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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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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1 01:16:03
第十五卷:將神 第五十二章 時間已至

一般世間的修行者,在想要邀請另外一名修行者和自己一起去做極危險的事情時,都會說的是:“敢不敢和我一起去賭命。”

但湛台淺唐知道眼前這名聖師經過大|榮大辱,且已經做過不要命的事情,所以他不問敢不敢,只問能否。

正在喝著藥粥的黃衫男子看了湛台淺唐一眼,根本沒有先問任何事情,只是點了點頭,然後穿上了一雙很結實的舊草鞋,喝光了碗裡和身旁瓦罐裡的藥粥,站了起來。

……

在中州城裡,此刻雲秦最大的門閥容家擁有許多製造魂兵的工坊。

這些工坊裡,匯聚著整個中州城最優秀的大匠師。

然而這些大匠師永遠不會說自己是整個雲秦最優秀的,因為昔日有那麼一批最優秀的前輩,已經被張院長帶回了青鸞學院。

那些匠師其中有些還活著,在這麼多年裡,又帶出了許多身穿學院黑袍的講師和教授弟子,其中有些人,甚至又比他們還要優秀。

青鸞學院的工坊,自然才是代表著雲秦最高水準的存在。

工坊裡有許多無法移動的設備,有些爐塔若是廢棄了,要在另外一處地方重建,便不知道要花費多少的時間和人力,更何況任何大匠師都明白,用慣了的東西才最順手,如果是換了些新東西,便可能會導致很大的誤差,甚至讓他們根本無法發揮出平時的水準。

光是這樣的一個方面,便足以說明青鸞學院裡許多建築的本身,就是青鸞學院的底蘊和力量。

如果登天山脈裡的青鸞學院變成廢墟,那青鸞學院就會失去很多真正的力量。

所以在煉獄山掌教已經有降臨到青鸞學院的心意時,青鸞學院便已無路可退,唯一能做的便是應戰,儘量在青鸞學院被破之前,做出決戰。

身穿黑袍的佟韋站在青鸞學院一處工坊的一座高爐前。

這座工坊在登天山脈某座雪峰的山體裡面,學院的講師和工匠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將這座山掏空了小半,他身前的這座高塔高達數十米,甚至和某些系的新生殿一樣龐大。

數十名身穿學院講師或教授黑袍的學院修行者像一只只螞蟻一樣奔忙在這座高塔外的一些平台上,或是做著觀測記錄,或是不停的朝著一些風機等構件貫注著魂力。

在數名學院教授的厲聲大喝之下,底部的一個爐門陡然打開,一條火龍從爐門中衝出,捲出數十米,接著內裡一個奇特的轉爐翻轉著,一條金屬溶液沿著一條溝槽緩緩流出,流到一個不知用何種金屬製成的天藍色平台上,凝成一團。

待到這一團金屬略微冷卻,數名身上魂力激盪的黑袍講師揮動同樣天藍色的金屬大鎚,不停的鍛打起來。

整個高爐中的火光慢慢熄滅,所有高爐上的講師和教授都緊張的匯聚到了這個平台,而這一團金屬在鍛打之下,變成不斷摺疊延展的狹長一條,卻是唯有一枝箭矢般大小。

這樣龐大的一個高爐,這麼多的學院匠師,竟只是為了冶煉這樣大小的一團金屬!

這團金屬在冷卻下來時,原本是鐵灰色,然而在不停的鍛打之中,天藍色大鎚和下方天藍平台的一些天藍色色澤,卻似乎慢慢的滲透到了這團金屬裡,這團金屬的冷卻定型的過程也是極慢,在不知道經過了多少萬次的極快速捶打之後,這團金屬最終變成了一枝沒有任何符文的寶藍色金屬箭矢。

在經過數雙蒼老的手層層鑒定之後,這支箭矢最終交到了佟韋的手裡。

在學院的內亂之後,佟韋便一直沒有在聖階的戰鬥力出現。

他一直都在蓄勢。

青鸞學院也在蓄勢。

現在他抓住了這支箭矢之後,他便離開了這座工坊,離開青鸞學院。

……

因為張平的存在,所以青鸞學院的哀牢後山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煉獄山掌教的動向。

煉獄山掌教不想給青鸞學院時間。

所以青鸞學院本身,也在動用著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

在佟韋離開青鸞學院之時,安可依卻在御藥系的一間房間裡和自己賽跑。

她甚至已經十幾天都沒有洗臉,臉上髒兮兮的,但因為臉上的神情太過於認真和專注,卻反而顯得非常可愛。

她的面前有一套外界的修行者和製藥師根本沒有辦法理解的瓶瓶罐罐,這些完全透明的器皿用同樣透明的管線連接在一起,很多處地方由不同的火力加熱著,其中的藥液蒸發出各種色澤的蒸汽,很魔幻的在最後的一個封閉器皿裡交融在一起,變成更多的色彩。

她的身後堆砌著一束束的花朵,這些花朵色澤極其鮮艷,太過美麗,且花瓣上有一個個如眼般的斑點,顯得有些妖異。

當那些蒸汽最終凝結成紫黑色的藥液,被她取出,用數種方法試過藥性之後,她出神的愣了片刻。

這一次的研製再次失敗,她有些氣餒,又忍不住想到了林夕。

她下意識的覺得如果林夕在幫忙做助手,可能效果會好一些。

這樣的氣餒也只是維持了數息的時間,她再次清洗了所有器皿,將身後大量的花朵製成藥液,用繁雜的手段提煉,然後又開始加入十幾種其它的配藥,再次開始在外界製藥師眼中絶對不可思議的試制過程。

繁雜的色彩最終又凝聚成紫黑色的藥液。

她又和之前一樣開始測試藥性。

其中一種手段,便是以身試。

她用了極少份量,對於她而言應該是安全份量的藥液,用獨特的中空銀針,刺入自己的血脈之中。

一股奇特的潮紅,染紅了她的雙頰。

她微怔,又是羞澀,又是沮喪得想哭。

利用千魔窟的魔眼花為引,學院和她是想要研製出某種可以比魔變藥物更大幅度提升修行者潛力的藥物,然而直到現在,她沒有能夠煉製出這種藥物,卻是陰差陽錯的煉成了另外一種藥物。

安可依平時腦海裡各種御藥方面的知識始終佔據著主導,她的整個人就像一卷書卷,像她這樣的人都會沮喪的想哭,便說明她的情緒真的低落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

然而在她取出兩顆丹藥想要吞服下去之時,她卻突然頓住了。

她突然想到,這雖然不是她所想要煉成的藥物,但這種藥物的藥性,卻猛烈到同樣駭人的地步,也足以對聖階之上的存在造成影響。

她又恢復了平時一樣的書卷氣,臉上卻浮現出更多的紅雲。

然後她極其小心的收好了煉製出來的藥液,走出了這間房間,離開青鸞學院。

……

……

上萬名大莽人聚集在響馬集旁的官道上。

響馬集已是大莽北部最邊陲的小鎮之一,這裡出現這麼多大莽人,便說明恐怕是方圓百里之內,其餘所有村莊的大莽百姓全部趕了過來。

這上萬大莽普通百姓大多是婦孺和老人,極少有青壯年。

在最早的雲秦南伐中,這大莽北部邊疆的大多數青壯年,都已經為了抵禦雲秦軍隊而參軍戰死。

正是因為如此,所有這些從四面八方收到消息聚集而來的婦孺和老人都很憤怒,他們聚集在這裡,就是想要問問即將經過的大莽皇帝御駕,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將大莽的這片土地割讓給雲秦。

這些婦孺和老人的親人已經死在了戰爭裡,他們也不想戰爭繼續,但他們也不怕死,他們也不想自己的親人的死去變得毫無意義,他們怎麼都想不明白,那麼多人為了將雲秦人趕出這裡而死去,並最終成功了,但為什麼現在這裡到他們身後的許多土地,都反而變成雲秦的了?

很多老人已經決定,如果阻止不了皇帝的車輦,他們便直接死在皇帝的隊伍前。

大莽皇帝車隊的護送軍已經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

更遠處,豎立著許多華蓋的皇城車隊也已經依稀可見。

然而這些憤怒的大莽婦孺、老人的目光卻又很快的凝固了,他們臉上的憤怒變成了震駭和恐懼。

他們看到了越來越為接近的大莽皇帝車隊之後出現了許多鮮艷的紅色。

他們看到了血樣的紅色裡面,還有一股衝天的黑色濃煙。

這股如同魔獄裡冒出的濃煙,使得內裡的車輦顯得無比的高大。

無數年下來累積的,有關那些身穿血樣神袍的神官和這樣的黑煙車輦的恐怖事情,徹底的壓倒了這些邊陲大莽民眾的憤怒,這種從骨子裡泛出來的,對神祇般的恐懼和敬畏,壓倒了一切,讓這些大莽邊民都紛紛避讓到官道兩側,跪拜下來,連頭都不敢抬起。

同樣和他們一樣畏懼的護送軍潮水一般從他們的身前湧過。

大莽皇帝的御輦通過了這裡,血樣的紅色和包裹在衝天黑色濃煙中的車輦,也經過了這裡。

前方不遠處,便已是千霞山,千葉關。

一名站在千葉關最高處的黑甲將領也看到了這股衝天的黑色濃煙,他知道他最尊敬的顧雲靜大將軍便是為了阻止這樣的人物而戰死,因為震撼和憤怒,他冷峻的嘴角都不停的發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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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將神  第五十三章 赴死、開場、審判

煉獄山神官很少在大莽民間露面,然而每次只要有身穿血樣紅袍的煉獄山神官出現,就通常意味著會有大事發生。

這種大事通常就像來自上天的審判,往往會有大莽的一些重要人物被殺死,或者牽連許多人一起,被拘入煉獄山永世為奴。

正因為如此,煉獄山神官便顯得更有神性和威嚴。

這種神性和威嚴已經持續了很多年,很多代人的累積下來,直到大莽老皇帝湛台莽和李苦這樣的人物出現,才有人想起除了臣服和膜拜之外,還有反抗二字。

只是不管如何,一名煉獄山紅袍神官在普通的大莽人眼裡,遠比一支軍隊更為可怕,更不用說是上百名煉獄山神官同時出現,還有無數名身上穿著鎖鏈的修行者奴隷,牽動著冒出滾滾黑色濃煙的巨大車輦。

大莽皇帝的御駕來到了千霞山,一起出現的還有煉獄山的大量神官和煉獄山大長老這樣的存在。

劉學青也看到了這樣的隊伍。

數名雲秦黑甲軍人扶著他,走上了一處可以瞭望千葉關後方雲秦邊境的碉樓。

因為從中州城到這裡的路途和接下來的談判過程太過勞累,又因為水土不服,邊關的條件又遠不如中州城,所以他生了很嚴重的背瘡,不僅背部大面積的潰爛,身體也十分虛弱,發起了高燒。

在登上了這處碉樓之後,之前無論任何不適都一直強忍著的劉學青終於發出了一聲痛苦的聲音。

他看到有一支和大莽皇帝的御架相比更為浩浩蕩蕩的隊伍從雲秦境內行進而來。

那是由雲秦軍隊包圍著,驅趕著前行的三萬大莽軍人。

大量煉獄山神官和煉獄山長老的車輦加入大莽皇帝的御駕,至少有一個很清晰的作用…先前大莽皇帝在沿途遇到了大莽民眾的阻攔,甚至不停的引發了數場動亂。煉獄山的神官和煉獄山大長老出現之後,大莽皇帝的御駕到達千霞山便十分順暢,縮減了許多時間。

如果三萬大莽軍人還未到這裡,哪怕和談正式簽訂,那林夕和一些他所尊敬的雲秦修行者還未必一定要出現在這裡,然而現在這三萬人都已經到了,那他無論做什麼,便都已經沒有任何的用處,他已經拖延不到任何的時間。

