂力化成了光明,然後對方此時發出的力量,卻是並沒有再推動著他體內的光明匯聚在他的經絡內壁,而是順著他的經絡,急劇的噴湧了出來。

林夕的雙手十指和雙瞳,都開始發光。

開始發出純淨至極的光明。

無數微小如鑽石的光星噴湧出來,又形成純淨至極的光束。

高亞楠等人都是駭然的看著這副不可思議的場景。

林夕的雙瞳之中,都在發出純淨至極的光線。

在中州城祭司院那名無怨無悔的紅袍大祭司和倪鶴年的對決之中,紅袍大祭司的眼中發出光明,傷了倪鶴年的雙目,但自己的眼睛也被自己發出的光線灼瞎。

但此刻,林夕的眼睛卻是並沒有瞎,安然無恙。

在他的感知之中,對方傳授給他的光明,和祭司院的光明似乎只有微小的差別。

就像是分別由兩名大畫師,畫出來的兩朵看上去一模一樣的花朵。

然而只是畫法上面的一些細微改變,他此刻發出的這光明,卻更為純淨,力量更為強大。

……

明哥身上的耀眼光明開始熄滅。

在林夕的感知世界裡,這一段時間十分的漫長,然而實際上,卻只是極短的一兩個呼吸的時間。

明哥眼中的光亮也很快的黯淡了下來。

它看了林夕一眼。

事實上它當然聽得懂林夕等人的任何一句話,只是有些時候,即便連帶它走入這個人間的中年大叔都沒有留下更多的東西,它便自然不會再多說什麼,因為它很明白,那名中年大叔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不想讓自己的某些決定變成後來人的負擔。

它不知道林夕此刻到底有沒有完全領悟它傳授給他的東西。

但它看著抱著大黑的林夕,感到十分滿足。

它已經沒有時間…正是因為它本身已經沒有時間,所以張院長才將它留在了青鸞學院之中,此刻在它生命的最後時光,最後的光陰裡,抱著大黑的林夕,讓它想到了一生中的很多片段…讓它想到了中年大叔走到它面前的那一瞬,讓它想到了中年大叔帶著它第一次走入中州城,讓它實際上嚇了一跳,心想世間竟然有這樣的一個雄城的時刻。

如果沒有這些畫面,那自己的一生,應該真的會變得很無聊吧?

它不會笑,但是它的心中,此刻卻是在笑著。

它知道林夕已經不會知道,當年它走入中州城時,是並不會這光明的。

它只是和當時還並沒有那麼謙遜和脾氣好的宇化靈毓打了一架,從他的身上偷偷的感悟和學到了這光明,然後將這光明變得更加厲害。

“不知道也好…我明明,又怎麼可能會偷別人的東西?”

想到世上終究沒有人會知道這樣的秘密,它在心中更加開心的笑了起來,在一生的回憶畫面中,在消散的光明中,停止了呼吸。

……

李五的身體第一個震顫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肅穆的對著這頭守護了學院的強大妖獸深深躬身,行禮。

高亞楠和邊凌涵也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臉色微白,都摀住了自己的嘴,也都對著它躬身行禮,送它離開這個世間。

林夕躬身行禮,沉默了片刻,才略有些艱澀的微微一笑,看著高亞楠和邊凌涵道:“應該為它開心才對…至少我們正好來得及幫它完成最後這個心願。”

高亞楠和邊凌涵點了點頭,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卻是都啊的發出了一聲驚呼。

許多點光星從明哥的身上浮現了出來。

這是它體內最後的一些魂力。

它體內的力量已經不多,然而這些卻是它已經控制好的,在它死去之後,這股力量便散發了出來,然後它的身體,便在這些光星之中消失,被這些光星淨化一般,震成無數肉眼看不見的細塵,瀰散在天地之中。

“很尊嚴,很瀟灑。”

林夕看著這種只有在他先前那個世界電影之中才會看到的景象,不知道什麼樣的心情,忍不住輕嘆出聲。

高亞楠看著這傳說中的強大存在徹底消失在世間,等到所有光星消散了許久,她才轉過頭,緩緩的問道:“明教授它最後做了些什麼?”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

這時他才開始有瞬間思考。

他沉吟了片刻,抬起了頭,“它幫我伐骨洗髓一般,驅除了我體內所有的暗傷隱疾…它還教了我兩門強大的秘法。”

“兩門強大的秘法?”

“是的。”

面對高亞楠等人的疑問,林夕重重的點頭。

“最為關鍵的是,它還告訴了我很多道理。”

林夕感慨的,輕聲又說了一句。

他的心中極其清晰,那在體內經絡形成晶壁的秘法,和光明並不是一樣的東西,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秘法。

在明哥生命的最後時刻,消散的光明裡,林夕並沒有辜負它的期待。

林夕懂得了它真正想要告訴他的道理。

修行之法,是可以學的。

張院長這一生之中,走過不知道多少地方,也見過了不知道多少強大的對手,或許他也遇到過般若寺的修行者,所以明哥才會懂得這樣的秘法。

但學習並不是終點。

通過不同的學習,融匯出一些屬於自己的東西,令自己變得更為強大,這才是真正的修行。

在它的眼中,林夕當然和張院長一樣前程遠大,能夠成為真正的宗師。

所以在它生命中的最後時刻,它設法告知林夕,不要故步自封,不要純粹侷限於前人留給他的一些東西上。

……

高亞楠瞭解林夕,所以她此刻並不急著問更多的細節,想給林夕更多思考的時間,將思緒理得更為清晰一些。

也就在此時,林夕和她卻是同時覺察到了什麼,轉頭往天空看去。

一點淡淡的黃光,飛翔在白雲間,然後很快的下落,在他們的眼中,變成清晰的神木飛鶴的光影。

神木飛鶴在他們的注視下飛落下來。

落在他們的身旁。

上面一個人走了下來,看著眼前的場景,有些著急的出聲道:“我…來晚了麼?”

聽著這人在此刻都依舊有些讀書般的語氣,看著對方有些凌亂的頭髮和有些書呆氣卻清秀的容顏,林夕忍不住微微的一笑,躬身行禮,“安老師…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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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俠之大者:第一章 新的時代

“鐘家怎麼可能會反了?先皇立國都還不是靠著鐘家的麼?”

“前線不正在打仗著的麼,為什麼自己反而先亂了起來?”

