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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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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3 01:00:57
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七章 敢和不敢

冬天裡,一名敵人向另外一名敵人學習修行之法,這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然而一門劍術,一個宗門,是隨著自己的逝去而徹底消隱在歷史的長河裡,還是出現在世間重新大放光彩,這對於一名修行者而言,卻是很簡單的選擇。

解還真也平靜了下來,看著林夕道:“我文昌劍閣之所以取文昌二字,是因為祖師是一名教書人,他觀符文入劍道,我文昌劍閣的這門暮光劍,究其道理,和仙一學院的天人劍的確十分類似。任何符紋,都是可以將修行者的魂力利用,吸聚一些天地之間的元氣。天人劍和暮光劍的劍痕,也就像一條條符紋。”

“天人劍的施劍,就像是真的刻符文,而且以獨特的施劍手法,可以將一部分力量長時間停留在劍痕裡。然而我們的暮光劍是以飛劍的快速穿行,在空中如同灑落一片暮光,實則是用飛劍快速穿行,帶起的一條條渦流,如同在空中形成符紋,形成劍陣。這種劍陣因符紋之間的力量互相激盪和引聚,可以帶起比正常一劍更強大的力量。但這種刻於虛無的符文,自然不能持久。”

微微一頓之後,解還真又飲了一杯酒,接著緩聲道:“這種劍陣,自然是用於對陣修為比自己高的人時才用,以劍陣之力抵消掉對方更強的力量。可是修為越高的對手,感知越強,出手自然也越快。所以除非飛劍能夠快到一定的程度,在對方一擊過來之前,就能構築出劍陣。”

“我文昌劍閣自有追求劍速之法,但即便我修劍修了這麼久,面對和我實力相差無幾的聖師,我還有信心能夠在對方一擊到來之前構出劍陣,面對比我更強的聖師,我卻依舊沒有任何信心。”解還真苦笑道:“然而不是對敵在純粹的力量上強出許多的聖師,這暮光劍卻又沒有施展的必要。所以這麼多年下來,我覺得我們文昌劍閣的暮光劍,只是讓一名聖師在無望進階大聖師的情況下,在聖階中還有不斷前行的希望,因為只要可以使得飛劍越來越快,還是可以憑藉飛劍來阻擋更強大的力量。”

“所以你是覺得你的飛劍還不夠快,除非再快一些,才能用暮光劍來對付更厲害的敵手。”林夕點了點頭,說道。

解還真點了點頭,他知道林夕是想學習這門劍道,他也很希望師門的這門劍道能夠通過林夕的手綻放出耀眼的光輝,長留雲秦史冊,只是他從心底裡也覺得林夕沒有學這門劍道的必要。

只是林夕不是普通的修行者,所以他想的方面和普通的修行者也不一樣,於是再低頭又思索了一陣之後,他又看著解還真問道:“其實說飛劍的快慢,也只是相對於強大的修行者的感知而言,相對於交手時分毫的差距導致的生死而言。其實任何飛劍在空中全速飛行的速度都很快,尤其要是在十數米的距離內…哪怕是你的飛劍和雲秦最慢的飛劍同時一起飛過十餘米的距離,其中的差距可能也差不了一寸兩寸?”

解還真微微蹙了蹙眉,認真道:“你說得不錯,若是就像純粹的賽跑,在短距離內的差別本身就微乎其微,同樣構築一個劍陣,所需的時間的確沒有太大的分別…只是我不明白你這麼說的意思。”

“我明白高手相爭,哪怕差數分之一的時間也是差,但既然飛劍的快慢對於劍陣構築的影響其實很小,我可不可以這麼理解,飛劍越快,搶的只不過是弱於對方反應的時間,只是能夠多給自己搶到一些面對修為更高者時的反應時間。”林夕看著他,不急不緩的沉思道:“或者也可以換個方式說,如果能夠精準的預判出對方的攻擊什麼時候到來,力量具體攻擊哪裡,那我提前一些構築劍陣,總是來得及的。這樣對方就算比我修為高一些,也無法直接用以力破技,用純粹力量碾壓的方法獲勝。”

解還真徹底明白了林夕的想法,他有些震驚,“從修行的道理上而言,這的確是可行的,對方的魂兵和或是力量在空中飛行,自然也需要時間,哪怕對方也是飛劍,要是能夠精準的預判出對方的飛劍飛行軌跡,你也可以直接在你們之間便截住對方的飛劍。在力量震盪之後,對方也需要有重新控制飛劍的時間,你若是接下來依舊能夠提前預知對方飛劍的進攻軌跡,也依舊有可能再次截住。因為和對方飛劍碰撞的,並不是你的飛劍,而是你飛劍先前構築出的劍陣的力量…但最為關鍵的是,有哪一名修行者,除非感知遠遠超過對手,否則如何能夠一直擁有準確無誤的預判?”

林夕微笑了起來,他微笑著輕聲說道:“我可以。”

解還真的呼吸徹底的停頓,他陷入了更大的震驚裡,然而他又很快的反應了過來。

他知道自己在這種時候的確忽略了一點,對方不是能以常理而論的修行者,而是將神。

“若是如此,那便的確可行。”想到文昌劍閣的這門修行之法在林夕截然不同的思路之下有可能會震撼整個世間,他的呼吸就不由得急促了起來,“仙一學院將精巧的劍技稱為雕花,如果真能準確預知對方下一步的動作,那你所要做的,也只要在空中不停的雕花,不停的雕出一個個劍陣,就像在身周不停的佈下一朵朵透明的花,一張張透明的網,對方的每一擊過來,都已經有一張透明的網在那裡等著他。他的每一擊都會落在你雕出的花裡。”

林夕笑得更加燦爛了些,他微微躬身行禮,“既然如此,就請解先生傳授此門劍技。”

“不對。”就在這時,解還真卻是突然皺眉,道:“還有一個絶大破綻…若是對方發現遠攻不成,索性近身前來,你們二人之間近身相鬥,你再快也不可能有施展暮光劍的可能。”

林夕想了想,卻是依舊笑道:“御劍者一般都是遠攻別人,全力御劍時,才會如山如岳站立不動,一派宗師風範,更是讓人覺得強大,但若是對方想要逼近身來,御劍者自然不可能死的,站著不動等人逼近,而且解先生你也想得偏差了…如果對方想要近身來戰,那便也要不停的突破我雕出的一朵朵劍花才行。”

解還真頓時愣住,一息過後,哢嚓一聲,酒杯被他手中激盪的氣息震得粉碎,“不錯!”他激動難平道:“若是能夠知道對方任何下一步的動作,那他即便前行,你也依舊可以在他面前佈下一朵朵劍花。”

林夕看著激動不已的解還真微笑道:“所以關鍵只在於,這暮光劍的威力,到底大不大。”

解還真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大…很大。”

……

林夕在悠閒的修行,深層次的挖掘著將神天賦的力量。

一封從煉獄山最高神殿中發出的密箋,也開始朝著雲秦境內傳遞。

中州皇城的真龍山裡,那座陰暗的大殿裡,更加瘦削和暴戾的雲秦皇帝瘋狂的扭著那名酷似長公主的宮女的身體,狂吼著:“為什麼連她都要背叛朕!她怎麼能夠背叛朕!”

“你醒醒吧。”被他的雙手扼得難以呼吸的這名宮女卻是譏諷的笑著:“是你先背叛了雲秦,背叛了所有人,而不是她先背叛了你。”

“住口!”

雲秦皇帝異常猙獰的嘶聲道:“就算連她都背叛了朕,那又如何,朕還有無數大軍,朕依舊可以強行攻破青鸞學院,林夕依舊不敢到中州皇城來殺朕!”

“那只是你自欺欺人的想法。”宮女更大聲的笑了起來:“你可以下令,看看有多少軍隊還會聽從你的命令,還有,你自己應該明白,林夕只不過是想給雲秦百姓過些安生的日子,還有,他應該也一點不急,因為在這真龍山裡,每一天對於你而言都是煎熬。你只不過是一個只能躲在真龍山裡的可憐蟲。”

整個陰暗的殿宇裡安靜下來,只剩下雲秦皇帝沉重的呼吸聲。

“還有一件事情,林夕永遠無法打敗朕。”

在許久之後,雲秦皇帝怨毒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朕留著長孫氏的血液,始終是雲秦的真命天子,朕接下來就做無數有利於雲秦百姓的好事,朕倒是要看看,他想要殺朕,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朕要看看,他能不能那麼冷血,殺出一個天下。”

……

中州城裡,就連雲秦皇帝自己,也只能看林夕敢不敢,也絶望的認為自己不可能戰勝林夕。

然而中州城裡,還有一名年輕的權臣,卻依舊沒有覺得灰心而絶望,他依舊在想著有沒有可能殺死林夕。

這個年輕的權臣就是許箴言。

當中州城的上空飄下冬天的第一片白雪時,他確定只有一個可能可以對付林夕,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離開中州城,因為他很清楚在千葉關那場盛會之後,青鸞學院在平靜裡,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強大,而且青鸞學院更有時間去關注別的方面,像他這樣的人,只要離開中州城便一定會被盯上。

所以他連想要和林夕為敵的意圖都根本不能流露。

他也只能等待,等待著某個機會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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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八章 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數十名煉獄山紅袍神官聚集在昔日張平跳下的那張巨大人臉的上方。

有十餘名煉獄山的修行者奴隷被鐵索吊著,從那張巨大的人臉口中放下,然後在距離地面極深的潭水中用鋼絲大網進行捕撈。

第一批捕撈到的獵物,出現在了這批煉獄山紅袍神官緊張而期待的視線裡。

雖然明知道這些獵物對於修行恐怕有些神奇的功用,且殺死申屠銅大長老之後新任的煉獄山掌教一身詭異的修為,便應該是和這張巨大的人臉和這些獵物都有關係,然而當看清網裡的東西時,這批修為境界不算太高的煉獄山紅袍神官的臉色卻都變得異常蒼白,甚至很多都開始不停的嘔吐起來。

在鋼絲大網裡掙扎的東西,就像是巨大的黑色蛔蟲,而且這些黑色的長蟲在掙扎中割破了身體之後,內裡流出的內臟,更像是無數條滑膩至極的線蟲,黑黑紅紅黃黃的在滾燙的岩石上鋪散開來。

數名最低階的紅袍神官,在其餘紅袍神官的指使下,強忍著噁心嘔吐,將這種好像體內裝著無數線蟲的黑色大蟲裝入準備好的皮囊之中,開始由另外一批紅袍神官運回煉獄山。

……

煉獄山的最高神殿裡,一名煉獄山的中年紅袍神官跪伏在地上。

他是跪著從這座神殿門口爬進殿內的,他根本就不敢看殿裡坐在火魁身上的煉獄山新掌教。

他已經跪伏在地很久,渾身已經被冷汗所濕透。

然而那名煉獄山新掌教也依舊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他不明白這名煉獄山新掌教召見自己是有什麼用意,他也不敢問詢,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一股炙熱的氣息飄落到他的身前。

