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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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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2 01:05:41
第十五卷:將神 第七十二章 仇恨

“你不要忘記,你至少是雲秦人。”

“你堅持你所認為的道,一心修行,所以今日才有這樣的成就,你覺得欠了長孫錦瑟一個人情,準備順便還他一個人情,然而你生在中州市井街巷之中,生你養你的都是雲秦人,你飲的每一滴水,吃的每一粒米…你能成為修行者,都和雲秦有關。你這一生,都深深的刻著雲秦的烙印。沒有雲秦,沒有中州城裡面的那些人們,便永遠都不會有你的今天,你欠了那麼多雲秦人的情,你便不想著還?”

“你一定想要殺死我,至少也和我們一起先殺死了煉獄山掌教再說。我們可以先聯手殺死他,然後再決一生死。”

林夕沒有停止說話,他並不奢望自己的這些話語能夠打動倪鶴年,因為他很清楚倪鶴年和煉獄山掌教這種階層的人物,腦海中的想法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理解,他只是因為虛弱到了極點,生怕自己不堅持著說話,精神略有鬆懈,便會直接昏死過去。

然而他此時面容和眼眸裡的痛苦,卻又不只是因為自己身體的極度不適,還因為他必須捨棄某些對於他和學院而言極其重要的東西,他的確想到了一樣還可以倚仗的力量,只是這股力量殺死任何聖師都沒有問題,能否殺死大聖師,卻還是未知之數,最為關鍵的是,這件事只有他才有可能做到,他必須設法恢復一些力量才有可能做到。

倪鶴年渾濁的目光中泛起了許多異樣的色彩。

這種色彩就像中州城裡清晨某片芭蕉林中的水氣,又像夕陽落山後某條白牆黑瓦的小巷裡挑起的燈籠火光。

誰都可以看出倪鶴年不是個戀舊的人,但所有人也看得出,在倪鶴年為自己鋪就的人生道路的盡頭,他也不免想起了自己一生裡很多難忘的時光。

所有的人都隱約覺得可能會出現轉機,所以此時就連呼吸聲都似乎全部停頓了,唯有林夕的輕咳聲。

倪鶴年在感懷中陷入沉默。

他考慮了很久,然後才抬起了頭。

讓所有青鸞學院這一方的人一顆心瞬間跌入谷底的是,倪鶴年搖了搖頭,“我承認你說的有些道理,然而你給我的感覺卻更加危險,所以我依舊會試著先殺死你。”

“你是在故意玩我麼!”

徐生沫幾乎是氣急敗壞般叫喊了起來,沒有人會認為倪鶴年是在故意玩弄他什麼,然而他覺得倪鶴年這種有些被說動的情形下,卻是又斷然拒絶,而且還是在見到了林夕讓池雨音展露出新的隱匿力量後,依舊做出同樣的決定,簡直就是在故意玩弄他們的感情。

“倪鶴年,你的腦袋裏裝著的都是糞便,難道你小時候是被雲秦人用糞便喂養大的?所以要在這種時候來報復雲秦麼?”

徐生沫罵得極其怨毒,極其刻薄。

但是他難聽的叫罵聲卻是又突然頓住。

不是因為這時倪鶴年要出手對付他,而是一側的山林中,突然又顯現出了一抹熟悉的黑色。

徐生沫的眼睛霎時亮了,然而卻又更加失望透頂,差點一口氣不順,直接憋得昏死過去。‘

那種熟悉的黑色,是青鸞學院的顏色,他以為來了什麼新的救星。

然而此時出現的,卻並非是學院什麼他都不知道的強者,而是一名和邊凌涵等人差不多同樣年紀,而且似乎更要瘦弱一些的女學生。

這名瘦弱的,看上去甚至有些拘謹的青鸞學院女學生是艾綺蘭。

除了林夕等人之外,在場其餘的修行者都不知道這名突然出現的青鸞女學生的名字。

只是從她身上可以將她的頭都兜住,且黑色的色彩似乎在不停流動的奇特黑袍,許多人猜測出她便是在先前東景陵的一些戰役裡出現過的青鸞學院這一代守夜者。

守夜者應該始終潛伏在暗地裡。

但看著這名瘦弱的青鸞女學生不發一言的低頭走到林夕的面前,然後依舊不發出任何聲音的倔強站立在林夕身前,看著倪鶴年,所有人便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以她的修為,不管是隱匿著偷襲,還是光明正大的站出來,對於倪鶴年此時的實力而言,都根本沒有什麼兩樣。

她只是想表達一個意思:倪鶴年要殺林夕,便只有從她的屍體上跨過去。

…...

場間又似乎安靜了數分。

煉獄山的那些紅袍神官們的眼神都變得更加複雜。

從一開始,林夕就不是憑藉著自己個人的戰力在對抗煉獄山掌教,尤其在各種想像不到的力量疊出之後…艾綺蘭此時這樣的舉動,至少讓他們所有人感覺林夕身邊的不可知因素,又多了一個。

“叮…”

就在此時,壓抑而沉寂的山道上,突然響起了一聲異常清脆好聽的聲音,這一聲聲音,就像是中州城裡一些屋簷上掛著的風鈴的聲音,然而在下一刻,許多人都感覺到了耳膜的刺痛,感覺到這聲音裡,似乎夾雜著刀鋒。

倪鶴年原本已經變得冷漠的目光裡又閃現出了異樣的神色。

這聲音是從秦惜月的手上發出。

通過這聲音,他響起了在中州城裡和鐘城以及夜鶯的一戰。

也就是這聲音,讓他感覺到了艾綺蘭和秦惜月此時表達的還有更多的含義。

“你們想為你們的老師報仇?”

想到那些帶給自己一些意外,但又無一例外被自己擊敗的強大對手,他忍不住驕傲的冷笑了起來:“用這種陪葬的方式?”

“還是你認為夜鶯曾經成功的阻止過我殺死鐘城,你就覺得你和夜鶯一樣能夠阻止我殺死林夕?”倪鶴年很享受此時的美好,享受煉獄山掌教不久前享受著的無敵,所以他接著看著秦惜月微諷道:“你不要忘記…”

他原本是想說,你不要忘記,若是沒有中州城裡的其它老人,沒有宇化家的人,即便是夜鶯也依舊不可能帶著鐘城逃離中州城。然而他的這句話,卻是驟然中斷。

因為就在此時,又一個身穿黑袍的人,從千葉關裡走了出來。

這同樣是一個身材很瘦小的青鸞年輕學生,因為和林夕等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面,所以林夕等人第一眼便覺得陌生,然而這名瘦小的青鸞學生一頭金黃色的頭髮,卻還是讓林夕等人在一個失神之後便想起了這人是誰。

“宇化無極!”

邊凌涵忍不住發出了失聲的驚呼。

……

那場和雷霆學院的對決,即便是這些年輕人告別無憂的青春,面臨殘酷戰爭的起始,但的確已經相隔得太過遙遠。

那時的雷霆學院還是鼎盛,但現在雷霆學院和仙一學院都幾乎不復存在,所以參加過那一次對決的人,也已經極少會想起在那場對決裡重創之後,便消失在他們世界裡的宇化無極。

林夕看著這名曾經斥責他們貪圖享受,沒有信仰的同學,想到那飄雪山嶺中的那場對決,他的心中有些溫暖,但想到此時並不是可以懷戀過往的時候,他便更加痛苦的輕咳了起來。

“你不用出來陪著我們一起死。”他沒有多想,便下意識的看著走近的宇化無極說道:“我雖然救過你,但你們宇化家保護我的家人,早就已經扯平。”

“我不是為了要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和前幾年相比,宇化無極的樣貌並沒有什麼改變,但他看著林夕,卻早已不再是看不起,不屑為伍的神情,而是充滿了真正的尊敬。

他對著林夕說了這一句,看著若有所思的倪鶴年,肅然道:“我出來是因為我是青鸞學院的人,還因為我也要為我宇化家的人報仇。”

因為極度虛弱而腦袋不像平時一樣清晰的林夕有些反應了過來,他想到既然宇化家的人出現,又怎麼會只出現一名宇化無極…再加上此時宇化無極的話語,他驟然想到了某個可能:“你說什麼?”他的身體猛然一顫,渾身的肌肉因為他這一下反應而近乎都要抽搐起來。

“他殺死了祭司殿的所有人,在來這裡之前。”

宇化無極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出,說道。

所有人的呼吸又是猛的一頓。

高亞楠原本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雪白。

“只是因為不想讓祭司殿的人趕來參與這一戰,所以你就殺死了祭司殿所有的人?”她看著倪鶴年,厲喝了起來,渾身都因為憤怒而顫抖起來。

徐生沫的雙手也異常的冰冷,在佟韋的那一箭射出之後,還無法殺死煉獄山掌教之後,他就已經開始在心裡痛罵那些祭司殿的老人,因為他覺得以那些祭司殿的老人的實力,只要來到這戰場上,也依舊可以起到一些決定性的作用,而現在,他才知道那些祭司殿的老人為什麼一個都沒有出現在這裡。

他都已經無法再罵倪鶴年,因為他實在已經想不到用什麼樣的語句來罵倪鶴年。

此時,千葉關內的一些雲秦官員和大莽官員之中的修行者心中卻是更加寒冷,因為宇化無極說出的這句話,讓他們想到另外一個事實。即便倪鶴年只要動用聖階之上的力量,就必定會爆體而亡,但既使他一直將力量壓制在聖階和人對敵,他的感知卻是大聖師的感知,他身體的反應和出手的速度,依舊超越所有聖階,他體內魂力的總量,也遠遠的超越聖師。

所以現在的倪鶴年和煉獄山掌教,依舊是聖階之中無敵的,除非必須逼他們動用超過聖階的力量。

“噗!”

林夕咳出了鮮血。

想到那些曾和自己接觸過的祭司院老人,他的心中充斥著的,已經不是無法和倪鶴年這種想法不正常的怪物無法溝通的無奈,而是充滿了無窮的怒火和殺意。

“我希望你學到了祭司殿的光明。”咳著血的林夕艱難喘息著,對著宇化無極道:“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沒有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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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2 01:06:00
第十五卷:將神 第七十三章 將神一擊
  
  “我學到了祭司殿的光明。”
  
宇化無極的聲音,就像天籟一般響起。
  
雖然其中根本沒有任何的停留,但林夕卻只覺得好像隔了幾個世紀那麼遙遠。
  
他屏著的一口氣驟然一鬆,渾身又是一身虛汗,他的視線都已經開始模糊,甚至看不清身旁的宇化無極,但是他的聲音卻再次變得平靜而肅冷:“那我們就可以試著殺殺他們了。”
  
南宮未央此時也不明白林夕到底在想什麼。
  
“對我施展光明。”正因為想不明白,她便決定採用自己可行的方法,對著宇化無極說道。
  
“必須由我來。”林夕盡量調勻著自己的呼吸,輕輕的搖了搖頭,“你最多拼死一個倪鶴年或者煉獄山掌教,最終沒有什麼用處。”
  
南宮未央皺起了眉頭,但當林夕很肯定時,她卻從來不會和林夕爭辯什麼,所以她看了宇化無極一樣,示意他聽林夕的話。
  
宇化無極也沒有再說什麼,他開始發光。
  
一絲絲純淨而耀眼到了極點的光線,從他的身上湧出,落在林夕的身上。
  
他身上的氣機開始迅速的衰弱,而林夕身上的氣機,開始迅速的旺盛,這就像是一場生命的接力。
  
  ……
  
在倪鶴年和林夕開始談話之後,巨輦上的煉獄山掌教就一直保持著沉默,就像一名被忽略的看客。
  
然而就在宇化無極的身上發出光明的瞬間,他卻往後跨出了一步。
  
只是一步,他威嚴的身軀就好像化成了一縷清風,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巨輦後方數十步外。
  