“我們怎麼弄得明白這些事情,還是不要多談了,以免惹上禍事。”

這樣的對話,一日一日,在中州城中不停的發生。

尋常百姓不能理解為什麼好好的,聞人蒼月就成了帝國大將了,周首輔就告老了,江家就反了,鐘家就叛了。

他們也不可能知道,在一絲絲消淡的夏光裡,龐大的帝國,舉世無雙的雄城裡,已經迎來了一個新的時代。

很多他們不知道的大事,一件件在中州城,在帝國之中已然發生,正發生著。

……

藴芳宮被燒成了灰燼。

就連那片小湖中的蓮花,都被燒成了黃葉,都在應該怒放的時節徹底凋零敗落。

很多年前有一名女子。

她是居留氏最後的一個人。

面對這龐大至極,空前繁盛的雲秦帝國,報仇已經是虛無渺茫的事情。

但她發現自己並沒有選擇。

因為在這個世界裡,她是女子,她若是不嫁,居留氏便自然無後,她若是嫁了,子女便也是別氏族的子女。所以在這個世界的觀念裡,居留氏注定由她而絶。

所以她拿了一副棋,挑選了一個年輕人,幫助那個年輕人,一步步走向了雲秦的權力巔峰。

為了這虛無縹緲的報仇,為了讓她選中的文玄樞足夠心動,她付出的代價,便是自己做了自己棋盤裡的一顆最重要的棋子。

她下完了自己人生最後的一步,看不到最後的勝負,自己死去,隨著藴芳宮燃成灰燼。

……

江家在中州城中,已經無人了。

最後一個自己選擇成為江家人的聖師夜鶯,和鐘家最強大的修行者鐘城一起衝出了中州城。

因為誰也沒有想到皇帝驟然不顧一切的決裂的事情發生,所以江家的婦孺和幼小子弟,也都沒有保全。

胡沉浮和陳兆吉被皇帝在中州皇城中留了一天。

對於陳家和胡家而言,不只是缺少了一名聖師這麼簡單,而是缺少了一個明確的態度。

每個人的選擇都會有所不同。

陳家在這一天裡選擇了繼續忠於長孫氏,然後在這一天過後開始退隱,和黃家一樣開始接受調度,和平的交出手中的權力和力量。

胡家選擇了一天的忍耐。

在胡沉浮離開中州皇城之後,所有胡家明面上的力量,全部迅速的消隱在中州城中。

胡沉浮的黑金馬車,駛出了中州城的東門。

胡家在中州城中的大宅,被他親手用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在胡沉浮的黑金馬車從城門走出的時候,一道新的聖旨,也從中州皇城之中發出,開始層層傳遞。

聖旨的內容,是胡家也反了,剝奪胡家所有的一切功勛。

同一天離開中州城的,還有孔家的黑金馬車。

這輛黑金馬車和胡家的黑金馬車並駕齊驅出了城門,雖然沒有針對孔家的聖旨傳出,但是這個舉動,加上接下來鐘家人都從中州城中離開,便也已經徹底表明了雙方的態度。

祭司院的紅袍大祭司諸葛千山在黃雀觀阻擋住了倪鶴年。

諸葛千山死去,倪鶴年的眼睛被灼傷,從這天開始,原本眼神比鷹眼還要好的倪鶴年,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只能勉強看得清楚身週五步之內的景物,即便看著遠處的耀眼的光亮,也是一層模糊的光影,難以復原。

在諸葛千山死後,祭司院的一些大祭司,開始出現在雲秦的街巷之中。

除了諸葛千山和倪鶴年這一戰之外,他們沒有和任何人發生戰鬥。

因為中州城中,能和他們交手的聖師本來已經所剩不多,而且…他們是代表著光明的祭司,即便是雲秦皇帝,至少在現在,也不敢發佈旨意,說他們逆反。

他們只是行走在街巷之中,阻住了一些部隊前進的步伐,打開了幾扇城門。

阻擋住了一些落向衝出城門的人的強大軍械。

這是一幕幕很詭異的畫面。

明明已經站在對立面,但卻就是沒有發生直接的戰鬥,這種事情,聽上去很荒謬,然而卻是在中州城切切實實的發生了。

……

……

文玄樞坐在內閣府邸之中。

他面前的長案上,堆著許多展開的案卷。他座下那名儒雅的白衣文士,坐在他的對面。

天生適合朝堂的權貴和不適合朝堂的人在面對浩瀚如海的訊息時,最截然不同的區別是,不適合朝堂的人會越看越覺得混亂,找不到頭緒,但天生適合朝堂的權貴,卻可以很快的抓住重點,從中找出自己需要的一些線索和訊號。

“這幾件事,應該是只有周若海才能做得到?”

文玄樞看著最靠近他手邊的幾卷案卷,平靜的看著對面的白衣文士,像是徵詢最終意見般說道。

儒雅白衣文士微微頷首,道:“現在雖還來不及知道他的具體情形,但離中州城近的,他的那幾個人,都已經不知所蹤。這些事情,即便是他來做,也是必須要做好準備,倉促之間是不可能成事的,所以他從來沒有真正想過就此退隱。”

“若是雲秦無事,他自然就可以真正退隱,但云秦有事,他當然不可能退隱。”文玄樞微微一笑,道:“除了青鸞學院,他始終是我們最難纏和最危險的對手。”

白衣文士沉吟道:“要不要設法先殺了他?”

“不需要,若是我們出手對付他,反而便輸了。”文玄樞微笑道:“對手越是強大,皇帝現在便越是要依靠我們,哪怕明知道我們有問題,現在能夠站在他身邊的,也只有我們,他所想做的事情,自然只是想利用我們互相廝殺,兩敗俱傷。我這些年一直在以他為師,研究他,學習他,像他這樣的人雖然強大睿智,但忠迂痴這三字,他是全占了。我可以專心玩弄權勢,專心下好這盤棋,不顧戰場和百姓,但他卻不會忍心,所以讓他在那些老人那裡,反而會互相牽制。讓聞人蒼月和他鬥就可以了。”

白衣文士微微的一笑,道:“這佈局雖險,但卻是依舊有一半一半的機會,且前面步步未出差錯,我只顧眼前三步,你卻看百步之外。我自嘆不如。”

文玄樞搖了搖頭,微微沉默道:“並非是我看得這麼清楚,眼前事,往後局,她看得比我更遠,看得更準。”

白衣文士微微一怔,“居留氏?”

文玄樞點了點頭,他眼睛的餘光之中,看到了不遠處茶案上放著的那一副棋盤,看著那黑白分明的棋子,他有些想不明白她這麼做到底值不值得,但不管如此,他此刻對她有著真正的一絲敬意。而且i叜此刻,他甚至有些恍惚,他有些懷疑,當年到底是純粹自己的慾望,是自己利用了這名女子,還是從一開始,就是被這名女子蠱惑?

