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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2-27 16:58:40
第六百二十章 山里人(下)

  周山虎被張揚看穿了心思,有此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道:“大哥,我剛好像聽你說要去小石窪?”

  張揚點了點頭。

  周山虎主動請纓道:“大哥,我幫你引路吧,從這兒往小石注不好走,道路很複雜,搞不好就得迷路,不常走這條羊腸子的人最好找個人帶路。”

  張揚道:“好啊!”

  周山虎趁機提出要求道:“大哥,那……你幫我把拖拉機拖回村裏成不?”

  張揚哈哈笑了起來,早就猜到這小子打什麼主意。

  周山虎看到張揚發笑,更覺著不好意思,一張臉漲得通紅,看看自己的破拖拉機實在太掉分了,人家八成是不想幫自己,他窘迫道:“不方便就算了……”

  張揚道:“好啊,你把車栓好,不過這拖拉機,我可沒拖過。”

  周山虎聽到他願意,欣喜道:“沒事兒,只要開慢點,我負責在後面掌把。”

  張揚也不想在這裏多做耽擱,他點了點頭道:“成,咱們趕快走吧,我還有重要事情要辦。”

  “好嘞!”

  拖拉機拴好了之後,張揚讓其他兩名小夥子都上了車,周山虎在後面負貴掌握方向,皮卡車牽引力很大,這輛拖拉機自然不成為問題,不過這裏畢竟是在大山裏,山路九曲十八彎,比平地拖車難度大了許多,張揚開得很慢,周山虎沒騙他,越往裏開,山路越是兇險狹窄的地方只能容一輛車通過,而且一邊是山體,另外一邊就是萬丈深淵,比起黑山子的十八盤還要兇險許多,張揚不但要小心駕駛,還要照顧到後面的拖拉機,生怕一個不小心把拖拉機給甩到山下面要知道拖拉機裏還坐著一個大活人呢。

  姜亮坐在副駕上,向車窗外看了看,也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他有些小小的畏高,趕緊閉上眼睛,裹緊了大衣,低聲道:“還有多遠啊……”

  身後穿藍衣服的那個鄉下青年道:“從剛才出事的地方到俺們村有豐五裏路,不過全都是山路,難走的很除了俺們本地人,外邊的司機都不敢開這條路。”

  張揚在前面的岔路口停了下來,轉身道:“這兩條路那條通往小石窪村?”

  “左邊那條。”

  張揚開了沒多久,水泥路就沒有了全都是坑坑窪窪崎嶇不平的山路,天色又黯淡了許多,雲層仿佛被墜上了鉛塊,越壓越低,姜亮有些擔心道:“該不會下雪吧!”他的話剛說完空中就落下了鹽粒子,劈裏啪啦的砸在擋風玻璃上,車內的暖風很好,當然不用擔心寒冷,可是密集的鹽粒子明顯影響到了視線張揚越開越是心驚,麻痺的,偏偏這會兒下起了雪。

  一會兒工夫鹽粒子變成了鵝毛大雪張揚這下傻眼了,他不敢開了路況不熟,搞不好就鑽到懸崖下面去了。

  穿藍衣服的青年道:“大哥,我下去給你們帶路,我在前面走,你們在後面開。”他向一旁的同伴道:“栓子,還有五六裏地,咱倆輪換,我凍得受不住你下來替我!”

  栓子點了點頭。

  張揚和姜亮對望了一眼,哥倆都是一臉的無奈,已經到這地方了,只能前進不能後退了。

  兩名小夥子輪番在前面為他們引路,皮卡車在山間龜速前進,就這樣走走停停,五六裏的山路足足開了兩個多小時,張揚這個累啊,這趟山路的感覺,比跑趟千里長途都累。

  雪越來越大,漫天飛舞的全都是大雪,山嶺樹木全都被染上了白色,朦朦朧脆有些影子,雖然只是下午四點多鐘,可看起來卻像是暮色蒼茫,風刮的很緊,姜亮推開車門走下去,一團雪被山風裹著撲到他的臉上,打得他睜不開雙眼,山風呼嘯,宛如一頭咆哮的野獸,卷著大雪,呼嘯著,翻滾著,遮天蓋地的撲向大地。

  ………………………………………………………………………………………………

  張揚把車停在村頭的空地上,村子裏的道路都很狹罕,皮卡車根本開不進去。

  周山虎從拖拉機上跳了下來,他一身都是積雪,看起來就像一個雪人,頭髮、眉毛、睫毛上都是冰碴兒,咧著嘴沖著張揚笑了笑,大聲說:“謝謝大哥!”雖然竭盡全力的說話,聲音還是被風雪撕扯的四分五裂。

  周山虎把拖拉機交給他的兩名同伴,指了指村子裏面,大聲道:“大哥!先去俺們家歇歇吧……”

  張揚和姜亮兩人也沒有其他選擇,跟著周山虎深一腳淺一腳的向村子裏走去,周山虎的家位於小石窪村西頭,院子是石頭壘起來的,房子也是石頭搭建的,一共三間石頭房子,東邊還有間伙房。

  一走進院子,一條大黑狗就叫著沖了過來,周山虎喝道:“老黑,給我回屋呆著去!”

  黑狗很聽話,輕嗚了一聲就掉頭回狗舍裏呆著了。

  張揚他們跟著周山虎進了石屋,屋子裡沒人,大門也沒鎖,周山虎推開房門道:“兩位大哥,快請裏面坐!”