那是一頁書寫著很多鮮紅字跡的黑色薄紙。

在看清楚上面的字跡後,這名煉獄山紅袍神官已經有些麻木的身體卻開始不停的顫抖起來。

這張薄紙上面,記載著的是一門之前唯有大長老那樣的存在才有資格接觸的煉獄山修行之法。他知道這應該是這名新掌教對於自己的賞賜,只是他卻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得到這樣的賞賜。

“申屠銅的銅殿,今後便屬於你。”

坐在火魁身上的張平開始發出了聲音,“知道你叫曲凡,是煉獄山這麼多弟子裡面,最為平凡無奇的一個,你身旁那些師兄師弟們,平時也根本看不起你,粗重的活便都指使著你去做…我給你一個變得不凡的機會,但你也必須以你的經歷,讓所有煉獄山弟子都知道,要想變得強大,獲得力量,並不在於資質和天賦,而在於是否忠誠於我,是否會得到我賜予的力量。”

張平的聲音略微顯得疲憊,然而此時在這座空曠的神殿裡,卻是顯得分外的威嚴。

這名平凡的煉獄山中年神官,覺得在接受神賜,只覺得這座神殿更加高不可攀,不似在人間。

……

東林行省桐林鎮的數間普通院落裡,暫住著青鸞學院的年輕修行者們,和林夕從大荒澤之後帶到世間的妖族修行者們。

這些妖族修行者們就將迎來在雲秦的第一個新年,雖然桐林鎮只是一個平凡的雲秦小鎮,然而這種真正人世間的一切,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充滿著新奇。

所以這些在安可依的幫助下,用藥液將頭髮都染成了黑色的妖族修行者們,很多時候都穿行在街巷之中,感受著平凡的喜怒哀樂,進行著和他們以往不一樣的歷煉和另外一場心靈的修行。

一封來自煉獄山的密箋傳入了這個小院,傳遞到了秦惜月的手中。

雖然張平已經是此刻煉獄山的真正掌控者,而且通往青鸞學院的所有消息,都是由他發出,此刻整個世間並不知道他有什麼驚人的力量,事實上除了火魁之外,他許多隱藏著的力量也並未顯露在世人的眼中。然而他是青鸞學院的學生,是他們的朋友,他此刻的態度,對於高亞楠和邊凌涵等人而言都是具有非凡的意義。

但即便如此,卻也沒有人拆開這封密箋,而是將它第一時間送入了秦惜月的手中。

因為所有人都覺得,張平可能會有些話,想要和秦惜月說,這封密箋,只能由秦惜月第一個看。

用煉獄山獨特的火山泥封著的密箋在秦惜月的手中打開。

秦惜月安靜的看完了這封信箋的所有內容,然後慢慢的抬起了頭,將信箋遞給身旁最近的邊凌涵,同時緩聲道:“他說他很想念我…他會在大雪封住千霞山前,便越過千霞山,趕回來。”

秦惜月說的很坦白,很簡單。

信箋上的文字也的確很簡單,也只有這樣的兩句。

字跡看上去很潦草,但卻分外的沉重,筆觸似乎將牛皮都壓出了凹痕,所以所有人都可以感覺出來,這並非是寫這封信的人隨意而急切,而是太過沉重和用力,筆都似乎在他的手中扭曲了。

只是這樣兩句簡單的話,整個房間裡有些緊張而沉寂的氣氛便一掃而空,想著那個皮膚黝黑而穩重的土包,幾乎所有人都為張平和秦惜月高興起來。

然而唯一讓秦惜月高興的,只是張平的平安。

她依舊有著一絲的疑慮,因為她覺得張平應該會想念所有這些為他高興著的朋友,但張平只是說很想念她。或許這種字面上的細節只是她的多慮,只是她無法設身處地感覺張平的心情,或許更多的只源自於她和張平在學院裡只是最普通的同窗情誼,至少在她這方面便是如此。

所以她此刻的心情有些矛盾…她甚至有些不想被身旁這些朋友覺得她和張平有些特殊。

她從窗櫺中望向遠方,和當天在山谷裡想的一樣,既然在之前和張平的過往裡,並沒有能讓自己和張平走到一起,那具體如何,也只有等待張平回到雲秦,等待將來。

……

一列大德祥的車隊到達了桐林鎮。

許多鎮民自發的幫著大德祥的車隊卸載米面和皂膏等貨物,車隊裡的大德祥夥計們笑容可掬的給聚攏過來的小孩子們分發著一些糖果等小玩意兒,這一切看上去和以往沒有任何的不同。

然而即便是這裡大德祥分鋪的掌櫃也不知道,雲秦立國以來最富有傳奇色彩的大德祥大掌櫃陳妃蓉便在這列車隊的其中一輛馬車中。

這輛並沒有插上大德祥小旗的馬車最終停在了一條胡同裡,陳妃蓉獨自一人出了馬車,推開一個小院的門,走了進去,然後對著正堂裡正在煉劍的青衫年輕人笑著,盈盈行了一禮,又道:“好久不見。”

林夕收起了長劍,微微的一笑,“幸能再見。”

江湖兒女多喜歡飲酒,那是因為在他們和普通人相比不平凡的一生裡,有更多的悲歡離合,更多的生離死別,那種背劍而走,不知道何時再見,或者是永別的決然和灑脫裡,蘊育著的卻是更為激烈和真摯的情感。

有時候言語便已不足以承載這種情緒,不如舉杯對飲。

陳妃蓉帶來了一葫蘆好酒。

在如茉|莉花般清甜的酒香瀰漫這個小院,院子裡的臘梅花無聲的綻放時,陳妃蓉再次舉起了酒杯,祝酒。

“這杯酒又為祝賀什麼?”林夕笑著問道。

“祝這個新生的世間。”陳妃蓉也笑了起來,“同時也祝我的新生。”

林夕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的眼睛。

陳妃蓉同樣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還不準備馬上對付皇帝?”

林夕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但是現在你應該已經能夠隨時幫我報仇,幫我對付容家。”陳妃蓉看著他,輕聲道:“甚至讓我隨時親手殺死我的那個父親,都可以了?”

“需要馬上安排麼?”林夕看著她,輕聲道:“要殺死容家的一個人,甚至滅掉容家,的確已經沒有什麼困難。”

“我不想殺他了。”陳妃蓉看著林夕,微笑著搖了搖頭。

林夕平靜的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再活在那些仇恨裡,殺死他,並不能讓我忘記仇恨,所以我決定不再去想我和他之間的仇恨,我想從今天開始,我就只是陳妃蓉,一個全新的我。”陳妃蓉呼吸著微冷但新鮮的空氣,眼睛裡閃現出全新的光彩:“以往我生命的意義就是復仇,但等到我終於可以復仇的時候,我卻自己想要放棄,這是不是很令人憎惡,很沒用?”

林夕笑了起來,道:“只是覺得有些不夠快意。”

“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我選擇饒恕他和饒恕我自己。”陳妃蓉伸指輕彈著酒杯,調皮的想要彈出些樂曲:“多謝你帶我從龍蛇山裡走出,帶我走到了這一步,讓我擁有了可以選擇的權力。”

林夕也拿著筷子在酒杯上敲了下來,想要敲一曲笑傲江湖,然而失敗。

這有些糗,但林夕依舊很高興。

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他很贊同這一句話,同時他也希望身邊的每一個朋友都能因為自己的選擇而獲得很好很開心,很精采的人生,並同時讓身邊每一個朋友高興。

陳妃蓉站了起來,她張開雙臂,看著天空,似乎想要將整個天空擁入懷裡,這種孩子般的動作顯得有些幼稚,然而她卻真正的感到了新生,從現在開始,她不再是以前的陳妃蓉,而像是一個剛剛降臨到這世間的全新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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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九章 雪落有聲

有雪花從桐林鎮的上空飄落。

當第一片晶瑩的雪花飄落到林夕和青鸞學院的年輕修行者們休憩和修行的小院裡時,吉祥跳上了屋簷,然後又高高的躍起,興奮的想用黑色的小爪子接住這一片晶瑩的雪花。

然而就在它的黑色小爪即將和這片雪花相觸的瞬間,一道比冰雪還要晶瑩的劍光從前方一個院落飛出,落向它身後的院落。

這一道劍光帶起的風流,使得這片雪花反而往高空中飛舞。

吉祥有些不高興,但當它抬起頭,追尋著這片雪花的蹤跡時,它卻看到了高空中更多飛舞飄落的雪花,它就又變得高興起來。

林夕就在那道晶瑩的劍光落下的後院房間裡。

就在這道劍光帶起的風流像人一樣推開他虛掩的房門時,他身後的空氣也猛的一震,劍光從他身後飛起,在房門打開的瞬間,便在他的身前飛舞了不知道多少個來回,細細的劍光和不散的氣流形成的朦朧光影,就像是憑空多了片暮光。

推門而進的晶瑩劍光就刺入了這片暮光裡。

在晶瑩劍光和第一道極細的暮光接觸的瞬間,這片暮光裡的每一絲光線,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柔和的劍影和氣流裡陡然凝聚和迸發無數天地元氣,就像陡然有無數透明水晶在這每一條暮光裡凝成。

無數真實的碎裂聲響起。

這道推門而進的劍光到此時才驟然變慢,讓人看得清楚全貌。

這是一柄全部透明的輕薄小劍,帶著一些極純淨的微藍色,就像是用冰川內裡最潔淨的冰芯製成,此刻正刺入一片正在空中蔓延的透明晶絲裡。

透明的晶絲極其的繁複,真的就像一朵世間沒有的水晶花。

如真實水晶碎裂的聲音才剛剛響起,整個房間就已轟然一震,屋簷上的黑瓦全部微微一跳,而數扇木窗更是喀嚓一聲,碎成許多片,往外飛出。

林夕的飛劍回到了他的手中。

在這柄名為靈犀的飛劍在落入他的手中時,他身前空中那朵水晶花還在碎裂,還沒有在空中完全消失。

“這下這屋子可是要漏了。”

林夕用很無辜的目光看著更無辜的屋頂,有些無奈的說道。

那柄帶著一些冰川意味的透明小劍沒有繼續進擊,懸浮在空中,在他的話音消失後不久,南宮未央走進了院子裡,走到了這柄透明的小劍前,如同摘一片樹葉一樣收起這柄小劍之後,她也不管方才不打任何招呼的試探一劍對著房子的損傷,只是評判般點了點頭,“雖然我只用了三分力,但你能這樣擋住…這暮光劍,的確可以和天人劍相提並論。”

林夕正想說話,南宮未央卻是又蹙了蹙眉頭,搖了搖頭:“還有這柄劍是新劍,我用得還不夠熟練…雖然你們青鸞學院的這柄冰蠶劍本身的威力還要比我先前那柄斷寒鎖心更強一些,但在我熟練之前,對敵威力還要略差一些。所以就算皇帝只是比影子聖師那種人物略強一些,以你現在的力量,單打獨鬥應該還不是他的對手。”

“你是現在最厲害的聖師,評判當然最具權威。”林夕看著一本正經的南宮未央,發現自己為了這間屋子愁眉苦臉的確也挺矯情的,於是他便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那以你看,我至少還要多久才有可能去中州皇城揍他?”