這名女子,只是在利用自己的雙手,下一副和長孫氏的棋?

但這恍惚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

“到底是誰劫的天牢和這些牢房,要查查清楚,這件事,總是透著些古怪。”他又抬起了頭,看了一眼對面的白衣文士,說道。

……

雲秦皇帝坐在金鑾大殿威嚴至極的金色龍椅上。

有關祭司院的一些訊息也傳遞到了他的手中,但他的臉色卻是依舊的冷漠平靜。

將手中的幾份密件放下之後,他抬起了頭來,望向前方。

他的前方,有九道如瀑的重重帷幕,從殿頂垂到地上。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些自嘲和譏諷的神色。

“來人。”

然後他下令,“撤掉這些帷幕,它們擋住了我的陽光。”

這聽上去是一句有些顯得可笑的話。

然而這些帷幕,已經在中州皇城之中存在了很多年。

所以這句話,對於那些近侍官員而言,一點都不好笑,而且十分的驚悚。

十餘名面色雪白,雙手不住顫抖的近侍官員開始卸下這些帷幕。

重重的帷幕落地,發出嘩啦的響聲。

長公主出現在了金鑾殿中,看著已經落下數道的帷幕,她原本白皙的面上變得更沒有多少血色,“皇兄,您真的瘋了麼,您到底在做什麼!”她走到皇帝的身前,說道。

“還剩下一家,這些難道還有存在的必要麼?”

雲秦皇帝沒有怒容,反而看著她薄薄的顫抖著的雙唇,微笑輕聲反問道。

長公主的身體一僵,雙手握緊,卻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黃家、聞人家、江家、鐘家、黃家、陳家、宇化家、孔家,這些消失的消失,走的走,叛的叛…這先前的九道帷幕中,現在唯有一個容家還在中州城,還未徹底表明自己的立場。

這九道帷幕,的確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有的帷幕全部落下。

一個舊的時代,就此落幕,一個新的時代,就此誕生。

雲秦皇帝看著明亮了不少,驟然空曠了不少的金鑾殿,十分滿足,只是似乎略有些冷清。

“皇妹…這世上,恐怕只有長孫氏才值得朕相信,只有長孫氏,才不會背叛長孫氏。”他轉過了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側身體有些微微顫抖著的長公主:“不若你便做朕的妃子,或許這樣才能誕下長孫氏的骨血。”

長公主的呼吸驟然停頓,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雲秦皇帝,幾乎尖叫了起來,“你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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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俠之大者:第二章 這本該光輝的時代

碧落陵的邊緣,高空之中,一隻蒼鷹正在飛翔。

它身下的天地,一側碧綠如海,一側卻是黃沙萬里。

黃沙沙漠之中,唯有很少的沙鼠和一些偶爾進入沙地的野兔,並沒有多少它的食物,所以它很自然的在碧綠如海這一側飛翔,般若走廊就像是天地之間自然給它劃定的界限。

越過這條界限,深入炎熱的黃沙沙漠,它或許便會很快的死亡,這甚至和食物無關。

黃沙沙漠上空蒸騰的熱空氣在它即便已經飲飽了水的情況下,都會讓它很快陷入熱衰竭,等到它覺察出不對,再想飛回來的時候,恐怕就已經晚了,最後的結果只會是像一塊石頭墜入黃沙之中,被風沙掩埋,變成枯骨。

所以天地之間,很多東西,沒有誰去規定,實際上也是有底線和界限存在的。

……

蒼鷹振翅飛翔著,飛在碧落陵上方濕潤和寒冷的高空中,它很快警惕的發現從北方的般若走廊之中,悄無聲息的行來了一支龐大的部隊,如同一塊塊巨大的石頭,充斥在般若走廊之中。

一聲鷹嘯,它似乎感覺到了這支部隊的肅殺和可怕,遠遠的朝著遠處碧落陵的山丘之中疾掠而去。

不知道飛了多久,它破開了一團薄雲,卻是驟然更加恐懼。它看到眼前的天空之中,一些薄雲之間,有一隻大鳥在飛行著,而這只大鳥散著黃光,卻根本不是活物,而且這支大鳥的上面,還坐著幾個人。

一聲驚懼的怪叫,它比平時掠食還要快的速度,疾飛而下,不敢回頭。

梵少篁坐在第一頭體型最大的白色神像的金色鞍座上,帶領著整支神像軍在般若走廊之中行進。

無論是什麼樣的時代,都會有一些驚才絶艷的人物。

如果不是那已經死去的唐藏聖母皇太后和青鸞學院之間達成了某種秘密約定,他毫無疑問的會成為唐藏古國中最為顯赫,威震八方的人物。

唐藏和雲秦,本來就是敵國。

在唐藏皇太后當政之前,缺水的唐藏就想要佔據碧落陵,就和雲秦帝國在般若走廊這條邊境線上展開過許多場征戰。

聞人蒼月之所以在雲秦軍方擁有那樣的權力和威勢,主要還是因為在早年連敗了唐藏數支軍隊,令唐藏連連挫敗。

南宮陌和谷心音,就是在那樣的歷史背景之下,分別到了敵國,成為潛隱。

唐藏那些年的戰敗,很大程度來自於國內的政局不穩,連年乾旱,以及青鸞學院那些年的強大。

事實上那些年為了阻止唐藏的東侵,青鸞學院有很多強大的修行者,死在了唐藏境內,或者死在這邊境線上。

等到般若聖女成為唐藏的當政者,唐藏的政局穩定之後,她卻是將所有的力量用在了內政上面,一直到她死去,都沒有再提東進和雲秦帝國逐鹿天下的事情。

而在經過了許多年的演變之後,神像軍到梵少篁這代,已經積累得分外的完善和強大。

梵少篁研究出來的一些手段,大大提升了神像軍神像的繁育能力,神像軍的神象數量大量激增,不僅擁有了足夠的戰騎,而且擁有了足夠數量的拖曳神像和備用神像。神像軍已經能夠自行帶著軍備和儲備軍糧轉戰。

神像軍最為強大的地方,其實除了力量之外,還有持續的運動能力。

所有的神像食量都非常大,一頭神像一天要吃掉相當於自身體重數分之一的食物,這就是雖然精糧只占神像食物的極少部分,大部分食物只是沿途的一些荊棘類食物,但沒有足夠多的拖曳神像的話,神像軍先前要出征,就必須有一支龐大的運糧隊伍跟著。

要消化相當於數分之一自身體重的食物,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難消化的硬樹莖,神像軍的這種白色神像,本身就需要大量的活動量。