……

雲秦軍方對三萬大莽軍人的驅趕行軍進行得很急。

在秉承著皇帝旨意的雲秦軍隊的嚴苛逼迫下,交出了所有武器,只是身穿普通布衣的這些大莽軍人,每日裡都是以強行軍的速度在前行。

許多人的腳掌都已被磨爛,同樣也有許多人病倒。

只是那些實在無法行走和病倒的人,都會被安置在準備好的馬車上,絲毫不拖慢行進速度,在今後的史書裡面,恐怕也不會出現任何虐待這些大莽軍人致死的污點。

然而在距離千葉關不遠的某處密林裡,有一支軍隊在先前的十餘日裡,每日所趕的路途卻是還比這些受雲秦軍隊嚴苛驅趕的大莽軍隊還要多出數倍。

唯有全是修行者的軍隊,才有可能以這樣的速度強行軍。

成建制的修行者軍隊,便唯有顧雲靜的黑旗軍。

此刻黑旗軍的所有人也都極其的疲憊,大多數人都在塗抹可以幫助舒緩的草藥,準備抓緊時間休憩,唯有少數人還在警戒。

有腳步聲響起,落入正在塗抹草藥的大多數黑旗軍人耳中。

然而負責警戒的那些黑旗軍人,卻是一個都沒有發出示警聲。

有各種各樣的雲秦人出現在了這片密林裡。

有身穿著普通挑夫衣衫的人。

有穿著某個富商家護院衣衫的人。

有穿著商販衣衫的人。

甚至還有一個背著幾個月大的嬰兒,身穿著普通獵戶衣衫的人。

這處普通精鋭軍士都很難攀爬進入的密林裡,突然好像變成了一個非常普通的村巷集市。

所有黑旗軍人的動作全部停頓了。

看著這些接連出現的人,他們疲憊的臉上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神情。

一名在外圍警戒的四十餘歲黑旗軍軍人看著這些人,看著最早出現的身穿普通挑夫衣衫的人,搖了搖頭,說道:「陸二三,你們怎麼都來了?」

和普通挑夫一樣,挽著袖管,脖子裡圍著汗巾的憨厚男子,沒有扛著扁擔,卻是扛著一柄長長的黑色大刀,他聞言笑了笑,道:「你們要赴死,我們怎能不一起來?」

這名挑夫的話換些更文雅的說法,便是君赴死,我亦死。

雖然他的神容恬靜,露出笑意,這句話一出口,一種難以想像的壯烈氣息,卻頓時充斥在這片密林裡。

「你們怎麼知道我們要赴死?」四十餘歲的背弓黑旗軍軍人皺了皺眉,說道。

挑夫看了一眼這名黑旗軍軍人和其餘所有的黑旗軍軍人,感慨道:「那些死去的兄弟墳上都上了香,還燒了無數的紙錢,弄得今後好像沒有人再會去一樣的隆重。要不是都準備赴死,你們怎麼會這麼做?」

背弓黑旗軍軍人微微沉默,不再和這名挑夫說話,卻是轉頭看著那名背著幾個月大嬰兒的獵戶,輕聲道;「陳七,你怎麼把兒子都帶來了?」

「是女兒。」獵戶笑了笑,道:「她娘難產去了,只有我一個人帶著她。我是黑旗軍的人,她自然也是黑旗軍的人,我就帶著她一起來了。」

「排到多少號了?」這時一名商販模樣的人走了上來,憐愛的看著這名睡著了的女嬰,然後笑著問四十餘歲的黑旗軍軍人,「她叫陳三六二,還是要叫陳三六三了?」

「陳三六七。」四十餘歲的黑旗軍軍人沒有應聲,另外一名坐著的黑旗軍軍人卻是出聲。

接著絶大多數的黑旗軍軍人都圍攏過來,看這名睡著了的女嬰。

有越來越多穿著普通販夫走卒衣服的雲秦男子出現在這裡,他們原本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徹底厭倦了戰場廝殺,希望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的退役黑旗軍軍人,然而在這整支黑旗軍做好赴死準備的前夕,這些原本已經離開黑旗軍的人,卻是又一個接一個出現了。

……

大莽皇帝的車輦正式進入千葉關。

上百名身穿血樣神袍的煉獄山神官以及上百名修行者奴隷拖曳著的車輦隨後停留在千葉關外。

那些被鎖鏈穿身的修行者奴隷,在激發魂力拖動沉重的車輦時,他們的魂力會隨之在鎖鏈和車輦上的符文中激發出黑色的煙塵。

因為上山的道路需要更多的力量來拖動車輦,所以在他們更多的魂力貫注下,黑紅色巨輦上的黑色濃煙更是粗大,越是顯得內裡正中無法看清的身影高大和可怖。

這架沒有任何滾輪,只是底部平滑的黑紅色巨輦裡,坐著的的確是一名煉獄山長老。

然而這名甚至讓許多雲秦軍人和將領都心生恐懼的煉獄山大長老,心中卻並沒有任何的得意,反而始終懷著一絲不安的感覺。

他的感知,時不時不自覺的朝著煉獄山的這支隊伍尾部掃去。

煉獄山這支隊伍的尾部,還有兩架黑紅色的巨輦,這兩架黑紅色的巨輦並沒有發出滾滾的黑色濃煙,只是重重疊疊的長幡和一個佈滿許多火焰符文的黑色華蓋,卻是將這兩架巨輦遮掩得嚴嚴實實,就像兩座隨時噴發的火山口。

沒有任何氣息從這兩架巨輦中透出。

連感知也根本無法穿透進去。

誰也不知道這兩架巨輦裡到底有什麼東西,有什麼人。

就連這名煉獄山大長老都不知道煉獄山掌教到底在不在那兩架巨輦裡。

所以那兩架巨輦裡有可能有一名煉獄山大長老,還有煉獄山掌教親臨,但也可能只有另外一名煉獄山大長老,或者什麼都沒有。

……

有一雙外面看起來被灼壞了,但內裡又好像全部被寒冰凍起來的眼睛,在千霞山裡的一株大樹上,遠遠的看著這兩架巨輦。

這雙眼睛屬於倪鶴年。

沒有人知道他也來到了千霞山。

即便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能夠真正讀懂他的心念,知道他到底為什麼來這裡。

他的視線非常模糊,只能看見大片大片模糊的影子。

他也無法確定煉獄山掌教到底有沒有降臨這裡,他現在只是有些好奇這場大戲會以怎麼樣的方式開場,還有…這三萬大莽軍人代表著青鸞學院和湛台淺唐要一戰的態度。這三萬大莽軍人本身就是湛台淺唐帶走的,按理來說,湛台淺唐就應該和這三萬大莽軍人一起出現。只是湛台淺唐現在卻並沒有和那些大莽人在一起,那他現在在哪裡?

……

在耀眼的煉獄山,在充滿刺鼻氣味的至為華貴的洞府裡,張平也在等待著。

他也無法得知煉獄山掌教是否離開了煉獄山。

而且他雖然沒有被煉獄山掌教派往千霞山,但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命運和此刻的千霞山緊緊的聯繫在一起,而且他自己依舊無法掌控。

身披著至為尊貴的煉獄山大長老神袍的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幸福還是災荒,生存還是死亡。

他如同等待著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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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將神 第五十四章 可敢一戰?

大莽皇帝的御駕終至千霞山,翌日,兩國彌兵會正式舉行。

千葉關的雲秦軍隊按雲秦禮司制更服,全部換上輕鎧,按禮制佈置旌旗列陣。

正午時分,以大莽皇帝為首的大莽使團按大莽禮制,按戰敗者的姿態行向彌兵會盟台。

以劉學青為首的數十名雲秦官員在盟會台上首,等著大莽使團行至下首,這些盛裝出席的雲秦官員身後數十面旌旗獵獵作響,肅穆列隊的雲秦軍隊身上鎧甲和兵刃的反光,就像墜星湖裡的無數水波鱗光,灑落在這些雲秦官員和大莽官員的身上。

盟誓、互贈國禮以示交好、訂立盟書、落帝印…一應手續有條不紊的在莊嚴肅穆的氣氛中進行。

一隻蘸滿濃墨的批筆送至劉學青的手中。

沒有出現任何的意外,只要劉學青在面前的盟書上落筆,簽署自己的名字,再交由大莽皇帝親筆落下自己的名諱,這份盟書便算是正式簽訂。

這次和談,在他的主持之下,徹底變成大莽的求和,只要他的筆落下,作為雲秦主持和談者和最終簽署協定者,他必定會在雲秦的史書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流傳在雲秦的故事裡。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手卻是出奇的僵硬,拿起筆卻有些簽署不下去,他生怕自己一落筆,簽署的不僅是這張盟書,還是宣判青鸞學院滅亡的判決書。

他是真正鞠躬盡瘁,只為雲秦考慮的名臣,所以在這種時候,他才有如此莫名巨大的心理壓力。

而他的背瘡十分嚴重,所以在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手上時,他卻有些支撐不住,感到了眩暈,持筆的手搖搖晃晃,一時間手中的筆都似無法握住而要掉下。

他身旁一名禮司的高階官員見狀大驚失色,不自覺的上前一步,扶住劉學青,同時想要幫劉學青拿穩那支筆,至少不要直接掉落身前的盟書上。

然而就在此時,一股微風,吹拂過會盟台。

千葉關本來就在千霞山的山巔隘口,一直都有很強的山風,此刻突然有一陣似乎很輕柔的微風吹過,又同時讓很多人感覺到,這便太不尋常。

會盟台上方的空中,突然出現了一條淡青色的劍光。

那是一柄輕薄的飛劍。

這柄飛劍很細,細得就像魚腸,長度不過一尺有餘,且飛行的速度似乎比聲音還快,如果不是劍光本身是淡青色,又在空中因為和空氣摩擦以及音爆,產生了一條藍白相間的雲流,否則絶大多數人都會只感覺到微風拂面,看不到這道飛劍。

然而即便如此,會盟台的上方、前後,絶大多數人在這一瞬間,還是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這一道飛劍是從哪裡飛來。

倪鶴年和這道飛劍距離極遠。

他的眼睛比場間任何人都要差。

然而在這道飛劍出現的一瞬間,他的臉上就出現了一絲由衷的笑意。

這一場最終不知道多大的大戲,原來是以如此有趣的方式開場。

……

許多人不及看這一柄細如魚腸的淡綠色飛劍的來處,卻看到了劍光的落處。

這一柄淡綠色的飛劍,如無孔不入,無法可避的春意一般,直指大莽皇帝。

這一柄飛劍,竟是要刺殺大莽皇帝!

劉學青週遭的雲秦官員、以及千葉關的軍方,沒有任何聖師的存在,所以根本無法阻擋這一柄突然出現的飛劍。

雖然所有的煉獄山神官都和大莽護送軍一樣主動停留在千葉關外,雖然大莽的聖師一直都比雲秦要少,且在連年的戰鬥裡死去的也不比雲秦少,但大莽皇帝身旁,自然不可能沒有聖師。

在這柄淡綠色的飛劍突然出現,劍意直指大莽皇帝時,他身旁一名學士官袍裝扮的老年供奉身上便也劍氣大作,一柄古銅色,佈滿孔雀尾羽般符文的飛劍,便也破空而出,攔向了這柄淡綠色的飛劍。

然而在出劍的一瞬間,大莽皇廷的這名大劍師的面色便已變得雪白。

因為他發現,這柄淡綠色如魚腸細小的飛劍,走的是極速劍道,飛行速度遠超一般的飛劍,此刻他一劍飛出,卻是毫無信心攔截,恐怕只有在飛劍入肉遲滯的瞬間,他才能斬中這柄飛劍。

只是到那時,便已然遲了。

是誰有這麼快的劍?

是誰敢在這種場合,公然破壞會盟,刺殺大莽皇帝?