“至少要到大國師巔峰。”南宮未央想了想,認認真真說道:“如果沒有別的助力,你能在後年冬天達到,已經可以再次讓我意外了。”

林夕笑了笑,說道:“我倒是希望都沒有什麼意外。”

南宮未央皺了皺眉頭,“對於雲秦皇帝,你真的一點都不急?”

“我真的一點都不急。”林夕嘲諷道:“他現在已經開始扮演一個好皇帝,做的都是特別對百姓有利的好事。這樣的事情讓他多做一些好了…而且像他這種明明瘋狂的人,卻要裝一個睿智冷靜賢明的好皇帝,我看他裝著裝著自己就會受不了。”

南宮未央不再談論雲秦皇帝,而是轉過頭去看著飄進屋裡的雪花:“張平說自己會在大雪封千霞山之前越過千霞山?”

林夕也看著空中灑落的雪花,輕聲道:“是的。”

南宮未央認真道:“現在已經下雪。”

林夕看著她,說道:“所以現在他已經接近千霞山,或者有可能已經穿過千霞山。”

南宮未央眉梢微挑,“你就這麼肯定?”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夕看著她,認真的輕聲說道:“如果,就說如果…他如果真的開始貪圖煉獄山掌教的權勢,也想和以前的煉獄山掌教一樣了,那他認為能夠和青鸞學院抗衡,戰勝我們所有人的話,他也根本不必寫封信箋說自己要回來。所以不管他到底心裡什麼想法,他既然說了確定的日期,他就應該會在說定的日期裡回來。”

南宮未央本身也不喜歡去猜測一些不確定的事情,所以她也很乾脆的點了點頭,“那就等他回來看看。”

……

一場大雪比往年更早的降臨大莽的南境。

在被白雪覆蓋的山谷裡,身形都比以往瘦削了許多的神像軍軍士們看著自己的統領,沉默不語。

大雪覆蓋了許多植被,神像即便是以一些粗糲的草木充飢,也更加困難,而他們出去搶奪糧食的話,積雪很容易暴露他們的行跡。

當然他們依舊可以設法掃除這些蹤跡,可以繼續逃亡,但令他們絶望的是,他們不知道這場逃亡的盡頭在哪裡,難道要等到所有的神像羸弱的死去,他們的逃亡才會結束?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真是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徹底的壓倒了絶大多數神像軍繼續逃亡的勇氣。

梵明寧的臉色依舊冷酷。

但他的心中卻也是極其的痛苦,與其這樣如老鼠一樣活著,還不如最後拚命一搏,一路踐踏衝殺而過,死在徹底的墮落裡。

就在他也絶望,痛苦的想要下達不再隱匿蹤跡,讓神像軍像真正的流寇大軍一樣,直接一個個山鎮村莊劫掠而過之時,他看到了一抹異樣的白色出現在白雪皚皚的山林中。

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平靜而威嚴的輕聲道:“我知道你們想要的是什麼。”

……

大雪滿山林。

覆蓋大莽南境的這一場大雪比往年更早一些,千霞山車馬難行的封山時日自然也比往年來得更早一些。

一名雲秦將領披著一件厚棉袍,手持著黃銅鷹眼站立在一座碉樓上。

他這處關隘前方的道路,因為連日的大雪,再加上昨日晴了半天,融化了些雪水,然後夜間又溫度急降,結果過山的山道不僅結冰濕滑,而且許多處地方出現了塌方,大塊大塊的積雪又從山上沿著那些塌方的豁口崩塌下來,將道路截得如同築了一堵堵冰雪城樓一樣。

此刻天空更是陰霾,一場鵝毛大雪正紛紛揚揚灑落,這絶對是不適合趕路的天氣,然而因為某個傳遞過來的消息,這名雲秦將領卻並未回到塔樓中休息,而是心情有些緊張的等待著,看著。

突然之間,他持著黃銅鷹眼的手僵住了,好像黃銅鷹眼和他的手凍結在了一起。

而他的嘴巴卻是張開了,差點就發出了一聲驚呼聲。

在他凝固的目光裡,被如同一座小山般的積雪堵住的一處道口,小山般的積雪裡,突然湧出了火焰。

兩個龐大的身影首先破雪而出。

接著,一支身穿紅色神袍的隊伍,從沒有崩塌的如山積雪中穿過,走出。

這支好像從地獄中陡然走出,無聲無息的隊伍行走在到處封堵的山道上。

漫天的大雪和那些如山的塌方,卻是都不能阻。

原本鎮守關卡的雲秦軍隊此時卻全部被調離了此處,唯有那一名雲秦將領震撼的看著這一支隊伍穿過了這處關卡,翻越千霞山,最終成為消失在山脊上的小點。

坐在寶蓋和長幡遮擋著的巨輦裡的張平,聽著沉雪噗噗的落在外面長幡上的聲音,微垂著頭,在心中想著,自己終於回到了雲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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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十章 忘記了笑

數十名紅袍神官和兩頭火魁拉動的巨輦組成的煉獄山隊伍翻過了千霞山,進入了南陵行省境內。

為了避免驚世駭俗,兩頭火魁都披上了特製的黑色蓬衣,只露出雙目,從外面看來,就只是兩個身材龐大的巨人。

令沿途暗中觀測的雲秦修行者和雲秦軍隊有些不解的是,煉獄山的這支隊伍里,所有的紅袍神官在進入南陵行省境內之後,便都換了一身衣袍,雖然依舊是在白雪之中顯得更為鮮艷的血紅色,然而紅袍上的花紋卻不再是火焰,而是一尊尊八臂魔王的花紋。

所有的紅袍神官都始終整齊的排列在巨輦的前後,沒有離開這列隊伍一步,也根本沒有和任何的雲秦人進行交談,選擇行進的路線也都是儘量繞開人口稠密的城鎮,走的都並非主道,然而警惕的暗中觀測著這支隊伍的雲秦軍人和修行者們,卻都驚駭的發現,當沿途的一些村莊開始有人發現這列古怪和神秘的隊伍之後,便開始有人追隨在隊伍的後面,而且趕來的人越來越多。

更讓這些雲秦修行者和軍人震驚和不解的是,趕來的人似乎並非是大莽的潛隱或者煉獄山的修行者,而都是尋常的雲秦百姓!

煉獄山的這列隊伍始終保持著沉默,所有的紅袍神官的行進速度都很快…然而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裡,那些普通的雲秦百姓就像最虔誠的信徒一樣,竟然能夠跟上這列隊伍,且始終尊敬的跟在數里開外,不敢對煉獄山的這列隊伍進行滋擾。

……

曾柔坐在東景陵的無為觀木樓裡。

他在東景、韶華、墜星會戰中,便已經是顧雲靜指定的東景陵最高守將,在顧雲靜離世之後,他更是已經成為整個南陵行省軍方的第二號人物,在南部邊關有著絶對的實權。

在東景陵開始雪落之後,他便經常到無為觀,看著無為觀的道人閒來無事制乾果,做黃酒。

此刻他的面前,就有一碟沾著鹽末的乾果,一壺無為觀的道人新開壇的陳年老黃酒。

黃酒在鐵壺中漸溫。

一陣急劇的腳步聲卻已到了門口,甚至不待敲門,一名身上黑甲全部沾滿了白色雪花的中年將領便推開了房門,裹著一陣寒風到了曾柔的面前,緊張道:“煉獄山的隊伍已經到了東景陵外。”

曾柔緩緩的抬起頭,看著自己這名部將,不見有絲毫緊張和焦急的神色,平靜的面容上卻有一絲不悅浮現了起來,“急什麼,酒都被吹冷了。”

在千葉關盛會之後,至少南方邊關的軍方已經和青鸞學院達成了某種默契,但絶大多數軍人都是因為對於林夕和一些雲秦修行者的所作所為的敬仰壓過了忠君的思想,所以對於曾柔而言,這種事情最好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不知道,兩不相幫,這便不用為難和糾結。

這名部將跟隨曾柔多年,十分明白曾柔的心意,此時聽到曾柔不悅的這句,他卻是苦笑了起來,解釋道:“將軍…跟著煉獄山隊伍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些,你去看看便明白了。”

聽到這名部將的這句話,曾柔的臉上的不悅迅速消失,他不再多什麼,只是撐起了一把傘,一襲單衣,如一片在水面上旋飛的石片一樣,極快的飄行,比身後部將的快馬還要先到了城牆角樓。

城樓飛雪裡,不需要黃銅鷹眼,曾柔就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列朝著東景陵而來,似乎要從東景陵西側繞過去的隊伍。

他的眉頭不自覺的蹙起,平靜的面容上開始充斥真正的震驚之色。

最前方的煉獄山隊伍依舊是那數十名紅袍神官和一座巨輦,沒有絲毫的改變,但後方跟隨著的人,卻已經有上千人。

若是上千名大莽護衛軍,在他眼中也根本不算什麼,然而現在那上千人,一眼看去,卻都是普通的雲秦民眾!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使得這麼多雲秦普通民眾聚集在了煉獄山的隊伍後面?

而且這支煉獄山隊伍,還只是經過了半個南陵行省的人口稀疏的地區而已。

先前那名部將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再次趕到了他的身旁,看了一眼那支在風雪中行進的隊伍,這名部將凝重的低聲問道:“將軍,再讓這支隊伍這樣行進下去,後面跟著的人恐怕還要數以倍計,若是發生什麼變故,恐怕不可收拾…我們要不要採取些什麼行動?”

曾柔想了想,冷靜道:“我一個人出去看看。”

部將並不反對,然而就在曾柔開始再次動步時,他卻驚訝的一聲急呼:“將軍,他們停下了。”

曾柔一怔,轉身望去,卻是只見在後方上千名雲秦百姓的映襯下,顯得越發神秘的那支隊伍,已經徹底停了下來,停在了道旁的一座涼亭前。

曾柔陡然想到了什麼,他抬頭往天空中望去,在蒼茫的天空中,他看到了數條淡淡的黃光,正在急速的降落下來。

“不關我們的事情了。”

曾柔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對著自己的部將道:“至於為什麼會這樣,林夕肯定會給我們一個交待。”

……

沉重的巨輦停下,不再和冰雪摩擦。

巨輦裡似乎在沉睡的張平緩緩的抬起了低垂著的頭顱。

所有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們開始散開,離開這座巨輦,然後從背後沉重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件件帶著細小金屬連桿的帳篷般物事,在頃刻的時間,許多如牛皮一樣輕薄的赤紅色金屬薄膜支撐連接起來,竟是圍著這座巨輦,建成了一座神殿。

所有的紅袍神官們終於鬆了一口氣,開始走得更遠,在數里之外,才開始鋪開防水的被縟,開始休憩。

巨輦上垂落的長幡往兩側捲起,張平看著這座臨時拼接搭建起來的赤紅色殿宇,看著煉獄山的優秀匠師們竟然能夠將這座殿宇的接縫處拼接得連一片飛雪都沒有飛進來,他的眼中卻沒有對於這種手藝的絲毫讚賞之意,這殿宇能夠擋住天空落下的雪,卻是擋不住他心中飄落的雪。

他許下諾言,會在千霞山大雪封山前便越過千霞山。

他也正是這麼做的,然而今年的千霞山封山,卻偏偏比往年早了很多天。

所以他雖然按照既定日期進入了雲秦,但實則是在雪落封山之後才穿過千霞山,這算不算依舊違背了他的諾言?