像他這種存在,即便只是做一名沉默的看客,也依舊對這個世間有著實質性的掌控。倪鶴年在這段時間裡還未出手,最重要的一點原因,也是因為他的沉默。
  
倪鶴年也必須擔心在朝著林夕等人出手的瞬間,遭遇他的偷襲。
  
他的沉默和不動,便是此刻製衡三方的力量。
  
現在他的退,便是表明了態度,讓倪鶴年不必再擔心同時面對他的威脅,而他的這一退,無形之中也操控了倪鶴年和林夕等人這一戰的開始。
  
  ……
  
煉獄山掌教退,倪鶴年卻是不動。
  
但他站立在山道上不動,卻並不代表著他不戰。
  
他不動,只是因為在他還是中州城裡一名給真正的大人物提鞋都不配的低階修行者時,他就看過第一次進入中州城的張院長和中州城中無數強者的戰鬥。
  
所以他很清楚,像張院長和林夕這種將神,出手時機和應變的把握比任何修行者都要精準,所以面對將神,最好的方式反而是以不變應萬變,全力感知,等待著將神一擊的來臨。
  
  “你們都退遠一些。”
  
林夕的身體在閃閃發光,他的目光聚集在倪鶴年的身上,卻是先行說了這一句,然後又轉頭看著身旁的池雨音,道:“你什麼都不要管…我只要你用這七顆寶石。”
  
林夕這兩句話的意思,顯然是讓高亞楠和南宮未央等所有人離開,只要讓池雨音留在他身邊幫他防禦。
  
  一時沒有人退。
  
因為所有的人都開始懷疑林夕是不是要用什麼自殺性的手段。
  
“放心,我是要試著殺他們,而不是要自殺。”林夕看著高亞楠的眼睛,認真的說了這一句。
  
高亞楠無疑是最了解林夕的人,看著林夕的目光,她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飛快轉身,往著千葉關中退去。
  
南宮未央的眉頭微蹙,但也不再猶豫,跟著高亞楠轉身退走。
  
她們一退,除了池雨音之外的所有人,全部如潮水般往後退卻。
  
  倪鶴年皺了皺眉頭。
  
他抬起了頭,身外的空氣瞬間變得絕對的平靜,就好像變成了一塊玻璃,然後他遠遠的看了高亞楠一眼。
  
林夕卻笑了起來,微嘲道:“倪大供奉,虛招這種東西,對我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
  
說完這句話,他便將身前的大黑,朝著前方拋了出去。
  
倪鶴年本來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林夕的這一個動作,卻讓他和遠處的煉獄山掌教都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在拋出大黑的同時,他的手中也開始發出純淨的光線,形成了耀眼的光明光束。
  
最耀眼的光亮和大黑最深沉的黑形成了耀眼的反差。
  
難道絕對的光明落在最深沉的黑上面,還能激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這一瞬間倪鶴年和煉獄山掌教都感到了不解。
  
但幾乎​​同時,他們發現從林夕手中噴湧而出的光束裡還有別的東西。
  
那是一截邊緣很鋒利的天藍色晶石。
  
煉獄山掌教想到了某種可能,他比倪鶴年更早的反應了過來,他發出了一聲驚惶的低嘯,整個身體好像折斷一樣,往下倒去,體內的魂力從他的足底源源不斷的噴湧而出,使得他的身體開始急劇的加速,要貼著地面平飛出去。
  
倪鶴年只是比煉獄山掌教略晚一些感​​覺到了致命的威脅,但他同樣清楚,大黑就在林夕的面前不遠處,而且此刻距離林夕的光明只有數尺的距離,林夕發出的光束速度又是極快,所以這世上任何人都來不及阻止林夕發出的光束撞上大黑,包括包裹著的那截天藍色晶石。
  
在這唯有大聖師才能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才能有所判斷的極短時間裡,倪鶴年做出了和煉獄山掌教截然不同的應對,他沒有將自己的全部力量放在往後逃離或是閃避上,他依舊站立在原地不動,體內的魂力,卻是不停的析出,一層層的在他身前凝聚。
  
  ……
  
天藍色的晶石隨著光束一齊衝擊在了大黑上,天藍色晶石的邊緣切割在了大黑的三根弓弦上。
  
三根黑色的弓弦毫無聲息的斷裂了開來。
  
弓弦上震顫而出的幾縷氣息,使得堅硬的天藍色晶石直接崩裂成無數細小的碎片。
  
斷裂的弓弦還在空中收縮飛舞,然而琴身上卻已經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裂紋。
  
  就好像一個星球陡然崩解。
  
一條條黑色的光華,從這些裂紋中衝出。
  
黑色本身就是最深沉,最吸光亮的色彩,然而這些黑色的光華,卻似乎比林夕發出的光明還要明亮。
  
  ……
  
  煉獄山掌教無比的驚惶。
  
他沒有時間去想林夕為什麼敢這麼做,為什麼知道大黑損毀時會發出毀滅性的力量,他只是想逃得更快​​一些。
  
他甚至張開了雙手,想要抓住後方地上兩尊被他擊潰的獨輪金屬傀儡,擋在他的身前。
  
然而從大黑的裂紋中射出的這些黑色光華,卻是比他魂力噴湧的速度還要快。
  
他的身體幾乎才剛剛完成徹底的加速,在空氣中化成普通的修行者難以感知的流影,然而一條黑色光華,就已經落到了他的身上。
  
  大黑還在噴射著這些黑色光華。
  
這條黑色光華的一頭還連在大黑上,所以這一條黑色光華顯得極其的長,就像一條長達數里的長劍,掃過了他的身體。
  
黑色光華掃落在他胸口的瞬間,將他不可置信的面容映得明亮而漆黑,然後他的身體被斜著掃成兩段,在這條黑色光華切斷他身體的最後時光,他在恐懼和不可置信中有了一絲猶豫,想要以真正的大聖師之力抗衡,身體上出現了無數裂紋。
  
然而這樣的猶豫,只是讓他下面半截身體發出了恐怖的轟鳴,碎裂成了無數細小的碎塊,伴隨著無數飛灰,像流星一般飛射而出!
  
  ……
  
有一條黑色光華也更早一些掃向了倪鶴年。
  
倪鶴年釋放的魂力在他身前構築而成的一道道屏障散發著深黃色的色彩,就像一層層琥珀在這條黑色光華的面前紛紛裂解。
  
在黑色光華掃碎所有這些深黃色屏障,就將切入他身體的一剎那,他的身體就好像變成了一個佈滿無數孔洞的篩子,無窮無盡般的冰寒力量,從他的肌膚上,血肉中,狂湧了出來。
  
在進階大聖師之後,他知道自己只能真正出手一次,所以憑藉著和那名沒有雙腿的煉獄山大長老一戰中得到的感悟,他即便沒有周首輔和高亞楠的天賦,然而卻硬生生的吸納了無數冰寒元氣於體內,將自己徹底變成了一個蘊含難以想像的冰寒力量的冰人。
  
  這也就像是融魂。
  
所不同的是,融魂得到的力量和魂力相輔相生,而他吸納的力量,卻是硬生生的壓在魂力之中,只是像在自己的身體裡,硬生生的埋了一柄劍。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沒有親眼見到李苦和聞人蒼月的一些戰鬥,但他卻似乎從那些戰鬥的傳聞裡,便也得到了一些感悟。
  
他的確是雲秦歷史上的真正修行天才。
  
此刻,原本他只是為了加強出手一擊的威力,原本準備用來對付煉獄山掌教火焰,相當於他生命的元氣和力量,被他毫不留情的從體內逼出,迎向這一條黑色光華。
  
  “嗤!”
  
這一條黑色光華有數十米長的一段,竟然直接變成雪白,被冰雪硬生生的凍結、阻擋在空中,然後這條黑色光華,竟然被他體內冒出的力量,從中截斷,崩散在空中。
  
然而與此同時,倪鶴年的身上,也佈滿了數十道深深的,如同揮劍砍過一般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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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將神 第七十四章 這一年的彩虹

一條血箭從池雨音的口中噴湧而出。

在林夕往前扔出大黑的瞬間,得到林夕提醒的她就已經不顧性命的將自己的魂力以超越極限的速度貫入七顆寶石之中。

她是已經十分接近聖階的修行者,像她這樣的一個修行者不顧性命的拚命噴湧魂力,即便只是貫入普通的魂兵之中,激發的力量也十分驚人,更不用說是這七顆蘊含著古修行者世界的力量的寶石。

這一口鮮血,是她過分動用魂力損傷內臟所導致。

然而在下一刻,她也根本來不及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七顆寶石散發出來的光符形成的綠色光幕,直接碎成了無數綠色螢火蟲一樣的流光,她和林夕所在的空間,彷彿被一個無比巨大的神錘猛敲了一記,她和林夕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震飛出去!七顆寶石也隨著她和林夕,往後飛散而出。

……

在倪鶴年的身上出現數十條深深的,如同被利劍切入一般的裂痕時,林夕和池雨音的身體隨著無數碎裂的淡綠色螢光在往後倒飛,煉獄山掌教的上半截身體,也像一塊拋飛在空中的朽木,沒有落地。

大黑還在繼續開裂,那些裂縫裡的黑色光華,還在繼續湧出。

有許多黑色光華,衝上了上方的天穹,同樣也有許多黑色光華,掃入了煉獄山的人群裡。

上方高空裡的雲彩,被一道道黑色光華上震盪而出的磅礡氣息徹底震得無影無蹤,一圈圈特別耀眼的天光,從空中罩落下來。

地面上,所有被黑色光華掃中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們,並沒有像煉獄山掌教一樣被掃成兩截,而是整個身體直接變成了飛灰。

……

大黑徹底的崩裂,自己也化成一片片蝴蝶般的飛灰,弓身中射出的黑色光華,也開始消隱。

“噗!”

倪鶴年身上數十條深入內裡的裂口中,同時噴出夾雜著無數碎礫的氣流,他的身體猛的一震,一時無法動作。

“啪!”

煉獄山掌教的半截身體重重落地。

他的絶大部分力量都聚集在下半身,且已經隨著下半身的崩碎而消失。

此時墜落在地,他剩餘的力量,也開始從他的身體中沁流出去,消散在天地之間。

除了煉獄山掌教和倪鶴年,所有的人在這樣一個極為短暫的片段裡都根本來不及反應和思索,等到煉獄山掌教的半截身體落地,所有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們才開始感覺到無比的恐懼,才開始發出驚駭的尖叫,才發現原本站立在自己身旁的許多人已經徹底消失了。

然後他們才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然後他們變得更為恐懼,恐懼得許多人都根本站不穩,坐倒在地上拚命的發抖。

這種恐懼來自煉獄山掌教被擊倒,還來自於,他們想到方才自己根本來不及躲閃,那些消失的人,是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來不及思考,就被落到身上的黑色光華掃成了飛灰,而他們此刻還能活著,只是因為那些黑色光華正好沒有落到他們的身上,否則站著的就是他們身旁的人,而消失的就是他們。

池雨音重重落地。

在身體和堅硬的地面衝撞,一口逆血再次從她的口中噴湧而出之後,她才終於能夠恢復呼吸,她劇烈的喘息著,也才開始從腦海裡的一些破碎畫面中,回想出了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夕自毀了青鸞學院的傳奇神兵大黑!

碎裂的大黑散發出了無數帶著恐怖威力的黑色光華。

只是有一道黑色光華從她和林夕的身周掠過,一絲的碰撞,就擊潰了她不惜代價激發的七顆寶石的力量。

林夕呢?!

林夕怎麼樣!

這個時候,她有些明白了林夕為什麼要讓她到這種時候才動用這七顆寶石的力量。

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做到好好護住林夕!