  張揚環視了一下這個房間,裏面沒多少傢俱,一張條案,一張八仙桌,還有兩把破破爛爛的椅子,因為年月久遠,加上室內光線黯淡,根本看不清傢俱的顏色。

  周山虎拿起桌上的抹布在椅子上撣了撣,熱情道:“快請坐,我去給你們生盆火過來。”

  張揚笑道:“不用麻煩了,兄弟,你們村子還沒通電嗎……”

  周山虎點了點頭道:“是啊,還沒呢,聽鄉里說,明年俺們村能通上電,到時候,俺們就能看上電視了。

  他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才拎著一個爐子走了進來,把爐子放在張揚和姜亮身前,一股濃重的煤氣味兒很快就彌散在空氣中。

  姜亮兩隻手都抄在棉大衣袖子裏,這會兒他得意了,真是佩服自己有先見之明,穿著棉大衣出來就是暖和啊。他看了看一旁的張揚,發現這廝沒事人一樣坐在那裏,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絲毫的寒冷,姜亮真是佩服他的體質,說到底是年輕人,火力旺。

  周山虎弄了件髒兮兮的羊皮襖穿上,他搬了個馬紮在火爐旁坐下,一邊烤火一邊道:“兩位大哥,這麼大風雪你們來俺們村幹啥?是不是有啥重要事兒?”

  姜亮道:“你們村支書在不?能帶我們去找他不?”

  周山虎笑道:“你們找對人了,支書就是我親大爺,他就住在俺家前面。”

  張揚和姜亮大喜過望,兩人起身道:“走,帶我們找他去。”

  周山虎點了點頭,帶著他們兩人來到村支書周友亮的家,周友亮的家雖然也是石頭房子,可比起周山虎家齊整的多,房子都是用方方正正打磨好的石頭徹成的,院子也大上許多,他們走進院子的時候,周友亮正在院子裏生爐子呢,看到周山虎進來,他一邊揉眼睛一邊道:“虎子,你來的正好,幫我把爐子給生好了,我眼給迷了。”

  周山虎道:“大爺,有兩位警察同志找你!”

  周友亮眯起眼睛看了看張揚他們兩個:“警察?我沒見過你們啊!鄉派出所的……”

  姜亮笑道:“周支書,我們是江城市公丵安局的,這次專門過來向您瞭解點事兒。”

  “啥事兒?俺是個老實人,不偷不搶的,能幫你們什麼忙?”周友亮還是相當警惕的。

  姜亮樂了:“周支書,我是打聽點過去的事情。”

  周友亮拉子一把棉襖道:“屋裏坐吧……”

  幾個人來到了屋裏面,周友亮家的堂屋和周山虎家在佈局上沒多大分別,不過周友亮家的牆壁上貼了不少偉人畫像,這在當地的小山村很常見。

  姜亮從面相上推測周友亮的年齡大概在四五十歲的樣子,他應該對當年知青下鄉插隊的事情有所瞭解,於是道:“周支書,是這樣的,我們想調查一些事情,文革前後,小石窪村曾經來過不少的下鄉知青,不知你是否還有印象?”

  周友亮道:“我跟他們不熟悉,當年我在西山採石場工作,平時很少來家裏,最長的時候半年才回來一次,我知道城裏來了不少知青,有些知青就住在俺們家。”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摸出一盒煙,準備給客人上,姜亮道:“抽我的!”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盒紅塔山,抽出一支遞給周友亮,其他的就放在桌上。

  周友亮看了看那盒煙道:“好煙啊,紅塔山!”

  張揚道:“周支書,回頭我送你一條”待會兒我給你拿去。”

  周友亮假惺惺道:“哪能呢,我怎麼能收你們的東西,那不成受賄了嗎?”,

  張揚暗笑,屁的受賄,你一村支書就是想受賄也沒這樣的機會啊。

  ………………………………………………………………………………………………

  周友亮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團煙霧,慢條斯理道:“俺爹那時候是小石窪村的黨支書,這些知青就是俺爹負責接待的,他對這些事情最清楚。”

  張揚大喜過望道:“周支書,請問他老人家現在在哪里?”

  周友亮歎了口氣道:“前年的時候就走了!”

  姜亮和張揚對望了一眼,彼此都掩特不住內心的失望。

  姜亮道:“村裏應該有對這些事熟悉的人吧?”,

  周友亮道:“當時村裏負責這件事的幹部多數都不在了,要不,你們去找老會計問問,看看他能不能幫上忙。”

  周山虎主動道:“我帶你們去”

  周友亮送他們出門的時候,又來了一句:“那煙我不要啊!”他不是不要,根本是提醒張揚別忘了把煙給他。

  張揚笑了笑,他先去村口皮卡車裏拿了三條煙,把其中的兩條交給周山虎:“虎子,這兩條煙,一條給你大爺,一條你自己留著。”

  周山虎搖了搖頭道:“我不要,剛才不是你們幫我拖車,我拖拉機肯定要搭在半路上了,感謝你們都來不及呢,難能要你們的東西?”

  張揚道:“那就把這條煙拿著,回頭給你大爺。”

  周山虎道:“他說不要了,不用給他!”從他說話的語氣可以聽出,他對這個大爺也並不怎麼喜歡。

  姜亮道:“老會計住哪兒……”

  周山虎道:“前面的石頭房就是”

  姜亮抬頭望去,前面全都是石頭房他也分不清是哪一個。

  周山虎道:“門口栽著一棵梧桐樹的就是!”

  老會計周友金已經七十多歲了,聽說江城來了人,問起當初知青插隊的事情,他顯得有些迷惘望著爐火想了一會兒方才道:“都過去二十多年了我都不太能記清楚了。”

  姜亮提醒他道:“周大爺,您仔細想想,當時來你們小石窪村下鄉的知青中,有沒有一個叫許常德的?”

  周友金苦思冥想了老半天:“許常德?聽著有些熟悉,可我想不起來……”

  張揚把那張照片拿了出來遞給周友金道:“周大爺您看看這照片上的人有沒有你認識的?”