……

林夕走下了降落在這座金屬殿宇前方的神木飛鶴。

他知道煉獄山有發現和追蹤神木飛鶴的東西,所以他知道張平一定會提前知道他們的到來。

前方的這座金屬殿宇不算宏偉,但在此刻形成,卻是足夠驚人,宛如神蹟。

後方遠處那些虔誠信徒般的雲秦百姓,也足夠令人震驚,給人莫名的心理壓力。

林夕也覺得這座快速拼接起來的神殿很驚人,那些莫名出現的雲秦百姓也讓他震驚和不解,但他在走進這座金屬殿宇前,還是對著身後所有的學院年輕人微微一笑,說道:“大家用不著這麼嚴肅吧…等會要不要讓張平在裡面請大家吃烤肉?”

姜笑依等人笑了起來。

所有人都明白林夕的意思…不管張平以何種身份,何種面目回來,林夕都認為這是場同窗,朋友之間的見面。

張平在巨輦裡聽到了林夕的這句話。

他想了想,站了起來,走下了巨輦。

神殿並不算大,然而隨著所有紅袍神官的遠離,這座神殿卻顯得分外安靜,異常單調的金屬色彩顯得異常的森冷肅殺。

林夕和秦惜月等人走了進來。

在這座森冷肅殺的金屬殿宇裡,這批重新見面的學院年輕人,臉上都沒有什麼笑意。

林夕看著身穿著煉獄山掌教神袍,一動不動的張平,他走了上去,拍了拍張平的肩膀,認真道:“既然已經回來了,便放鬆些,好不容易一切過去,大家再次碰頭,你這麼嚴肅的話,我就算是高興,可也笑不出來。”

張平點了點頭,沒有馬上說話,卻是又走回巨輦,十分疲憊的坐下。

“我明白。”

在坐下之後,他才看著林夕和所有人,有些艱澀的緩聲說道:“只是在煉獄山呆得太久,已經忘記了該怎麼笑。”

這一句話讓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許久。

“我們畢竟贏了。”林夕知道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他也走上了巨輦,在張平的面前坐了下來。

姜笑依等人互望了一眼,也都走上了巨輦,就像當年圍坐在篝火旁一樣,隨意的坐了下來。

“你受了很嚴重的傷?”林夕看著張平,輕聲問道:“要不要緊?”

張平緩慢的搖了搖頭:“當時很嚴重,但現在已經撐過來了。”

林夕點了點頭,他忍不住轉頭望向秦惜月,但卻是又反應過來,硬生生的忍住。因為在那個山谷裡的談話過後,理解秦惜月意思的他便明白自己不能將自己的意願強加在秦惜月的身上。

“一切總會慢慢好起來,會慢慢適應的。”於是他真摯的微笑著,看著張平,輕聲道:“既然回來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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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十一章 成魔

秦惜月在看著張平。

張平也看著秦惜月,他在煉獄山中不僅已經忘記了怎麼笑,甚至在見到這些曾經和自己擁有那麼歡快回憶的人,他的心臟都似乎被堅硬的鐵石包裹著,直到和秦惜月的目光正式對觸的瞬間,他的心臟才不為人知的劇烈顫動起來。

在林夕的聲音消失之後,他微微垂下頭,暫時不再觸碰秦惜月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之後,他也並未回答林夕的問題,只是說道:“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

邊凌涵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她覺得張平的態度有些過於冷漠。

林夕收斂了些笑意,看著張平,認真的輕聲道:“我們只是想你真正的回來。”

所有的人都明白林夕這句話中包含的深切情意和含義,也都明白林夕所說的回來,並不是指張平回到雲秦帝國的疆域裡。

張平又沉默了片刻,然後抬起了頭,看著林夕,道:“我還需要回煉獄山一段時間。”

林夕的眼裡流露出一些真正的欣喜,他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張平有些疲憊的用手撐起了自己的頭顱,他接著顯得有些冷漠般的說道:“煉獄山還等著我去改變,有一些關押的囚徒等著我去放出來,還有一些奴隷,我要讓他們離開煉獄山,離開奴隷和苦役的煉獄山要以何種方式存在下去,我還要邊做邊想…既然付出了這麼多代價才終於得到了煉獄山,單純的將煉獄山毀去,我會不甘心,至少要讓煉獄山為我們做事。”

林夕看著張平,說道:“你的想法沒有問題,修行之法和修行之地沒有好壞之分,既然張院長都能按照自己的意願改造青鸞學院,你自然也可以按照你的意願改造煉獄山。”

張平沒有說話,卻是伸手,從他座下取出了一個黑紅色的金屬箱子。

然後他將這個方正的金屬箱子,推到了林夕的面前。

“這是什麼?”

林夕忍不住問道。

張平看了林夕一眼,說道:“這是更強大的魔變。”

張平說話的聲音依舊平靜而漠然,但這句話落在林夕等人的耳中,卻是使得他們都是齊齊一震。

林夕的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

他和高亞楠等所有人早就看到了巨輦旁兜在篷布里,沉重的呼吸著,且發出恐怖的聖階氣息的火魁。雖然煉獄山裡發生的所有事情,唯有張平自己知道,他們也還沒有知道張平如何殺死那名煉獄山大長老並奪得煉獄山掌教之位的細節。但即便是見到這樣兩頭兜在篷布里的強大妖獸,林夕一開始也沒有多問,因為張平在之前隱匿一些用於保命的力量,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然而聽到張平的這句話,林夕卻是沉吟了起來。

在數息之後,他看著張平的眼睛,認真的問道:“我可以修習?”

張平冷漠的表情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道;“煉獄山的魔變是這種更強魔變的基礎,能夠接納魔變的身體,便可以修行這種更強的魔變。”

林夕看著他,溫和道:“那為什麼在千葉關之前不設法告訴我?你應該明白,如果我修習了更強大的魔變,戰勝煉獄山掌教的機會可以更多一些。”

“因為這裡面是一些來自不可知之地的食物,只有有了這些東西的藥力,才能修習更強的魔變。”張平說道:“也只有修煉成煉獄山魔變的人,才能夠接納這種藥力。在千葉關之前,我並沒有能力從天魔獄原的不可知之地裡取得這些東西交給你。”

想到剛剛自己的確有懷疑張平的成分,林夕想要道歉,但想著以自己之前和張平的關係,即便是互相之間有些質疑的問詢,似乎也根本用不著道歉,於是他一時間便不由得有些微怔。

張平也沒有說什麼,卻是伸手伸入自己的領口,伸入自己的懷中。

林夕有些發愣。

秦惜月和高亞楠等人也都忍不住互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震驚。

顯然張平是要從衣內取出什麼東西。

只是張平現在已經是貴為煉獄山掌教,是什麼東西,需要令他重視到如此程度呢,需要如此貼肉隱藏呢?

張平的手從領口伸了出來。

他的手裡只是拿著一卷牛皮小卷。

然後他將這卷牛皮小卷遞給了林夕。

林夕知道這看上去只是像密箋般的一卷絶對非同小可,於是他的表情不由得有些肅然,他接過了這卷牛皮小卷,然後小心翼翼的展開。

只是略略的掃過了一遍這張牛皮小捲上的內容,他的臉色便頓時變了,雙手也不自覺的緊繃了起來。

一股股魂力氣息的震盪,昭示出林夕此刻心中的震顫。

“是什麼?”邊凌涵忍不住問道。

林夕極其少見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張平,用有些不可置信的語氣道:“世上竟有這樣的修行之法?”

“既然雲秦有融魂之法,能夠吸取一些妖獸的力量,任何力量又可散化為無數不可感知的天地元氣,那這世上曾有可以吸取修行者一些元氣的修行之法,也不是難以理解的事情。”張平更加疲憊的用手撐著自己的頭顱,說道。

所有的人都從林夕和張平的這句對話中聽出了什麼,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更深的震撼裡。

“難道這是一門可以吸取修行者體內力量,化為己用的修行之法?”姜笑依忍不住震驚的出聲道:“倪鶴年之前之所以中州城無敵,正是因為他能夠強行用魂力貫入對手的體內,正是因為每個人的魂力都各不相同,無法接納。一名修行者,怎麼可能利用別人的魂力?”

“未必是魂力。”張平垂著頭說道:“魂力也可以是由更多細微的力量凝聚組成,這門修行之法便是吸取其中部分更本源的力量。”

“當然…這種力量對於尋常修行者而言,依舊像一些東西一樣既有毒,又有極大功效,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擔。”微微一頓之後,張平接著說道:“但修煉過了真正魔變的修行者的身體,卻是能夠承受住一些不利的力量的侵蝕。而將大部分力量化為己用。也可以說,煉獄山的所有一切,包括以前沒有的這最強魔變,實際上最終也只是為這門修行之法而服務的。這才是真正的‘魔’道!煉獄山申屠氏,只是昔日在天魔獄原得到了一些皮毛的欺世盜名者!”

張平的這些話裡,將煉獄山掌教這樣無敵的人物,都稱為欺世盜名者,聽上去似乎極其的狂妄,但是對於此刻已經聽出了這是一門什麼樣的修行之法的眾人而言,卻只覺得冷,覺得震駭,根本沒有感覺到張平的話語裡有絲毫狂妄的成分。

“這門修行之法可以在戰鬥中直接汲取對方體內的元氣?”姜笑依呼吸都有些不暢的看著張平問道:“直接補充為自己的魂力?還是作用於自己的身體,相當於提升自己的修為?”

“一部分將會補充為自己的魂力,一部分會相當於提升自己的修為。”張平依舊沒有什麼感情般說道:“在殺死對方,當對方的意識消散的瞬間,這門修行之法才能汲取到對方的一些力量。就相當於在吞噬對方消散的意識一般。”

姜笑依的臉色微白:“那不停的殺死修行者…便能相當於不停的提升自己的修為?”

張平點了點頭,“道理上而言是如此,但我先前便說過,內裡一些力量,也像是毒素,也需要身體能夠承受。汲取到太多的力量也會死…所以這依然有限制,消化淤積的毒素般的不利力量,也需要時間。所以最終而言,這種修行之法,便相當於始終可以有一些提升修為的丹藥在服用,不像我們青鸞學院,唯有到國士階便再無可提升的丹藥。最終便相當於修行速度,是普通修行者的數倍。”

林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目光從手上的這份小捲上挪開,轉過頭看著姜笑依,苦笑道:“簡單而言,如果說一般修行者順順利利的在各種戰鬥裡一直活下來,能夠活上二十年的話,差不多能夠成就聖師了,但修行了這門修行之法的修行者,恐怕只要四五年,便能成就聖師。”

聽到林夕的這句話,不僅是姜笑依的面容更加蒼白,其餘人也是更加的心寒。

如果說真是四五年的戰鬥,便能成就一名聖師,這是什麼概念?