反應了過來的池雨音發瘋般的轉過身去,然後她看到了落在自己身旁不遠處一動不動的林夕。

她的整個身體都僵住了。

然而就在這一刻,“赫”的一聲,林夕的整個身體猛然扭動了起來,然後開始劇烈的咳嗽,似乎要將整個肺都咳出來。

林夕的樣子極其的痛苦,然而池雨音卻是像一個瘋女人一樣笑了起來,笑得她也開始劇烈的咳嗽,也似乎要將整個肺都咳出來。

林夕還活著,而且咳得很有力,這對於她而言,便是這世上最好的訊息。

……

千葉關內外的所有人都從巨大的震撼裡醒來。

更多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像個瘋子一樣叫喊了起來。

已經真正世間無敵的煉獄山掌教只剩下了半截身體,而且這半截身體的力量和生命,也在快速的流出身體,化為虛無。

倪鶴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他的身體只要一動,就會徹底崩塌。

所有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少掉了三分之二,此刻只有二十餘名活著的煉獄山神官,站在佈滿溝壑的山道上。

千葉關上方的天空都似乎被衝破了,明亮的光柱像夢幻一樣,垂落下來,照耀得山道上的一切都分外的晃眼。

絶大多數人都震駭到麻木。

他們渾身發麻的看著這副他們一生都不會忘記的畫面,他們開始又發現一個事實。

在林夕自毀大黑的瞬間,大黑綻放道上百道黑色光華,這些黑色光華就像怒放的花瓣一樣,朝著四面八方綻放,然後化成長達上千米的狹長黑劍,一路掃去。

三分之二的煉獄山中人,在這一擊中死去。

就連無敵的煉獄山掌教,也正在死去。

然而林夕沒有死。

池雨音沒有死。

就連他身後的青鸞學院的修行者們,也一個都沒有死。

同樣有黑色光華從他們的身周掠過,然而卻沒有一道真正落到這些人的身上。

林夕是怎麼做到的?他怎麼可能做到!

所有的一切不可置信,不可思議,最後沉甸甸的充斥這些人麻木的腦海的,唯有兩個字:“將神!”

……

林夕真恨不得將自己的肺都咳出來,他覺得這樣都會好受一些。

因為只有他才知道這短短的一息時間,他卻已經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個來回。

虛弱到了極點的感覺還未從他的身體裡消失,極度的疲憊又已經如無數隻螞蟻在他體內穿行。

只是他同時又覺得快意。

哪怕學院永遠失去了這樣一件具有特殊意義的魂兵,但這件魂兵代表著的本身就是將神…而且用這樣的一件魂兵,除去兩名青鸞學院最可怕的敵人,在他看來,十分值得。

一道純淨的光束從他的背後射來,沁入他的身體。

這道純淨的光明是搖搖欲墜的宇化無極發出。

宇化無極本身也已經到了極限,再發光明,自己恐怕就會死去,然而此刻擔心林夕的傷勢,他卻還是強撐著發出了光明。

林夕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扭頭看到了朝著自己狂奔而來的艾綺蘭和秦惜月等人,看到搖搖欲墜的宇化無極,他便搖了搖頭,反而抬手發出了一束更為明亮的光明,落在了宇化無極的身上。

他是看出自己的身體實際狀況還要比宇化無極好一些,害怕宇化無極死去,才馬上做出了這樣的反應,但這樣的反應卻造成了兩個人用光明互相照耀,他就覺得有些好笑。

再想到若是中州城裡的雲秦皇帝得知這裡的一場盛宴的最終結果,他就真的忍不住笑了起來。

林夕在分外明亮的陽光下,笑得分外的燦爛,令人分外的心動。

……

所有還活著的煉獄山紅袍神官都渾身顫抖著,開始無意識的後退著。

有些坐倒在地上的煉獄山紅袍神官甚至爬不起來,雙腳不停的蹬踢著地面,拚命的將自己往後退。

一名煉獄山紅袍神官在踉踉蹌蹌的倒退中踩到了什麼東西。

他往自己的腳下望去,然後他的身體好像被雷電劈中,他的大腦空白到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麼情緒。

他此刻踩到的,不是什麼破碎的衣物和鎧甲,而是煉獄山掌教的身體。

這名失魂落魄的煉獄山紅袍神官,竟然不小心,踩到了平日裡連看都不敢看一眼的煉獄山掌教的身上。

這是讓人忍不住想發笑,而又根本笑不出來的畫面。

然而此時,煉獄山掌教卻並沒有任何的憤怒,在他生命的最後盡頭,他只是有些茫然的想起了自己一生中許多的片段,“我用了一生的時間…居然還是敗在了青鸞學院的手裡?居然還是死在了將神的手裡?”

“為什麼?”

他痛苦的問道。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在他問出最後的這一句話的瞬間,他的這半截身體裡剩餘的力量,也徹底流淌乾淨,然後他的身體像沙化般碎裂,變成了一堆藍黑色的灰燼。

那名大腦空白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就踩在了這一堆灰上。

倪鶴年在此時抬起了頭。

他身上那些如被利劍切入的裂痕上出現了白色的冰雪,他終於鎮壓住了自己體內崩亂的元氣,阻止了自己身體的裂解,他依舊還可以戰鬥。

然而就在此時,一條顯得異常倔強的身影和一條顯得異常美麗的身影,卻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

一聲滄然的聲音響起,就像中州城的深巷裡,有夜鶯在歡快的呢喃,有鮮花在吐露著芬芳,有豪客放下了酒壺,用手指在彈著刀鋒。

倪鶴年身上這許多裂紋中的冰雪中驟然響起了許多輕微的哢嚓聲。

他的臉色大變。

就在他想要前行,但又臉色大變,不得不重新停住的這一瞬間。

一團濃濃的黑霧,將他籠罩在內。

無數細碎的聲音響起,好像有無數蛇在地底遊走。

倪鶴年很熟悉這種聲音,他知道這是暗祭司的何種手段,他體內的魂力依舊不是這兩名青鸞年輕女學生所能相比的,然而在此時,夜鶯傳授給秦惜月的音震之法,卻正是他此刻身體的剋星。

他必須控制自己體內魂力的破碎和蔓延,他無法動作。

他感到了無盡的悲哀。

他想要的人生道路的最後盡頭,不是這樣的,他應該在最光輝的時候落幕,擊敗將神,擊敗煉獄山的最高存在。

然而他卻成了一名幾乎沒有什麼出手機會,就要死去的大聖師。

在這無盡的悲哀裡,他又想到了林夕的話,他又想到了成就自己的,正是雲秦的那一名名曾經教導過自己,或者和自己為敵的強大修行者。而自己最後,卻還是死在這些修行者的弟子手裡。

成也雲秦,敗也雲秦。

倪鶴年不甘心的發出了一聲厲嘯,往前跨出了一步。

無數從地下湧出的金屬長鞭,刺透了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也同時崩解,變成了無數冰渣飛散。

冰渣中最為細微的顆粒融化成細微的水珠,在元氣的衝撞中破碎得更細,在明亮的陽光照耀下,千葉關的山道前出現了一道美麗的彩虹。

艾綺蘭和秦惜月就站在這一道美麗的彩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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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將神 第七十五章 盛宴之暮

這是林夕這一生裡,或者說他所經歷的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世間裡,見過的最美麗的彩虹。

他知道自己一定會永遠記住這副畫面。

他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有意義,更為重要的是,姜鈺兒、李開雲…他的這些同學們,朋友們的犧牲,也變得更有意義。

所有還活著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全部停頓在這樣的彩虹下,他們都不敢前進,也不敢再向後退,就像被上天拋棄的孩子一樣,絶望、抽搐、哭泣,蜷縮在地。

這些煉獄山的紅袍神官平日裡把自己看成超出人間的神魔,但他們在煉獄山大長老和煉獄山掌教這樣的人物面前,心中卻實又無比的卑微,他們被馴成了煉獄山掌教御下的螻蟻,靠著煉獄山掌教的恩澤生存,他們又將煉獄山大長老和煉獄山掌教看成真正的神魔,他們只是戰戰兢兢的活在煉獄山中的信徒。他們的內心本來便扭曲,現在煉獄山掌教都已經痛苦的死去,他們脆弱的就根本連普通人都不如。

而且他們的後方,還有看上去像雜軍,然而卻是天下最強的軍隊,龍蛇黑旗軍。

和神像軍對峙著的黑旗軍同樣也扼守住了他們下山的道路,他們也根本無路可退。

那名獵戶裝束的黑旗軍背上的女嬰也睜大了眼睛,好奇的看著美麗絢爛的彩虹,她也很高興,露出了燦爛甜美的笑容。

所有的黑旗軍人,依舊在等待著來自林夕的命令。

所有騎坐在巨大白色神像身上的神像軍士,面色也變得極其的蒼白,握著兵刃的雙手也開始不停的震顫,身上的金甲,隨著他們的震顫而發出一圈圈無法掩飾的閃光。

他們知道,這一場盛宴已經落幕,隨著煉獄山掌教和倪鶴年的死去,他們這股原本舉足輕重的力量,現在已經屬於可有可無的存在。

林夕也很清楚,只要他發出命令,這支神像軍必定會被黑旗軍全部殺死,他抬起了手,然而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太多的飛灰,太多的鮮血和屍體,他太過於疲憊,為了幾個大人物的意願,今天已經死去了太多不該死的人,而且他知道只要他發出命令,這支神像軍雖然會被徹底剿滅,但黑旗軍同樣也會死不少人。

在倪鶴年和煉獄山掌教死後,他和青鸞學院已經隨時可以對付這支神像軍,所以他覺得這場盛會是應該結束了,至少在今天,他不想再殺人,不想在看到很多人死去。

所以他舉起了手,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軍令,只是疲憊的在空中揮了揮,“讓他們走吧。”

神像軍裡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此刻連倪鶴年和煉獄山掌教這樣的人物都已經敗亡,他們沒有資格發出什麼聲音,也沒有人會在乎他們的聲音。

在他們所有人垂下頭,白色神像開始轉身之時,林夕又發出了一聲輕嘆:“我今後不想再看到你們。”

這是規勸,同樣也是最嚴厲的警告。

所有還活著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們連呼吸聲都不敢再發出,他們開始等待林夕的審判。

“我會把你們交給湛台淺唐處置。”

林夕想了想,看著這些煉獄山紅袍神官們,然後說道:“我想你們應該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所有這些煉獄山紅袍神官都聽出了林夕不會殺死自己,然而他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但在沉寂了數十息的時間後,他們裡面終於有人想明白了自己要做什麼。

一名煉獄山紅袍神官跪了下來,對著湛台淺唐行大禮。

他頭上的尖頂高帽在叩首之時掉了下來,但這名煉獄山紅袍神官卻已不敢再伸手去撿。

見到這名煉獄山神官的舉動,其餘的煉獄山紅袍神官終於也明白了他們並不是真正的神魔,從今天開始,他們必須對人世間臣服,他們不能再肆意的奴役大莽的百姓,而必須為大莽而效力。

……

再沒有戰鬥發生。

千葉關裡,從煉獄山掌教到來之後,便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大莽皇帝也依舊不敢起身。

他最大的奢求只是能夠活著,現在他還活著,便根本不敢再奢求自己還能夠坐到那張龍椅上。

他此時甚至還有一絲慶幸,還有一絲幸災樂禍。

因為他想到了這世間另外一個皇帝,一個和自己相比,擁有更高的真正權力的皇帝。

他很清楚,隨著這場盛會的結束,又一個新的時代來臨。

從青鸞學院夏副院長去世之後,張院長的時代便開始終結,變成了煉獄山和煉獄山掌教的時代。

然而煉獄山掌教的時代,卻是無比的短暫,只是剛讓人看到,便已終結,現在,是新的將神時代。

中州皇城裡那名擁有最高權勢的帝王,比自己輸得還慘。

……

大莽皇帝的身後,隔著一張黑色的長桌,便是一身盛裝的劉學青。

劉學青的面前,是那份雲秦和大莽停戰的盟書。

這一場盛會,顯然以青鸞學院的最終勝利而落幕,他為林夕拖到了足夠的時間,所以他和林夕一樣,也是這一戰最大的功臣,然而此時,他的心中卻沒有任何的欣喜。

他不想青鸞學院亡,不想雲秦的精神亡,所以他權衡再三,最後還是聽從了自己內心深處發出的聲音,選擇了幫助青鸞學院。

因為過度的壓力和勞累,他甚至患上了嚴重的背瘡,疼痛的大量服藥都無法安眠,此刻更是高燒不止,身體也十分虛弱。

現在青鸞學院在他的幫助下勝了,他卻是開始必須真實的面對這個新的時代,開始面對接下來必定會發生的很多事情。

他在明亮的陽光裡,無比痛苦的抬起頭來。

他看了一眼林夕的身影,然後痛苦的呻吟,彎下了腰。

他身旁一名雲秦官員擔心他的病情,轉過身去,然而在下一刻,這名雲秦官員卻是發出了一聲驚惶的大叫。

所有人震驚的將目光投向這裡。

林夕也渾身一震,轉過身來,他和所有的人看到,劉學青的心口插著一柄匕首,鮮血順著這柄匕首噴湧出來,像汪洋一樣在黑色長桌上鋪開,浸透了那張盟書。

“他這是為什麼?”