很多人下意識裡面,覺得這種身軀龐大的東西一定每天走的路一定不多…然而這種下意識,卻是截然錯誤的。

所有的白色神像,即便不行軍,每天都要進行大量的運動。

因為體型龐大,一步跨出就相當於普通奔馬跑動很多步的距離,所以正常情況下神像軍看似已經速度很快的行軍,實際上對於這些白色神像而言,只相當於是飯後有助於消化的散步。這樣本身就有利於它們的“散步”,它們一天甚至可以行進近二十個小時。

白色神像的背部很寬闊,在行進之中,神像軍這些自小就經過苦修的人,甚至可以在上面很快的入睡,休息。

所以神像軍,完全就像是一條始終運動的城牆,一座座始終移動的堡壘。

只要神像軍這樣移動著,身為神像軍最高統領的梵少篁不知道雲秦能夠有什麼軍隊,可以阻止神像軍的轉戰,突擊。

神像軍完全可以一路突進,一路勢如破竹的推進過去,配合著其餘軍隊和一些修行者,完全可以將雲秦帝國的整個西部在很快時間內徹底衝亂。

這應該是神像軍最光輝的時代。

神像軍應該在戰場上縱橫馳騁,創下一個又一個的傳奇。

然而沒有戰爭,神像軍就不會有這些光輝和傳奇。

所以在其餘一些神像軍將領的心中,神像軍脫離唐藏還是因為信仰和看法的不合,但在他的心中,唐藏和青鸞學院的約定導致的沒有戰爭,也是最為重要的原因之一。

按照中州皇城傳來的最新消息,和他們合作的文玄樞還沒有下台,雲秦皇帝卻是已經採取了瘋狂之勢,和那些原本支撐著雲秦帝國的門閥一個個決裂。

天落行省針對江家的最後清洗已經將要到來,神像軍將不會介意在世人的面前展現其強大,並更加造成他們和江家有染的假象,並再對這崩塌著的雲秦帝國施以更多的壓力。

現在屬於神像軍光輝的時代就將來臨。

……

般若走廊的幽暗神秘光線之中,梵少篁似乎已經可以看到這一個屬於神像軍的光輝時代的來臨。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鼻中聞到了一絲血腥氣。

唐藏古國相對於雲秦帝國而言,聖師的數量要少得多,梵少篁是神像軍中唯一一名聖師,此刻他感覺到了這一絲異樣的血腥氣,他身後所有的神像軍軍士,卻還是根本沒有任何的察覺,依舊十分平靜的休憩著。

沒有任何戰鬥和殺戮的跡象,然而充斥在他鼻翼之中的血腥氣卻似乎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清晰。

只是在這極短的時間內,他便發現了這血腥氣的來源!

這血腥氣,來自於他身下白色神像的口中,來自於他身後那些白色神像的口中!

“停下!”

他的臉色瞬間劇變,發出了一聲前所未有的厲喝,在所有神像軍軍士被驚醒,不明所以的瞬間,身穿金甲的梵少篁已經急劇的掠了下來,到了他白色神像的身下。

他看到了他這頭白色神像口中的唾液之中,隱隱有了些粉紅的血絲。

他的臉色再變,身影在數息的時間便連掠過了數頭白色神像。

他的呼吸停頓了,一股凌冽至極的寒意和根本難以形容的情緒,充斥在他的全身。

這些白色神像的口中大多都有同樣的粉紅色血絲。

“有毒!”

“怎麼可能會中毒的!”

只是片刻之間,一聲聲驚惶至極的驚叫聲,也接連不斷的在這支龐大的軍隊中響了起來。一些神像軍軍士,也開始發現了異常。

梵少篁寒徹心扉。

“檢查神像軍糧!”驟然,他反應過來,再次發出了一聲厲喝!

數十名面色異常蒼白的神像軍軍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疾掠到了後方大群拖曳神像之中。

一包包玉米麵,苞谷被直接用兵刃粗暴的切了開來,灑落得到處都是。

色澤、氣味,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一名神像軍軍士連切數包數百斤的神像口糧,在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情形下,這名神像軍軍士一咬牙,眼中閃現極其決烈神色,直接將頭上的金盔卸除,直接大把大把的從掏開的糧袋內裡抓出玉米麵和苞谷,塞入自己的口中,硬生生一口口吞下去。

只是連吞了數口。

所有神像軍軍士看到,這名動作十分急劇的神像軍軍士身體驟然僵住。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和著他剛剛吞入的玉米麵和苞谷,噴灑得他身前到處都是。

他噴出來的鮮血,根本不是極深的鮮紅色,而是極詭異的粉紅色!

“有…”

噴出這一口血,這名神像軍軍士只是轉身,對著所有神像軍軍士說了這一句,身體便驟然如同一根石樁,狠狠倒下,所有氣息,瞬間斷絶。

般若走廊之中一片死寂!

“這是什麼毒藥!”

“是誰下的毒!”

在一瞬間的死寂過後,許多神像軍軍士,發瘋般的尖叫起來,甚至有些人開始忍不住的瘋狂的哭喊。

那名神像軍軍士是修行者。

然而只是吞吃了幾口…一瞬間,便被毒殺身亡。

是什麼毒,如此猛烈,且這麼難以發現?

梵少篁的嘴角微微抽搐著。

“走!逃!”

他驟然想到了只有哪股力量才能做到如此,他再次發出了一聲厲吼,掠上口中泛出更濃血腥氣的白色神像的背部,拚命御使著白色神像,朝著通往無盡黃沙的通道行去。

在這一瞬間,他眼中那個屬於神像軍的光輝時代,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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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俠之大者:第三章 說你能中便能中

修行者世界的藥理和普通人世間的藥理截然不同。

這個世上,能夠做出毒藥的人有許多許多,一些礦石,一些藥草,一些毒獸的體內,都含有毒素,只需要一些普通的提取,便可以做出足夠毒死普通人的毒藥。

然而修行者的身體比普通人要生機強橫,魂力更是可以逼出體內的毒素,世間絶大多數種毒藥,最多只能消耗一些修行者的魂力,對修行者根本沒有太大威脅。

所以這個世上,能夠做出猛烈到讓修行者無法驅除,或者來不及驅除的毒藥的地方其實很少,唯有青鸞學院和煉獄山等數處地方,以及數名像公孫泉這樣的存在。

而且絶大多數毒藥即便能夠毒死修行者,也都會有獨特的氣味,顏色,往往都是塗抹在兵刃上,能夠製出連聖師階的修行者都很難察覺出來的毒藥的地方,便更少。

在這雲秦邊境,這樣的對手,便只有可能是青鸞學院。

神像軍有足夠招惹來青鸞學院的理由,梵少篁此時想不明白的只是青鸞學院怎麼能夠這麼快發現神像軍的軍糧來源。

但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還是低估了青鸞學院。

在這種時候,他和神像軍,唯有一個選擇,就是逃跑。

除了必須的軍備之外,神像軍所有的負重,那些被人暗中下了毒的軍糧全部拋棄在了般若走廊裡。

神像軍的所有人,所有成年神像,那些未長成的小像,全部緊跟著梵少篁所在的領頭巨像,湧入了通往黃沙沙漠的通道,穿過了狹長而傾斜的坡面,踏入了黃沙沙地之中。

在座下的白色神像開始奔跑在平坦而無垠的沙漠上的瞬間,梵少篁抬起了頭,他看到,天空之中的白雲間,飛出了一片黃色的光華。

......