這名戰意剛起便瞬間全消,被無力充斥的大莽御劍聖師,渾身冰冷的準備迎接大莽皇帝的死亡。

他是大莽皇帝身旁的供奉,自然清楚其餘任何一名護衛都沒有自己這樣的實力。

所以在他看來,大莽皇帝已然必定被這一劍刺殺。

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在這柄飛劍出現的一瞬間,他身旁的大莽皇帝滿面浮現的只是怨毒和憤恨的神色,卻並沒有多少恐懼。

他也沒有注意到,有兩名大莽中年禮官,一直站得比他還要靠近大莽皇帝。

就在此時,一道白色的劍光,從其中一名中年禮官的官服下方貼地飛出,看似平淡無奇,卻是準確的截住了淡青色飛劍的去路。

叮的一聲輕響,又化成萬道雷霆轟鳴。

恐怖的流散劍氣將堅硬的黑石盟會長桌的桌面衝出無數尖鋭的溝壑,白色的劍光沉穩的頓在滿臉怨毒的大莽皇帝面前,淡青色的飛劍就像一隻折翼的蜻蜓倒旋飛出。

無數劍氣衝擊激起的如針石屑也依舊帶著如箭矢一般的力量,只是大莽皇帝身旁另外一名禮官身上氣息微震,一股磅礡的力量,卻是將這些如針石屑全部阻擋住,懸浮在空中,接著往下墜落。

直到飛劍先前在空中破空的嘶鳴聲和此刻劍氣衝擊的轟鳴聲響起,場間許多人才終於看到了這一柄淡綠色飛劍的來處。

在一座靠近懸崖的碉樓旁,一名看不清面目,身穿輕鎧,看上去和普通雲秦軍人別無二致的修行者正以比箭矢飛行還快的速度,往後倒掠,雖急於退卻,卻依舊充滿瀟灑自如的宗師氣度。

他就是在朝著懸崖疾掠,就是要像一陣風,衝向懸崖外的高空。

也就在此時,懸崖外某處峽谷裡,卻是飛出了一隻通體閃耀著光黃的木鶴。

雖然木鶴距離這名疾退的聖師還很遠,但是所有的人都不認為這名聖師是要自殺,他們都清楚這名擁有超脫世俗力量的聖師會在急劇的噴湧魂力後,將自己拋飛得極遠,然後這只神木飛鶴,自然會在空中某處將他接住。

“是青鸞學院的人!”

很多人看到了神木飛鶴,接著又看到了御使神木飛鶴的修行者身上穿著青鸞學院的黑袍。

而後很多雲秦軍方的人和雲秦官員開始變得驚怒。

無論青鸞學院出於什麼原因刺殺大莽皇帝,在他們看來都是不可原諒的事情,因為這是破壞盟會,有可能再度引起戰爭的喪心病狂的行為。

“不是青鸞學院的人。”

然而只在很多人驚怒交加的聲音剛剛想起的瞬間,一聲平和堅定,讓很多人熟悉的聲音,卻是也已經響起。

發出這聲音的,是施展白色飛劍的那名中年禮官。

他原本一直持拘謹之態,在大莽皇帝身旁始終低垂著頭,此刻抬頭出聲,很多人便終於看出了他的面上帶著精緻的人皮面具。

“穿青鸞學院衣服的人,只是故意嫁禍,我們才是代表著青鸞學院意思的人。”

這名先前毫不起眼,此刻卻是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中年禮官再次出聲,說了這一句。

他還沒有摘下他面上的人皮面具,然而許多從他第一句話就覺得熟悉的千葉關軍人,卻已經聽出了他的聲音。

“胡大將軍!”

這些原本還是他舊部的千葉關軍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因為病重而先前幾乎要暈厥過去的劉學青,此時驚愕的睜大了眼睛,看著這名中年禮官。

他之前便認為雲秦皇帝對於胡闢易的處置不公,此刻竟是在這種時刻重見這名昔日的千霞邊軍大統帥,他的情緒便更為複雜。

場間在一陣驚呼之後,恢復死寂。

很多人開始反應過來,胡闢易身旁的另外一名中年禮官應該也是一名聖師。

但他們同樣來不及考慮胡闢易怎麼會在大莽皇帝的身邊,也來不及去想另外一名聖師又是誰,便在此時,一道聲音響起:“開關護駕。”

這道聲音由巨大黑紅色座輦中的煉獄山長老傳出,異常宏大。

然而正因為這聲音被重重的濃煙切割,在空中卻顯得異常詭異和陰寒,如同從地獄中傳出。

且這句話中前面“開關”兩字,顯然是對千葉關雲秦軍方所說,這名煉獄山長老即便不是雲秦身份至高之人,但此刻面對雲秦軍方,卻依舊自然流露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煉獄山的神官和這名煉獄山真正的大人物要入關,那要讓他們入關麼?

如果拒絶他們入關,這盟書是否還能正常簽訂,是否還能有效?

所有場間的雲秦官員都心中冰寒的開始考慮這個問題。

然而此時,一名背負著長劍的雲秦人,卻出現在千葉關之後的一條山道間。

這名雲秦人在這僵持之間,進入了千葉關,然後又行向千葉關的出關口,同時平靜出聲,“雲秦葉忘情,你可敢和我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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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1 01:16:56
第十五卷:將神 第五十五章 且以決鬥開序幕

一名千葉關的雲秦軍方高階將領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即便幾乎所有南陵行省邊關的將領都認識葉忘情,都敬重這名東林行省第一劍師,然而在這種盟會時候,在中州皇城已經對千葉邊關軍方清洗了一遍的情況下,葉忘情直接能夠沒有遭遇什麼阻攔就進關出關,只能說明青鸞學院的力量還是出乎了他的想像,這名忠於皇帝的高階將領,都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能夠真正控制千葉關的守軍。

不過此刻根本沒有任何人會在意他的想法和臉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葉忘情和那座冒出滾滾濃煙的巨輦上。

葉忘情雖然沒有說要和誰決鬥,但他的目光和說話時的神態,卻讓所有人都十分清楚,他是要直接挑戰這名煉獄山大長老。

就連倪鶴年異常渾濁的眼眸裡,都閃現出了異樣的光芒。他也根本沒有想到,東林葉家的葉忘情,竟然會成長到讓他都覺得驚羨的地步。

“有意思。”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略帶欣喜的低語。

光是這場大戲的引子和出現的葉忘情,就已經讓他覺得,不管最終煉獄山掌教會不會出現,他這一次,便已經沒有白來。

“有意思。”

巧合的是,滾滾黑煙包裹著的巨輦之中,那名煉獄山大長老也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被衝天的濃煙映襯得異常高大的身影戲謔的看著葉忘情,像是在評價一件玩具。

“只可惜你根本不夠資格挑戰我。”

“這是你這樣的人的對手。”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目光如同實質,通過開啟的千葉關門,落在了大莽皇帝身旁的那名供奉身上。

那名供奉感受到他的意思,身體微僵,行出陣來,對著葉忘情微躬身行禮,準備出聲。

然而不等他出聲,已經撕下臉上人皮面具的胡闢易卻是也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繼續往前走去,走向葉忘情,同時說道:“你連我的對手都不是,又有什麼資格挑戰葉忘情?”

這名大莽供奉身形頓住,羞愧的垂下頭去。

葉忘情微微一笑,只是平靜的看著滾滾濃煙中的那名煉獄山大長老,並未出聲。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就憑你也想挑戰我煉獄山大長老?”

一名面如鐵板的煉獄山中年神官從巨輦的左側走出,看著葉忘情說道:“除非你能從我這裡過去,否則便滾開。”

這名身穿血紅色神袍的煉獄山神官和所有煉獄山神官一樣,天生帶著高人一等的傲然和威嚴,而且這名煉獄山中年神官本身便很瘦高,要高出葉忘情足足半個頭,他又帶著那種又長又尖的神官帽,他的聲音便顯得更為冷傲和居高臨下。

只是這聲音同樣也很無恥。

哪怕葉忘情必勝,也要和他先戰一場才能和煉獄山長老交手,這便是車輪戰,哪裡有絲毫決鬥的公平可言?

“我來吧。”

就在此時,胡闢易身旁的另外一名中年禮官揭下了面上的人皮面具,平靜的說道。

一片嘩然。

他的真正身份展現,比胡闢易的現身和葉忘情的出現,直接挑戰煉獄山大長老還要引發更大的震動。

因為他是湛台淺唐。

如果不是煉獄山掌教利用聞人蒼月並親自出手,他便是大莽的皇帝。

像他這樣的人,在這場大戲裡卻反而做了大莽皇帝的護衛,原本更讓人震驚和難以理解,然而此刻,卻反而有更多的人理解了為什麼。

大莽皇帝顯然也已經成為了煉獄山的棄子。

為了平息民眾的怒火,更容易掌控大莽的局勢,最好的方法的確不是放棄一名七軍大統帥,而是廢掉大莽皇帝。

直接讓大莽皇帝死在千霞山,會更有價值。

大莽皇帝自然害怕煉獄山,但他當然更怕死。

湛台淺唐賭贏了。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讓不想死的大莽皇帝讓他和胡闢易跟隨在他的身邊。贏得的結果,是可以得到這個只是不想死的傀儡皇帝的一部分力量。

滾滾黑煙包裹的巨輦裡的煉獄山大長老依舊沒有說話,只是遙遙的看了大莽皇帝一眼。

滿臉怨毒,只是想要求活的大莽皇帝雙腿一軟,恐懼的坐倒在地。

葉忘情也有些驚喜,他想著大莽老皇帝看得的確沒有錯,他選中的這名學生的很多方面的確比他的修為還要強大,然而他卻是看著走到自己身後的胡闢易和湛台淺唐微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了,正好拿他來練劍。”

“而且我殺死了他之後,我想除了不敢之外,他也沒有別的理由來推脫我的挑戰了。”葉忘情又看著那名瘦高的煉獄山中年神官,接著說了一句。

他直接用了“殺死”而不是“擊敗”。

這兩個字便讓許多雲秦官員的心中更加寒冷,他們知道,無論他們用任何語言,葉忘情和胡闢易還有湛台淺唐,便都不會再去管什麼盟會的事情,他們所要做的事情,便是想要殺死這名煉獄山大長老!

湛台淺唐並不知道葉忘情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葉忘情的目光卻是讓他在微微一蹙眉之後,便只是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既然他和胡闢易已經在這裡公開露面,那出手,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帶著尖頂高帽而顯得分外瘦高的中年紅袍神官不可遏制的憤怒了起來。

他行出陣來,正對著葉忘情,然後他連一句話都沒有說,一條條藍黑色的血管就像符文一樣浮於身體表面,直接開始了急劇的魔變。

“蠢貨,不知道我們有對付魔變的藥物麼?”

“太慢了。”

葉忘情說了兩句話,在開始說話的時候,他身後的純白色古劍便也已脫鞘飛起。

這名中年紅袍神官的魔變速度其實並不慢,只是被他說了那一句有對付魔變的藥物,便真的慢了一些,所以在這名瘦高的中年紅袍神官的身軀才剛剛開始變得魁梧,力量還在不斷增長時,他的純白色古劍,就已經破空而至,到了這名中年紅袍神官的面前。

這名中年紅袍神官的修為本身便是聖階。

聖階的修為再進行魔變,雖然不可能達到完全不同的大聖師力量,但自然不是一般的聖師力量所能相比。所以即便被葉忘情一句話略微擾亂心神,此刻力量還未到巔峰,但這名中年紅袍神官自覺已經足夠能將葉忘情這一劍擊潰。

然而在他抬頭面對這柄飛劍的一瞬間,他發現自己的感知放佛被切成了碎片。

他手中飛起的一條燃燒著的鎖鏈只是捲到了這柄純白色古劍的劍柄,在鎖鏈真正接觸劍柄的時候,鋒利的劍尖已經直接從他的左頰刺入,貫入了他的腦部。

“轟!”

這名被葉忘情一劍貫腦的中年紅袍神官如一座山倒下,砸在山道上。

很多人張大了嘴巴,這一戰開始和結束得太快,他們根本沒有看清這名聖階的中年紅袍神官是怎麼死的。

不少從中州城調來的雲秦軍方修行者失神的看著葉忘情。

聖師的對決,葉忘情卻是如此輕易的獲得勝利,明明也不過是這兩三年內進階聖師的葉忘情,怎麼可能強大到如此地步?

“忘情劍。”

巨輦中的聲音再度響起,帶了幾分凝重和隱怒:“你使詐。”

此刻看著這一戰的聖階存在比任何時候都要多,裡面甚至還有湛台淺唐這樣對魔變十分瞭解的人物,所以他們很清楚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對葉忘情說的“你使詐”三字除了葉忘情一開始的故意言語恐嚇之外,還包含著更多層的意思。

在魔變的過程中,施展魔變的煉獄山中年神官的身體各項機能,包括感知都在不斷的提高。

感知急劇變化的時候,修行者“看”東西本身就會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再加上忘情劍本身切割感知的獨特力量,這才導致那名強大的中年神官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就被一劍擊殺。

修行者的世界裡自有規矩,在這種公開的決鬥裡,說其中一方使詐是很嚴厲的指責,然而葉忘情卻並沒有任何的辯駁,他甚至沒有提對方車輪戰的事實。

他只是接住了染血的純白色長劍,劍尖朝下,以輕蔑的姿態淡淡的看著巨輦中的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平靜道:“你不敢?”