邊凌涵震驚的出聲,她雖然沒有看到劉學青是怎樣將這柄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臟,但只是憑周圍那些雲秦官員的反應,她就知道劉學青是自殺。她不能理解,為什麼在這一戰勝俐落幕的情形下,劉學青卻是會選擇自盡。

林夕感到更加的疲憊。

他沉痛的看著已經呼吸停頓的劉學青,在異常莊重的深深行了一禮之後,他才輕聲回答邊凌涵的話:“他是無法面對自己。”

林夕的這句話很簡單,但是邊凌涵卻明白了。

劉學青是最忠於雲秦皇帝的臣子,他的骨子裡,流得全部都是天子至上的鮮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效忠皇帝…輔佐君王,讓聖天子成為一代明君,讓雲秦百姓安居樂業,這便是他的道,他的信仰。

然而他很清楚,在青鸞學院和林夕贏得了這一戰之後,中州皇城裡龍椅上的雲秦皇帝,也已經只能和這裡的煉獄山神官們一樣,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他無法忽略自己內心的聲音,無法為了雲秦百姓而不幫助青鸞學院,然而他也的確背叛了他的信仰,背叛了雲秦皇帝。

他一生所讀詩書講述的道理,他這麼多年為官的信仰,那麼多死諫的直臣流的鮮血,讓他覺得無顏活在這世間,所以他選擇了不再痛苦,選擇了死在這千葉關裡。

在看到劉學青的鮮血在黑色長桌上鋪開的那一瞬間,林夕曾經想過要阻止劉學青的自殺,然而他沉默的想到,自己終究無法改變劉學青的想法。

“或許這樣才會讓你覺得不再痛苦。”

林夕知道像劉學青這樣的清臣,在中州城為官的每一天,看著雲秦的境況,都不是享受,而是痛苦。所以他決定尊重這名值得所有雲秦人尊敬的直臣的選擇。

“你曾經希望我證明…但我對你說過,我不需證明。”

“因為時間會證明一切,會證明誰是真正為了雲秦,所有的雲秦人,自然都會看見,自然都會明白。”

在緩緩的直起身來之時,他在心中緩緩的說著,和劉學青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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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一章 新的世間和審判(上)

發生在千葉關的這一場戰鬥,是現今修行者的世界裡,確實的、有據可查的記載裡,等階最高的一戰。

加上那些死在徐生沫劍下的雲秦軍中修行者,這一戰死去的修行者便已上百名,而且其中大多數都是國士階以上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再加上兩名煉獄山大長老,倪鶴年和煉獄山掌教這樣大聖師階的存在,即便是張院長當年鎮守墜星陵的一戰,從高階修行者的死亡數量上,都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在整個世間,千葉關的這一戰也有著和當年墜星陵一戰一樣深遠的意義。

……

雲秦立國前十年。

沒有雲秦,只有環繞著中州的一些諸侯,一些門閥。

居留氏和長孫氏,在中州城進行著最後的交戰。

西夷十五部在水草肥美的碧落陵中依靠天賜,越來越強大,最終不再滿足於滿目的青草和肥羊,想要得到世間最為繁華的中州城。

煉獄山最高神殿裡的煉獄山掌教,擁有了可以掌控世間的力量,他隨意的落下棋子,讓南摩國開始蠶食著天下。

一名默默無聞的中年大叔背著一件無人知曉的魂兵,帶著一頭被他稱為鴛鴦和一頭被他稱為麒麟的妖獸進入了中州城。

在中州城裡,他擊敗了許多強大的修行者,殺死了其中的一些修行者,其中有些是居留氏的最強者。

長孫氏成為了中州城的王者,以仁治,以武治,開始令諸侯、門閥歸順。

這名中年大叔離開中州,進入了登天山脈,成為了青鸞學院的院長。

西夷十五部開始東侵,長孫氏無法擋,西夷十五部大軍逼近中州,十五部中強者只覺攻入中州城指日可待,卻不知道他們的鐵蹄過去,毀壞了這名中年大叔曾經經過的一些地方,珍視的一些東西。

於是一夜之間,西夷十五部的所有首領被劍光斬落頭顱,西夷十五部變成了喪家之犬。

再接下來,南摩國三十萬大軍逼近墜星陵,那名中年大叔和十七名青鸞學院強者出現在墜星陵,令南摩國和煉獄山的修行者死傷無數,最終南摩國滅,大莽興起,強勢的大莽開國皇帝湛台莽依靠千魔窟,開始了和煉獄山的抗爭。

雲秦興起,變成世間最強大的帝國。

煉獄山掌教不敢踏入雲秦一步,開始蟄伏,在數十年和青鸞學院的征戰之後,他最終在千葉關前輸掉了這一戰。

……

有些人的生老病死根本不用去關心,也不用去想。

然而如果你的一言一行,都在一個人的掌管之下,而這個人突然有一天死去,離開這世間,突然沒有人管你了,你就會很自然的迷茫,想自己接下來該往何處去,該要做什麼,或者可以做什麼?

煉獄山掌教是最為特殊的存在,所以在他死去之後,在林夕離開千葉關,在壓倒一切的震駭緩慢消散之後,跪倒在地上的那些大莽官員,就已經不可避免的想,自己接下來要怎麼辦。

隨著煉獄山掌教死去的消息傳入大莽,大莽的普通百姓都不由自主的走出大街小巷,他們匯聚在一起,覺得那些煉獄山的神官,那籠罩在衝天煙柱裡的煉獄山大長老,還有那坐在最高神殿裡的煉獄山掌教,怎麼可能會死?

最開始的不可置信過後,這些普通的大莽民眾開始想到,原來就算是神,也依舊可以被殺死。

然後這些普通的大莽人,心裡也開始萌生出以往根本沒有的東西。

因為煉獄山掌教和倪鶴年這樣的人物的死亡的意義太過深遠,所以有關千葉關這一場盛會的消息,就像一場史無前例的颶風,傳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

……

消息傳入了煉獄山。

煉獄山裡,還有一個很老的煉獄山大長老。

他就是那名說話的聲音有如兩片青銅片摩擦一般刺耳難聽,曾經在山道上故意羞辱過張平的煉獄山大長老。

他也是那些很老的煉獄山大長老中最強大的一位,所以他被煉獄山掌教留在了煉獄山裡,以免有什麼變局。

聽到千葉關傳來的這個消息,這名平日在煉獄山裡不可一世的煉獄山大長老也第一時間蜷縮在了自己的寶座裡,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之中,然而在片刻的時間過後,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卻也想到了平時連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充滿恐懼的心中,一絲狂熱和狂喜,又像野火一樣熊熊燃燒了起來。

煉獄山裡,唯一壓在他上面的那個人沒了。

他今後便是整個煉獄山新的主宰。

這種野火一般瀰漫他心間的情緒,甚至壓過了恐懼,他的青銅寶殿裡,開始響徹他的狂笑聲。

他從青銅寶座裡站了起來,身上開始冒出熊熊的濃煙和火光,他決定要馬上殺死張平。

雖然煉獄山掌教在死去之前,從沒有親口說出張平是煉獄山叛徒的任何話語,然而那三尊獨輪金屬傀儡的臨陣倒戈,便足以讓他確定張平是煉獄山的叛徒。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離開了自己所居的銅殿,包裹著濃煙和烈焰行向張平的洞窟。

張平依舊在自己的洞窟最深處的工坊裡。

現在這間工坊裡已經沒有奴隷,唯有十餘名煉獄山的紅袍匠師。

許多零散的鎧甲鋪在這間工坊的一塊平整大石上。

在張平的眼中,原本這件用來對付煉獄山掌教的鎧甲,已經只剩下最後的數件東西,以及最後的兩道工序。

然而即便只差最後的一道工序,這件鎧甲到現在,還是終究沒有完成。

他先前也一直在等待著最終審判的來臨。

因為煉獄山掌教的是否正式降臨世間,是否能夠活著,也決定著他的生死。

現在他也已經得知了煉獄山掌教死在了千葉關的消息,現在他不用命令任何人去探查,也已經可以想像出那名煉獄山大長老已經朝著他的洞窟行來。

然而他的眼睛裡沒有任何的恐懼,唯有一味的冷漠和平靜。

當強大的氣息終於來臨,開始從洞窟口湧入時,他微微的沉吟了一下,從懷裡取出了一份極其繁雜的圖紙,攤開,掛在了這間工坊的牆壁上,然後他轉身,等待著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出現。

包裹著濃煙和火焰的煉獄山大長老終於走入了這間工坊。

“跪下,你這個叛徒!”

他如青銅摩擦般刺耳,但異常宏大和狂熱的聲音,在這間工坊中響起。

很多的紅袍神官如潮水一般跟在他的身後湧入。

煉獄山所有的紅袍神官裡,真正的精鋭和強大的存在,已經死在了顧雲靜的狙殺裡,以及跟隨著煉獄山掌教去了千葉關,所以現在煉獄山裡絶大多數的紅袍神官都只是一些低階的修行者,他們之中的絶大部分,甚至先前根本沒有資格踏入這座山裡,現在這些低階的紅袍神官們,在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身後連腰都不敢直起,頭顱低垂著,卻是也都紛紛的伸出手指,指著張平,一聲聲的厲叱道:“跪下!”

“跪下!”

“跪下!”

暴戾和冷酷的呵斥聲,如海嘯般將張平包裹,在這個洞窟內的工坊裡不停的震盪。

然而張平卻依舊保持著沉默,他只是抬著頭,沒有半分順從的看著這名煉獄山大長老。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暴戾的狂笑了起來,準備發出命令,讓身後的所有紅袍神官對著張平出手,同時自己也出手。

但就在這時,他輕咦了一聲,他看到了張平掛在這間工坊牆壁上的那份圖紙,然後他的目光就被深深的吸引在這張圖紙上,然後他的目光變得更為狂熱,他的兩顆青銅色的眼珠,就好像要徹底的燃燒起來。

“想不到你居然在製造這樣的一具鎧甲!”

“這是唯有青鸞學院才能設計出來的東西…且經過了你的改造?你在天魔獄原之中,原來還得到了不少符文!”