神木飛鶴上,林夕神容肅穆的三指勾動了三根黑色的弦。

高空之中的狂風驟然安歇,周圍的元氣,在他體內魂力湧入這三根黑色的弦的瞬間,便被抽引而至,變成了黑色的箭光。

梵少篁和所有神像軍軍士看到,高空之中,一片黑夜無聲的出現,然後急速的降臨。

黑夜無聲降臨,落到神像軍的陣中便是一場颶風,許多名神像軍軍士驚叫,甚至絶望哭喊,有一名神像軍軍士厲吼,他座下的白色神像往上猛的躬身。

在這一瞬間,這名神像軍軍士體內的魂力迅速的聚集到自己的整條脊骨上,他的身體急劇的挺直,他身上金色鎧甲的許多甲片縫隙瞬間嵌合,他的脊骨和他身上背部的鎧甲變成了一個支柱,將他身下神像的力量,極好的傳遞到他的雙手,往上敲出。

啪的一聲爆響!這名神像軍軍士的雙手骨骼和脊骨同時從中斷裂,他背後一塊塊嵌合得緊密無間的金色鎧甲也同時錯位,嵌入了他的身體血肉之中,他發出一聲不甘和慘烈的嚎叫,從像背上倒了下去,墜地死亡。

他身下的白象也發出了一聲不甘的嘶吼,口中噴出一蓬帶著粉紅的白沫。

這一瞬間,梵少篁的眼中出現了一絲悲哀,他明白…青鸞學院這是要令世間的一些人感到敬畏,而神像軍,便在此刻,成了青鸞學院樹立這敬畏的道具。

“風沙!”

在那名脊骨斷裂的神像軍軍士的身體剛剛墜落在沙地上的瞬間,他厲喝出了這兩個字。

這是唯有神像軍才知道的某個軍令。

“胡…喝…”

所有神像軍軍士發出了整齊而古怪的叫聲。

在這樣的聲音之中,他們身下所有的白色神像,那些原先的拖曳像和備像,除了極少數的幼像之外,全部開始用最大的速度奔跑,而且開始奔跑之時,每一步落地,都是用巨大的腳掌刻意的刨動腳下的黃沙。

所有的神像軍軍士同時揮動了手中的金色禪杖。

這一根根金色禪杖隨著他們整齊的揮舞,震盪出狂風。

無數的黃沙從地上升騰而起,吹拂而出,吹到上空,在空中,竟是真的形成了一場沙塵暴。

…….

遮天蔽日的沙塵暴之中。

一頭白色金甲神像轟然倒地。

沒有任何的力量擊中這頭白色金甲神像,它只是難以抵擋得住體內的毒素侵襲,唯有它自己才清楚,它胃部和腸道之類的黏|膜已經大片大片的潰爛,變成粉紅色的血沫…然後大量的從它的口鼻之中湧出。

在看到粉紅色的血沫如同泉水一般,從這頭白色神像的口中和長鼻之中不停的噴湧而出時,梵少篁就知道這頭白色神像已經完了。

也就在此時,一片黑夜,無聲的降臨他的頭頂。

梵少篁雙手舉起。

他沒有像別的神像軍軍士一樣將自己的身體當成一個柱子,而是雙手如同各自結了一個法印。

從他手指尖湧出的魂力瞬間縱橫交錯,一條條金色的絲線在他的雙手前形成,一片淡金色佛光氤氳而生。

“啪”的一身爆響。

他的身體只是微微一震,黑夜盡碎,但他身下的白色神像微微一震,口中卻是湧出了一口血沫。

這一瞬間,梵少篁無法理解施箭者為什麼能夠在視線明顯已經被風沙阻隔的情況下,還能直接準確的鎖定他的身位,但他卻知道自己已經必須為自己的錯誤決策付出代價。

“分散走!”

“能逃脫多少,就逃脫多少!”

他放下了雙手,落在身下的白象身上,同時發出了命令。

在他發出了這樣的一道命令之後,他轉過頭,看著一直緊跟著他的一名神像軍將領,用唯有兩人才能聽得見的命令道:“梵明寧,你不要跟著我,先走…記住,不要報仇,這是命令!”

那名比他略微年輕一些的神像軍將領面色瞬間大變,但不待他出身,梵少篁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難道你想違令麼?”

那名神像軍將領渾身一顫,發出了一聲悲鳴,一拍座下白象,消失在滾滾的沙塵之中。

……

神木飛鶴上,林夕再次勾動三根黑色的弓弦,一片黑夜再次落入滾滾的黃沙之中,再次落向梵少篁。

神像軍的這種“風沙”,在黃沙沙漠之後自然是十分強大的,這種風沙可以掩護神像軍在突襲和撤退的過程中,不被一些強力的軍械鎖定,可以想像,在黃沙沙漠之中,神像軍在面對現在整個碧落陵區域內的軍隊,恐怕都是無敵的。

但這種戰法,對於林夕卻是無用。

即便他得到大黑的時間很短,但他之前一直在接受著三指控弦法的訓練,在憑藉著自己獨特能力調教的情況下,在他那十停的時間用光之前,他可以精準的保證大黑的每一擊。

而且大黑的強大,還在於它是貫入多少魂力,便會激發出相應威能的魂兵,完全就像是魂力力量的放大器,對於一名箭師而言,完全可以視對手的強弱而自行決定出手一擊的威力,魂力都絲毫不會有浪費。

他已經看出了梵少篁是這支神像軍的統領,方才針對梵少篁的一箭,雖然被梵少篁輕易的瓦解,似乎即便有著大黑的力量,他也不可能是梵少篁這名聖師的對手,然而他現在是在天上。