這門修行之法,是恐怖到何種程度?

“這門修行之法叫做什麼?”秦惜月忍不住出聲,看著張平問道。

這是她在這裡第一次出聲,和張平說話,所以張平的身體也不自覺的微微一顫,身外有一股肉眼可見的黑色氣息波動,如漣漪般散開。

“這門修行之法叫做成魔。”張平看著她,說道。

高亞楠看了林夕一眼。

林夕明白高亞楠的心意,即便心中還有諸多疑惑,例如外面那些跟著的雲秦百姓到底是怎麼回事…然而此刻他也和高亞楠一樣,覺得應該是給張平和秦惜月一些獨處的時間的時刻。

所以他對著秦惜月和張平點了點頭,和高亞楠等人退出了這座殿宇。

整個赤紅色的金屬殿宇裡,只剩下了秦惜月和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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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十二章 珍惜的和在意的

林夕和高亞楠等人在風雪中走得更遠了一些。

“其實我還是有些不放心他。”

邊凌涵看著遠處東景陵的城廓,有些凝重的說道:“雖然他相當於將煉獄山的根本都交給了你,我也知道對於他的任何懷疑對他而言都很不公平,他在煉獄山必定也吃了很多難以想像的苦,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如此,誰都會變,只是他的冷漠變得甚至使我覺得他甚至並不想見到我們。”

“我理解你的感受,你很想一個朋友能夠對你敞開心扉,哪怕為他分擔一些苦難,但是我們沒有以身相替,沒有替他經歷在煉獄山的那段時日,所以不能真正感受他的心情。”林夕轉頭看著邊凌涵,看著這個外表柔弱,但實際卻很剛硬,若是在朝為文官,必定是和劉學青一樣的南方女子,他有些感慨的道:“其實我也很不習慣他的改變,所以我們需要更多的時間互相接受。”

微微一頓之後,他看著邊凌涵,認真的補充道:“因為我們都是朋友,哪怕我們曾經失去過他,所要做的,也是儘力的將他找回來。”

林夕在雲秦絶大多數修行者的眼中,並不是一個很寬容的人。

他的成名伴隨著一場場鐵血的戰鬥,伴隨著狄愁飛和聞人蒼月這樣的人的倒下。

然而聽到他此刻補充的這句話,他所有身邊的這些人,卻都感覺到了他不一樣的令人心動之處,都能感覺到他對於朋友的寬容,對於友情的珍惜。

事實上從張平成為煉獄山掌教到現在,林夕也並沒有想要要求張平做什麼,他也從來沒有將自己擺在比張平更高的位置,去為張平規劃接下來的人生。他的意思也始終如一…他只希望張平依舊是他們的朋友,他也會同樣尊重張平所做的一切選擇。

在林夕補充說了那一句之時,邊凌涵本來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然而聽到林夕這句話,她卻是沉默了片刻之後,才點了點頭,轉過身去看著那座冰冷的金屬殿宇,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我覺得你說的是對的,不管他發生了什麼變化,他至少沒有虧欠過我們什麼,既然我們都是真正的朋友,即便現在的他讓我有點不能接受,我們需要做的事情,也不應該是懷疑他,而是應該將他找回來。”

在成婚之後,尤其在千葉關盛會之後,高亞楠陪伴林夕的時間越來越多,林夕說話的時候,她似乎可以直接看見他的內心世界。所以她知道林夕一開始的那一句:“既然回來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還包含著更深層的感情和意義。

林夕是希望張平能夠忘記一些過去,一切都在將來。

像煉獄山掌教這樣的大敵都已經戰勝,林夕認為一切都已經過去,他們這些學院的年輕人,終於可以像在學院裡的時候一樣,可以重新擁有對將來的憧憬,去規劃著做自己喜歡和夢想中的事情。

這同樣是林夕對於將來的憧憬…他希望像靈夏湖畔千帳聚集,螢火蟲飛舞的日子越來越多,痛苦和殺戮的日子,越來越少。

“人生就是不要折騰,其實不折騰,大家都會過得很好。”

不知為什麼,林夕又想起了中州城裡的雲秦皇帝,他隨口說了這一句胡話,然後打開了張平給他的沉重鐵箱子,然而只是往裡面看了一眼,他就咣噹一聲合上了蓋子,臉色有些發白的連連深呼吸。

“怎麼了?裡面是什麼?”

高亞楠和姜笑依還有邊凌涵、冷秋語都很好奇於林夕的反應,忍不住問道。

林夕苦著臉道:“你們要看也可以,不過我是勸你們不要看了,省得吃不下東西。”

高亞楠等人都是一怔,旋即都反應了過來。“不行,我一定要看看。”姜笑依笑了起來,說道。

林夕奇怪的問道:“為什麼一定要看看。”

“越是不好看,想著你吃的時候的樣子,我們就越會覺得高興。”姜笑依哈哈一笑道。

“去死!你這個沒有人性的傢伙!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會交給安老師,讓安老師處理得又美味又可口又好看才吃的。”

林夕反應了過來,一腳就挑起一蓬雪打向姜笑依:“你看都別想看!”

姜笑依哈哈大笑著避開,一邊不停挑出雪團踢出反擊,一邊也笑罵道:“哪裡有你這種朋友,居然好吃的東西都不讓我看看,不讓我們分享一下。”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以為你會吃麼?好啊,來,你吃一下…”

林夕和姜笑依在雪地上開始追逐,互相用雪團攻擊,雪花四濺,高亞楠和邊凌涵等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想著此時若是遠處那些雲秦人看見,恐怕絶對想不到像普通少年一樣打鬧和打雪仗的這兩個人,居然是青鸞學院的將神和他最要好的朋友。

“啊呀!林夕你居然還打我的臉!太過分了!”

姜笑依一聲誇張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們這兩個傢伙!”邊凌涵也忍不住捏了一個雪團,狠狠的砸向他們兩個人。

……

在林夕這些青鸞學院的年輕人們終於可以和普通的雲秦少年一樣開心的打打雪仗之時,金屬殿宇裡,卻依舊十分沉靜。

秦惜月靜靜的看著張平。

張平似乎變得比以前更高大了些,也更黝黑了些。

煉獄山掌教對於他而言似乎不只是個附加的身份,即便是在她的面前,張平都不復以往的青澀,而是宗師之上的深沉如獄。

“我不知道你去了煉獄山,也沒有想到你會成為煉獄山掌教。”

終究還是秦惜月打破了沉靜,她看著張平有些冷僵的面目,慢慢的說道:“沒有你,我們青鸞學院戰勝不了煉獄山掌教,我們每個人都為你而感到驕傲。”

“我也沒有想到我會成為煉獄山掌教。”張平的冷漠的眼睛裡第一次有了些真實的色彩,有些痛苦,有些自嘲,“就算是做夢,也不可能想到。”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你。”秦惜月安靜的想了想,睫毛微跳道:“你當初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決定要去煉獄山?”

“我明白你的意思。”張平的語速比起之前略微快了些,他看著這名很多時候都會出現在他腦海裡的女子,嘴角也泛出了苦澀的意味:“你是想知道我去煉獄山是否和你有關…其實我當初的想法非常的簡單,我只是想著,我和學院的很多人相比,實在太普通了,以我的身份,怎麼能夠配得上你。”

秦惜月的心裡有感動,無論是哪一個女子,聽到這樣的話恐怕都會感動,因為去煉獄山,便是隨時付出生命的代價,而這世上再也沒有比生命更為厚重的東西。只是此刻的她,卻又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能更加清晰的判斷感動和心動的不同。

“跟著你的那些雲秦百姓到底是什麼緣故?”她沒有接著問兩人之間的問題,而是先問了這一句。

“煉獄山對於整個世間的蠶食有很多種方式。”張平也安靜而直接的解釋道:“也是在我真正接掌了煉獄山之後,我才知道煉獄山一直都會花費許多財力用以另外一種方式的傳道。雲秦民間的地藏教,一直在以一種慈悲濟世的教義感化世人,但其實大多用以賑濟困苦,救死扶傷的錢財,卻都是煉獄山出的。”

“地藏教在過往的六七十年裡,在雲秦其實也有了很多的虔誠的信徒。這些虔誠的信徒並不知道背後是煉獄山,但這麼多年下來,所有地藏教的信徒接受的教化裡,卻都已經讓他們認定,穿著我們現在這種神袍的,就是這麼多年來幫助他們的神使。”

“就像是一些故事裡所說的,神可以有有很多的化身。所以煉獄山掌教也是最終沒有能夠真正降臨到雲秦,否則他以地藏神的身份顯化,出現在雲秦,不知道又會掀起什麼樣的波瀾。”

“煉獄山掌教的確是個很可怕,但也很了不起的人物。”秦惜月看著張平,“你用這些方式,將煉獄山的力量一一展現,甚至交給林夕,是想讓我們都明白,你依舊可以信任?”

張平微垂下頭,沒有回答。

秦惜月的聲音更柔和了些,“只是這些雲秦百姓裡面有許多老幼,在這風雪裡趕路畢竟太過艱辛,你不早些讓他們離開?”

“到這裡會為止。”張平緩聲道:“他們信奉地藏神多年,現在終於見到教義裡所說的神使,對於他們而言,是一場神蹟,他們雖然艱辛,但心中必定會極其的快樂。”

秦惜月靜靜的看著張平,有些感慨的認真說道:“以前的煉獄山掌教很了不起,但你也很了不起,你的確已經成了個很了不起的人。”

張平垂著頭沉默了片刻。

然後他終於站了起來,他朝著秦惜月走來,走到她的面前,看著她精緻的容顏和美麗清澈的眼瞳,“我不在意是否了不起,我只在意我終究能夠回來,站在你的面前。我只希望你能夠明白,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或許便無法活著站在這裡。”

張平和秦惜月已經非常接近,他的手和秦惜月的手也很近。

他伸出了手,想要握住秦惜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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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十三章 要求

秦惜月沒有閃避,然而張平的手卻是頓住,落下。

這只是很細微的動作,普通人甚至難以覺察,然而在修行者的感知裡,這樣的動作卻已經非常的清晰。

“我不想被施捨。”

張平看著自己的指尖,說道。

秦惜月神色有些複雜的看著他,聲音微低道:“謝謝你給我們一些時間。”

張平沉默不語,緩緩後退,坐下。

“還要多久的時間?”

他聲音有些空洞,像金屬殿外的風聲:“一生麼?”

秦惜月有些心痛:“你在煉獄山到底經歷了什麼…讓你就像耗盡了你的一生?”