  周友金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終於還是搖了搖頭道:“不認得,一個都不認得……看著好像又有點熟悉,可我想不起來。”

  周友金的老伴兒一旁道:“你們就別問他了,他這兩年腦子不頂事了別說走過去的事情,就是剛剛做過的事情,一掉頭就給忘了知青下鄉過去了那麼多年,誰還記得呢當時那些年輕人都是從城裏來的,負責接待的都是村裏的幾個幹部,可現在多數都去世了,我們家這口子頭腦又不靈活了。”,

  張揚道:“大娘,總得有人記得吧,當年知青插隊的時候不可能封閉起來,不可能不和村民們發生聯繫的啊。”

  老太太道:“你們還是去學校吧,陳校長那時候跟他們走得比較近,都是知識青年,想必他應該知道一些。”

  張揚又看了看周友金,老會計靠在椅子上已經打起了瞌睡,歲月不饒人,從這老爺子身上是得不到什麼線索了。

  …………………………………………………………………………………………

  離開老會計的家,外面的雪並沒見停,反而越發的大了,周山虎道:“學校離我們村還有一裏地,咱們今天還過去嗎?”

  姜亮抬頭看了看天,又看子看手錶,歎了口氣道:“原指望今天能趕回去呢,這都快五點了。”

  周山虎道:“這麼大的雪,不能回去了,太危險,我一個人住,家裏有地方。你們要是不嫌簡陋,就在我家裏住一夜,明天一早我送你們出山。”

  張揚點了點頭,雖然到了小石窪村,可是事情還沒有查出一丁點眉目,他當然不想就此放棄。張揚道:“虎子,今天要辛苦你了。”

  周山虎笑道:“辛苦啥,你們又不是沒幫過我,不過要去學校,咱們也得抓緊,回頭雪再大了,山路可不好走。”

  這點山路對張揚並不成為問題,可姜亮就不一樣了,走了沒多遠,他就落在後面了,氣喘吁吁道:“今兒我算是體會紅軍翻雪山過草地的艱難了,幸福的生活來之不易啊!”

  張揚哈哈笑道:“只是爬雪山,沒你說的那麼誇張。”

  姜亮道:“早知這樣,我應該讓杜宇峰陪你過來……他也是山裏出來的……爬山是把好手……”

  周山虎笑道:“大哥,沒多遠的,天冷,多走動走動暖和。”他們爬上雪坡,周山虎指著不遠處迎風招展的紅旗道:“那兒就是!”

  張揚道:“這麼大的雪,還有學生上課嗎?”

  周山虎道:“沒有,今天星期天!”

  姜亮道:“星期天校長不休息嗎?”

  周山虎道:“陳校長沒結過婚,孤家寡人一個,他的家就是學校。

  張揚道:“他多大年紀了……”

  周山虎道:“五十來歲吧,我不知道!反正從我小時候就跟著他上課,現在他還在學校代課。”

  張揚道:“這樣的人不多見,一輩子都捐給了教育事業。”

  周山虎道:“陳校長脾氣有點怪,待會兒見到他的時候,你們最好有個心理準備,我們村裏人基本上都沒見過他的笑臉。”

  張揚笑道:“沒事兒,我們儘量讓著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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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古怪的校長(上)

  石窪小學位於兩個小村之間,小石窪村和大石窪村,小學的院牆也是用石塊壘起來的,周山虎道:“這座小學是陳校長親手建立起來的,連圍牆都是他背下來的石頭,用鑿子一下一下的鑿出來的。”

  張揚隔著大門向學校內看了看,學校並不大,只有兩排校舍,總共也就六間房,來這兒上學的都是三年級以前的學生,每今年級只有一個班,包括校長陳愛國在內一共只有三名教師。

  周山虎趴在大門上沖著裏面叫道:“陳校長!陳校長!”

  約莫過了三分鐘,看到一個頭戴著軍用棉帽,披著軍大衣,穿著老棉鞋的老人朝這邊走了過來,如果不是鼻樑上架著的高度近視眼鏡給他添了幾分書卷氣,誰都會以為這是個老農民,這就是石窪小學的校長陳愛國。

  因為天色暗淡,陳愛國的眼神又不好,所以手裏拿著手電筒,雪亮的光芒朝門口照了過去:“誰啊?”

  周山虎大聲道:“陳校長,是我,虎子!”

  陳愛國又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門前,這才看清是周山虎,他警惕十足的向張揚和薑亮看了看道:“虎子,這麼大的雪你來這裏幹什麼?他們又是誰?”

  周山虎笑道:“陳校長,你先開門,這兩位都是我的好朋友,專門來找你打聽點事兒。”

  陳愛國點了點頭,慢吞吞的把校門拉開。

  張揚來到他面前笑容可掬道:“陳校長好,我叫張揚,從江城來的!”他伸出手去陳愛國向他的手看了一眼,根本沒有和他握手的意思,整理了一下大衣低聲道:“外面風雪大,屋裏坐吧”

  陳愛國的家就在校門旁邊的一間房內,這兒距離校門近,平時他還兼任傳達室的工作。

  室內火爐上鋼筋鍋冒著熱氣,裏面犛著一鍋白著除了一張破破爛爛的椅子,一張同樣破爛的辦公桌,就是一張一米寬的小床,張揚他們三人挨在小床上坐下,張揚雖然不會相面,可從陳愛國的表現來看,這個人並不容易接近,張大官人在體制中歷練了這幾年,在人際關係方面已經有了一定的心得對於陳愛國這種性情古怪孤僻的人來說,想要拉近彼此間的距離就一定要找到他感興趣的話題,一上來就把照片拿出來估計是不行的。

  張揚道:“陳校長,我們這次過來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我認識一位香港慈善家,她想要在內地援建一些學校,清臺山那邊春陽縣已經援建了十多所紅旗小學。她讓我幫忙物色合適的援建地點,陳校長有沒有興趣改善一下學校的教學條件?”