“原來你是青鸞學院的潛隱!原來你們是想用這件鎧甲對付掌教!只可惜你們怎麼都不會想到…這件鎧甲最終要落到我的手中!”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開始不停的狂笑起來,他心中的恐懼,也隨著他看明白這份圖紙和隨著他的狂笑,一點點的消失。

他身後所有的紅袍神官被這樣的笑聲震得臉色蒼白,震得耳膜中流出了鮮血。

然而張平在他的笑聲裡只做了一件事情。

張平開始魔變。

張平的身體在煉獄山大長老的威嚴黑袍裡暴漲,他肌膚的顏色,不是變成尋常魔變的藍黑色,而是變成了純黑的色澤。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狂笑聲沒有停歇,只是眼睛裡閃出了更加驚訝和喜悅的神色。

張平的身體往後倒退,他撞在了後方的山壁上,然後這面山壁崩裂,出現了一個幽深的通道。

張平順著這個通道狂奔而出。

“封存住這裡的所有東西,哪怕是少了一片塵土,你們所有人便不要想著能好好的活著。”

如青銅摩擦的刺耳聲音再次響起。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貪婪的將牆壁上的圖紙攝起,收入懷中,然後他的身影變成了一條黑煙,湧入了張平逃離的通道之中。

……

張平從煉獄山最高的這座火山的後山一處撞出,繼續不停的狂奔。

洶湧的黑煙很快從他的身後衝出,隨之顯現的煉獄山大長老看了一眼他狂奔的背影和煉獄山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山峰,只是譏諷的冷笑。

雖然張平偷偷的在自己的洞窟中挖出了一條用以逃跑的通道,然而他身在煉獄山中,又能逃到哪裡去?

煉獄山大長老不緊不慢的追向張平。

出現在他身後,跟隨著他追殺張平的煉獄山紅袍神官越來越多。

許多平時甚至都不敢大搖大擺走在煉獄山間的低階弟子和紅袍神官,都加入了追殺張平的行列中,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清冷死寂的煉獄山裡,原來有這麼多人。

在血樣人潮的映襯下,為首的煉獄山大長老的身影顯得越發的高大,而一個人孤零零的奔跑在前方的張平顯得更為可憐和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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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二章 新的世間和審判(中)

“大長老…他是在逃向天魔獄原!”

一名此刻在煉獄山身份不低的紅袍神官看出了張平逃遁的路線,發出了急切的稟報。

然後他的口中就被灰塵充滿,再也發不出聲音。

因為他的舌頭,就在說完這句話後,被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發出的一縷火焰燃成了灰燼。

這名紅袍神官恐懼的扼著自己的喉嚨,他甚至不敢吐出嘴裡的灰塵,在數息的時間過後,他才終於想明白自己的錯誤在於不應該再喊大長老,而應該喊掌教。

“不會說話,便不要再說話。”

煉獄山大長老在心中冷笑著,他不認為張平這樣的逃跑有什麼意義,然而他很快發現了讓他更為驚訝和狂熱的一點…張平的魔變已經超過了煉獄山魔變的時間極限,即便是煉獄山裡那些魂力修為比張平高的魔變掌控者,在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過後,也一定會衰弱得栽倒在地。

“所以你是在天魔獄原裡面獲得了更強大的魔變…”

看著依舊沒有絲毫衰竭跡象的張平,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冷笑著,輕聲自語著:“所以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就死去,我會讓你吐出你所有的秘密。”

他最好張平能夠一直維持著魔變。

張平的魔變越厲害,他就會越高興,因為這終究會屬於煉獄山,屬於他。

他也可以完成那具鎧甲的最後部分,只要憑這兩樣東西,他就會成為繼煉獄山掌教之後,這世間最無敵的存在。

張平掠過了煉獄山最南端的一座殿宇。

這座殿宇,就在煉獄山和天魔獄原的交界線上。

就在這時,他停了下來,站在凝固的黑色岩漿形成的如巨大的舌頭一樣的石毯上,轉身看著已經距離他很近,甚至快要能夠出手阻止他逃離的煉獄山大長老。

在他停下來之時,不想很快殺死他的煉獄山大長老也停了下來。

煉獄山大長老身後如血潮一般的煉獄山神官們也都停了下來,顯得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就像一片血海中的黑色礁石。

“我還以為你這種魔變永遠不會衰竭,永遠不會累。”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看著張平身上糊滿的黑色汗水,嘲諷的冷道:“跪下向我求饒,我或許會考慮留你一條性命。”

張平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他魂力激盪的氣息在減弱,然而他冷漠的臉上,卻是反而浮現出森寒和暴戾的情緒:“我想跪下的應該是你。”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感到很意外。

他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因為在接下來,他感覺到了一股恐怖的氣息。

這股如火山噴發般灼熱的強大氣息,來自張平身後的天魔獄原。

一個巨大的身影,在一條熱河的濃煙裡走了出來。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目光頓時凝固。

一聲聲倒抽冷氣的聲音,從他身後的煉獄山神官們的鼻腔中發出。

一個渾身肌膚火紅的巨魁,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這個足足相當於五個人聚合在一起的身影一樣魁梧的人形巨魁身上散發的完全是不同於修行者的妖獸氣息,而且嘴裡也全部都是如狼的獠牙,然而他的雙手,卻是都各抓著一條粗大的鎖鏈,鎖鏈的一端各是一柄鐮刀般的巨刃。

他的身上散發著紅光,鎖鏈和巨刃上也流淌著紅光。

“這是火魁,煉獄山的某種修行之法,也只不過是借鑒於它而已。”

張平冷漠的看著僵住的煉獄山大長老說道。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不再覺得有趣和驚喜,因為他感知到天魔獄原中更遠的地方,還有同樣的強大氣息在飛速的逼近,也就是說,並不只是這樣一頭火魁。

“你!”

他不再從容,在一聲厲吼出口的瞬間,他的身影朝著張平爆射而出,

一條青銅色的鎖鏈,從濃厚的黑煙和黑火中湧出,發出淒厲的嘯鳴,刺向張平。

然而張平卻是站著一動都沒有動。

他身後的火魁,就像和這條鎖鏈賽跑一般狂奔,沉重和龐大的身軀,在發現似乎無法及時趕到張平身前時,高高的躍了起來,就像一架投石車投出的巨石一般,彈射到了張平的頭頂。

兩柄鐮刃從它的手中以恐怖的速度和氣勢旋轉飛出,就像兩個巨輪,朝著煉獄山大長老碾壓而至。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可以殺死張平,然而他若是將自己的力量用在殺死張平上,他的身體也必定會被這兩柄力量完全達到聖階的鐮刃擊中。

這只被張平稱為火魁的人形妖獸雖然顯然是聖階的妖獸,但他畢竟是可以輕易滅殺聖階的煉獄山大長老。

於是看似十分尋常的青銅色鎖鏈往上飛出,鎖鏈本身開始急速的延伸。

這種鎖鏈本身的急速延伸,加上他的力量,使得這條鎖鏈的速度變得極其的恐怖,幾乎就像佟韋的那一箭一般,直接穿越空間一般,刺入了火魁的身體。

在刺入了火魁的體內之後,這條鎖鏈並沒有任何的停歇,而是繼續急速的延伸,穿行,瞬間就如同十幾條青色的毒蛇,在這頭火魁的體內進出。

火魁發出了痛苦的咆哮。

煉獄山大長老卻是也發出了一聲震驚而憤怒的厲喝。

這頭火魁斬出的兩條鐮刃,竟然依舊保持著魂力的貫注,依舊落向了他的身體。

這絶對不是任何妖獸的本能反應。

唯有一個可能,這頭人形妖獸並沒有多少自主意識,它完全就是張平控制的。

這名受煉獄山掌教一時興之所至的提拔才正式出現在煉獄山巔峰,即便擁有煉獄山大長老之位,卻從未被他正眼看過的小人物,竟然隱藏了如此強大的秘密,一直隱忍到了如此程度!

“當!”“當!”

兩聲巨響和四溢的勁氣衝散了這名煉獄山大長老身外的所有濃煙和黑火。

所有的煉獄山神官才看清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真正面目。

只見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渾身,都包裹著一層密不透風的青銅色薄甲,使得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就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純粹的青銅雕塑。

任何一名煉獄山大長老,都有最強大的手段和秘密。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最深的秘密,就在於他是整個煉獄山,乃至整個大莽最厲害的大匠師。

兩柄足以切斷鐵柱的鐮刃嵌入了他雙肩的薄薄青銅色甲殼之中,然而卻只是將他的身體往泥土裡砸入了一尺,甚至沒有能夠在他的雙肩中切出鮮血。

在以自己的秘密,自己的身體硬生生的承受住了這火魁的一擊之後,這名已然知道關鍵都在於張平身上的煉獄山大長老右手驟然放開握著的青銅色鎖鏈,五指猛的一張,一朵黑色的火焰,從他的手中如飛劍般飄飛而出,落向張平的身體。

張平即便魔變的效應還沒有徹底消失,但也根本沒有到聖階的力量,所以在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看來,張平絶對不可能擋得住他這一擊。

這已經是真正的生死關頭。

所以他就算不要張平身上的眾多秘密,也一定要先行將張平殺死。

張平在這一刻抬起了頭。

在這一刻,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張完美的容顏。

然後他的腦海中又頓時充斥各種支離破碎的畫面。

他的腦海之中出現了常淨香滾燙的身體,出現了他接到魔變藥晶的時刻,出現了天魔獄原中那張巨大的人臉…無數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也伸出了手。

一團紫紅色的火焰,從他的手中生成。

飄飛而至的黑色火焰和這團紫紅色的火焰接觸。

紫紅色的火焰並沒有被黑色火焰震碎,卻是反而將這團黑色火焰吞噬。

這團紫紅色的火焰繼續飛出,朝著這名煉獄山大長老前行。

在紫紅色火焰將黑色火焰吞噬的瞬間,這名煉獄山大長老便無比恐怖的尖叫了起來。

張平很能理解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恐懼。

因為這種可以吞噬煉獄山其他火焰力量的紫紅色火焰,是煉獄山掌教才有資格修行,才有資格掌控,而這種火焰,在煉獄山的無數年裡,也唯有最純正申屠氏血脈的修行者才能修煉成功,本身就是鎮壓煉獄山的審判之火。

他自然不可能和煉獄山掌教一樣擁有最純正的申屠氏血脈。

這是完全不符合修行之理的事情,所以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才會恐懼的尖叫起來。

張平的眼神在一瞬間恢復了冷酷和漠然。

他頭頂上方的火魁墜落了下來,體內破碎的內臟和岩漿般的鮮血噴湧而出,然而那兩條鐮刃,卻是以更大的力量下壓。

煉獄山大長老的身體再次下降一尺,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他的右手再次抓住了落下的青銅色鎖鏈,青銅色鎖鏈飛舞著,和這條紫紅色火焰撞擊在一起。

“轟”的一聲爆響,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身體,就要從地面震得往後跳出,然而火魁的兩條鐮刃再度壓下,煉獄山大長老的身體再度下沉。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渾身顫抖,將這頭火魁的身體內將所有的鎖鏈徹底抽離出來,想要擊向張平。

然而火魁的力量再度壓下。

他的身體再震,無數爆裂聲從他的體內傳出,他的鎖鏈,卻是再也無力飛出。

火魁的鐮刃往下再壓一記,然後這頭火魁龐大的身軀,便往前栽倒,像一座山一樣砸倒在張平的身前。

與此同時,這名煉獄山大長老的頭顱往下猛的一沉。

他的身體嵌在泥土裡,雖然沒有倒下,但是體內的一切,卻都被壓碎,肩部也脊椎的骨骼,也全部粉碎,再也不可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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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三章 新的世間和審判(下)

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想要最終看張平一眼,然而他卻怎麼都抬不起頭顱。

在以為已經登上煉獄山權力巔峰的時候死去,所以這名煉獄山大長老最後的目光裡充滿了無盡的絶望和憎恨。

有些人死的時候很心安,有些人死的時候無悔且快樂,有些人死的時候,卻是無比的痛苦和憎恨…那自己死去的時候,會怎樣?

張平看著這名站著死去的煉獄山大長老,心中莫名的出現這樣的想法,然後他便更加冷漠的抬起了頭,在心中說自己絶不會死,至少不會在這種時候死。

他的身上湧起了黑煙和火焰。

夾雜在黑煙裡的火焰並不是黑色,而是代表著煉獄山最高力量的紫紅色。

他在這樣的滾滾濃煙和火焰裡,冷漠的看著潮水一樣的煉獄山紅袍神官。

許多煉獄山紅袍神官都驚恐的開始後退。

“他只有一個人!”