“一場讓人永遠都不願意響起的噩夢,醒都醒不過來的噩夢。”張平漠然道。

“如果你願意將我看成你接下來的一生。”秦惜月用了很大的勇氣,咬了咬嘴唇,看著張平說道:“那至少兩個人要能夠像林夕和高亞楠那樣,能夠互相看得見對方的內心,能夠互相讀懂對方的內心世界。”

張平沉默了片刻,道:“不是每個人都是林夕。”

“你誤解了我的意思。”秦惜月深深的看著他,她捕捉著張平的目光,也希望張平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內心:“我欣賞林夕,但不等於我只可能接受林夕,我只是覺得兩個人真正在一起,除了一些能夠互相吸引的特質之外,還必須能夠看得懂對方。你為了一份感情,敢於去煉獄山這樣的地方,並能獲得這樣的成就,幾乎所有的女子都會為這種勇氣和這種情意感動,我也當然不會例外…你現在的修為和身份地位,同樣也能讓許多女子仰慕,若是你的故事流傳在中州城裡,我相信你走在中州城裡,會有許多優秀的女子愛上你。但我現在站在你的面前看你,卻是反而覺得有些陌生,比我們在青鸞學院裡還有些陌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在煉獄山的經歷,讓你即便是想要我接納你,你自己卻有著拒人於外,不想讓人進入你內心的目光。”

“還有你真正的懂過我麼?”秦惜月向前走了幾步,然後抬起頭看著他微垂的雙目,如瀑的秀髮自肩頭滑落,微顫的紅唇顯得格外美麗:“你想要擁有足夠高的身份,覺得這樣才配得上我…然而你想過沒有,早在學院開始實修之後,我便和秦家決裂,直到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秦家也不認我,我也不再是秦家的千金。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為不想聽從我父親的意願,嫁給當時那些身份足夠高的人。我要的不是身份和權勢,我要的只是一個真正懂得我,可以讓我開心的人。你現在成為煉獄山掌教,已經是難以改變的事實,我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但至少…我想要的不是一個困於過往裡,讓我都覺得更加陌生,甚至因為你的力量和我不能看見你的內心而甚至有些擔心緊張和恐懼的煉獄山掌教。”

秦惜月一直是個很堅強很自主的女子,然而過往這些年的事情積累在心裡,此時她卻是莫名有些委屈,眼眶微紅:“是不是我這樣的要求,真的有些太高?”

張平沉默了片刻,然後他輕聲說道:“我會試著真正的瞭解你,同時也試著讓你瞭解我。”

……

赤紅色的金屬神殿被白雪漸漸覆蓋,變成了白色,和蒼茫的大地融合在一起。

雪地裡的林夕和姜笑依等人早已經停止了打鬧。

看著從金屬神殿裡並肩走出的張平和秦惜月,林夕的眼睛裡和心裡都很溫暖。

雖然張平和秦惜月之間顯然依舊有些距離,張平似乎依舊忘記了怎麼去笑,然而兩個人能夠這樣走出,在他看來畢竟是個很好的開端。每一次的久別重逢,都值得紀念和珍惜。

張平和秦惜月走到了林夕等人的身前,然後很自然的,林夕和張平緩緩的離開了眾人,漫步在雪地裡。

“怎麼樣?”林夕輕聲問道。

張平低著頭看著自己不斷沒入雪中的雙足,默然道:“我不如你瞭解她。”

“不急,可以慢慢來。”林夕笑了起來,眼睛裡卻是又充滿了濃濃的感傷:“我和李開雲就說過,好女怕纏,他沒有放棄,雖然現在他沒有在冷秋語的身邊,但他卻真正得到了冷秋語的心。所以你千萬千萬不要輕易放棄。”

他轉頭看了一眼身後遠處的秦惜月,又看了一眼張平,有些感傷道:“越是想到李開雲和冷秋語,我就越是希望你和秦惜月能夠走到一起。”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一開始就是喜歡你,或者喜歡的是你這樣的人呢?”張平抬起頭,看著前方的風雪,問道。

這對於林夕是個很尖鋭的問題,林夕微微一怔,然後他鄭重的想了想,認真道:“即便是開始,也不等於結果…你連掌控煉獄山這樣的奇蹟都做到了,我相信只要你不放棄,你會真正得到她的心。”

張平點了點頭,緩緩轉身,對著中州城的方向。

他冷漠的看著中州城,然後說道:“李開雲和蒙白,是我在靈夏湖畔最早認識的,也是學院裡最好的朋友…狄愁飛雖然死了,但仇人裡面,還有雲秦皇帝。我想要再在雲秦呆一段時間,看到他的末路之後,才回煉獄山。”

“你想在雲秦呆多久就呆多久。”林夕轉頭看著他,說道:“不過有你給我的這門‘成魔’,如果順利的話,應該用不了太多的時間了。”

……

白雪覆蓋的中州城顯得更加的雄偉。

雲秦皇帝站立在真龍山的宮殿裡,背對著那名被他囚禁著的宮女,看著中州城。

不知從何時起,他便喜歡在這名宮女面前說出一些外界發生的事情,或許是因為這名宮女實在像長公主,或許是整個皇宮裡,他的確沒有什麼人可以說話。

“一名青鸞學院的潛隱,成為煉獄山掌教?這是為了更加體現青鸞學院的強大?”

聽到他的這句話,宮女微微的一笑,看著他的背影說道:“你覺得這個消息荒誕不經,只是青鸞學院故意放出來的,但既然煉獄山會有這樣的消息傳出來,你又怎麼能夠確定這消息不是真的?”

“即便這個消息是真的,即便這是一次相見甚歡的久別重逢,那又如何?”雲秦皇帝暴戾的轉過身來,沉重的呼吸道:“有什麼分別?”

宮女絲毫不覺恐懼,反而笑得更燦爛了些:“看來你依舊不知道林夕不來中州城的原因,不過我至少知道,南邊邊關那些將領的反應,已經讓你忍受不住這種等待和煎熬了。”

“住口!”雲秦皇帝的厲喝聲又響了起來。

宮女卻是依舊沒有住口,用可憐的目光看著他,笑著說道:“我不知道你這樣做一個皇帝,還有什麼意思。林夕不站在你面前的每一天,你都在恐懼的煎熬裡,你還要演戲,演不一樣的自己…你有沒有想過,林夕也是給你一個機會,你還不如交出皇位,真正的放棄你的野心,這樣或許他會放過你。”

“你說得對,朕的確忍不住了,朕的確不應該再演戲。”雲秦皇帝厲笑了起來:“但他依舊不敢來殺朕…因為他知道朕的真龍山可以殺死他許多人。”

……

林夕在桐林鎮的後院裡有一株普通的臘梅樹。

這株臘梅樹後面的一間廂房裡,卻也生長著數根老藤,嚴嚴實實的裹著一件東西。

在千葉關那場盛會之後,林夕不再需要刻意去隱匿自己的蹤跡,所以甚至這個世間有不少人,知道他除了那些妖族修行者之外,還帶著始終帶著一件很隱秘的東西。

但即便能夠發現林夕等人始終帶著一件東西的人,也沒有想到,這件東西會是一頭蒼老的海妖王。

“你覺得‘成魔’也可以吸聚這種妖獸的力量?”

南宮未央站在被藤木和寄居草遮得嚴嚴實實,就像一株老木的海妖王前面,看著林夕問道。

在林夕走進這間房間時,她就已經明白了林夕的想法。

“既然雲秦一直都有融魂的修行之法,這便說明修行者和妖獸的魂力本身有些共通之處。‘成魔’這種修行之法既然能夠汲取到不同修行者的一些力量,我想或許也有可能汲取妖獸的力量。”林夕看著面前的海妖王,說道:“這頭海妖王光論魂力修為,比你還要強大,如果能夠成功汲取到它的力量,或許我們便可以直接去中州城了…我可以試一試。”

南宮未央早就聽林夕說過,將神就是什麼都可以試一試,雖然她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和以前很多時候一樣,她聽到林夕的這句話,便只是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

“這算是化功大|法麼?”

林夕的長劍從他身後飛了起來,當灑落無數的暮光,無數朵透明的水晶花簇成一朵更大的水晶花,將他面前的海妖王包裹其中,當這頭海妖王的生命最終消失的瞬間,感受著周圍一股股飛旋著的天地元氣衝入自己的體內,他忍不住微微的一笑,在心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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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十四章 那一場場久別重逢

並非每一次久別重逢都令人欣喜。

一名身穿皮襖的微胖男子提著一隻狍子和一串火紅的干辣椒行走在街道上。

他是甄快,昔日聞人蒼月座下最大的密探頭目之一,但在這過往的幾年裡,所有的街坊鄰居都知道他叫宋成。他自己也漸漸的忘記了自己是甄快的事實,為了妻子和那年新生的兒子的生活,他帶著妻子下了山,最後到了這個不會有任何人認識他的,靠近中州的一個普通小鎮。

小鎮裡的生活平淡而安逸,他的妻兒健康而平安,所以他過得十分的滿足,從一名身材瘦削的瘦子,變成了一個圓臉的胖子。

將近年關,他眯著眼睛看著紅融初升的朝陽,想著的只是將手裡的這只狍子臘制,在年關的時候,便有一鍋火紅而香濃的狍子腊肉火鍋。

如果就如此平靜的過完一生,對於他而言便是真的不錯。

然而就在轉過頭,想著要去裁縫店問問過年穿的新襖子是否已經完成的瞬間,他的雙腿有些微僵,心中充滿了後退逃離的衝動。

他看到了一名身穿著錦袍的中年商人。

這名商人似乎和平時過往於這個小鎮的雲秦商人沒有任何的不同,然而甄快卻知道這名商人來自遙遠的大莽,而且是來自大莽最南端的煉獄山。昔日的碧落陵亂之中,正是因為他和此刻這名中年商人的合作,聞人蒼月才最終能夠平安的到達大莽,並配合煉獄山掌教殺死了李苦。

近乎身體的直覺,甄快強行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和方才並無二致的步伐,走向這條街道的盡頭。

在眼睛餘光的打量裡,他可以肯定,因為自己現在已經是發胖的宋成而不是昔日的那名甄快,所以這名昔日大莽方面的頭目並沒有絲毫注意到他的存在,然而在初始的空白過後,他的心中,卻是掀起了更大的驚濤駭浪。

他雖然早已真正的脫離了修行者的世界,所聽見的,所看到的,都和這個小鎮上所有的普通百姓完全相同,但從同樣的所聞所見裡,他卻是可以敏鋭的猜測出修行者的世界裡已經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

千葉關的盛會裡,林夕和青鸞學院取得了絶對的勝利。

和煉獄山掌教站在同一條船上的雲秦皇帝在中州城等待著審判。

大莽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權力交接,湛台淺唐最終會完成大莽老皇帝的遺願,成為大莽的新皇。

這世間,還有林夕和青鸞學院的敵人,然而在這樣的大勢之下,還有什麼樣的敵人敢出手,敢對著林夕和青鸞學院發動什麼陰謀?

可是這名中年商人的出現絶對不是偶然,難道他現在已經為湛台淺唐效力,不再是林夕和青鸞學院的敵人?