即便對方是聖師,也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威脅,也只有承受大黑威力的份。

一支擁有聖師的軍隊,和一支沒有聖師的軍隊的戰力,絶對是截然不同的。

擁有聖師的軍隊,即便面對聖師領銜的大隊修行者,都有可能佔據絶對優勢,但若是沒有聖師,局勢卻會逆轉。

所以即便有些神像能夠在他們這次的追殺下存活下去,但只要殺死這名神像軍的聖師,神像軍便會徹底的失去獨當一面的能力,再次下降一個檔次。

……

這種戰爭當然沒有任何仁慈可言。

放過一名這種等級的對手,便有可能會導致無數的雲秦人死亡。

所以林夕體內的魂力,源源不斷的湧出。

他體內有“兩碗水”,先前射向梵少篁的一箭,完全抽空了他體內的“一碗水”,而這一箭,他將他體內剩餘的“一碗水”,也毫不吝嗇的,完全注入了大黑之中。

梵少篁感知到了這一擊的降臨,並再次及時的做出了反應。

他雙手捏出訣印,手上化出金絲,散發出佛光,在他的身體上方,形成了一片淡金色的湖。

所有衝向這片淡金色的湖的黑光,都被強大至極的力量摧毀成了極其細小的粒子,然後消融在這片佛光裡。

他的身體只是略微的晃了晃,臉色略微白了一些。

然而他身下的白色神像,在此時,卻是四腿都跪倒在地,在一聲哀鳴之中,他的這頭白色神像,口鼻之中粉紅色的血沫,源源不斷的噴出,它的身體,搖晃著,想要保持平衡,然而因為身體開始痛楚的抽搐而如一座巨牆,轟然側倒。

梵少篁站立在了黃沙地上,站立在這頭體內臟器開始衰竭死去的白色神像旁。

他此時已經落在了所有分散逃離的白色神像的最後,身影在稀薄的風沙之中,慢慢的隱現出來。掉落的黃沙沙礫,鋪滿了他的髮絲縫隙,順著他的面目灑落下來。

林夕將手中的大黑遞給了身側的邊凌涵。

“你的力量比我要強,一次性用出來吧。”他看著邊凌涵,平靜的說道。

邊凌涵皺起了眉頭,沉吟道:“我恐怕射不中。”

“你儘管射便是。”林夕微微一笑,道:“相信我。”

說能中便能中?

邊凌涵自己都沒有任何的信心和把握,林夕的這種替別人的保證,聽上去根本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然而邊凌涵早已見過林夕太多沒有道理的事情,所以她雖然眉頭還是糾結著,但她卻是不再多說什麼,伸出了手,接觸三根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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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俠之大者:第四章 將神,便是越階

這是一個新的時代,一個風起雲湧的時代。

自大荒澤之亂開始,碧落陵亂,南伐戰場,現今的中州城…還有不為人知的許多青鸞學院和登天山脈之中的戰鬥,許多老一代的強者,在這些戰鬥中逝去。

現在的雲秦,或許並不像倪鶴年記憶中的雲秦立國前十年那麼精采紛呈,但是卻同樣慘烈。

一名名曾經叱吒風雲的老人退出這個舞台的同時,也有許多年輕一代的強者,在快速的成長起來。

在那個令許多年輕人神傷的夏天,在林夕昏迷著,如同一個隨時會徹底碎裂的玻璃人一般從碧落陵離開之時,邊凌涵是一路咳著血離開碧落陵的。

而現在,她早已不再咳血。

她成為了雲秦唯一一名和長公主一樣,擁有鏡天人魚力量的女修行者。

當她的三指落在弓弦上的瞬間,黑色的弓身上方出現一條如夢如幻的鏡天人魚,美輪美奐。

鏡天人魚帶著磅礡的力量瞬間消失,變成了一片黑夜,落向了梵少篁。

在梵少篁的感知之中,這片黑夜,不再是一片純粹的黑夜,這片黑夜裡面,出現了一條奔騰著的大河。

這股力量,的確比先前林夕激發的力量要強大得多,而且充盈著某種讓他覺得有些特別的意味。

然而讓他覺得驚訝甚至有些發怔的是,這次大黑的一擊,卻根本不是落向他,和他相距甚遠。

“轟”!

黑夜墜地,足足距離他差了數十步,無數的黃沙飛濺起來之時,真的有無數水氣、水珠炸開,就真的像一條滾滾的黑河落地。

陽光在水霧的折射下,竟然形成了一條很長的七色彩虹。

無盡黃沙,沙塵暴,倒下的白色巨像,站立著的聖師,彩虹,這一切,構成了一副異常壯美的畫面。

林夕看得津津有味。

可是不管再怎麼壯美,這一箭還是和梵少篁相差得太遠了。

耗光自己所有力量發動這一箭的邊凌涵有些羞愧,又有些惱怒,看著看景色看得津津有味的林夕,喝問道:“你不是說相信你麼。”

林夕笑了笑,道:“不急,再來。”

“我是將神嘛。”他學著某些經典的電影畫面,甩了甩頭髮,笑著在心中喊了聲回去。

……

時間回到邊凌涵發出一箭之前。

在邊凌涵三指落在三根琴絃上,目光落在梵少篁身上時,林夕笑了笑,道:“此時你心中的位置,再往後偏四十三步左右的距離,調整一下。”

邊凌涵目光閃動了一下,手指略作調整。

黑夜墜地。

黃沙之中再現彩虹。

即便梵少篁在先前林夕的兩擊異常精準的鎖定下,已經根本沒有閃避。箭光依舊沒有擊中梵少篁,只差數步。

“回去!”

……

“往我手指的方位,略偏四十步。”

“好,再射!”

邊凌涵鬆手,大黑的箭光,如同黑夜降臨,準確的鎖定梵少篁的身形!