  姜亮好奇的看著張揚,這廝的修為真是提升了不少,知道見什麼人說什麼話了。

  陳愛國一輩子都把精力撲在小學上,張揚的話題果然引起了他的興趣,他低聲道:“你說的是紅旗小學吧?我去鄉里開會的時候聽說過,不過那是春陽,我們這兒是西山都不是一個省的。”他有點不太相信張揚的話。

  張揚道:“誰也沒說一定要在春陽援建小學啊,現在江城各地都有了紅旗學校,連平海省冉錫市都有了紅旗小學人家的目的是盡可能的為貧困山區的孩子創造入學條件,我看你們這兒就蠻適合的。”

  陳愛國沒說話拿起筷子去撥弄他的白薯了。

  張揚道:“陳校長,要是您沒意見,過陣子我就請她過來考察。”

  陳愛國道:“再說吧,你找我還有什麼事?”陳愛國的頭腦很清晰,他記得張揚剛才說過,找他有兩件事,陳愛國雖然和外界接觸不多,可年齡擺在這裏,他意識到這個年輕人開頭拋出的橄欖枝可能是在利誘自己,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陳愛國明白這個道理。

  張揚道:“陳校長,是這樣,我想打聽點當年知青插隊的事兒。”

  陳愛國把白薯端了下來,封好了爐門,用毛巾擦了擦手道:“你說啥?”

  張揚只好又重複了一遍。

  陳愛國道:“你想打聽啥?”

  張揚把那張知青的合影拿了出來,遞給了陳愛國。

  陳愛國拿著照片湊到了媒油燈前,他看了看,目光很專注,定格在照片上很久,搖了搖頭道:“光線太暗了,看不清。”

  周山虎道:“陳校長,您不是有手燈嗎?”他拿起手電筒打亮後幫忙照著那張照片,陳愛國不滿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是青光眼,一到晚上就看不清。”他把照片交還給張揚,低聲道:“不早了,外面雪這麼大,我不留你們幾個吃飯了。”

  聽到陳愛國下起了逐客令,周山虎不由得有些尷尬,他向張揚看了看。

  張揚好不容易才查到了點線索當然不會輕易放棄,他把照片收好,笑道:“陳校長,您看不清照片,可有個名字你應該聽說過吧,許常德當年是不是在這裏當過知青?”

  陳愛國冷冷道:“沒聽說過這個人,好了,我得吃飯了。”

  張揚還想說什麼,姜亮拉了他一把,張揚只能強忍住心中的疑惑,三個人離開了石窪小學,身後咣!地響起鐵門關閉的聲音,陳愛國從裏面鎖上了校門。

  周山虎苦笑道:“兩位大哥別見怪,他就是這個脾氣。”

  張揚道:“他應該知道點什麼。”

  姜亮剛才一直都沒有說話,他在一旁悄悄觀察陳愛國的表情變化,尤其是陳愛國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他的表情顯得很錯愕、很複雜,姜亮是刑警出身,善於透過現象看本質,他低聲道:“一定知道,不過他不願說,咱們只能再想辦法了。”姜亮嘴上這麼說,可他也想不出什麼辦法。

  ………………………………………………………………………………………………

  外面的大雪非但沒有停歇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了,這樣的天氣肯定不能冒雪返程。

  周山虎邀請他們兩人回家裏去留宿,山裏人淳樸熱情,周山虎把臉好的臘肉拿出來燉,又專門殺了一隻雞,招待兩位外地來的貴客。

  張揚則回到車裏面,抱了一箱茅臺酒拿了幾盒午餐肉罐頭。

  和周山虎一起乘拖拉機的是他的兩個最好的哥們,周山虎也把他們叫來陪客人喝酒,這倆小夥子也都姓周,小石窪村周姓是第一大姓,穿藍衣服的叫周山松,另外一個小夥子叫周山河,他們都是同宗的親戚。

  兩人過來的時候也都了東西,周山松帶了一條鹹魚,周山河帶了一隻野雞。

  通過談話知道周山虎是個孤兒,母親難產死了,五歲的時候他爹又在山上遇到了狼群,找到的時候只剩下一個啃光的腦袋,周山虎跟著他爺爺生活前年爺爺去世了,家裏就剩下他一個,叔叔大爺倒是有好幾個,可沒有一個管他,周山虎就利用爺爺留給他的拖拉機,山上山下的跑點運輸大爺周友金雖然是村支書,可對他也沒啥幫助,反倒平時想方設法的占他的便宜,最近又想把老爺子留下的這套老宅子要過去,想在這兒翻建新屋給他兒子結婚用周山虎也沒說啥,他今年已經快十八歲了,打算過陣子出去闖闖。

  周山河在縣裏讀過中學見過一些世面,看到張揚抱來了一箱茅臺酒驚奇道:“茅臺啊!大哥,這得不少錢吧?”

  張揚哈哈笑道:“朋友送給我的,大雪天喝酒天,今天你們辦菜,我來備酒,咱們哥幾個喝他個一醉方休。

  周山松把八仙桌拾掇好,張揚從車裏拿來的應急燈也派上了用場,幾個人忙活的時候,姜亮則拿出放大鏡仔細研究著那張照片,他忽然發現了什麼,向張揚招了招手道:“張揚,你過來!”

  張揚走了過去,姜亮指向照片最後一排的位置:“你看看,你仔細看看,這個人是不是陳校長?”

  張揚微微一怔,湊過去看了看,果然看到裏面一個清瘦的青年站在那兒笑得很陽光,不過沒戴眼鏡,仔細看,還是從他的樣子中找到了一些陳愛國的輪廓,張揚道:“是他,沒錯,就是他!不過他沒戴眼鏡。”

  周山虎聽到他們說話也走了過來,湊在照片上看了看,肯定的點了點頭道:“就是陳校長,原來他跟這些知青一起合過影。”

  姜亮道:“搞不好他自己就是知青中的一員。”

  張揚道:“我找他去!”