甄快希望如此。

只是他卻無法用這個可能說服自己,因為常年以來的密探頭目生涯,使得他可以輕易的感覺出,這名中年商人平和的外表下,卻掩飾著深深的戒備,這名中年商人必定是在執行某項極其秘密的任務。

而在甄快看來,現在林夕和湛台淺唐現在就算要做什麼大事,也不需要用這麼秘密的姿態。

中年商人所在的街道緩緩的被他拋在身後,他距離自己的家門已經越來越近,然而他的腳步卻越來越沉重。

……

有些久別重逢可以令人生畏。

中州城,距離年關還有三天,大晴。

一名青袍年輕人出現在中州正南門外的官道上,他微微仰起頭,看著這座世上最雄偉的大城,眼睛裡全是莫名的感慨。

然而隨著他的接近,城樓週遭卻變得一片死寂。

城關口所有的行人和商隊散去,城牆上無數弩箭對準了這名青袍年輕人,但每一名持箭或者把持軍械的雲秦軍人的雙手都在不停的震顫。

林夕來了。

去年初雪時,林夕在中州城裡住了很久,所以此刻城門樓上絶大多數守軍幾乎都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只是現在的林夕,是中州皇城通緝的大敵,在中州城裡公然大開殺戒的罪人,這些城門守軍包括他們的將領,此刻看到林夕的出現,都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以何種方式來面對。

林夕因為這座城的雄偉,因為想到這座城裡發生的許多精采的故事,走出的許多修行者而感慨,但他也能理解這些雲秦軍人的情緒,所以他在距離城門關很遠的地方,便停下了腳步,用很柔和和很清晰的聲音道:“放心,我不是要來殺人的,我只是要皇帝來見我…他想必也已經知道我來了。”

一個雲秦人要點名道姓,讓雲秦皇帝出來見他,這聽上去狂妄且大逆不道,然而幾乎所有的雲秦軍人聽到這一句的時候,都沒有生出任何憤怒的情緒,反而都是心情微微的一鬆,放開了拉緊的弓弦。

林夕停在了城外,只是等著。

城門關保持著沉默,一輛馬車,由中州皇城的方向疾馳而來,在城門關口停下。

在冷凝的空氣裡,一名年輕的雲秦官員從這輛御都科的馬車裡走了出來,單獨走出了城門關,在所有守軍的目光裡,走到了林夕的身前不遠處,對著林夕深深的行了一禮。

“林大人。”這名從東港鎮走出的年輕雲秦官員,艱澀的低聲道:“聖上讓我轉告你,你有什麼話想要對他說,可以到皇城對他說。”

林夕看著汪不平,看著這名故人,搖了搖頭,溫和道:“不用了,既然他讓你出來見我,那你便替我告訴他…我要他退位給長公主。只要他下旨退位給長公主,我可以許他富貴終老。”

汪不平的面容變得無比雪白,他的嘴唇卻是開始變得有些烏青,“林大人…”

“不要再勸說什麼。”林夕搖了搖頭,直接打斷了汪不平的話,“讓他退位,已經是看在長孫無疆的面子上。”

汪不平看著林夕,卻依舊顫聲道:“但聖上已經表現出悔改。”

“如果是真心悔改,便不會不敢出來見我。”林夕看著汪不平,淡淡的說道:“退位,便是我給他的最後機會。”

汪不平的胸口好像壓上了一塊大石,他無法呼吸,痛苦的看著林夕,“如果聖上堅持不退位呢?”

林夕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身離開。

然而汪不平卻是已經從他的沉默裡看出了答案,他再無站立的力氣,坐倒在了濕滑的地面上。

……

有些久別重逢也可以令人生憎。

許箴言看著坐在垂幔裡的那條黑色身影,震驚的久久無言。

“沒想到是你。”

他搖了搖頭,又忍不住仰起頭,看著垂幔裡沉默的身影,極其感慨的說道:“原來大莽一些荒誕不經的傳言竟然是真的…新的煉獄山掌教,竟然真的是一名青鸞學院的學生,而且竟然是和我同一年進入青鸞學院的學生。”

張平也冷漠的緩緩抬首,充滿厭憎的看著許箴言:“所以就算是你這樣的人,也根本沒有將我放在眼裡,也覺得即便是真的有青鸞學院的學生能夠成為煉獄山掌教,也絶對不可能是我這樣的人?”

張平是新的煉獄山掌教,且是真正的煉獄山掌教,他厭憎的看著許箴言,便有至高的威嚴和冰冷濃厚的死亡氣息將許箴言吞噬在內。

然而許箴言卻沒有驚悚,反而只是平靜的笑了起來:“越是像你我這樣被人看低的人,往往越能走到最後。”

張平笑了起來,笑容有些清淡和充滿嘲諷:“你也配和我相提並論?”

許箴言也笑了起來,沒有絲毫的憤怒:“我可以幫你,或許還有一些你要的東西。”

張平漠然的看著他,冷聲道:“你出現在我的面前,到底想要說什麼?”

“林夕來了中州城,你也來了。”

許箴言著看著森冷如海的張平,謙卑的微笑道:“林夕要除去雲秦皇帝…這整個世間,沒有人再在他之上,然而你有沒有想過,只要你殺死他,這世上便不會有任何人在你之上,你今後便是這個世間的主宰,沒有人再可以威脅到你的存在。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也變得只是為你掃平了所有的障礙。”

“除去他,你便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在過去修行者的記載裡,從來沒有人能夠真正做到這點。然而你可以做到,而且你也有實力做到。”

“過往的無數逆天強者,要除去無數的對手,才有可能做得到這點,但你想想…只要你殺死他,這世上你便已經沒有任何的對手。”

許箴言的聲音十分平和,但話語的本身,卻是充滿著誘惑,就如同描繪著一個最美和最真的夢。

張平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他憎惡的冷笑了起來:“你不要忘記,林夕是我的朋友,你竟敢在我的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我一直在等待著一個機會。在你來到中州城,我以為我等到了這樣的機會。”許箴言依舊謙卑的說道:“但等我見到你的時候,我才終於明白,這樣走到你面前的機會,本來就是你給我的…因為你是真正的煉獄山掌教,如果不是你想見我,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你的蹤跡,根本不可能活著走到你的面前。”

“或許我只是想看看有什麼對林夕還圖謀不軌的人存在?如果不是念有同窗之誼,我現在就會殺死你。”張平冷漠的說道:“而且你不要忘記林夕的將神身份,你不要忘記,先前的煉獄山掌教也同樣無比接近這個世間的唯一主宰,甚至他已經是這世間的唯一主宰,但他都依舊敗在了林夕的手中,這世上,不可能有人殺得了林夕,殺得了將神。”

“你錯了。”許箴言搖了搖頭,他看著張平,平靜的說道:“將神也依舊可以被殺死…這正是我敢來見你的真正原因。”

張平看了許箴言一眼,冷漠而平淡的說道;“如果你還不想死,就馬上消失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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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十五章 這一年的年關

夕陽將要落山,將盡年關,絶大多數商戶都已經歇業,即便中州城裡昔日最繁華的街巷,少了那些燈籠和鋪旗的映襯,也顯得有些落寞。

張平不看離開的許箴言,他只是微諷的看著外面的天色,心想真龍山裡的長孫氏,也已經就像這夕陽的最後光彩。

在很快降臨中州城的黑暗裡,甄快在一個街角蹲下了身體,他拔了拔自己的鞋子,實則卻是用手觸摸了地上的一抹粉塵。

在見到那一名先前煉獄山的密探頭目之後,早已脫離了修行者世界的甄快最終做出了艱難的抉擇。

平靜而幸福的生活值得他珍惜,然而他的命和這樣的生活,都是湛台淺唐和林夕給的,所以在這年關前,他還是離開了妻兒,一路追蹤著那名中年商人的蹤跡,來到了中州城裡。

他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回到了通過自己先前的鄉鄰寄宿的小屋裡,然後才以最快的速度,點燃了蠟燭,將自己沾染了粉塵的手指放到眼前。

粉末是奇異的粉紅色,比中州城裡最細膩的胭脂水粉還要細膩。

甄快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下意識的端過了一盆清水,然而還未試著取一些粉末放在水裡,只在手指微動之間,他就看到這些極其細膩的粉紅色粉末,發出了游火般的水晶光澤。

只是這一剎那,甄快就陷入了巨大的震驚裡,他直接將自己的手指放在了清水中,然後他看到和他猜測的一樣,這些細膩的粉末比水更加沉重,且不容易水,落於水底之時,映射著火光,就像無數粉紅色的水晶。

這是煉獄山特有的火融晶!

這種在煉獄山礦脈之中才有出產的奇異晶石已知的唯一作用,是可以改變許多礦石、金屬的熔點,用於煉器。

越是品質高,越是堅韌的金屬,越是不容易融化和鍛造,有些金屬甚至用煉獄山最強的火焰灼燒,都不會融化,無法鑄形,無法在上面纂刻符文,鑲嵌其它元氣之物,製成魂兵。

火融晶的粉末便能和許多礦石、金屬發生奇特的反應,能夠使得這些礦石和金屬容易熔化,就像可以將這些礦石和金屬融化在火融晶的液體裡。而且火融晶和這些金屬融化在一起之後,煉獄山還有一些手段,可以最後除去火融晶和金屬結合產生的雜質。

火融晶這種東西十分珍貴,也唯有煉製一些極其厲害的魂兵時,才有可能動用。

然而這些時日的追蹤,讓甄快可以肯定,那名中年商人的任務,便是將包含火融晶在內的許多東西,運送至中州城裡。

而且他可以肯定,這名中年商人負責送入的火融晶的數量是十分驚人的。

現在誰都知道林夕已經到了中州城,甄快也知道林夕已經在給雲秦皇帝最後的選擇,他不認為這是公然露面的林夕的做事手法,他越來越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大的陰謀。

……

中州城的深夜很寒冷。

然而皇宮裡的溫暖炭火使得屋面上的積雪依舊有些消融,檐上不時的發出滴水下落砸地的聲音。

面臨著最後審判的雲秦皇帝卻反而不像平時一樣的暴戾。

或許對於他而言,先前那些平靜等待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煎熬。

“退位?他想要朕退位?”