“乘著還沒有這樣的火魁出現,我們就可以殺死他!”

“殺了他,為掌教和大長老報仇!”

然而這樣的聲音,也不斷響起。

隨著這樣不斷響起的聲音,十餘名煉獄山紅袍神官逼近了張平。

這些煉獄山紅袍神官平日裡在煉獄山的地位並沒有多高,然而在近百名煉獄山的核心神官在千葉關前死去,現在唯一的一名老煉獄山大長老又死去之後,他們這些人便已經成為了煉獄山裡地位最高的人,而且最為關鍵的是,他們的修為也和張平差不多,甚至有些還要比張平更高一些。

一柄明顯是仿製七曜魔劍的長劍首先刺入了黑煙和火焰之中。

蜂湧而至的紫紅色火焰將這柄長劍燃得通紅,在頃刻間燒成了融化的金汁。

這名煉獄山紅袍神官發出了一聲厲嘯,手掌冒著青煙倒退。

與此同時,另外一柄如同黑色熔岩切割而成的粗糙長劍,也已經乘著這個間隙,如電般刺向張平的小腹。

張平已經來不及發出火焰。

他只能用手擋向這柄長劍。

很多紅袍神官甚至發出了一聲歡呼,因為在他們所有人看來,張平的手將會被這柄看似粗糙,,實則鋒利異常的“使魔”劍輕易切斷,然後這柄長劍就會切入他的小腹,將他小腹中的所有內臟扯碎。

黑色長劍落在了張平的手掌上。

然而這柄長劍並沒有能夠斬斷張平的手掌,相反喀嚓一聲輕響,劍身被張平折斷成兩截。

所有的歡呼聲變成了驚呼,被折斷長劍的這名煉獄山紅袍神官甚至驚駭得忘記了做任何動作。

張平揮出手中的斷劍,輕易的將這名煉獄山紅袍神官的喉嚨割開。

滾燙的鮮血衝擊在張平身外的滾滾黑煙上,發出好像無數飛蛾撞入火焰中的聲響。

第三名衝近張平身旁的煉獄山神官駭然的看到,一隻漆黑的手從煙霧中伸出,抓向自己的心口。

這名煉獄山神官下意識的將手中的長刀橫擋在這只恐怖的手前,然而在下一刻,他便只覺得自己心口一涼,感覺自己體內的所有熱氣,被抽出了體外。

潮水般驚駭叫聲響起。

張平漠然的從這名煉獄山神官的體內抽出自己的手。

那柄寬厚的鬼紋長刀碎裂成數片,墜落在他和這名煉獄山神官之間。

汩汩的鮮血從煉獄山神官的體內湧出,他漆黑的手中,抓著這名煉獄山神官的心臟。

這顆散發著熱氣的鮮活心臟,兀自還在跳動。

那些先前髮出喊聲,衝近他身旁的煉獄山紅袍神官身影全部頓住,身體都不停的顫抖起來。

讓他們徹底失去向前的勇氣的,不只是張平這一雙比煉獄山煉製的魂兵還要堅硬而不可摧的手,還在於,他們所有人都感知到了,在張平殺死那三名煉獄山神官的瞬間,那三名煉獄山神官身上瀰散而出的魂力中,都有一些力量,被吸入了張平的身體之中。

這種感知,就像是一頭真正的魔王,在吞噬著死亡的寂滅氣息,化為自己的力量!

張平身後不遠處的天魔獄原中,此時已然有火山噴發般的妖獸氣息湧現,讓一些低階的煉獄山紅袍神官都感知到了。

“你們應該忠於我。”

就在這時,張平發出了聲音,那一顆鮮活的,還在他手心跳動的心臟,在他的手中化成了燃燒著的灰燼。

他的聲音在此時,變得分外的威嚴。

煉獄山紅袍神官匯聚成的血紅潮水開始不斷的震顫。

張平看著這些一時不敢上前的煉獄山紅袍神官,毫無情緒的說道:“不要忘記,我是被掌教和六名大長老確定過絶對忠於煉獄山的人,而且不止一次。”

他震落了手中燃燒著的灰燼,握拳,伸出了一根手指,點著那名站著死去的煉獄山大長老的屍身,冷漠而森寒的接著說道:“所以背叛掌教和煉獄山的人,不可能是我,而是這名叛逆!你們不應該質疑我,而應該絶對的忠誠於我!”

有煉獄山紅袍神官不由自主的跪拜了下來,表示臣服。

然而又有一些斥責和憤怒的聲音響起。

“你的魔變,明顯遠遠超越我們煉獄山的魔變。”

“你的煉體之法也應該是在天魔獄原中得到。”

“還有包括這些火魁!你能夠控制這些火魁,卻沒有交給掌教,你對掌教隱瞞了太多事情,光是這些,都已經可以將你當成煉獄山的叛徒!”

張平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事情,否則他即便能夠御使火魁殺死煉獄山的所有紅袍神官,這煉獄山便也變成真正的死火山,對於他便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

於是他動步,朝著這些湧到最前方,斥責和反對自己的紅袍神官們行去。

然而也就在這一瞬間,他冷硬的心臟卻是不可遏制的劇烈震顫起來,他的眼角也微微的抽搐起來。

他感到了痛苦。

因為在這些反對自己,忠於原先煉獄山掌教的人裡面,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名蒼老的煉獄山紅袍神官。

正是這名煉獄山紅袍神官冒著生命的危險,告訴他已經被列在那一季魔變的名單上,並給了他可以決定自己是否要修行魔變的機會。

這名蒼老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就相當於送過他一條性命。

“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

張平的目光落在了這名蒼老的煉獄山神官身上,他在心中痛苦的問了這一句。

“對不起。”

然後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他不再看面前的這些煉獄山紅袍神官,只是憑藉感知,衝到了這些人的身前。

有兵刃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遠比一般修行者堅韌的身體也開始流血,然而因為身外包裹著濃厚的黑煙和火焰,所有的煉獄山紅袍神官看不到他身體的流血,只看到一場殘酷而迅速的殺戮。

他的身體穿行於這些反對他的煉獄山神官群中,一名名煉獄山神官在紫紅色的火焰下化為灰燼,一名名煉獄山神官在他漆黑的雙手下變成一灘灘破碎的肢體。

在又一頭龐大的火魁從熱河的熱氣中走出時,所有在最前方反對他的煉獄山紅袍神官,都已經死去。

張平站立在黑灰和破碎的血肉之上。

他閉著雙眼,緩緩的睜開。

他受的傷也很重,甚至一些內臟都被刺穿,然而他依舊沒有倒下。

再也沒有人敢發出反對的聲音,所有紅袍神官都跪伏在了地上,渾身顫抖著,將臉貼在黑色的岩石和塵土上。

張平從這些跪在地上的紅袍神官中走過,如同走過一片血海。

一頭巨大的火魁緩緩的跟在他的身後。

他緩緩的走入了煉獄山那座最高的山峰,沒有返回自己的洞窟裡,而是走入了最高的那座黑色神殿裡。

黑色神殿裡的紅色寶座已然不在。

但這頭巨大的火魁卻是俯身下去,他坐在了這頭火魁寬闊的背上。

所有的煉獄山紅袍神官開始匯聚在這座最高的火山下,再次跪伏在地。

張平冷漠的看著這座空曠的神殿。

從現在開始,他便是煉獄山掌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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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四章 我會殺死他

千葉關的消息在雲秦的秋裡傳遞。

中州城,涼沁沁的皇宮裡也知道了這一場盛會的最終結果。

雲秦皇帝走入了倪鶴年在中州城最後一段時光裡所居的冰窖裡。

在打開這座窖門的瞬間,凜冽的凍氣瞬間將他包圍。

寒玉和寒冰依舊在,只是倪鶴年已然不在,冰窖裡,只有他一個人被凍氣深深的包裹。

即便是對於鎮守著中州城,一生中不知道為他除去了多少強大的修行者的倪鶴年,他也並沒有感覺多麼親近,只是將倪鶴年視為一個臣子,一件厲害的殺人工具。

然而現在,當千葉關的消息傳來,當他看著這座冰窖,知道倪鶴年再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出現在中州城時,這名帝王卻是無比希望倪鶴年還在這裡,還在這座冰窖裡。

只是倪鶴年再也不可能出現在他的面前。

“啊….”

突然之間,冰窖裡的雲秦皇帝發瘋一樣的狂叫了起來。

四周的寒冰和寒玉,全部被他的狂叫聲和身上震盪的氣息激碎,無數冰屑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裡彈射著,最後又落到他的身上。

他叫得嘶聲力竭,身體都弓了起來。

冰屑在他的身上融化,他的金色龍袍濕透了,頭髮也全部濕透了,看起來無比的狼狽。

皇城裡隱隱約約聽到他狂叫聲的人都是面露膽顫心驚的神色,雲秦皇帝依舊是令人恐懼的暴戾帝王。

然而冰窖裡的這名帝王自己卻是十分清楚,當煉獄山掌教和倪鶴年在千葉關前敗亡之後,整個中州城和中州皇城,對於他而言已經不是整個雲秦帝國最高權勢的中心,而是一座無比壓抑的巨牢。

他有煉獄山掌教幫忙對付青鸞學院和林夕。

他還有倪鶴年這樣的人最後收拾局面。

然而他沒有想到,就這樣,他還是敗了。

王霸雄圖轉頭空,所以此刻的他,也只是一名等待著最後審判來臨的囚徒。

……

雲秦一代名臣劉學青的棺槨,也在運送回中州城的途中。

劉學青並未留下任何的遺言,但所有千葉關裡的雲秦官員都認為他必須和雲秦的那些開國功臣一樣,安葬在中州城的國墓裡,受後人的憑弔。

對於一名官員的好壞,雲秦人自有自己的判斷,運送劉學青棺槨的隊伍所經之處,都是一片悲聲,無數的雲秦人身穿白衣,夾道相送。

面容十分蒼白的林夕從一輛馬車中走出,他站在車頭上看著遠處路上飄灑的紙錢和路旁身穿白衣的雲秦人們,沉默了片刻,然後走入了身後一間普通的農家小院。

這間位於南陵行省南部某個農村的小院十分的普通,院子裡牆邊種著些月季,院子裡的泥土地上種著些韭菜和香蔥,但院子裡的房間裡,卻坐著一名嘴唇很薄,很美麗的女子。

這名女子看著推門進來的林夕,不知過了多久,微微一笑,笑容很是淒清,說道:“對於我要見你,你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林夕靜靜的看著這位美麗的雲秦長公主,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笑了笑,點頭道:“如果說意外…對於你在千葉關的一些安排,我的確有些安排,但既然你還是為了青鸞學院做了這些事,既然已經來了,想要見我說些事情,我自然不會有什麼意外。”

“我知道劉學青為什麼選擇自盡。”雲秦長公主長孫慕月眼眶微紅,緩聲道:“其實我更應該死去。”

林夕能夠理解她的情緒,他也明白此時對方更需要的是安慰,然而他卻還是忍不住,微嘲道:“就算你死了,皇帝也只會多些永遠得不到你的憤怒,應該也不會為你流些眼淚。如果你現在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恐怕也只會想著在臨死之前,做些瘋狂的事情。”

雲秦長公主垂下了頭,她知道林夕說的是對的,所以她一時說不出什麼話來。

林夕看著她,想到了幾年前的那些往事。

如果不是長孫慕月,他不會參加青鸞學院大試,即便依舊有可能成為修行者,但卻未必會遇見高亞楠,遇見姜笑依和李開雲…所以說,長孫慕月也是改變了他的一生。

而從某個方面來看,也相當於長孫慕月親手將中州皇城裡的雲秦皇帝,送上了末路。

只是他同樣想起了那些永遠不可能再見的人,想著劉學青這種應該大展抱負,然而卻在痛苦中走過一生的雲秦脊樑,他的心卻反而更加冷硬,他認真的看著長孫慕月,輕聲道:“你應該比我更瞭解皇帝,你也應該對他更失望和絶望,否則你不會逃離中州城,最後選擇站在我們這一邊,所以你不要再為了一些所謂的於心不忍,再開口向我求情。”

林夕的態度似乎太過冷漠,然而抬起頭看著林夕,長孫慕月卻明白,正是因為林夕不像她認識的一些人那麼冷漠,所以此刻才會這麼堅定,於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呼了出來,然後點了點頭,儘可能的平靜的看著林夕,問道:“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

“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這是一個很空泛的問題,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回答方面,然而因為她是雲秦長公主,修行者的世界裡,已然是林夕的時代,所以這個問題問的只可能是一個最重大的方面,有關這一個帝國的問題。

“你不像外面人所說的那麼薄情。”

面對長孫慕月的這個問題,林夕先認真的說了這一句,然後接著說道:“讓長孫氏接替長孫氏,雲秦會死最少的人,所以如果你願意付出,想讓所有的雲秦人都安居樂業,並永遠有著追求真正榮光的勇氣,我會選擇讓他將皇位交給你。”

長孫慕月的睫毛猛的一顫,她聲音微顫道:“為什麼不是你或者是學院的人?”