  姜亮搖了搖頭道:“現在不是時候,他肯定認出了這張照片,既然他不願說什麼,證明他肯定有所隱情,你現在去找他,可能會把事情搞得更壞,等等再說,反正今天咱們又不走,等明天再說。”

姜周山松端著做好的野雞走了進來,吆喝道:“香嘖嘖的野雞出爐了!”

  周山虎笑道:“來,來,咱們喝酒!”

  八仙桌上擺得滿滿的幾個大碗,山裏人待客方面絕不吝嗇,周山虎這塊臉肉原本是準備過年的,客人來了,他們把平時捨不得吃的東西都拿出來招待。

  周山虎端起小黑碗道:“我們哥三個歡迎兩位大哥到山裏來做客!”

  張揚和薑亮舉起杯子,笑道:“乾!”

  “乾!”幾個人都十分的豪爽,一起將小碗中的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周山松抹了抹嘴唇,讚不絕口道:“好酒,都說茅臺酒好喝,俺長這麼大頭一回喝上。

  張揚笑道:“酒的好壞還在其次,喝酒主要看心情,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跟你們持投緣。”

  周山虎忙著給每個人倒上酒,他們又同乾了一碗,開始相互敬酒,周山虎陪張揚喝了一小碗酒,夾了個野雞腿給他雖然是農家菜,可做得很地道,張揚道:“手藝不錯。”

  周山河道:“虎子做飯好吃,平時我們一起喝酒的時候都是他做飯。”

  周山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瞎做唄,俺爹媽死得早,小時候就自己做飯,做了十幾年怎麼著也得有點長進。”

  張揚想起今天他在山路上出拳把那個盜竊犯放倒的情景不禁笑了起來:“我看你出拳也很利索,過去練過功夫吧?”

  周山虎點了點頭:“打小就跟我爺爺一起練舉,會一些野把式。”

  周山松道:“虎子的功夫是俺們村裏最好的。”

  周山河道:“別說俺們村,就算是俺們鄉也能數的著,虎子一掌能劈開三塊磚,一腳能踢斷一棵樹。”

  周山虎臉紅了:“別瞎說,讓兩位大哥笑話。”

  張揚和姜亮都笑了起來,薑亮道:“看得出來,今天你一拳把那個盜竊犯放倒真是乾脆利索功夫不錯。”

  周山虎道:“俺小時候淘氣,經常跟人打架,每次打架回來,俺爺爺都會狠揍俺一頓說練拳不是為了欺負人的是為了強身健體。”

  張揚道:“不欺負人也不能被人欺負。”

  周山虎道:“大哥,你們倆都是公安吧?”

  張揚道:“他是我不是!”

  周山虎道:“大哥是幹啥的?”

  張揚道:“我在南錫工作!”

  周山虎道:“南錫?俺們鄉里前陣子有個工程隊去南錫打工,我差一點就跟著去了,這不,我正琢磨著等開春去那邊投奔他們找點活幹呢。”

  張揚笑道:“小夥子出去闖闖總是好的你要是去南錫可以去體委找我,回頭我把位址給你留下。”

  周山虎激動地連連點頭。

  …………………………………………………………………………………………

  幾個人正喝得高興,外面突然傳來咳嗽聲,村支書周友金慢吞吞的溜達了過來,周山虎從門縫裏看到是他大爺慌忙把門打開了:“大爺,您怎麼來了?快請屋裏坐!”

  周友金進了屋子,把帽子摘下來了一掉了撣上面的雪,故意裝出吃了一驚的樣子:“虎子,家裏這麼多人啊,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張揚對這個市儈的支書沒多少好感,從他的表現就能看出,這廝八成是聞到了香味兒,過來蹭酒喝的,可小石窪村畢竟是人家的地界,客氣一點也是應該的,張揚笑道:“周支書啊,趕緊坐,趕緊坐,大冷的天,喝杯酒暖和暖和。”

  周友金嘴上說著那怎麼好意思,可一屁股就在周山虎的位置上坐下了,周山虎趕緊給他拿了個小黑碗,倒了一碗酒,周友金也不等別人招呼他,自己端起酒碗笑道:“打擾了,我自罰一杯。”吱喳一口,喝了大半下,拿起筷子夾了根雞脖子啃了一口,眯起小眼睛道:“好酒啊!茅臺吧?”

  姜亮笑道:“一聽就知道周支書是喝酒的行家。”他拆了一盒煙,抽出一支遞了過去。

  周友金客氣了一番接了過去,先給姜亮點上,然後自己才點上,用力裹了幾口,這好煙好酒品起來就是帶勁兒,周友金道:“虎子,趕緊給兩位貴客敬酒啊!真不懂事,還要我說你。”

  周山虎點了點頭,去給張揚端酒,張揚笑道:“不用,哪來的那麼多規矩,咱們隨意喝,開心就行。”

  姜亮主動和周友金喝了一杯,落下酒碗道:“周支書,陳校長這個人您熟悉嗎?”

  周友金抽了口煙道:“你說的是陳愛國吧?”

  姜亮點了點頭。

  周友金道:“他不是我們本地人,當初也是下鄉知青,剛來我們小石窪村的時候也是個積極分子,後來因為散播反動言堊論被鄉里抓去批鬥,為了他的事情,俺爹當年沒少挨批評,在鄉里關了一陣子,回來後整個人就悶了,後來知青回城,別人都走了,只有他沒走,說是家裏沒啥親人了,一個人留在了這裏辦起了小學校,俺爹幫了他不少的忙,因為他是外姓,村裏人都欺負他,每次都是俺爹替他解圍。成立小學校之後,他代課很認真,漸漸獲得了村裏人的尊重,不過他脾氣變得越來越古怪,除了見到學生有笑臉,對我們村裏人都是愛理不理的,可能因為他看不起俺們這些山裏人吧。”

  周友金又喝了一口酒道:“咋啦,你們去找他了?是不是碰了釘子?陳愛國這個人見誰都那樣,愛理不理的,你們別跟他一般見識。”,

  張揚道:“周支書,你聽說過王均瑤這個人嗎?”