梵少篁不知道先前發生的事情,他只感知到這一道箭光有如一條黑色的大河,朝著他落下。

先前躲閃不開,早已放棄躲閃的他舉起了雙手,朝著感知中的這條黑色大河推去。

河水驟然分開,被他的力量截斷,破開。

浪濤四卷,撞擊。

無數水氣和水珠飛灑,天空之中,綻放出一條更為壯美的彩虹。

梵少篁的身體往下急劇的下墜。

他腳下的黃沙如同浪潮一般,往外分開,然後又開始反湧回來,要將他徹底掩埋在黃沙深坑之中。

翻湧回來的黃沙,將他身旁的白色巨像掩埋其中,只留下了一層金色的色彩,浮在沙層表面。

但梵少篁卻是一步跨了出來,站立在鬆軟的沙地上。

他抬首望天,看著天上的那只閃爍著黃色神光的神木飛鶴。

他站立得似乎依舊很穩,但在這抬頭一眼間,他的眼神之中充滿了異樣的情緒,一口血霧,從他的口中便噴了出來。

……

“不愧是真正的風行者,不愧是大黑。”

看著依舊頑強站立著,卻口中噴血的梵少篁,林夕發出了一聲輕聲感嘆。

邊凌涵擁有鏡天人魚的融魂力量,她魂力噴湧的力量,甚至已經超過初階的大國師,而且她是真正的風行者,獨特的魂力特性,使得她動用大黑時,本身還有獨特的加成。

在使用魂兵長弓時,她的力量,恐怕已經等同於中階大國師。

任何一名中階大國師,在動用這世間其餘的任何一具強弓時,都恐怕還不足以重創一名聖師。

然而她現在手中的是大黑。

是昔日剛剛到聖師不久的張院長帶入中州城,就令中州城的眾多強者黯然失色的大黑。

初長成的風行者加上大黑,便展示出了學院的力量。

李五的眼睛看不見。

他只是在儘可能的發揮著自己的餘熱一般,就像一名純粹的車伕,幫林夕等人御使著這神木飛鶴。

但他感知得出林夕那兩箭的威力,和邊凌涵這一箭的威力。

他欣慰的微笑了起來。

似乎就真的那碧落陵那一夜之間,這些學院的年輕人,便瞬間長大,開始能夠真正的成為學院的依靠。

……

邊凌涵相信林夕,然而她這一箭真的擊中和這一箭的威力,也讓她徹底的呆住。

她一時有些難以置信,甚至覺得有些不太公平…她知道林夕的修行比她們任何人都要刻苦,但自己射出一箭的威力怎麼可能比起他還要強了呢?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瞬間便釋然。

因為她想到林夕射出了兩箭。

林夕是將神。

他有“兩碗水”,他此刻的魂力修為雖然還未到國士巔峰,但是他體內的魂力厚度,卻恐怕已經接近中階大國師體內的魂力總量。

這一瞬間,她想到了為什麼張院長一生之中用過許多魂兵,包括小黑這樣的強弓,但最終卻是將那些強大的魂兵都捨棄,最終選擇了大黑。

因為魂力灌輸越多,威力會越強的大黑,本身就是這世間最適合將神天賦的修行者的魂兵!

大黑的確是當年張院長進入中州城之後,就創下不敗傳說的原因…但這內裡真正的原因,卻還在於張院長的自身。

所以,只要林夕的修為再有突破,到了大國師境,只要不被聖師近身,他便可以擁有越階而戰,威脅聖師的實力!

所以,將神始終就有越階而戰的實力!

她當然不可能超越林夕。

而且,她不認為在沒有林夕在場的情況下,方才她的這一擊,能夠精準的射中梵少篁。

梵少篁站在黃沙上,輕輕的咳嗽著。

他傷得雖然不輕,但並不致命,但他此刻卻已經放棄用魂力壓制自己的傷勢。

因為在對方擁有神木飛鶴的情況下,對方即便慢慢磨,也能將他磨死。

他此刻的腦海之中,只想到了當年流傳在一些修為極高的修行者之間的一句傳說:“青鸞學院之所以是世間最為強大的修行聖地,是因為青鸞學院有將神。”

高亞楠也有些震驚於邊凌涵和大黑體現出來的威力,她也開始思考接下來林夕會採用何種穩妥的方法來儘快的解決這名神像軍的聖師。

然而讓她根本沒有想到的是,林夕在感嘆過後,卻是轉頭看著她,微微一笑,道:“有沒有興趣試一試大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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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俠之大者:第五章 將來戰,今日戰

林夕的這種神情,給人的感覺完全就像是抽了聖師一個耳光,然後讓邊凌涵也扇了一個耳光,再問高亞楠,你要不要也扇一個耳光試試?

高亞楠有些無語。

“你確定亞楠也射得中他?”邊凌涵雖然很清楚林夕變態,但林夕的這句話,卻也讓她十分無語。

面對高亞楠和邊凌涵的眼神,林夕不好意思的笑道:“有些麻煩。”

“你真是胡鬧。”邊凌涵將手中的大黑塞回林夕的手中,一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神情,“你索性不如讓李五老師也射他一下好了。”

“對不起,李五老師…我只是覺得他太過胡鬧了。”一句話出口,邊凌涵又覺得對於雙眼看不見的李五而言有些無禮,馬上不好意思的致歉道。

李五微微一笑,道:“沒關係,我明白你自然不是嘲諷我看不見。”

“就算是胡鬧…”林夕申辯道:“亞楠一箭射不死…李五老師也可以射一箭,可惜這神木飛鶴只能載我們幾個人的份量,安老師去省督府江家那邊了,不然安老師也來射上一箭。大家一起把這個傢伙給…這不是很有意思的事麼,這恐怕會是唐藏修行史上,死得最為憋屈的一名聖師吧?”

“你想想當然覺得很有意思,不過還是胡鬧。”邊凌涵瞪了林夕一眼,“殺個人你也要這麼麻煩,而且你覺得對方要是覺得我們並不想和他對話,只是想要這樣殺死他…像他這樣的人,會傻傻的站在那裡等著我們殺死他,而不會自盡麼?”

林夕一怔,往下看去,神色卻是認真了一些,“看來你說的是對的…李五老師,您將神木飛鶴飛低一些吧。”

“飛低一些?”高亞楠眉頭微蹙,“你想做什麼?”

“我改變主意了。”林夕臉色又認真了一些,“聖師不是經常能遇見的,和真正聖師的戰鬥,也不是經常能有的,他至少能夠讓我感受聖師的力量,增加一些和聖師戰鬥的經驗。畢竟我們將來一定會面對面和聖師戰鬥。”

“你剛才是胡鬧,現在是瘋了?”邊凌涵眉頭皺成了川形,看著林夕,輕聲呵斥道:“再受傷的聖師,也是聖師,而且你現在魂力消耗殆盡,你怎麼和他去戰鬥?”

邊凌涵的話當然是絶對正確的。

聖師的魂力力量,不知道要高出國士階多少倍,即便此時梵少篁在傷重的情形下,只能保持平時數分之一的魂力噴湧量,這種力量,恐怕也能將一名國士階的修行者直接震飛,或者撕成碎片。

然而林夕卻是十分平靜的認真點了點頭:“魂力的事情,是可以和他商量的,我想他應該會很樂意有和我戰鬥的機會,畢竟就算是死,這樣他也可以死得有尊嚴一些。而且你們放心…我這麼做當然有我的把握,當然不可能是自殺。”

聽上去很像胡扯,但無論是邊凌涵還是高亞楠,在林夕十分確定的要做某件事情時,兩人卻都已習慣不發表反對意見。

所以神木飛鶴緩緩的降落。

…….