這種平靜和輕慢是成功的。

煉獄山在大莽的無上權威,本身便是這無數年的魔性、神秘和威嚴積累而成。

將自己的身體包裹著濃厚的黑煙,將自己的身體襯顯得分外可怖,這也是積累不可違逆的威嚴的一種手段。

煉獄山的至高人物,可以容忍自己御下的高手死去,可以讓一些強大的修行者,甚至大莽皇dìdū如同草芥一樣拋棄,但絶對不會容忍自己的威嚴失去。

所以巨輦中的煉獄山長老開始走出巨輦,他的身上發出了無數嘯響,就像是無數魔物在嘯鳴;“既然你要找死,我便成全你。”

在這樣可怖的聲音裡,葉忘情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正是因為煉獄山的魔性和威嚴不容挑釁,所以只要能夠殺死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如果煉獄山掌教真的親臨的話,便很有可能會真正出現、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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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將神 第五十六章 劍破魔曲

千葉關的雲秦軍隊、官員裡面,有許多的修行者,大莽皇帝的使團裡,也有許多的修行者,外面山道上的所有煉獄山神官,更全部都是強大的修行者。

看著走下巨輦,身外的黑色濃煙就像一個火山口一樣噴湧的煉獄山大長老,他們的心裡都極其的緊張。

任何修行者都清楚煉獄山的大長老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聖師,在去年的秋祭之亂裡,一名被煉獄山掌教廢掉的煉獄山大長老,便幾乎整個中州城無敵,如果沒有倪鶴年這樣的存在的話,戰力便是真的中州城無敵。

為了殺死聞人蒼月的那一戰裡,顧雲靜和胡沉浮這樣的人物,也死在了和煉獄山大長老的對決裡。

世上的修行者越來越為清楚,煉獄山的每一名大長老,不僅魂力修為已經到達了聖階的極限,而且他們每一個人,還都有外界未知的,特別強大的手段。

不為人知的東西,總是分外可怕。

然而讓所有雲秦朝堂的修行者和大莽方面的修行者緊張的,卻不是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將會展現的某種驚世手段,而是因為他們心中都十分清楚,這次千葉關和談,恐怕注定是昔日張院長墜星陵一役以後,整個修行者世界裡的最大一次盛會。

除了已然出現的湛台淺唐、胡闢易和葉忘情這樣的強者之外,千霞山此刻層巒疊嶂的山林裡,不知道還隱著多少的強者。

這些強者,恐怕也都會強到令那名大莽御劍供奉只能看戲的程度。

葉忘情和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一戰,便是這一場盛會的真正開端。

……

所有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全部跪伏了下去,並非只是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常年累積的威嚴,而是這名煉獄山大長老身上此刻開始散發出來的氣息波動,的確已經強到了讓他們所有人顫慄的地步。

這是一種帶著火山噴發之勢的強烈而詭異的元氣波動,衝天的濃黑煙柱並沒有繼續膨脹,沒有多少的改變,但是這種元氣波動卻是在濃煙中憑空扯出了無數蝴蝶般的黑色火焰。

葉忘情面色微凝,手持純白色長劍,持守勢。

煉獄山大長老走到了所有跪伏在地的紅袍神官最前方。

他身外飄舞的無數蝴蝶般黑色火焰裡,突然出現了一條凸起,就好像有一根長棍要從濃煙和黑火裡捅出來。在下一瞬間,呼的一聲大響,一條黑色的鎖鏈便呼嘯而出,凌空落向葉忘情。

千葉關中所有修行者眼光都是劇烈一閃,他們所有人都忍不住想這根鎖鏈到底有什麼特別的手段。

手指粗細的黑色鎖鏈上有細密的符文,通體燃燒著黑色的火焰,在空中穿行的速度極快。

“噗!”

純白色劍光一閃,準確無誤的飛刺在這條黑色鎖鏈的最前端,發出擊打頑石般的聲音,將這條纏繞著黑色火焰的鎖鏈擊得倒捲而出,就像一條受傷的毒蛇般縮回。

“呼!”

又一條同樣的鎖鏈,從濃煙和黑色火焰中凸顯出來,襲向葉忘情。

第二條之後是第三條、第四條、第五條….

暴戾的呼嘯破空聲和沉默的擊打聲連續不斷的響起,節奏越來越快。

上百條燃燒著的黑色鎖鏈密密麻麻的從這名煉獄山大長老身外的濃煙中刺出,或直線、或飛繞,或直上青天墜落,或貼地飛起,從四面八方,直刺葉忘情。

千葉關的雲秦修行者和跪伏在地上的紅袍神官全部有種窒息的感覺。

這上百條鎖鏈,並不是被飛劍一震而飛之後就凝滯不動的死物,而都是像一條條不死的毒蛇,在空中不斷揚起頭,不停的朝著葉忘情噬去。

所以每一條燃燒的鎖鏈,都像是一柄黑色的飛劍!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就像是一個人控制著上百柄飛劍,對葉忘情發動著進攻!

當然這世上沒有任何修行者能夠同時控制兩柄以上的飛劍,所以在很多修行者的感知裡,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就好像在彈奏著一首魔曲,這些鎖鏈全部都是他手指勾動的琴絃。

即便這首魔曲肯定有固定的節奏,這些黑色鎖鏈的飛舞攻擊,也肯定有著固定的韻律,然而因為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從來沒有在世間真正的出現,真正的公開對敵過,所以誰也不可能知道他這攻擊的韻律。

葉忘情守得極其吃力。

若只是應對一柄飛劍,哪怕是像先前那柄純粹追求速度的淡綠色飛劍,他也只需在真正落向自己身體的那一刻發動攔截,且擊退對方的一劍之後,還會贏得一些喘息或者反擊的時間。

但這上百條鎖鏈之中,同一時間,就會有不少條鎖鏈同時真正落向他的身體,圍繞在他身周的飛劍必須急速的遊走,才能擋住這些鎖鏈的刺擊。

這種防守不僅以急速的消耗魂力為代價,而且極容易精神疲憊。

葉忘情身後不遠處的湛台淺唐手心開始流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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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個照面,葉忘情就已經陷入泥沼,被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徹底壓制,且湛台淺唐自己都根本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破解煉獄山大長老這樣的一首魔曲。

就在此時,風起。

天地之間,突然湧起比千葉關間山風強勁百倍的狂風,吹得煉獄山長老身外的黑煙和黑火都為之一縮。

這是劍風。

葉忘情的面色凝重,他的身體好像比平時沉重了許多倍,腳下的堅硬石地開始微微往下凹陷。

高速旋轉飛舞在他身外的純白色飛劍也驟然變得極其沉重,這柄飛劍不再像先前一樣輕靈,而變成了一塊巨石,一個巨浪,帶出巨大的劍風,開始沉重的拍擊他身外的鎖鏈。

不再是一條條鎖鏈倒飛而出,而是一片片的鎖鏈倒飛而出。

湛台淺唐和胡闢易在此時都可以肯定,葉忘情在劍道上的感悟,的確遠超他們二人。

這是仙一學院的巨浪擊。

葉忘情持仙一學院最為剛猛的巨浪擊應對,鎖鏈成片倒捲,無法再成韻律,眼看自己都要糾纏起來。

只是此時,黑煙黑火中的煉獄山大長老的聲音卻又再次響起,“你以為這便可以戰勝我麼?”

這聲音依舊被氣流切割得有些破碎,夾雜著無數嘯鳴。

但是所有人可以聽出裡面深深的看不起。

在他的聲音裡,那些燃燒著的鎖鏈自行糾纏,結在了一起,結成了一張層層疊疊的網,結成了一個鎖鏈組成的牢籠。

每一條黑色鎖鏈,就像是一條刻在空中的黑色符文。

鎖鏈上的黑色火焰連接在一起,炙燒著陷於中心的葉忘情。

葉忘情被恐怖的熱力包裹,他的髮絲開始焦枯,開始大量的出汗,汗水又迅速的蒸發乾淨。

所有千葉關盟會台週遭的雲秦修行者和大莽皇帝身旁的修行者都不自覺的艱難吞嚥了一口口水。

他們感覺到了這名煉獄大長老的用意…他要將葉忘情體內的水分全部蒸乾,變成一團站立著的焦炭。

……

倪鶴年一直在以純粹旁觀者的姿態看著這場對決。

他是此刻雲秦最強的修行者,且如果煉獄山掌教並未親臨,那他便應該也是此處最強的修行者,對於勝負的看法,他自然擁有著絶對的權威。

此刻葉忘情被困於恐怖熱力不能脫,幾乎所有的修行者都已認為葉忘情就像被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用草繩紮起,放在火焰上燒烤的蚱蜢一樣,必死無疑。

然而他卻看到了一絲轉機。

如果葉忘情抓得住,那就有可能生,若是抓不住,那便才是真的死。

然後他平靜冷漠的眼中,再次閃現出欣賞讚歎之意。

“好。”

他吐出了一個字。

在他成為雲秦皇庭大供奉之後,在中州城裡也看過無數場強大修行者的決鬥,然而他極少說出過這一個好字。

在他這好字出口之時,千葉關前的山道上,已經再次響起了一道劍鳴。

純白色長劍,完全脫離了葉忘情的身側,刺入了他身前的火焰牢籠。

已經完全看不起葉忘情,準備以這種殘忍的方式虐殺他的煉獄山大長老陡然感到了恐懼。

一絲絲的透明劍氣,從純白色長劍上發出,劍身後好像驟然出現了一塊塊被切割的純淨潭水。

這是藍大先生的劍意。

而且在葉忘情此刻的施展下,反而揮灑得更加淋漓盡致,更加凌厲。

煉獄山大長老在這一刻感覺到自己面對的不再是一名後輩劍師,而是一名參悟了無數年劍道,修行境界甚至遠超他的大劍師!

更讓他恐懼的是,葉忘情的這一劍,完全不顧自身,只是一往無前的朝著他襲來。

他的那些鎖鏈雖然結成了網,然而只要是網,其中自然便有孔洞。

葉忘情的純白色長劍,就是在這些孔洞中穿行,將要破出!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身外的黑煙發出了更為淒厲的嘶鳴,強烈的死亡威脅,使得他不顧一切的噴湧出體內的魂力,一條條鎖鏈瘋狂的湧動,收縮,想要將這柄純白色長劍束住。

然而這柄是學院最強的忘情劍。

葉忘情的這一劍,融匯著學院最強劍師藍大先生畢生的參悟。

劍氣切割著感知,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甚至有些無法感知清楚這柄飛劍的具體位置。

這柄飛劍在他的腦海之中忽明忽滅,忽碎忽全,儘是錯覺。

劍上的殺氣切割著鎖鏈,撐開可以通行的孔洞。

火焰牢籠出現一條往外延伸的熾烈氣流,純白色的劍光,從這條熾烈氣流的最前端衝出,刺入滾滾的濃煙和黑火之中!

“轟!”