林夕安靜的看著她,說道:“這應該是皇帝和世俗的想法,煉獄山掌教都不會有興趣自己坐上龍椅,我總是覺得這個世間有太多美麗的地方,哪怕是做一名安靜旅行的旅者,都比將自己綁在龍椅上有趣。我總覺得要讓整個雲秦的人都有飯吃,都能過上很好的生活,都能稱讚你,這是一種沉重的負擔,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我不能理解為什麼有人卻想死命搶奪這張龍椅,還要搶奪更大的龍椅。”

“我可以相信你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同,或者青鸞學院的很多人都不屑於管這樣世俗的事情。”長孫慕月看著林夕的眼睛,說道:“但中州皇城裡很多人和青鸞學院相悖的一點,就在於青鸞學院總是在改變著世間的想法,包括對於皇權的看法。”

“你自己都不會認為,長孫氏是上天指定的雲秦帝國永遠的統治者。張院長不認為有人天生便能凌駕於別人的頭頂,甚至決定別人的生死。”林夕笑了笑,道:“青鸞學院的確在改變著世間的想法,但我能理解張院長所做的一切,我也會採取和他一樣,同樣的溫和手段,來慢慢的改變這個世間。你要做的,就只是要將雲秦帝國變得更好,讓所有的雲秦人越來越覺得這是個有希望的帝國,是一個值得讓所有雲秦人用生命去捍衛的帝國。”

說完了這一句之後,林夕收斂了笑容,轉頭看向窗外,輕聲補充了一句,“所以就要像劉學青一樣,所有的雲秦人都將他看成是個大官,尊敬他,敬仰他,然而他的一生裡,卻都將自己看成是雲秦的僕人。”

長孫慕月想了想,想要說什麼,卻又有些開不了口。

“不要想得太遠。”林夕看出了她的想法,認真的說道:“不要想很久以後有什麼可能,我們活在當下,而不是以後,只要想著如何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長孫慕月有些脆弱,她一直是個很堅強的人,雖然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但她的實際年齡卻比林夕大出很多,只是此刻在林夕的面前,她卻就像比林夕更小,更柔弱的女孩子。

她低著頭沉默了許久,咬著嘴唇,有些怯弱的問道:“如果他不願意讓出皇位,那你…準備怎麼做?”

“我會殺了他。”林夕決定不給她任何幻想的空間,他斬釘截鐵的說了這樣一句,然後說道:“你要準備的,是怎麼設法消除我殺死他之後的影響,這樣會讓雲秦的變化更溫和,可以死更少的人。”

長孫慕月顫聲道:“能給他一些時間呢,或許他會懺悔和有些改變。”

“我現在一點都不急。”

林夕笑了起來,很放鬆的笑了起來,“我的仇人們大多死了,有可能毀滅青鸞學院的大敵也都不在了…我從來沒有覺得這麼有時間過。從現在開始,我不用躲藏著趕路,我不用急著趕來趕去做什麼事情,我甚至有很多的時間可以用來發呆。而且我還需要很多時間讓我的修為更高一些,這樣就算我單獨對上他,也有實力可以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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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五章 談談天,揍揍皇帝

林夕走出了小院,沒有再上馬車,卻是對著馬車裡招了招手,然後牽著從馬車裡走出來的高亞楠的手,沿著一條小道,往數里外的鶴山要塞走去。

兩個人都是身穿著普通的布衣,在田野間散步,看上去就和雲秦尋常的情侶沒有什麼區別。

吉祥從林夕的袖子裡跳了出來,跟在林夕和高亞楠的身後,在草叢裡蹦蹦跳跳的。

遠處有一條傻傻的小黃狗居然不覺得吉祥有多可怕,歡快的跑了過來。

吉祥很高興的和這條小黃狗玩鬧著,然後就連這條小黃狗都戀戀不捨的跟在了林夕和高亞楠的身後。

在千葉關那場史無前例的盛會之後,整個修行者的世界都徹底的平靜了下來。

整個修行者的世界都知道青鸞學院的傳奇魂兵大黑已經毀了。

然而倪鶴年也死了,煉獄山掌教也死了。

在雲秦立國前十年,張院長第一次帶著大黑進入中州城時,這個世界還沒有大聖師的存在,而在六十幾年之後,這個世界因為他的出現多了幾名大聖師,卻又隨著大黑的消失而隕落。

現在修行者的世界裡,已經沒有大聖師,尤其沒有像煉獄山掌教這種可以動用部分大聖師階力量的無敵存在。

在千葉關之後,世間的修行者都已經默認,如果拋開林夕不計,那現在最強的修行者,反而應該是雲秦那位面嫩的天才聖師南宮未央。

在千葉關,林夕真正成就了將神。

沒有人再敢試著殺死他,同樣,也沒有任何和他敵對的修行者敢和南宮未央戰鬥。

這是林夕和他的朋友們的時代,就像許多年前,墜星陵一役後,張院長的時代一樣,世間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鶴山要塞曾是雲秦南伐失敗、放棄千霞山的潰敗之時,南陵行省北部戰鬥最劇烈的地方之一,一萬從千霞邊關撤守到這裡的邊軍,在沒有了任何糧食補給的情況下,負責替雲秦大部斷路,和接踵而至的大莽軍隊激戰了三天,最終全部陣亡。

在這種擁有厲害軍械的冷兵器世界裡,持續三天的戰鬥,已經無比的慘烈。

建立在山谷裡,以兩座小山丘為兩座牆壁的鶴山要塞已經徹底成了廢墟,昔日要塞的各種建築,哪怕是碉樓也已經倒塌,最高的建築物廢墟也不過一間平房的高度,然而即便在經歷過這樣殘酷戰鬥的地方,現在也已經變得十分平靜。

兩側的山頭上長滿了金黃色的野菊花,一些折斷的箭矢在野花和雜草從中,和一些乾枯的灌木沒有什麼區別。

一些大型軍械碾壓過的痕跡已經完全消失,曾經的軍營和防禦工事區域,已經全部變成了草場。要塞城牆和建築物的廢墟就像是一堆堆礦場的亂石,在過去雨水充足的季節裡,沖刷掉了血腥,長滿了厚厚的青苔。

有一株在戰火裡被燒焦的老槐樹吐出了新枝,雖然在秋風裡,新綠也變成了黃葉落盡,但只是依舊帶著焦黑的樹幹上生出的嶙峋細枝,依舊可以讓人感覺到新生的力量。

槐樹下坐著一個美麗的女子。

秦惜月一直都很美,連生氣起來都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就連夜鶯都說,秦惜月是她在中州城裡見過的最美的女孩子。

而在經過了許多戰火的洗禮,又隨著修為的提高之後,在此刻的平靜的山谷裡,她更是像那天千葉關前的彩虹一樣,有種新生的美麗。

有些人的美麗總是會讓人覺得缺少點什麼,或是和人有著雷同,那是因為她們並不堅持做最真的自己,做別人希望她做的自己,最後就會變得像別人。

秦惜月一直在做著自己,所以帶著個性和自然的美麗,才像最真實而鮮艷的花朵。

林夕和高亞楠走到了她的身旁,也坐了下來。

“怎麼想到一個人到這裡來看看?”同樣很美麗的高亞楠微笑著,看著秦惜月問道。

“就是想一個人隨便安靜走走,然後想想自己的事情。”秦惜月也笑了起來,輕聲道:“以往總是沒有什麼時間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總是想著軍隊打仗,總是想著要修行,要抓緊每一息的時間,儘量提升些自己的實力,現在總算有了很多可以揮霍的時間。”

林夕也笑了起來。

他很輕理解秦惜月的心情,因為這也是他和所有這些學院年輕人的心情。

在煉獄山掌教這樣的大敵死去之後,即便世上還有一些比他們更強的修行者,但已經用不著他們馬上去追趕,用不著他們爭分奪秒的去積攢可以對付他們的力量。

“張平從煉獄山也傳來了消息。”林夕知道對於秦惜月並不需要刻意掩飾,所以他很自然的說道:“我們戰勝了煉獄山掌教,他也戰勝了那名煉獄山大長老…他想要見你。”

秦惜月轉過頭看著林夕,安靜的說道:“他應該知道不管我們是否戰勝煉獄山掌教,他的處境都會非常危險,我原本以為他會先行離開煉獄山,畢竟他有大長老的身份,想要乘著這段時間逃回雲秦也會有很大的成功機會…我以為我會在雲秦很快看到他,但沒有想到他留在了煉獄山。”

林夕和高亞楠只是安靜的聽著,因為他們知道這本身就是秦惜月在這裡考慮的問題。

“這麼說他已經掌控了煉獄山?”秦惜月也沒有什麼停頓,微微仰起頭看著湛藍的天空,“既然這樣,如果他想要見我,也必須是要他來雲秦見我,而不是我去煉獄山見他。”

林夕點了點頭。

他明白秦惜月所說必須是張平回雲秦見她的話的意思。

張平能夠戰勝鎮守煉獄山的那名大長老,控制煉獄山,便說明他也擁有了不俗的力量,張平可以作為煉獄山掌教一直留在煉獄山,也可以作為青鸞學院的學生,回到雲秦,從張平的選擇裡,就可以看出他的態度,看出他是否還是以前的張平,或者已經變了。

這是很理智的想法,只是這種理智讓林夕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秦惜月不需要看林夕,就能夠清晰知道林夕心中想著的是什麼,她繼續輕聲說道:“我當然知道他很喜歡我,我和你一樣選擇信任他,只是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學院還是為了我,或者為了別的原因,我需要時間去甄別,任何人心裡面的想法,總不能靠我們的猜測便去做判斷。還有,就像冷秋語接受李開雲一樣,要接受或者喜歡一個人,同樣也需要時間和一些感動,以及心跳的感覺。我並不能應允他什麼,我只能說見到之後再說。或許他回來之後,我見到他還是沒有特別的感覺,或者他現在和以前讓我覺得有很大不同,看到他的瞬間我會心動,這都是未可知之事。”

高亞楠和林夕也更清楚了秦惜月的意思。

“感情這種東西,是雙方的事。”高亞楠牽住了她的手,“只要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煉獄山那些帶著高帽子裝模作樣的神官,我看著都覺得像文醜醜,據說又到處都是火山口,烏煙瘴氣,那種地方,我最多看個幾天,過了幾天肯定覺得沒什麼好玩,一天都不想呆。”林夕笑了起來,道:“那種地方哪裡有和你在這裡一起看花好,他肯定會迫不及待的跑回來。”

“文醜醜是誰?”秦惜月也笑了起來。

林夕笑道:“反正你想像一下最娘娘腔的煉獄山紅袍神官是什麼樣子就差不多了。”

秦惜月想了想,笑了笑,然後看著林夕問道:“你和長公主談得怎麼樣?”