  周友金搖了搖頭道:“都說過了,他們來這裏那會兒,我剛巧在外邊,這些知青都是城裏來的,也看不起俺們這些鄉下人,這事兒陳愛國最清楚,你們問他,他一定知道。”

  周友金雖然很饞酒,可酒量不怎麼樣,喝了三碗酒就開始胡言亂語了,周山虎好不容易才把他勸走,臨走的時候,姜亮拿了瓶茅臺讓他帶走,又將抽剩的那盒煙塞到他口袋裏,周友金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周山虎扶著周友金離開之後,他兩個哥們都開始抱不平,周山松道:“沒見過這樣當大爺的,虎子就剩下這間破房子,他還想著訛走?還黨支書呢。”

  周山河道:“屁的黨支書,就知道貪小便宜,不是因為老支書的威信擺在那兒,誰會選他。”

  張揚笑道:“咱們喝酒,別提不開心的事情。”

  當晚他們一直喝到晚上十一點,周山松和周山河兩個人搖搖晃晃的離開,外面的雪仍然未停,周山松把自己的大床讓給張揚和姜亮,張大官人於是有了和姜亮一起同床共枕的經歷。

  ………………………………………………………………………………………………

  山村的雪夜很冷,周山虎家的被子都很陳舊了,保暖性很差,姜亮蓋好了被子又在上面蓋上大衣,可還是覺著冷,向張揚身邊擠了擠,張揚道:“我說你貼我這麼近幹嗎?”

  姜亮道:“擠擠暖和。”,

  張揚禁不住笑道:“你說咱倆同睡一張床,以後傳出去會不會有人說咱倆搞作風問題。”

  姜亮聽他這樣說也不禁笑了起來,他歎了口氣道:“這雪下個沒完,山裏面也沒有手機信號,咱們明天是走還是留?”

  張揚道:“先把這件事搞清楚再說,那個陳愛國脾氣太古怪,不就走過去那點事兒,有啥不好說的?”

  姜亮道:“我看這個人在過去受過刺激。”

  張揚道:“我還是睡不著,要不,我們再去學校看看?”

  姜亮道:“要去你去,大冷的天,我可不去。”

  張揚坐起身。

  姜亮看到他真的要去,提醒他道:“雪這麼大,你還是別去了,這會兒人家早就睡了,你要是迷路,這荒山野嶺的,我哪兒找你去?”,

  張揚笑道:“我不是去學校,是去撤尿!”

  “靠!懶驢上磨屎尿多。”

  張揚道:“今兒不是上磨,是陪你姜局長上床。”

  姜亮哈哈大笑起來。

  張揚摸黑出了大門,來到外面,雪已經積了半尺多厚,他沖著大樹刷了一泡,只覺著在這雪地之中撤尿也不失為一種樂事。

  山村的雪夜,寂靜非常,只聽到簌簌的落雪之聲,張揚不覺想起了那個古怪的陳愛國,究竟該怎樣才能讓他開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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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古怪的校長(下)

  第二天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中開始,張揚睜開眼,窗外還黑漆漆的,姜亮裹著被子蜷曲成了一團,他可沒有張揚的超強體質,聽到堂屋裏周山虎的聲音:“誰啊?大半夜的這是!”

  一個急促的聲音道:“虎子,你出來,我得問你件事兒。”

  周山虎愣了,他從聲音聽出外面竟然是石窪小學的校長陳愛國,他一骨碌爬了起來,拉開房門,陳愛國一身風雪的站在門外,眉毛鬍子全都染上了雪花。

  周山虎慌忙道:“陳校長,快請裏面坐!”

  張揚聽到陳愛國來了,也從床上起來,走出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保不齊這陳愛國突然轉了性,來把過去那點事跟他說個明白,可他也知道這種可能性根本不存在,陳愛國應該不會改變。

  陳愛國沒有進門的意思,站在門口道:“虎子,濟善師父受傷了,躺在廟裏面,情況很嚴重,我想你給我幫忙,把他送到醫院去。”

  周山虎馬上想起下午在山路上和人撞車的事情來,他有些懊惱道:“我應該想到的,那些竊賊偷了這麼多的東西,我該想到去廟裏看看的。”

  陳愛國驚奇道:“你知道這件事?”

  周山虎道:“說來話長,陳校長,你等等我,我跟你去看看。”他轉身去拿衣服。

  陳愛國點了點頭。

  張揚也穿好了衣服:“我也和你們一起過去。”

  陳愛國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低聲道:“我們得抓緊點,山路難行,得走一個多小時。”

  姜亮也聽到了動靜,可他實在是太累了,在裏面無力道:“張揚,我不去了,我真走不動了。”

  張揚道:“你在這兒等著吧,我們三人去看看就行。”

  陳愛國在前方帶路,周山虎走在後面,他是害怕張揚道路不熟,途中出了問題,可他很快就發現張揚健步如飛,比起他這大山裏土生土長的人還要適應山路,周山虎笑道:“大哥,你也是山裏人,經常走山路?”

  張揚道:“在黑山子工作過一段時間,也是在這座清臺山,不過我是在山東,你們是在山西。”

  周山虎道:“看你走路就知道,沒有山裏生活的經驗,根本不可能走這麼快。”

  張大官人心中暗笑,他還沒有展示出自己的真正實力呢,如果施展出踏雪無痕的功夫,只怕要把這些人驚他個目瞪口呆。

  陳愛國沒說話,打著手電筒大步走在前面。

  張揚有意和他拉近距離,緊跟他的腳步道:“陳校長,那位濟善師父傷得重不重?”