所有的黑色濃煙和黑火四散,綻放出無數黑色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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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將神 第五十七章 倪鶴年忽略了的人

樣式雅緻的純白色長劍就如一根天罰的鐵棍一樣,撞透了這名煉獄山長老伸出的左手手掌,深深的沒入了這名煉獄山長老的胸口。

千葉關內外所有的雲秦軍人和大莽官員、煉獄山紅袍神官,全部驚駭無語。

即便是跪伏在地的這些煉獄山紅袍神官,也都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真正面目。

這名在先前黑煙和黑火包裹中的煉獄山大長老,完全就像是一具乾屍。

他白而稀疏的頭髮毫無生氣的在腦後飛灑著,面目就像乾癟的骷髏頭,完全沒有任何血肉的飽滿。

他肌膚的色澤是青灰色的,就好像死去多年,用某種藥液鞣製了的屍體的色澤。

看不出他到底有多老。

但可以想像他到底有多老,可以想像出像他這樣老的人,還能夠活著,還能夠戰鬥,是要消耗多少珍惜的藥物,付出多少的人力和財力。

此刻,這名乾屍一般的煉獄山大長老臉上全部都是淒厲、憤怒和震駭的神色。

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

因為他身外的空氣,都被這一劍的劍氣全部震開,近乎形成真空。

可想而知這一劍的威力。

換了雲秦的任何聖師,被這樣的一劍深入體內,此刻必定已經死去。

然而這名看上去好像乾柴一樣脆弱的煉獄山大長老卻未死。

他被葉忘情這一劍洞穿的手掌上,有無數細小的裂紋蔓延到手臂上。

他的胸口被長劍刺入之處,也凹陷下去,形成一片裂紋。

只是這些裂紋裡,卻沒有鮮血湧出。

倪鶴年的眉頭在此刻皺起。

他早就知道每個煉獄山大長老都是比他活得還要長久的老怪物,他也知道每個煉獄山長老有著自己獨門的手段。

他現在明白,這名煉獄山長老真正的秘密,不只是他如同彈奏魔曲一樣的魔焰牢籠,他的真正秘密,還有他的身體。

在悠長的修行歲月裡,這名煉獄山長老,竟將自己的身體,真正的變成了如同殭屍一樣的存在。

……

湛台淺唐只覺得自己的眼睛和嘴裡都極其的乾澀。

他清楚哪怕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身體徹底已經像風乾一樣,只要將身體徹底切碎,或者頭顱斬下,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必定也活不了。

只是這種階層的對決裡,生死之間的差距,本身也極其微小。

所以倪鶴年覺得葉忘情之敗可惜,覺得葉忘情必死,有些不悅。

所以湛台淺唐也覺得葉忘情已經必死。

……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宏大的厲吼聲終於在空氣回到他身側時傳出。

因為沒有了重重黑煙和黑火的阻隔,所以他這次的聲音顯得分外的宏大,和他乾屍一樣的身體對比,顯得更加的可怖和詭異。

他根本沒有想到,葉忘情竟然可以讓他面臨真正的死亡。

他也知道,葉忘情即便得到了藍大先生的劍道參悟,但在實力上,依舊和自己有著很大的差距。他敗,只是因為他怕死,在飛劍反擊時,他因為恐懼死亡,所以第一時間選擇了防禦。

而此刻,他也已經沒有選擇,只有不顧這柄飛劍,用最快的手段殺死葉忘情,他才可能不被葉忘情的這一劍繼續深入,繼續切割。

所以在他的厲吼裡,葉忘情身外的所有黑色鎖鏈呼的一震,湧蕩出更熾烈的火焰!

葉忘情的肌膚都已經枯黃,極其的虛弱。

他的所有精氣神都集中在刺入這名煉獄山大長老胸口的忘情劍裡,即便是倪鶴年都肯定他不可能有抵擋住煉獄山大長老這反擊的力量,他的身體馬上就要燃燒起來,變成焦炭。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指尖卻流淌出了一絲劍氣。

這一絲劍氣,沒有刺向任何一團向他襲來的滾燙熱氣,而是刺向了下方山道一側。

那裡是一片在先前的力量對撞中已經擊碎的亂石。

然而卻好像有一條符文,深入在亂石下方的地面。

一條透明的劍光從亂石中閃現出來,帶著和周圍千霞山相同的氣息,刺向周圍的熱力。

千霞山好像活了。

無數的劍光,從亂石間,草叢中飛出,切割在炙熱的氣焰裡,切割在燃燒著的黑色鎖鏈上。

先前仙一學院最兇猛的巨浪擊都無法沖得開的魔焰鎖鏈牢籠,被這些劍氣卻是撐得往外膨脹開來。

煉獄山大長老的呼吸徹底停頓了。

他瞬間反應過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然而他卻已經沒有能力阻止。

倪鶴年渾濁的眼睛都明亮了起來,想要擊節讚歎。

“天人劍!”

仙一學院已經不復存在了,但這千葉關裡面,也有出自仙一學院的修行者,所以有人發出了這樣的驚呼聲。

更多的人在這樣的聲音裡醒悟過來。

真正領悟天人劍的賀白荷已經戰死。

葉忘情曾經和賀白荷待過很長的一段時間。

賀白荷說過真正的天人劍已經失傳。

現在葉忘情身周這劍陣的威力,的確還無法和真正的天人劍相比。

所以葉忘情只是略得了天人劍的一些精髓。

只是在這種時候,這種變故,已然足夠。

任何人都已經來不及插手。

“噗”的一聲悶響。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胸口再凹陷數分,純白色長劍的劍尖從他的後背透出,無數細小的粉塵從他手掌和胸口的創口中飄出。

純白色飛劍振振往上。

然而並未將他像尋常修行者一樣,直接從胸口到頭顱切開,分成兩半,而是導致了他胸口那些裂紋的繼續蔓延和擴大。

一塊塊細小的乾涸血肉像瓷片一樣從這些裂口中掉了出來。

然後越掉越大。

他的胸口徹底崩塌。

頭顱和脖頸得不到支撐,掉落下來,就像一個風乾了已經很多年的骷髏頭。

所有的黑色鎖鏈失去了魂力的貫注,變成了一堆亂麻,嘩啦一聲掉落在地。

葉忘情已經無法站穩。

他的所有頭髮都已經變成焦灰,整個身體也好像陡然瘦了二十斤。

但他還活著。

千葉關內外一片死寂。

驟然,一名煉獄山紅袍神官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

所有的煉獄山紅袍神官都撕心裂肺般的叫喊了起來。

有數名長老級的老神官撲到了那名大長老的屍體前面,但不管他們如何叫喊,再怎麼撿起頭顱和碎片拼湊,也不可能讓那名煉獄山大長老再活過來。

在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中,有一道赤紅色的飛劍像岩漿一樣飛向葉忘情。

“叮”的一聲。

這柄本身就有些六神無主的飛劍,被胡闢易的劍光像一隻蜻蜓一樣輕易的斬落。

湛台淺唐抱住了葉忘情,掏出了水囊卻不敢給葉忘情大口的喝水。

“讓我來。”

就在此時,一聲像讀書一樣的聲音響起。

一名帶著濃濃書卷氣的青鸞學院黑袍女教授,從千葉關中走出,走向湛台淺唐和葉忘情。

千葉關那名忠於雲秦皇帝的最高守將的臉色由煉獄山大長老被殺死時的極度震撼,變得鐵青。

千葉關只是一個並沒有多大的彈丸之地。

但他作為這裡的最高將領,在盟會這樣守衛最為森嚴的時候,竟然是連軍醫處的平房裡隱匿著這樣一名學院女教授都不知道!

千葉關裡面,到底還藏著多少青鸞學院的人!

這樣的事實如果傳回中州皇城,皇城裡那位暴戾和猜疑心日盛的將領,如何還會相信自己是忠於他的?

……

湛台淺唐認識安可依。

所以在聽到安可依聲音的瞬間,他的心情頓時一鬆。

他以最快的速度,掠到安可依的身邊,將葉忘情交給這名黑袍女教授。

倪鶴年當然也看到了安可依的出現。

他驟然陷入了沉思,發現自己忽略了某個事實,一直忘記了某個和湛台淺唐一樣至為關鍵的人物。

這個人是雲秦皇帝越來越為暴戾的原因之一。

雲秦長公主,長孫慕月!

在逃出中州城之後,雲秦皇帝一直無法將她找出來。

而青鸞學院的雖然強大,然而在內亂過後,在雲秦皇帝已經對邊關守將刻意的清洗調換之下,要讓葉忘情在這裡先行佈下一些劍痕已經恐怕難以做到,更何況隱匿安可依這樣的人在關內。

所以唯有一個可能。

知曉雲秦皇帝一些秘密機構和熟悉雲秦皇帝手段,並在朝堂裡也擁有自己一些力量的雲秦長公主長孫慕月至少在青鸞學院和煉獄山的對決裡,沒有站在她的哥哥雲秦皇帝一邊,而是站在了青鸞學院一邊。

千葉關外的山道上,那些煉獄山的紅袍神官們陷入了悲慟和混亂裡。

那一道赤紅色飛劍的出現,顯示他們裡面還有聖師的存在,然而在這道飛劍直接被胡闢易擊落之後,卻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朝著胡闢易和湛台淺唐撲上來。

若是平時,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根本不在,這上百名紅袍神官必定不會如此,必定早已開始圍攻。

但大長老的積威太重,既然讓他們跟隨到這裡,他們自然便將這名大長老看成主人,看成神祇,看成支柱。現在這名大長老一死,他們反而徹底沒有了主意,就像是一群失去了家長一樣的小孩。

在這些煉獄山神官的混亂裡,想明白自己忽略了長孫慕月的倪鶴年,卻是反而嘴角泛起了一絲欣喜笑意。

這一場大戲,是越來越大,越來越壯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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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2 00:57:47
第十五卷:將神 第五十八章 最強的雜軍

境界未必等同於戰力。

天時、地利、人之精神意志、身體狀態、修行之法的相剋…如是種種,都能決定一場修行者之間戰鬥的最後勝負。

修行者的世界裡,以弱勝強的例子不可勝數,然而這數十年間,卻恐怕沒有一次所蘊含的意義,可以和今日葉忘情以雲秦劍擊殺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意義相比。

葉忘情明知自己的修為和實際戰力都遠不如這名煉獄山長老,卻還是來到這裡,挑戰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所以他才是真正的忘情劍,再加上最後賀白荷的天人劍…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是雲秦人精神的一次勝利。

胡闢易此刻也正代表著雲秦的這種精神。

他早已經不是統領千霞邊軍的大將,只是現在一個人,一柄劍面對上百名混亂的煉獄山紅袍神官,他卻是比任何時候都具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大將威嚴。

他的劍停留在他的前方,目光沒有落在任何一名紅袍神官的身上,而是落在了這支隊伍後端的兩架任何氣息不能出,任何感知不能進的巨輦上。

一聲好像枯木摩擦的聲音突然從其中一架巨輦中發出。

“死!”

只是一個死字。

有一股氣息隨著這一聲聲音傳出,一條淡淡的黑色火焰,就像煙槍上的火苗一樣,一閃就熄滅。

但只是這一聲聲音,所有悲慟、混亂和恐懼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卻都馬上止住了所有的聲音,放佛陡然看到了救星,但他們所有人的身體卻也不可控制的顫慄起來。

這種神秘和威嚴,讓所有人覺得這簡單的一聲“死”字裡,包含著兩層含義。

一是要殺死葉忘情和湛台淺唐等人。

另外一層含義,是這些煉獄山紅袍神官如果不馬上鎮定下來,再丟失煉獄山威嚴的話,那也會被毫不留情的殺死。

而這一聲聲音落在千葉關守軍那名面色鐵青的最高將領的耳中,卻又好像帶著無窮的魔性,就好像有一個魔鬼在他的耳邊低語蠱惑,令他的腦袋陡然一昏,任何負面的情緒,陡然挑撥到了極限。

這名面色鐵青的將領覺得自己此刻一定要做些什麼,否則必定會失去皇帝的信任,獲得悽慘的下場。

“敢刺殺大莽使團使者,破壞盟會,一應人等,先行拿下!”

一面百煉鋼製的三角令旗,從他的手中投擲而出,與此同時,一聲嚴厲的命令,也從他的口中噴薄而出。

很多雲秦官員驚愕的轉頭,望向這名在此時發出命令的雲秦將領。

他們知道這名雲秦將領忠於雲秦皇帝,然而他們也沒有想到,這名雲秦將領竟然會在此時發出這樣的命令。

絶大多數的千葉關守軍沉默,甚至憤怒,然而軍令畢竟是軍令,這名雲秦將領的座下,自然也有堅決執行他命令的將領和軍隊。

如雷般的馬蹄聲響起。

一支重鎧騎軍和身穿青王鎧甲的重鎧軍,從千葉關的主軍軍營中衝出,沉重的身軀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完成了加速,鐵蹄和發光的鎧甲沉重的轟擊著大地。

“敵情!”

急促的響箭聲、鳴金聲和示警聲也幾乎同時響起。

千葉關外一側的山林,許多樹木都潮水一般的抖動起來,明顯不是因為重鎧騎軍和重鎧軍的震盪,而是有不少人在裡面急速的穿行,然而千葉關碉樓上的軍士利用黃銅鷹眼看去,卻是看不到任何一人的身影,只看見這片山林在抖動,好像內裡穿行著的人,都是隱身的一般。

“是什麼人到來?”