這句話云秦皇帝已經重複了很多次,所以他面前跪著的很多官員都已經聽得有些麻木。

“好,朕明日裡就在皇城見他,朕就當面問問他,他憑什麼讓朕退位。”

然而一句新鮮的,幽寒的話驟然響起,讓所有這些官員的毛細孔裡都像被瞬間吹入了許多寒氣,讓他們的身體不由得一顫。

他們身上縈繞著寒意抬起頭來,看著龍椅上的雲秦皇帝。

“明日裡就讓他到皇城前來,還有將這個消息讓整個中州城的人都知道,不要阻攔中州城的百姓們前來,朕便是想看看,當著中州城所有百姓的面,他敢不敢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出來。”

汪不平無力的垂下了頭。

這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出現了很多畫面,其中最鮮明的一副畫面,是他的老師臨終時的泣血交待。他本身是一個正義而熱血的年輕人,他聽從著老師的教誨,竭盡一切的為這個朝堂,為君王效命。

然而林夕的復仇,劉學青的選擇…發生的很多事情,卻讓他越來越為無力,他想忠於這個帝王,然而此刻聽到雲秦皇帝的這些話,不知為何,他卻是對雲秦皇帝充滿了深深的失望和絶望。

……

天色漸明,籠罩中州城的不再是過年時的喜悅,而是莫大的驚恐。

誰都知道了林夕要求雲秦皇帝退位。

所有中州城的普通百姓,不知道林夕的這個要求,會對整個雲秦帝國產生什麼樣的改變,這樣的消息,在平靜裡出現,顯得分外的突兀。

一團耀眼的金光,也以異常突兀的態勢,出現在中州城清晨的天空裡,朝著皇城落下。

許多人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著,林夕的出場方式,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快和乾脆。

已經變得更為龐大的雲秦鳳凰落在宮門外,落到平時除了朝官之外,其餘人不准進入的宮前廣場上。

皇宮的宮門是打開著的。

宮門前沒有任何的朝臣在等候,因為所有的朝臣,昨夜都在皇宮之中,並未離開。

無數的中州城百姓聚集在可以看清皇城前的每一條街巷裡,圍繞著這個廣場,形成了一道道新的城牆。

整個中州城都似乎空了,唯有這皇宮前是滿的。

金色的雲秦鳳凰再次騰空,唯有林夕一個人靜靜的站在宮門前的開闊廣場上,背著長劍。

一抹明黃色的色彩從皇宮裡飄出,身後跟著身穿各色官服,如潮水一般的雲秦官員們。

在從皇宮中走出時,雲秦皇帝的眼眸中已經只有一味的平靜,只剩下了帝王的威嚴,然而在看到唯有林夕一人時,他的雙瞳裡還是閃耀出了驚異的色彩。

在將要走出宮門的瞬間,他微微的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對著身後做了個手勢,讓所有的朝臣停下,然後緩步獨自一人走出了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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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3 01:04:28
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十六章 且以殺聖為祭奠

這是注定會被記載入史冊的一天。

即便是在昔日西夷十五部節節勝利,逼近中州城之時,或者南摩國三十萬大軍逼近墜星陵之時,整個中州城裡的人在早起之後,還是和平時一樣吃麵喝湯,還是和平常一樣操持著許多事情,然而現在,整個中州城都為了雲秦皇帝和林夕的這一次會面而停止了運轉。

許多麵舖和早飯鋪子都不開,絶大多數中州城的人們也無心再吃早飯,都聚集到皇城之前。

許多人很驚恐,他們不知道這個由青鸞學院和長孫氏一手建立起來的龐大帝國,在今日之後會往何處去,他們有信心抵禦外敵,但是卻沒有信心面對帝國自身的改變。

許多人很悲慟,他們怎麼都不敢相信,青鸞學院和中州皇城,竟然會走到這樣一步。

雲秦皇帝只是出宮門一步,便停住。

這代表著他的態度和威嚴,出宮門一步,便也是出了宮門,代表不懼出皇宮和林夕相間,只是一步,便代表著林夕也不配讓他這名天子多跨出一步。

他的面容十分平靜,然而在看清林夕面目的瞬間,他身上鼓蕩而出的磅礡氣息,卻掩飾不了他心中無比震怒和無比複雜的情緒。

他身前宮橋上的積雪和冰棱被震得粉碎,捲起了一道雪浪,在他和林夕的中間,形成了一道界限分明的直線。

林夕淡淡的看著這名身穿著佈滿無數龍紋的威嚴帝王,看著那條界限分明的雪線,他笑了起來。

“今日已是除夕,又能在這裡見你,這應該是件很高興的事情。”

他笑著看著雲秦皇帝,說道:“然而我發現我並不怎麼高興。”

林夕的聲音並不大,然而人群之中有些修行者,有些人卻是聽清楚了他的話語,在口口聲聲的輕聲傳遞裡,即便後方很遠處的人,也聽到了此刻林夕在說些什麼話。

雲秦皇帝從沒有想過林夕的第一句是這樣的一句話,然而視線裡,無數中州城的百姓的身影,卻讓他劇烈波動的情緒再次冷靜了下來。“這些,都是朕的子民啊。”他冷冷的在心中說了這一句,藉著體內因此浮生出的更大的力量,他冷諷的看著林夕,應聲道:“為什麼?”

“因為我想到了很多人,很多這城裡的人,和城外的人。”林夕平靜的看著他,道:“他們本來都不應該死去,都應該好好的活著。”

一股更加悲慟的氣息籠罩了皇城周圍。

很多中州城的人再次想起了自己戰死的家人。

雲秦皇帝陷入了沉默。

“你見到只有我一個人來,是不是覺得很意外?”林夕卻沒有停止說話,在冰冷的空氣裡,看著此時依舊平靜威嚴的雲秦皇帝,他卻感到更加的厭憎,於是他的嘴角,也浮現出了嘲諷的冰冷笑容。

“因為我們青鸞學院和你不同,我們不喜歡將別人硬生生的捆綁在自己的意志上。”不等雲秦皇帝出聲,他又冷冷的說了這一句。

這一句讓很多雲秦官員和中州城裡的人們的心都不可遏制的顫抖了起來。

說到榮光,在雲秦帝國,有誰比青鸞學院擁有更大的榮光?

即便不算雲秦立國前的那些事,在雲秦立國之後這麼多年裡,青鸞學院為雲秦帝國做了多少的事情,付出了多少修行者的生命?就如去年初雪,林夕背著大黑進入中州城時,只要他想要,必定也能掀起無數民間的力量。然而不管是這次,還是以前的許多次…青鸞學院都極少呼籲,寧願如同孤傲的鷹隼一般自己戰鬥。青鸞學院一直如此孤立於登天山脈中的姿態,便是不希望有許多無辜的人因此而死去。

我戰鬥,我擋著,你們在世間平靜的生活。

這便是這麼多年裡,青鸞學院的姿態。

這城裡很多人都心中清楚青鸞學院這麼多年付出了什麼,然而當林夕面對雲秦皇帝,當林夕親口說出這樣的話時,這種情緒便分外的強烈,以至於很多人的心裡和喉嚨,似乎都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雲秦皇帝的眉頭跳了跳,他抬頭看著林夕,出聲道:“孰能無過?”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是最有力的反擊。

因為他是帝王,他管理的是整個朝堂,整個帝國,他要面對的事情比一般人要多出許多倍,也難免有過失。

而他現在,顯然也擺出了認錯的態度。

幾乎所有中州城的普通百姓對於很多事情並不知情,所以絶大多數人感到不忍。

“我已經給你太多機會。”然而林夕卻是異常簡單,甚至沒有說任何具體的原因,他只是用甚至讓人覺得粗暴的語氣,對著雲秦皇帝道:“所以請你退位。”

許多雲秦官員的心臟如被大鎚狠狠的敲擊了一記,許多忠於皇帝的官員面目變得異常雪白。

雲秦皇帝的心臟也劇烈的跳動了一下,從一開始,他便以為林夕會帶著長公主到來,細數自己的罪狀,然而只是一個人到來的林夕,便已經徹底出乎他的預料,現在他也根本沒有想到,林夕竟然採取如此簡單直接的方式。

他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在所有中州城的百姓面前,依舊保持那名威嚴賢明的皇帝的形象。

他用平靜而誠懇的語氣說道:“即便朕退位,難道你就能夠一定保證,長公主治理這個帝國,會比我治理的還要好?”

林夕笑了起來,“我能夠保證。”

雲秦皇帝霍然抬起頭來,從這句不講道理的話裡和林夕此刻的笑容裡,他終於真正明白,林夕今日來根本不是來和他講道理的!

他身周地面上僅存的一層冰屑也被他身上湧出的氣息從石地上颳起,飛舞起來。

“你只不過是一個無視律法的罪人,即便青鸞學院讓你代表,青鸞學院,又有什麼資格讓朕退位?你們不要忘記,朕才是真龍天子!”他微眯著眼睛,繼續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因為他覺得這句話能夠讓他在中州城裡贏得更多的力量。

“你不退位,我便打到你退位。”林夕的回答依舊極其簡單,他看著雲秦皇帝道:“這就是資格。”

雲秦皇帝沉聲道:“如果你打了朕,朕還堅持不退位,你是不是要殺了朕?”

林夕笑了起來,他當然明白雲秦皇帝的用意,但既然他今日本身決定要以這樣的方式做這種事情,他又怎麼會不敢出聲。

“是的。”他點了點頭,笑著而認真的說道:“你若是堅持不肯退位,我會殺了你。”

一片嘩然。

原本因為皇帝的威嚴,因為所有人都想聽清楚林夕和皇帝的對話,所以所有人都儘量不發出任何的聲音,就連自己的呼吸聲都在竭力的壓制著,然而此時林夕的這句話,卻是讓無數的人都發出了各種各樣的聲音。

林夕太過冷厲霸道,太過肆無忌憚,太過大逆不道。

然而林夕又是他們最尊敬的小林大人,在過去的數年裡,他們由心的尊敬和愛戴這名小林大人。

小林大人似乎根本不是他們印象裡的那名小林大人,似乎根本不是同一個人了,但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雲秦皇帝,也根本不是他們心裡和印象裡的那名雲秦皇帝。

極其劇烈的情緒衝突,瀰漫在絶大多數中州城人的心裡。

雲秦皇帝的雙手微微的震顫了起來。

因為林夕的平靜,也因為此刻整個中州城雖然一片嘩然,但卻沒有陷入一片討逆的狂潮裡,並沒有無數的人,朝著林夕衝來。

“青鸞學院和他的威望,竟然真的已經足以和朕的身份抗衡?”他的整個身體,都開始變得冰冷。

“時間會證明一切。”林夕沒有出聲,但此刻整個中州城的反應,卻是讓他驕傲而欣喜。

……

“林夕,難道你以為你是張院長?”

“雲秦帝國,是張院長和先皇所立,雲秦立國時,你還根本沒有出生。你只不過是踩在了前人的榮光上。你有什麼資格讓聖上退位?”

一個異常陰冷,用魂力激盪的聲音響了起來,一名灰袍男子,從皇宮門口的陰影裡走出,就像給每個人的心中塞了一瓢屋簷下剛剛融化的雪水。

這名灰袍男子鄙夷的看著林夕,冷笑道:“你只不過是一名沒了青鸞學院,便什麼都不是的乳臭未乾的小子,你竟敢在這裡說,要殺死聖上?”

林夕沒有生氣,他明白雲秦皇帝的想法。

既然他自己是要用最簡單清晰的手段解決這件事情,那雲秦皇帝便會用各種手段,將這趟水攪渾。

而且在他看來,為了這種人而生氣,根本不值得。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看著這名灰袍男子說了四個字:“手下敗將。”

這名灰袍男子,便是在去年冬被他斷了手指,傷重而遁的影子聖師。

影子聖師在林夕的嘲笑裡,眼中卻是充滿了憤怒的冷火,“那是有大黑…現在你已經沒有大黑。”他看著林夕,重重的,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是雲秦的臣子,你想要殺聖上,自然要先殺我…我現在問你,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戰,和我在這裡決鬥?”

“你實在太讓我失望。”

林夕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影子聖師的這句話,而是看著雲秦皇帝,說道:“你的選擇讓我失望,還有像他這樣的貨色,也敢出來挑戰我…也實在讓我失望,看來你的身邊,的確是已經沒有人了。”

影子聖師發出了憤怒的低吼,他身下的堅硬石地,都開始出現無數的裂紋。

“且以你先祭奠死去的人。”林夕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淡淡的說道:“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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