  陳愛國低聲道:“頭被砸了一下,流了很多血,反抗中從臺階上摔下來,右腿好像斷了,我看今天必須要把他送往醫院,我一個人弄不動他,只能找你們幫忙。”他想起剛才周山虎的話,轉向周山虎道:“虎子,你剛才說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周山虎這才把下午遇到竊賊的經歷說了一遍,他後悔不已道:“我以為派出所的警察會去西山寺調查,沒想到他們沒去。”

  張揚道:“一定是看到雪太大,他們的車沒敢進山。”他對警察的辦案效率早有瞭解,其實今天的情況他也看到了,他們開車來到小石窪,一路之上都是依靠兩個人輪流帶路指揮,換成其他人還真不敢開進山來。

  陳愛國憤憤然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都不去調查,這些人都是吃白飯的!”

  周山虎道:“陳校長怎麼會去了西山寺?”

  陳愛國道:“我拿了點白薯給他送過去,沒想到看到他倒在血泊裏,還好有口氣在,我弄了床棉被給他蓋上,又在他身邊生了火堆,這才過來找你幫忙。”

  他們邊說邊走,雪已經小了許多,從鵝毛大雪變成了細小的粉末,就像天上下起了白麵,看來這場降雪持續不了太久時間了。

  西山寺位於石窪小學正北的山峰上,山峰不高,可道路十分的難行,他們走了一個多小時才來到西山寺的廟門前。

  濟善師父就躺在大殿內,身上裹著兩床棉被,一旁陳愛國臨走時給他生起一個火堆,現在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就快熄滅。

  張揚看到濟善師父的時候才明白陳愛國為什麼沒辦法將他弄下山去,這老和尚身高體胖,至少得有一百八十多斤,真是想不通他吃齋念佛怎麼還能長出這麼多的脂肪。

  濟善師父的半邊面孔都被血染紅了,頭上被人砸破了,不過現在血已經止住了,真正嚴重的是他的右腿,看到陳愛國帶著兩名年輕人過來,濟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了……廟裏被偷了。”

  周山虎上前扶住濟善的肩膀道:“濟善師父,你別擔心,竊賊都被鄉派出所的人抓住了,人贓並獲,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把失物送回來的。”

  陳愛國道:“得趕緊把濟善師父送到醫院去,咱們用門板把他抬下去。”

  張揚道:“讓我先看看!”他來到濟善身邊,掀起棉被,看了看濟善的右腿,張揚道:“虎子,幫我找點筆直的木棍和木板,我幫著濟善師父復位,用不著去醫院那麼麻煩。”他捏著濟善的右腿,微笑道:“大師,你的頭疼不疼?”

  濟善搖了搖頭,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只覺著右腿一陣劇痛,他痛得哎呀叫出聲來,卻是張揚趁著他注意力轉移的功夫已經閃電般幫他將右腿復位。

  陳愛國雖然不懂醫術,可是看到張揚嫺熟的手法,已經猜到這個年輕人是個深藏不露的醫生,張揚利用周山虎拿來的木板,充當夾板將濟善的右腿固定好,然後拿出隨身的金創藥為濟善把頭上的傷口處理了一下。

  處理完之後,他們幾人用門板將濟善抬到禪房。

  濟善聽到失竊的東西已經都被找到,心中也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安頓好濟善師父之後,已經是凌晨六點鐘了,天還沒有放亮,外面的雪已經完全停了,張揚來到陳愛國身邊欲言又止。

  陳愛國知道他想問什麼,低聲道:“那張照片是66年拍攝的,當時一共有二十七個人來到盧家梁插隊,你看到的照片是在鄉政府門前拍攝的,來到小石窪村一共有八個人,我是其中之一。”

  張揚強忍心中的激動,陳愛國終於主動提起了這件事,他低聲道:“我在照片上找到了陳校長。”

  陳愛國伸出手:“把那張照片拿給我!”

  張揚把照片交給了他,陳愛國來到篝火前,借著火光看著那張照片。

  張揚一旁看著他,心中還是很忐忑的,生怕陳愛國隨手將照片扔到火堆裏,這張照片可是得來不易啊。

  陳愛國似乎看出了張揚的心思,歎了口氣道:“就快三十年了,如果不是你拿來這張照片,我幾乎都要忘記了。”

  張揚道:“有些事忘不掉的!”

  陳愛國把照片還給張揚道:“不錯,有些事忘不掉的,你是從什麼地方得到這張照片的?”

  張揚並沒有隱瞞,他照實說道:“沈靜賢你認不認識?這張照片,我就是從她家裏找到的。”

  “沈靜賢?”陳愛國咀嚼著這個名字,表情顯得有些迷惘,過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道:“我不認識,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張揚指著照片上和王均瑤站在一起的沈靜賢道:“就是她!”

  陳愛國低聲道:“她不叫沈靜賢,她叫沈良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66年來盧家梁的時候,她就用的這個名字。”

  張揚道:“和她一起的這個人你認不認識?她叫王均瑤。”

  陳愛國的雙目中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痛苦,他低聲道:“認識,她是叫這個名字。”

  張揚道:“現在大家都叫她海瑟夫人,六十年代她就去了國外,如今已經是位腰纏萬貫的富婆了。”

  陳愛國道:“海瑟夫人?她結婚了?”

  張揚道:“聽說結過,後來丈夫死了,成了寡婦,現在還是一個人。”他忽然發現陳愛國對王均瑤的消息很感興趣,張揚心中暗喜,只要挑起他感興趣的話題,這件事深入下去就容易得多。

  陳愛國道:“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張揚道:“談談許常德吧!”

  陳愛國看了張揚一眼,拿起一塊劈柴扔到火堆裏:“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為什麼會對這些當年的知青那麼感興趣?”

  張揚道:“我在查一件案子,和許常德有些關係,這件事關乎於一個無辜者的性命,希望陳校長能夠幫助我瞭解一些過去的事情。”

  陳愛國沒說話,又添了一塊劈柴在火堆裏,火焰燃燒,劈柴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許常德現在做什麼?”身處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中,陳愛國對外界的情況一無所知,其中很大的原因是他一直都在回避這些人的消息。

  張揚道:“他死了!”