所有的雲秦軍方修行者和煉獄山紅袍神官都驚疑不定的看著那片山林,一時之間,沒有多少人注意,又有一名身穿黑袍的青鸞學院講師,從千葉關內的幾間石屋裡走了出來。

那是千葉關的伙房之一,距離千葉關的關口很近,裡面原先只有許多整理和大蔥、米面打交道的伙伕,沒有人想到竟然也會有一名青鸞學院的人從裡面走出來。

這個人的腳步看上去不急不緩,然而只是跨出了幾步,就已經到了安可依和葉忘情的身後,一個人擋在了關口,正對著上千重鎧軍和上百身穿重鎧的重鎧軍士。

這個人披散著頭髮,臉上一副冷厲自大,好像誰都欠了他幾百兩銀子的表情,甚至都懶得和後方的安可依、湛台淺唐說句話,打聲招呼。

然而衝在最前方的重鎧軍的將領和校官們,心中卻都是寒氣上湧,覺得自己真的好像欠了這個人幾百兩銀子。

因為他們認出了這個人。

這個人是徐生沫。

青鸞學院中堅力量中,最強的御劍聖師之一。

原本徐生沫和很多青鸞學院的人一樣,在雲秦並沒有多少的名氣,但是經過前面的數次大戰,至少在南陵行省前線,大多數雲秦將領卻都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了他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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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一道明亮的劍光從徐生沫的背後飛起,落在上方千葉關的城牆上。

一塊數百斤的大石,好像豆腐一樣砸落了下來。

徐生沫就登上了這塊大石。

他總是很喜歡像一隻禿鷲一樣站立在石頭上。

以前每次教導林夕,也總是站在一塊高高的石頭上和林夕說話。

在這種時候還要站在一塊石頭上,這種癖好似乎有些可笑。

只是現在沒有人覺得這名怪癖的青鸞御劍聖師可笑。

他的飛劍在切下城頭一角之後,懸浮在他身前十步,泛著森冷的光焰。

“我不想殺雲秦人,所以你們不要上來。”

他看著前方的鋼鐵洪流,冷漠的說道。

重騎和重鎧的腳步都驟然變得沉重,很多人忍不住轉過頭去看那名剛剛發出命令的雲秦將領。

那名雲秦將領臉色不再鐵青,而是蒼白。

他都不明白自己方才為什麼會直接那麼決厲的發佈命令。

此時他有些猶豫。

“殺!”

就在此時,那座先前飄出過一縷黑焰的巨輦裡,再發一道聲音。

這名雲秦將領的眼神更加猶豫。

十餘名得不到回應的重鎧軍士一咬牙,齊齊發出了一聲厲吼,蹬起了更多的塵囂,以更猛烈的速度,和身後的大部拉開了數步差距。

湛台淺唐和胡闢易的面色驟寒。

他們知道這巨輦發出的聲音有異,但他們也十分清楚,這形勢已經無法挽回。

徐生沫垂下了眼瞼。

他無疑是最適合阻擋這支重鎧騎軍和重鎧軍的人。

因為他的個性和愛恨十分分明,對於他這樣的人而言,只要是敵人,便不再會考慮其它,不會因為對方是鐵血的雲秦軍人,而心中猶豫和手軟。

“蠢貨!”

他發出了一聲如呵斥林夕般的厲叱。

懸浮於身前的劍光飛起,頃刻從那十餘名衝在最前的重鎧軍士身上切割而過。

這十餘名重鎧軍士身上的鎧甲縫隙中首先冒出了鋒利劍刃和金屬摩擦的火光,接著噴灑出滾燙的鮮血。

震耳欲聾的倒地聲和撞擊聲不斷的響起,鮮血開始像暴雨的雨點一樣從空中灑落,砸在地面上,啪啪的聲音夾雜在金屬撞擊聲中,傳出很遠。

很多雲秦官員和將領在叫喊著,然而這樣決厲的衝鋒一旦發起,就已經不可能停下。

徐生沫也不可能再從一台冰冷的殺戮機器變回一個戰立在石上的普通人,他的飛劍只要停下,就馬上會有沉重的鋼鐵身軀衝到他的身前,到時候他的身體都會變成破碎的血肉。

這是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沉重的軀體濺射著滾燙鮮血倒在地上,堆積起來,又被後方的鐵流硬生生的撞開、拱開。

屍體和鮮血就好像鋪路一樣,慢慢的往著前方蔓延。

……

“殺了他們!”

一名接近兩架巨輦的蒼老紅袍神官陡然直起了身體,像得到巨輦中發出的神諭一般,發出了狂熱的聲音。

這已經根本不是什麼修行者之間的決鬥。

信心和狂熱以及自傲似乎同時回到了上百名煉獄山紅袍神官的體內,在這名蒼老的紅袍神官的狂熱聲音裡,所有的這些神官全部從地上躍了起來,開始如潮水一般,朝著胡闢易和湛台淺唐衝鋒。

這些紅袍神官都是強大的修行者,胡闢易和湛台淺唐不可能是這些紅袍神官的對手,除非有一名像顧雲靜這樣的大聖師,一擊便能擊潰數十人。但此時旁邊的山林裡,也有另外的一股潮水。

在靠近千葉關的地方,山林早已被人為的弄得稀疏,且佈置了不少陷阱。

所以終於有人影顯現了出來。

有黑色的旗幟在風中招展。

一抹抹異常鐵血和肅殺的黑色,充斥所有人的眼瞳。

“黑旗軍!”

很多軍方的人都夢魘般發出了聲音。

所有的人都認出了這是天下最強的軍隊。

只是這支天下最強的軍隊,此刻看上去好像是一支雜軍。

因為許多沒有身穿黑旗軍戰甲,只是穿著普通販夫走卒衣衫的雲秦人,混雜在裡面,人數甚至過半。

黑旗軍的編製一直都不過兩百人,但此時的黑旗軍,卻是顯然接近三百的人數。

然而此刻這支黑旗軍卻並沒有加入了許多“販夫走卒”而變得真正雜亂,這支隊伍里每一個人的動作和身周人的動作都顯得十分默契、和諧,就連一名背著一個女嬰的獵戶,看上去都和這支軍隊渾然一體。

所有人都覺得心寒。

這是有史以來,最為強大,最為可怕的黑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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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將神 第五十九章 無法再戰

黑旗軍在雲秦軍方擁有很多傳奇,只是大多數煉獄山神官並沒有多少耳聞。

然而在這支外觀很雜的軍隊出現在視線裡的瞬間,許多剛剛重拾驕傲和信心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卻都恐懼得發麻,甚至都覺得自己要被這支軍隊屠殺。

這便是氣勢。

不管上去多雜,黑旗軍永遠是天下會戰鬥、配合好的軍隊。

和這樣的一支隊伍相比,這上百名強大的煉獄山紅袍神官,才是真正的雜軍。

這些煉獄山紅袍神官,可以輕鬆的屠戮數千別的軍隊,但面對有史以來強大的黑旗軍,這場戰鬥,便真的成了他們被單方面屠戮的戰鬥。

“嗤”“嗤”“嗤”“嗤”的淒厲破空聲不斷的響起。

在距離還有上百步時,數名煉獄山神官身上就已經冒出血霧,被黑旗軍中的箭手集中射殺。

隨著帶著凜冽殺意射落的還有一些奇形的弩箭。

這些弩箭的尾部帶著細而堅韌的鋼絲,在一瞬間,就縱橫交錯,將這些煉獄山神官的陣型切割得不成樣子。

一些煉獄山神官驚惶而憤怒的叫喊著。

那數名第一時間被狙殺的煉獄山神官,全部都是他們之中擁有不俗戰力,且都擁有大面積覆蓋型魂兵。他們難以理解,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這支軍隊怎麼能夠準確的判斷出來,精準的擊殺。

鮮紅色的血浪和充斥著雜色的黑浪交接在了一起。

在黑旗軍和這些煉獄山神官真正短兵交接的一瞬間,有不少黑旗軍軍士也往後倒翻了出去。

然而在周圍戰友的策應下,這些黑旗軍軍士全部都只是受傷,並沒有死去,而衝在前的煉獄山紅袍神官,齊刷刷的倒下了一片,倒下去之後便都是全無聲息,都是瞬間致命。

所有的煉獄山神官都很寒心。

所有旁觀的人也都很寒心。

這種寒心不僅在於黑旗軍保存己身和殺人的效率,更大的程度還在於,這種殺戮是完全無視對方修行者的境界等階。

那齊刷刷被屠殺的二十餘名煉獄山紅袍神官裡,有國士階修為的修行者,也有大國師高階,在修行者世界裡已算是宗師的修行者,然而不管是大國師高階的修行者還是國士階的修行者,在黑旗軍的衝擊面前,似乎根沒有任何的分別,幾乎都是一瞬間被數件森冷的金鐵切入身體的要害部位。

黑旗軍是單獨追隨於顧雲靜的隊伍,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就像是顧雲靜的門客、私軍。他們的很多場戰役都並沒有被軍部統計在案,但有傳說,整支黑旗軍出動,甚至可以輕鬆的屠戮數千名建制的騎軍。

先前有不少雲秦軍方的人覺得這種實力太過誇大,在他們來,哪怕是三千輕鎧騎軍,一齊發動衝鋒的時候,那都是徹底的碾壓之勢,然而現在,他們知道那樣的傳說非但沒有誇大,甚至有謙虛的成分。

別說是數千,恐怕上萬的軍隊,都未必能對這樣的一支軍隊形成碾壓之勢。

只是一息的時間,已經有紅袍神官不自覺的開始後退,到腿部被鋒利的金屬細絲割傷之後才恍然醒悟,然後變得更為恐懼。

場間絶大多數人都可以出,多不用三十息的時間,所有這些紅袍神官,便會全部被黑旗軍屠殺乾淨,而整支黑旗軍都不會有多大的損失。

巨輦中先前出聲的那人,也無法漠視,因為只要這些紅袍神官全部被殺死,接下來的黑旗軍,便自然會連他所在的巨輦也一起湮滅。

“轟!”

一聲爆震在這座巨輦內裡響起,遮掩住這座巨輦的寶蓋就像一個被蒸汽衝開的鍋蓋一樣,高高的往上飛起。一條條如鐵幕一樣的長幡,全部往外飄蕩開來。

隨即湧出的,是已然沒有多少意,但同樣讓人心生恐懼的濃厚黑煙和黑火。

一條在黑煙和黑火之中顯得很高大的身影,好像沒有腳一樣,從這座巨輦中飄飛出來。

“你們想你們的家人和你們一齊,永世為奴麼?”

這條好像沒有腳的身影在顯現的同時,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沒有徹底超越聖階的氣息。

所以這座巨輦裡的,並非是煉獄山掌教,而是另外一名煉獄山大長老。

他的這句話並沒有清晰的提及說話的對象,然而當這樣的聲音響起,千葉關外護送御駕的大莽儀仗軍和護衛軍的所有人便都徹底變了臉色。

湛台淺唐和胡闢易身後不遠處的那名大莽供奉的身體也不停的顫抖了起來。

更多的馬蹄聲和刀兵聲響起。

五百儀仗軍和兩千護衛軍也開始衝鋒。

這些聲音都無法淹沒一聲飛劍驟然加速時的淒厲嘯鳴。

渾身顫抖著的大莽供奉身前飛出的這柄飛劍,和胡闢易的飛劍絞殺在一起,在空中不停的互相切割,衝撞,點擊,交織出一團耀眼的火光。

這也只不過是一息的時間。

胡闢易一聲厲嘯。

空中他的飛劍在切割之中,驟然翻滾,硬生生的將這名大莽供奉的飛劍壓住,兩柄飛劍竟在空間凝滯,一時粘結在一起一般,無法脫開。

胡闢易身上氣息再震。

他的飛劍再次下壓,硬生生的將大莽供奉的這柄劍壓制落地。

地面猛的一震,一蓬煙塵震出,就像兩個在空中摔跤的巨人,一方把一方硬生生的按到土裡。

“噗”!