林夕說道:“她同意成為雲秦的女皇帝。”

秦惜月的眉頭微蹙,即便她早有心理準備,但依舊覺得林夕的這句話太有震撼力。

“就連她都對雲秦皇帝徹底絶望了。”她想了想,輕聲道:“雲秦皇帝仗著真龍山,他絶對不會讓出皇位的。而且去年秋祭,文玄樞反而幫了他,讓他更加奠定了自己聖天子的身份…他現在最大的依靠不是真龍山,而是他是先皇的兒子,是雲秦人認定的天子。”

“要扭轉千百年來融於血脈的東西的確很難,就像我沒辦法扭轉劉學青的觀念一樣,雲秦的確有無數像劉學青一樣的人。”林夕臉上卻依舊沒有什麼鄭重的神色,他依舊笑著,說道:“只要我突破到了聖階,我就隨時可以去把他揪出來。”

“想到有個皇帝在等著被我揍揍,想到我可以隨意的修行而不用急著去做什麼事情,這空氣就真是多麼新鮮,這世界就真是多麼美好。”林夕又伸了個懶腰,一副“很二”的表情。

秦惜月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過從他的憊懶語氣裡,她也聽出了一些自信,於是她忍不住有些驚訝的問道;“你難道能很快到聖階?”

“和海妖王還有煉獄山掌教他們的戰鬥,給了我很大的好處。”

林夕認真了起來,道:“越是這種強者的壓力,反而越是修行者向前的動力,光是最後自爆大黑…我就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生死。我的修為進境肯定會比你們想像得快一點。”

“一開始南宮未央就預估我突破到聖師不用十年,現在又快一年過去…當然再用個兩三年就真正突破聖師還是不太可能,不過你們別忘記我修了魔變。修到大國師巔峰,利用魔變擁有接近聖階的力量,應該不用很久的時間。”但只是說了一句,林夕就又從認真變得有些不正經起來,“到時候就可以直接去揍皇帝了。”

這次秦惜月卻並沒有表示鄙夷,而是看了他一眼,道:“你忘記說了,你最可以利用的不是魔變,而應該是你的將神吧?”

林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好像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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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六章 冬來學劍

連年征戰之後,雲秦的百姓需要一段平靜的時間來重整自己的家園,而在千葉關一戰中,林夕這一方的許多修行者也受了不小的損傷,也需要時間養傷。

所以整個秋天,世間都很平靜。

秋去冬來,整個雲秦帝國又將迎來新的一年。

大盛高的羊頭宴還未確定時日,山陰行省卻已經有人送來一頭山陰行省地方鄉紳們精心挑選出來的肥羊,並代表山陰行省的所有鄉親送來一塊牌匾,上書“浩氣千秋”四字。

大盛高在去年冬裡所做的一切,不僅贏得了所有雲秦人的敬佩,也讓所有山陰行省的人感到了光榮。

在山陰行省的牌匾送至大盛高盛家宅院時,南陵行省的某個小鎮裡,一名顫顫巍巍的老婦人在年幼的孫女的攙扶下,來到了大德祥一家米舖的櫃檯前,從兜裡取出了一個布包,一層層的揭開。

布包裡除了相當於老婦人賒欠的米面的碎銀之外,還有一些等同於利錢的銅板。

大德祥的這名夥計有些惶恐,堅決不收利錢,爭執間引出了大德祥這家米舖的掌櫃,老婦人堅持將那些銅錢放入這名掌櫃的手中,說道:“我知道你們大德祥先前問別的商行或者錢莊借錢也是要付利錢的,且你們替我們籌錢籌糧,過去一年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我們欠了這麼久的債,還些利錢是應該的,而且這些銀錢在現在看起來是銀錢,但在去年冬裡,卻是我們的命。”

說完這些,這名老婦人和年幼的孫女深深的對著大德祥的這名掌櫃行禮,然後離開。

這樣的情景,每天在雲秦的很多處地方上演著。

當許多雲秦人能夠安穩下來,不再需要賒欠度日之後,他們以自己的各種方式表達著對大德祥的敬意。大德祥救了許多雲秦人的命,尤其給了很多雲秦人勇氣和尊嚴,所以大德祥自然也成了雲秦最富傳奇和最成功的商行。

大德祥的車隊行走在雲秦,一路都能得到最高的禮遇,所有在大德祥做事的人面對沿途百姓的由心尊敬,也感到光榮,並暗自覺得要為這些可親可敬的人們做更多的事。

這也是真正的榮光。

……

“抓住這群毛賊!快,不要讓他們跑了!”

“一個個年輕力壯的,不好好勞作,居然要做賊!”

在大莽南境的某個山鎮外,上千名舉著火把的大莽百姓在寒夜裡追逐著一些倉皇的奔逃著的身影。

這些奔逃著的身影就像被追逐的老鼠,直到鑽進深山,才終於擺脫了後面那些大莽百姓的追趕。

深山的山谷裡,燃著一些篝火。

有一些穿著金色盔甲的人在等著這些被追趕的人的歸來。

他們的盔甲上佈滿許多唐藏特有的玄奧花紋,後腦上有蓮花般的刺青,篝火旁不遠處山崖下避風處,擠著一頭頭龐大的身影…這些在篝火旁的人,赫然是神像軍軍士。

那些像被追趕的老鼠一樣,背著許多沉重的包裹氣喘吁吁的逃進這個山谷的人,也同樣都是神像軍軍士。

在卸下身上的糧食,在篝火旁坐下的時候,每一名神像軍軍士的臉色都極其的慘淡,都感覺十分的恥辱。

堂堂唐藏的最強軍,曾經俾睨天下軍隊的存在,竟然淪落到做賊的地步。

所有的神像軍軍士都是得到一些唐藏佛宗苦行僧傳承的修行者,即便不靠那些神像,他們也可以輕易的殺死那上千名追趕的大莽普通百姓,甚至血洗整個鎮區。

然而他們卻連殺死一個人都不敢,只能在黑夜中像老鼠一般去偷竊。

因為他們不敢。

他們不敢讓人發現他們就是神像軍,讓人發現他們的蹤跡。

神像軍現任首領梵明寧也是被那些大莽鎮民追趕的人之一,他接過了屬下遞過來的一杯熱水,喘勻了呼吸,擦乾了汗水,然而看著那些在山崖下擠在一起的龐大身影,他的雙手卻是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青鸞學院對於敵人一向是睚眥必報而不怎麼寬容,雖然林夕在千葉關前不想讓很多黑旗軍軍人戰死,放過了他們,但他十分清楚,林夕最後那句話的意思,是神像軍如果還有什麼讓他覺得不舒服的消息傳入他的耳朵裡,他就再也不會放過神像軍。

在煉獄山掌教和倪鶴年倒下,雲秦皇帝這樣的靠山也不再是靠山之後,神像軍也不復強大,梵明寧很清楚即便青鸞學院的風行者佟韋不出手,就算是邊凌涵和跟隨在林夕身旁的那名妖族箭師一路暗中刺殺,神像軍都注定會滅亡。

按照林夕最後語氣裡的意思,自然是讓神像軍回去,回到唐藏,臣服於大莽鳳軒皇帝,不要再在世間出現,然而梵明寧卻充滿了不甘…所以他沒有選擇回唐藏,而是帶著神像軍進入了大莽。

只是不甘歸不甘,這樣見不得光的日子,看得見覆仇的希望麼?

雖然他們可以設法撐過這個寒冬,但是那些白色神像得不到足夠的食物,勢必會變得羸弱,更無法利用一些秘藥刺激繁殖後代。

神像軍不會變得越來越強大,而會像西夷那些流寇部落一樣,變得越來越羸弱。

而且讓梵明寧更痛苦的是,似乎這整個世間,再也找不出神像軍可以依靠,可以配合殺死林夕的人。

大莽的其餘地方也很平靜。

在千葉關盟會之後,大莽軍隊雖然從千霞山全線撤軍,但云秦軍隊也並未越過千霞山進入大莽境內。

在大莽的朝堂裡,一場沒有抵抗,也沒有流血的平靜變革正在悄然進行著。

先前在煉獄山掌教的扶持下,和大莽老皇帝湛台莽有些血緣關係而坐上皇位的大莽皇帝開始逐步的交出手中的權力。

一些忠於老皇帝而被入獄的人從監獄裡走出,開始接替大莽朝堂中的一些重要位置。

更多隱匿在暗處的千魔窟的人,老皇帝的人,也開始浮出水面,整個大莽朝堂,開始按照大莽老皇帝和湛台淺唐的構想,緊鑼密鼓的進行著改造。

……

大莽和雲秦的很多處地方,人們在燒過的土地上開墾,種植。

世間許多年輕的修行者們,安心的修行者,而不必時刻跟隨著軍隊,去參加一場場生死未卜的慘烈戰鬥。

這是一個全新的世間。

東林行省的桐林鎮,正是一年一度的大制熏魚的時節。

大多數河塘裡的水被排空,許多青魚被裝船運送到雲秦中部地帶,還有一部分草魚和鯉魚便在桐林鎮被用以製作熏魚。

所以整個桐林鎮都瀰漫著魚腥味和熏魚香氣交纏著的味道。

一名青衫中年文士在一間鋪著土磚的乾淨小院裡,就著一盆新製出來熏魚在飲著高粱酒。

突然之間,他的酒杯在他的手中掉落下來。

在即將砸在石板桌上碎裂時,卻是又被他接住,放在了桌上。

他臉色蒼白的看著門口。

身穿著青棉袍的林夕,便在這時推開木門走進了他的院子。

“想不到我一個人隱居在這裡,竟然還會被你們找出來。”

看著微笑而悠然自得的打量著小院的林夕,這名青衫中年文士有些慘然的說道。

這名青衫中年文士有一柄薄如冰片,細如魚腸的小劍。

他叫解還真,在二十年前進入中州城,便是以這柄劍,成為了容家的大供奉。

他的這柄劍,在千葉關的盟會裡也出現過。

在千葉關的盛會落幕之後,他也和神像軍一樣,知道雲秦皇帝和中州城也不可能護住他,所以他藏起了他的飛劍,獨自一人隱居在了這裡,然而即便如此,林夕還是這麼快來到了他的面前。

看著他慘淡的容顏,悠閒的林夕笑了笑,說道:“我來這裡,也可以不是為了來殺你。你也不是倪鶴年,既然能夠開始享受這種熏魚和小酒的平靜生活,你也可以不用一心求死。”

解還真怔了怔。

“你之前未必是中州城裡最厲害的御劍聖師,然而卻是中州城裡可以讓飛劍飛得最快的聖師。”林夕在他的身前石凳上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飲著,看著解還真的雙目說道:“你還是文昌劍閣唯一的嫡傳弟子。文昌劍閣雖然只是在錢塘行省都不算出名的一個修劍小流派,但青鸞學院的一些記載裡,對文昌劍閣卻也有不少讚譽。其中有一門暮光劍,更是被我們青鸞學院的前輩們認為是和仙一學院的天人劍異曲同工,可以並肩的精妙劍道,但在雲秦立國之前,文昌劍閣卻再也沒有人用過這樣的劍道,不知是這門劍道已然失傳了,還是沒有人修成?”

解還真的身體微微的鬆弛了下來,他聽出了林夕的意思,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一口飲盡杯中酒,敬了林夕一杯酒,緩聲道:“並非是這門劍道已然失傳,也並非是太過難修,無人修得成,而是因為這門劍道很難用得上。”

林夕微微一怔,虛心請教道:“願聽詳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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