在距離地面還有十餘米的高度時,林夕直接躍了下來。

黃沙地面很鬆軟,林夕身形微蹲,身上肌肉鬆放之間,便輕易的卸掉了衝力,在地上穩穩的站定。

梵少篁依舊站在被黃沙覆蓋的白色神像的像屍旁,看著林夕,他眼中的神色十分複雜,但神色卻是徹底平靜了下來。

他雙手合什,對著林夕行禮:“你便是青鸞學院這一代的將神,林夕?”

林夕微躬身見禮:“不知閣下姓名?”

梵少篁神容更顯肅穆:“梵少篁。”

“此戰我們是勝在謀略,勝在有神木飛鶴。”林夕平靜的看著他,道:“你讓其餘所有神像軍將領離你而去,自然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你明知必死卻還不死,是有什麼話要說?”

梵少篁躬身,卻是再次施以雲秦之禮,“此戰之責全在我,是我對青鸞學院沒有足夠的敬畏,但我已下令神像軍不准再向青鸞學院尋仇,所以還想請求青鸞學院不要斬盡殺絶,給神像軍那些人留些生路。”

“這是很矛盾的事情。”林夕認真的看著他說道:“你們殺死過不少雲秦人,而你們也有人死在我們手中,有許多神像也注定會死,這種真實的鮮血之事不是簡單的寬恕就能解決,就如現在,我從你的眼中看到了決死的神色,你自己都沒辦法當這些事情沒有發生…就算我能保證我不主動對付神像軍,你能保證你那些神像軍活著的人,真的會一定聽從你的軍令,不為你報仇?不再渡過般若走廊?”

“這只是一個敗者對於有可能發生的事情的請求。”梵少篁保持著謙恭的姿態,平靜的調集著自己的魂力,準備震斷自己的心脈。

“你的這個請求我會考慮,在將來…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會儘量留手一些。”然而讓他意外的是,他聽到了林夕開口。

他霍然抬起了頭,卻是看到林夕看著他,道:“我需要和聖師戰鬥的經驗…所以你要付出的代價,是和我有一場戰鬥。”

梵少篁深深的吸氣,散去湧向心脈的魂力,反而開始調用魂力護住他體內內臟受傷處,開始儘量遏制內臟一些出血,他面上的神色也開始肅穆了起來。

這兩年時間裡,林夕已經成為整個雲秦,乃至整個世間,年輕一代中最為出名的人物,梵少篁自然也知道了林夕和胥秋白以及聞人蒼月的恩怨,他清楚就像林夕面對胥秋白一樣,有一天林夕肯定也會不可避免的面對聞人蒼月。

聞人蒼月是聖師階中近乎無敵的存在,他能理解林夕必須要累積許多和聖師對決的經驗。

但林夕的這個選擇,同樣可以讓他死得更有尊嚴。

“好氣魄。”他並沒有覺得林夕狂妄,只是尊敬的讚歎了一聲,然後緩緩的坐了下來,看著林夕道:“你應該需要一些時間補充魂力。”

“是的。”

林夕微微一笑,也直接坐在了微燙的沙地上,閉上了眼睛,幾乎是瞬間便進入了冥想修行的狀態。

梵少篁靜靜的看著林夕。

感知到林夕幾乎是瞬間進入冥想修行的狀態,補充魂力,他的眼中便又多了幾分真正的尊敬和讚歎的神色。

陣前修行,這個世間,也只是唯有寥寥十數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

過了許久,林夕睜開了雙目。

梵少篁平靜的等待了許久,等到林夕睜開雙目,他緩緩的站了起來。

林夕也緩緩的站起。

“既然你是想感受聖師的力量,擁有些和聖師戰鬥的經驗,那麼等下我和你的戰鬥,我便不會有留手。”梵少篁看著林夕,說道。

林夕微躬身:“多謝。”

“我此刻大約只能發揮出約七成的力量,且因為體內的傷勢,魂力的運轉和噴湧上面,會有些遲滯的地方,希望不會對你的感覺造成偏差。”梵少篁頷首,道:“我的感知和平時沒有差別,這便是此次交手,對你而言最有用的地方。”

林夕點了點頭,“我理解。”

“請。”梵少篁不再多說什麼,對著林夕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林夕動步。

他體內的魂力以完全超越國士階的速度,從他的全身急劇沁出,如同無數透明的翅膀,帶著他掠地而起。

急劇的破空聲中,他腳下的黃沙地面竟是只有吹起了少量的浮塵。

林夕瞬間就到達全速。

因為他十分清楚,要真正對敵聖師,尤其是御劍聖師,兩人之間的距離,便完全是屬於聖師的距離,唯有儘快的近身,才能儘可能的避免被聖師利用這段距離直接殺死。

面對以驚人的速度衝向自己身前的林夕,梵少篁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平靜的站著。

這完全是一名非御劍聖師,面對一名敢上前挑戰自己的國士階修行者的正常反應。

在平時,他這種級別的聖師,就只要在對方衝到自己面前的時候,不屑的伸出手,將對手輕易的擊飛,甚至擊成碎片。

…….

林夕距離梵少篁十步。

他的手往後拂去,給所有人的感覺就是要瞬間拔出背上的長劍,順著衝勢,一劍刺向梵少篁。

然而他的手勢剛起,他背上包裹著他長劍的布條便驟然裂開,他的淡青色飛劍一聲震鳴,便從背上飛起,飛向梵少篁。

與此同時,一隻黑黑的,掌心肥嘟嘟的爪子從他背上皮囊中也伸了出來,一股恐怖的冰霜如洪流般,湧向了梵少篁。

林夕的拔劍,只是虛招。

這一瞬間的真正殺招,是他的飛劍和吉祥偷襲。

飛劍在前,貼地往上斜挑梵少篁的右小腹處,吉祥全力激發的冰寒氣息,湧向梵少篁的面目。

飛劍的速度遠超冰寒氣息的噴湧速度,按理而言,應該更早接近梵少篁的身體。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就像是遠處的一個湖裡被丟進了一顆石子。

梵少篁的身周出現了一聲清晰而顯得柔和的輕響。

飛劍的速度,驟然減慢!

梵少篁的身前,似乎出現了一道道無形的屏障。

這只是梵少篁身上的魂力震盪而出時,壓迫身外空氣形成的力量…只是這樣,林夕的飛劍,就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行動艱難,落到了冰雪寒流之後。

梵少篁伸出了右手,掃向了迎面而來的冰雪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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