一口血霧從這名大莽供奉口中噴出。

然而他的身影如風,也已飄飛至胡闢易的身前,雙指如劍,刺入胡闢易的肩頭。

胡闢易退後一步,肩膀後方迸出一條血劍。

大莽供奉的雙指僵在空中。

從後方地上飄飛而起的飛劍,也在這一刻切斷了他的後頸,結束了這場短暫卻激烈的聖師戰。

胡闢易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咳出了震盪在喉間的血沫,極其熟練的用一條已經塗了止血膏藥的繃帶,緊緊的纏住了自己的傷口,然後和湛台淺唐互望了一眼。

……

從後方巨輦中飄出的這名煉獄山大長老落到了前面一名已經死去的煉獄山大長老的巨輦上。

那座巨輦下方,跪倒著上百名身上帶著鎖鏈的奴隷修行者。

先前這些奴隷修行者身上的魂力,順著他們身上的鎖鏈流入這座巨輦的符文裡,也激發出滾滾的濃煙。

此刻這名煉獄山大長老一落在這座巨輦上,便反而有黑煙從巨輦上流出,順著鎖鏈,流入這些奴隷修行者的體內。

這些奴隷修行者全部痛苦的吼叫了起來,雙手不停的撕扯著自己的胸口,扯下一條條的血肉。

他們原已經麻木而充滿奴性,已經完全不到絲毫抵抗的眼睛裡,卻開始充斥血紅的光焰,他們的眼睛,充滿了血絲,變得血紅,變得瘋狂。

一直在不管身外發生的任何事情,救治著葉忘情的安可依霍然抬頭。

她第一個反應過來這些奴隷修行者的身上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

此刻在不遠處的山林裡,高亞楠、秦惜月、邊凌涵、姜笑依、冷秋語這些年輕強者,也全部都在冷靜的旁觀著,等待著。

高亞楠等人也都經歷過東景陵一役,此刻到這些奴隷修行者身上的變化,他們第一時間,也都想到了那些咬人之後可以使人發瘋發狂的煉獄山黑犬!

整支黑旗軍力,也有一名將領始終沒有出手。

這名位於後列的將領,便是那名先前一直貼身護衛顧雲靜,在顧雲靜的後幾年裡,幾乎和顧雲靜形影不離的面帶暗紅色面罩的冷峻將領。

在這上百名奴隷修行者發生這樣的異變時,他冷峻漠然的眼中,也第一次閃現出緊張的神色。

徐生沫依舊在單劍阻擋著重騎和重鎧軍。

雖然黑旗軍的出現,且陣營鮮明的加入對煉獄山的戰鬥裡,使得千葉關許多原遲疑不定的校官都堅定的選擇了沉默。黑旗軍對於前線的軍隊而言,代表著的就是顧雲靜,所以沒有任何的大型軍械對徐生沫發動攻擊,城樓上的守軍,甚至連一支箭矢都沒有對徐生沫發出。

只是徐生沫也只是堪堪能夠抵擋這支鐵流的衝擊而已。

原已經在重騎和重鎧的衝擊下震盪不堪的地面,突然更加猛烈的震動起來,地面上一些黃豆大小的石子,都甚至往上跳起。

這樣的震動來自千葉關外,大莽儀仗軍和護衛軍的後方,山腳下密林間的一條河道。

大片大片的樹木、灌木、雜草倒下了,一頭頭龐大的,散發著金光的身軀,將這條河道踩踏成了平坦的走廊。

這些龐大身上的騎者,和這些龐大的身軀相比顯得十分渺小,但卻也給任何人帶來強大的壓力和窒息感。

面戴暗紅色面罩的冷峻將領雙瞳急劇的收縮。

神像軍!

這世上,除了黑旗軍之外,另外一支為強大的軍隊,也出現在了這裡。

而且他一眼就到,那龐大的白色神像,已經遠不止百頭。

在投靠了雲秦皇帝,得到了雲秦國力的支持後,這支原已經被林夕在般若走廊重創的軍隊,已經重煥發了生機!

黑旗軍不懼神像軍。

若是兩軍對撞,不知鹿死誰手。

但他可以肯定,黑旗軍不可能同時阻擋住這麼多紅袍神官,大莽軍隊,發狂的修行者,以及這支神像軍的衝擊。

黑旗軍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只是無法殺光這些敵人,便不可能殺死另外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更不可能確定後那座巨輦裡,到底有沒有煉獄山掌教的存在。

而且如果煉獄山掌教在這裡,面對現在對方的這些力量,都恐怕無法戰勝的話,這樣的戰鬥和赴死,就根沒有意義。

撤退或是繼續戰鬥,這名戴著暗紅色面罩的冷峻將領覺得這種時候,恐怕只有林夕才能夠做出決定。

然而林夕並不在這裡。

這一戰還如何繼續下去?

所有青鸞學院這一方的修行者都籠罩在失敗的陰影裡。

徐生沫在這一刻為直接,輕聲叫罵道:“林夕你這個白痴,到底跑到什麼鬼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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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將神 第六十章 終至

徐生沫非常的忿恨。

學院強的魂兵在林夕的手裡,所有人也等著林夕帶來強大的,可以抗衡煉獄山的力量。從學院內亂開始,夏副院長就已經慢慢將學院交到了林夕的手上,可是直到此時林夕還沒有出現。

林夕的不出現,不只是這場大戰算了這麼簡單…這裡會死很多人,湛台淺唐和胡闢易、葉忘情,包括他,也會死在這裡。

林夕一直不是他所喜歡的學生。

在青鸞學院的時候,他就覺得林夕的性情太過懶散隨便,太過沒有少年人的熱血和凌厲,在他來林夕注定不可能成為鐵血的將領,不可能會有什麼大的成就。

但林夕終成長為將神,和他的想像背道而馳,這讓他非常的鬱悶。

現在想到自己又要為自己這個不喜歡的學生而戰死,他就更加的鬱悶。

然而就像是回應他的叫罵聲一樣,東方的天空裡,突然出現了一些異樣的色彩。

黑旗軍正在和煉獄山的紅袍神官們廝殺,他們沒有人注意到東方的天空裡出現的異樣的色彩。

徐生沫的視線被洶湧而來的鐵流充斥,他也沒有注意到這樣的色彩。

千葉關的那些瞭望衛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那名煉獄山大長老和那些變得好像不再是人的奴隷修行者身上,他們也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這些異樣的色彩。

第一個發現的,依舊是倪鶴年,以及隱匿在千霞山山林裡的修行者們。

倪鶴年的眼中再次閃現了驚喜和驚奇的神色,他感覺到東方天空裡的元氣十分的奇怪,就好像天空裡突然多出了一些不停吸納水分和噴出水分的棉絮。

一直在等待著林夕的高亞楠等人,也到了這些異樣的色彩。

她們也不知道飄過來的是什麼東西,只是覺得像艷麗的雲彩,又像飛在空中的花朵,或者像巨大的彩蝶。

然而在這些異樣的色彩之後,更遠處的天空裡,她們到了一片金光透了出來。

就像一種莫名的直覺,她們肯定了來的人是誰,心情都瞬間激動了起來。

“我們去?”

秦惜月第一個解下了身上的草衣,著高亞楠等人問道。

“走。”

高亞楠沒有說任何的廢話,開始動步,開始在山林中如風穿行,朝著激戰中的千葉關關口處疾掠。

大莽儀仗軍和護送軍開始衝到了煉獄山紅袍神官的陣中,煉獄山紅袍神官開始後撤。

巨輦之上,包裹在黑煙和黑火裡的煉獄山大長老在等待著。

他等待著這些儀仗軍和護送軍全部死去,消耗掉黑旗軍的部分戰力之後,便鬆開巨輦上所有的鎖鏈,放出這些已經瘋狂、沒有人性,且不知恐懼和痛苦的奴隷修行者。

就在此時,他發現了東側天空中的異樣。

“嗯?”

一聲輕噫聲,從他的口中發出,化成戰場上第一道雜音。

“那是什麼?”

“什麼東西?”

越來越多的驚呼聲從千葉關內和戰場上響起。

尤其那名千葉關中的雲秦軍方高將領,他的驚呼聲大。在連番的強者、強的軍隊露面,以及不斷劇變的戰局壓迫下,他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完全失去了平時的冷靜和鎮定,甚至已經有些六神無主。

在這樣的聲音裡,徐生沫終於也有所察覺。

他抬起頭,眼睛卻驚訝得瞪大了。

那一片片越來越近的斑駁色彩,上就像是一只只蝴蝶,但隱隱約約可見飄蕩著許多飄帶般的根系,且都有修行者和這些東西緊貼在一起,竟似是修行者用以飛行的,像神木飛鶴一樣的東西。

徐生沫瞪大的眼睛又眯了起來。

他接著到,有一隻金色的大鳥,在後方遠處,跟著飛來,上去飛得已經十分疲憊,每搧動一下翅膀都顯得十分沉重。

然而越來越多的人卻都清,這是一隻金色的鳳凰,一隻雲秦墜星湖獨有的雲秦天鳳。

徐生沫眯著眼睛,嘀咕著罵了數聲。

面戴暗紅色面罩的冷峻將領,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沒有發出令黑旗軍撤退的命令。

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是誰趕來了。

然而因為此時太過震撼,太過緊張,一時間卻沒有人呼出那個人的名字。

神像軍在山腳下地勢低處。

所以神像軍的人後發現從天空中飛來的這些修行者。等到他們到時候,那些隨著奇特植株飛來的修行者和那只金光閃閃的雲秦天鳳已經距離千葉關關口很近了。

所以神像軍的所有人都甚至能夠隱隱清飛來的修行者的面目。

坐在前一頭白色神像鞍座上的神像軍統領梵明寧驟然被無窮的仇恨充斥,他直起了身體,發出了一聲海嘯般的怨毒厲吼:“林夕!”

於是所有人知道,青鸞學院重要的人物,林夕出現了。

林夕也確實出現了。

他和池雨音、南宮未央飛在前方,飛快的降落下來,降落在那名戴著暗紅色面罩的將領身旁不遠處。

他聽到了梵明寧的淒厲怨毒的大叫聲,他當然也十分清楚這名現任的神像軍統領為什麼會發出這樣仇恨的聲音,但是他根就沒有理會,只是對著戴著暗紅色面罩的將領,平靜而清晰的說道:“讓黑旗軍先撤下來吧。”

戴著暗紅色面罩的將領了一眼林夕和跟著林夕降落下來的妖族修行者,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只是冷厲的喝出了一個字:“退!”

黑旗軍開始退。

非常有序的退,並在後退中開始殺人。

這種殺人的速度依舊非常的快,所有衝近他們的大莽儀仗軍和大莽護衛軍依舊成片成片的倒下,再加上林夕的名字對於大莽軍人一直是死亡的陰影,所以這些大莽軍人都很膽寒,和撤退的黑旗軍之間,很快就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在初始的震撼之中,所有人開始發覺,跟隨著林夕降臨此處的年輕修行者們,大多都是綠瞳綠髮,十分的詭異。

“妖!”

千葉關中那名軍方高將領如夢初醒,他發瘋般的厲喝了起來:“林夕,你竟敢勾結大荒澤裡的妖人!”

“我雲秦世代和大荒澤穴蠻為敵,為國捐軀者不計其數,你竟然暗結異心,和妖人勾結,你果然是欺世盜名之徒!賣國之賊!”

然而這名忠於皇帝的千葉關守將的聲音也並沒有能夠持續下去。

因為邊凌涵和高亞楠等人已經出現在了千葉關的某一處城牆下。

邊凌涵十分憎惡這名聒噪的雲秦將領,且她覺得不能再讓這名雲秦將領發出任何的命令。

於是她停留了一息的時間,感知了一下風向和鎖定了那名雲秦將領的身位,朝著天空射出了一箭。

那名千葉關守將令許多人煩躁的叫聲戈然而止。

這名正二品的將領來在這場大戲裡面已經是小人物,因為此時的聲音驟然消失,很多人才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眼窩裡,深深的插著一支金屬破甲箭,箭尖已經從他的後腦透出。

他身旁的一名副將下意識的扶住了他往後倒下的身體,在發現這名將領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之後,這名大腦也已經變得極其混亂的副將驚駭的尖叫了起來:“你們青鸞學院的人,竟然公然刺殺雲秦將領!”

高亞楠和秦惜月等人都譏諷的冷笑著,都覺得這名副將很白痴。

所有人也都覺得這名副將很白痴。

林夕都已經在中州城中殺死狄愁飛,大開殺戒,連一截皇城城牆都射塌了,徐生沫都已經殺死了那麼多重騎和重鎧軍士,在這種時候,青鸞學院的人又怎麼會有絲毫留手?

一抹真正的凝重和緊張的神色,卻是出現在了黑煙和黑火包裹著的煉獄山大長老的眼中。

誰都知道林夕在尋求著對抗雲秦皇帝和煉獄山掌教的力量,然而誰都沒有想到,林夕竟然能從大荒澤內,找出這樣的一批修行者。

“你們在等什麼?”

枯木摩擦般的魔音,又從巨輦中發出。

所有的大莽儀仗軍和護衛軍都覺得悲涼和苦澀,但想著大莽的家人,他們知道唯有以自己的命來換取家人的安全。

所以他們發出了悲壯的大喊,不敢再有任何的遲鈍,甚至許多人都直接閉著眼睛,拚命的向前衝來。

“交給我和池粟。”

似十分柔弱的池珊走到了林夕身旁,說了這一句,又著這些衝來的大莽軍人,她又有些憐惜的輕聲道:“也都是些可憐人。”

池粟聽出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因為是第一次面對這麼多人的戰鬥,所以他的雙手緊張的有些發抖,差點將狼牙棒一樣的容器從手中掉落下去。

在池雨音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之後,他才定了定神,一股魂力貫注進去,取出了數十顆粉紅色,芝麻般細小的種子。

同樣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大場面的池珊沒有怯場,因為想著救人總比想著殺人要壓力小些。

她身上寬大的墨綠色袍子迅速鼓脹起來,似乎又要帶得她往上飄起。

在一道道淡綠色的光華下,這數十顆粉紅色的種子飄灑出去,落入在前方的石縫裡,山道旁,然後在一息之間,就發芽、生長,長出細嫩的藤蔓,長出粉紅色的花朵。

整個千葉關前充滿血腥和斷肢的道路上,都盛開出密密麻麻的粉紅色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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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2 01:02:13
第十五卷:將神 第六十一章 將神之威

鮮花在血泊和斷肢中飛快生長出來之時,倪鶴年笑了起來。

在昔日中州城對決鐘城時,他還感慨現在修行者的世界遠不如雲秦立國前十年那麼精采,然而現在的這一戰,卻完全超脫了雲秦箭矢和飛劍的範疇,遠比任何時候都要精采。

這是他最想見到的事情,所以他笑得很開心。

他笑著說了一聲“有趣”,卻依舊將自己的身體控制得連一絲魂力波動都沒有發出。

……

從無到有,鮮花朵朵開。

絶大多數儀仗軍和護衛軍看著自己腳下盛開的粉紅色鮮花,看著這些鮮花在自己的身周泛成海洋,他們握著冷硬的兵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所有並非修行者的大莽軍人,馬上倒在這片花海裡。

那些還戰立著的大莽軍中修行者,搖搖晃晃,如飲烈酒。

香甜微醺的花香,甚至遮蓋住了濃烈的血腥味,傳到千葉關裡。

千葉關裡的許多人直到這鮮花舖滿徑,這些大莽軍人紛紛倒下,才反應過來眼前出現的是真實的,並非自己的幻覺。

“這是妖術啊!”

那名千葉關守將屍體旁的副將再次大叫了起來。

然後他也死了。

因為邊凌涵覺得他有接替那名守將發佈命令的想法,而且對於邊凌涵來說,到這種時候,還不下命令讓那些重騎和重鎧停止衝鋒,那這名副將也該死了。

所以她高高的拋射出了一箭,帶著一團鏡天人魚的虛影,將這名副將直接從碉樓上射得往後飛出,從碉樓上掉落下去。

“不要再衝了,你們的敵人不應該是我們。”

也就在此時,林夕已經轉過身去,對著那些還在衝鋒著的雲秦重鎧騎軍和重鎧軍士,認真而沉痛的出聲。

這支重鎧騎軍和重鎧軍已經倒下了近一半。

在短短數十步的距離裡,躺倒著近六百具身穿沉重金屬的屍體。

森冷的金屬間還在不斷飆射的滾燙血液,更加觸目驚心。

即便如此,在此之前,面對徐生沫的飛劍,這兩支軍隊依舊沒有停止決烈的衝鋒。

這兩支軍隊的人,都已經殺紅了眼睛。

然而看到林夕朝著自己走來,聽到林夕這樣的聲音,這兩支軍隊前進的腳步卻都變得沉重和緩慢了下來。

這些都是悍不畏死,身經百戰的雲秦鐵血軍人。

然而聽到自己最為尊敬的將領的勸慰,想到自己是和他在為敵,這些雲秦軍人便再也鐵血不起來。

越來越多的人停住。

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哽咽,發出了低沉的哭泣聲。

讓他們悍不畏死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們所追求的榮光,而現在,他們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榮光。

……

林夕遙遙的對著劉學青躬身行禮。

這名重病著的雲秦文官,是他最值得尊敬的人物。

沒有這名文官的硬骨頭,他即便日夜兼程,也不可能來得及趕到這裡。所以他此刻的心裡很慶幸…因為在很多故事書裡,故事的重要人物,往往在有重要事情發生之後,會晚到一步,而他現在雖然趕得急切,但在這名可謂雲秦脊樑的文官的幫助下,卻總算及時趕到。

接著他對停下來的這些雲秦軍人和千葉關裡的許多軍人,行了一個軍禮,然後轉身,對著戴著暗紅色面罩的冷峻將領輕聲說道:“這裡交給我們,黑旗軍負責堵住神像軍就可以了。神像軍現在的神像不算多,我知道你們可以殺光神像軍,但我不想死太多人…至少不想讓我們的人死太多。神像軍我有更適合對付他們的時候…所以你們能不戰便不戰,只要攔住他們就可以。”

這名戴著暗紅色面罩的冷峻將領知道林夕從一開始的不知道自己來晚了沒有,到現在已經徹底看清了場間的形勢,且他絶對信任林夕的統領,所以他只是簡單的做了幾個手語,說出了幾個外人根本不明的音階,原本已經再次結成陣型的黑旗軍便馬上如潮水一般散開,先行退向一側的山林,然後順著山林,朝著山腳下的神像軍而去。

但這名戴著暗紅色面罩的冷峻將領卻是沒有動。

“你不去?”林夕看了他一眼,問道。

冷峻將領搖了搖頭,“我的戰場在這裡。”

林夕笑了笑,道:“這個煉獄山大長老是假的,最後那座巨輦裡也有一個厲害人物,只是不知道是另外一名煉獄山大長老,還是煉獄山掌教。”

他本身是各方眼中最重要的人物,而且一出現,便帶著一批世間從未真正出現過的妖異修行者,一下扭轉了局勢,一句話便讓重鎧騎軍和重鎧軍停止衝鋒,他此刻本身自有一股非凡威嚴,蓋過了場上所有人。

他這句話的聲音並不低,別說他身旁的這名冷峻將領,湛台淺唐和胡闢易,以及已經接近他身邊的高亞楠等人,就連遠處那些煉獄山神官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一時間,所有的煉獄山紅袍神官的身體都不由得往下一縮。

那座巨輦上黑煙和黑火中的煉獄山大長老,也明顯身體一僵,被許多人看了出來。

“這個煉獄山大長老是假的?什麼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林夕的身上,南宮未央卻是第一個出聲。她和林夕也已經十分默契,但此時她也根本不明白林夕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皮影戲你們都知道…這座巨輦上的煉獄山大長老,就只是一個皮影。”

林夕卻是壓低了聲音,只讓周圍的自己人聽到。

“他的真身依舊在他方才出來的那座巨輦裡,你朝著那座巨輦射一箭,就應該會明白。”

“池芒,你也可以讓這些煉獄山的人看看你的箭技了…你和凌涵聯手,射他一射!”

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林夕的身旁,還在劇烈喘氣著的秦惜月和姜笑依等人心中都是一凜,他們知道,正是林夕這些看似平靜和尋常的話語,卻往往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百餘名已經雙眼血紅,瘋狂的奴隷修行者拉扯著的巨輦上,那名煉獄山大長老身體扭動,不再僵硬,似乎要憤怒的咆哮起來。

看著在滾滾黑煙和黑火中,身上噴湧著可怖氣息的這道身影,邊凌涵和池芒怎麼都看不明白這條身影怎麼是一個皮影。

但邊凌涵自然不可能質疑林夕的任何話。

所以她沒有任何的猶豫,接過林夕遞到她手中的大黑,勾動三弦,並未用所有的力量,只是用足夠震開那座巨輦的長幡的力量,射出了一箭。

神像軍還在山腳下。

儀仗軍和護衛軍被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池粟和池珊兩人就輕易的放翻在地。

千葉關裡的重鎧軍和重騎停止了衝鋒,所以此時千葉關外的戰場,卻顯得分外的安靜和空曠,所以邊凌涵的出箭,便顯得分外的清晰。

一道黑光,繞著很大的弧線,越過許多紅袍神官的頭頂,準確無誤的落到了那座頂部寶蓋已經掀飛出去的巨輦上。

因為不是要射任何快速移動的修行者,只是射這樣一個龐大的目標,所以即便大黑難以掌控,此時的這一箭對於邊凌涵而言也很輕鬆。

她這樣輕鬆的一箭,對於內裡的修行者而言,卻極難防範。

因為大黑的特性,便是在修行者的感知裡都是一片黑夜,唯有在真正臨身的時候,才能夠最終確定這道箭光是落在哪裡,不可能提前攔截。

寶蓋掀飛,長幡散落,已經有些間隙,看上去內裡似乎根本沒有任何人影的這座巨輦中,陡然發出了一聲極其驚怒的聲音。

在箭光真正接觸到這些黑色長幡之前,這些沉重如鐵的厚實黑色長幡便因為內裡這人的震怒和不解而往外飄蕩起來。

這些長幡隨著轟然的氣浪往外飄蕩起來之後,依舊沒有看到任何的人影,讓人產生了一種異常詭異的感覺。

然後這些長幡在元氣的對撞中,被破碎的箭光撕裂,一片片的飛舞墜落。

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

在一條從中斷裂的長幡背後,有一個蒼老的身影。

這是一名眼若鬼火,滿頭白髮遮住了大半面目,雙手如乾枯雞爪一樣,但身穿著一件佈滿驚人數量符文的煉獄山黑長袍的老人。

最為可怖的是,他的身體極瘦極薄,薄得就像一層牛皮紙。

所以他先前貼在這條長幡的背後,即便已經可以看清巨輦中所有的東西,都根本沒有看到他的存在。

林夕說外面那條散發著黑煙和黑火的高大身影只是他控制的一個皮影,然而現在所有人都覺得,他的這真身,才真是像一個皮影。

整個煉獄山,不算後來被煉獄山掌教看重而提升的張平,先前一共有六名煉獄山大長老。

這六名煉獄大長老都是和聞人蒼月一樣,足以滅殺一切普通聖師的存在,是煉獄山掌教真正看重的,平時捨不得動用的力量,甚至在對付李苦時,他都將這六名煉獄山大長老保護得很好。

在煉獄山裡,等級也是比世間任何地方都要嚴苛。

所以被煉獄山掌教廢掉的那名煉獄山大長老,便第一個被派出來戰鬥,接下來,自然是地位越高,對敵實力越強的大長老,越晚露面,越晚出手。

而現在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已經是先前六名中的倒數第二個。

他本來有比前面那些煉獄山大長老有著更驚人的秘密,即便是再厲害的對手,將攻擊的力量放在他的那條皮影上,也根本無法對他的真身造成實質性的損傷,他完全可以藉此殺掉許多強大的修行者。

然而他現在這種最深的秘密,竟然就這樣被林夕直接點破了。

這就像是深藏在底|褲裡的秘密,被林夕直接一把扯下,暴露在了所有人眼前。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怎麼可能不憤怒?

然而這滔天的憤怒裡面,卻還夾雜著深深的恐懼。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此刻憤怒的咆哮著,卻都有些不敢直視林夕平靜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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