  陳愛國愕然道:“他死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擔任我們平海省省長不久以後,因為心臟病突發死於家中,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陳愛國道:“想不到他走的這麼早!”

  周山虎對他們的談話興趣不大,一個人跑到院子裏清掃積雪去了。

  張揚道:“您和他很熟?”

  陳愛國望著熊熊燃燒的火苗呆呆出神。

  張揚沒敢打擾他,就默默陪著他,足足過了五分鐘,陳愛國方才道:“他在小石窪村呆了一年半,後來參軍走了,從他走後,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的聯繫。”

  張揚道:“許常德和王均瑤關係是不是很好?”張大官人真正關心的是這件事。

  陳愛國唇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的表情很痛苦,並沒有回答張揚的問題。

  張揚看他不願正面回答,又轉移話題道:“陳校長,你有沒有聽說過董德志這個名字?”

  陳愛國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董二黑吧,就是董德志,過去我們都這麼叫他,他是下鄉知青中年齡最小的一個,照片中沒有他,但是他也在小石窪村中插過隊!”

  張揚真是又驚又喜,這可是一個巨大的發現,搞了半天,許常德、王均瑤、沈靜賢應該說是沈良玉、董德志這些人全都在一個村子當過知青,張揚道:“董德志後來擔任了江城公安局副局長,因為知法犯法,畏罪自殺。”

  陳愛國歎了口氣道:“董二黑很聰明,當時我們對他都很照顧,不過,他最喜歡粘著王均瑤,把王均瑤當成親姐姐看。”陳愛國的話讓張揚更加相信,那張照片上的女人就是王均瑤。

  張揚小心翼翼的問道:“董德志和王均瑤之間是不是有些那啥……”

  陳愛國用力搖了搖頭道:“沒有,王均瑤只是把他當成弟弟,和他之間絕沒有那種感情。”

  張揚看到陳愛國如此肯定,心說這陳愛國何以對王均瑤如此瞭解?難道這位孤獨半生的老校長也和王均瑤那娘們有一腿,不過公平的來看,王均瑤還是屬於半老徐娘風韻猶在的,年輕的時候肯定長得也不錯。

  張揚想起當初在沈靜賢家裏看到那張照片的情景,沈靜賢的表現極其冷漠,甚至不承認自己認識許常德和王均瑤,張揚道:“既然你們都是一起插隊的知青,為什麼沈靜賢不承認自己認識許常德和王均瑤呢?那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陳愛國道:“年輕人,你的好奇心太強了,你在打聽別人的隱私。”

  張揚道:“我對別人的隱私原是沒有興趣的,可這件事關乎到一個人的生命,所以我必須要查清楚。”

  陳愛國道:“我在這裏插隊不久,就因為犯了錯誤,被鄉里抓去批鬥,在小黑屋裏一蹲就是大半年,等我回來的時候,許常德已經參軍走了,王均瑤也不在了,沈良玉健康上出了點問題,也獲准回家看病去了,之間發生的很多事,我並不清楚。”

  張揚對陳愛國的這番話將信將疑,或許他真的不清楚,或許他根本不願說,張揚道:“來到小石窪村的一共八名知青,陳校長有沒有其他三個人的消息?”

  陳愛國道:“我知道一個人,他叫陳天重,是我們的隊長,人很好,他在小石窪村呆了兩年,後來聽說因為家裏的緣故去了春陽,好像在春陽水利局幹過一陣子,後來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

  張揚拿出那張照片道:“哪一個?”

  陳愛國指向後排正中的一個,陳天重站在人群之中儀表堂堂,是個美男子。

  陳愛國道:“我知道的只有這麼多。”

  張揚道:“如果有機會還想不想和這些老朋友見見面?”

  陳愛國歎了口氣道:“算了吧,過去的都過去了,聚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只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

  天亮之後,張揚和周山虎一起離開了西山寺,來到周山虎的家裏,才發現姜亮病了,躺在床上直發抖,一摸額頭滾燙,這一夜的小山村生活把他給凍病了。

  姜亮哆哆嗦嗦道:“怎麼樣……有……有沒有什麼發現?”

  張揚道:“有點發現。”

  姜亮道:“那咱們能走了?”

  張揚不禁笑了起來。

  姜亮道:“笑個屁,再……再呆一晚上估計我命都要擱在這兒了。”

  周山虎道:“雪雖然停了,可山路難行。”

  張揚道:“再難行我們也得走了,該問的都問了,虎子,謝謝你的幫忙和款待,等以後有機會去了南錫,一定要來體委找我。”

  周山虎看到他們執意要走,決定送他們走,張揚道:“不用,你把我們送下山,你怎麼回來?”

  周山虎笑道:“沒事,反正我得上鄉里去,瞭解一下西山寺的事情,爭取跟著警車一起回來。”

  張揚想想也對,於是三人一起離開了小石窪村。

  開車下山比起上山的時候難度還要大許多,他們小心翼翼的行駛,早晨七點鐘出發,等到盧家梁也已經是上午九點半了,周山虎在盧家梁跟他們分了手,張揚又送給他一件不常穿的羽絨服,周山虎這小夥子很淳樸,為人又熱情,張揚很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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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原來如此(上)

  張揚的皮卡車內有藥箱,姜亮找出一片退燒藥吃了,車內開足了暖風,他身上裹著大衣還一個勁的叫冷,離開盧家梁之後,路況明顯好了許多,車速也逐漸加快,張揚道:“看來咱們趕得及回春陽吃午飯。”

  姜亮道:“我就想睡覺,什麼都不想吃。”

  張揚道:“我說你一大老爺們怎麼嬌貴的跟小丫頭一樣?”

  姜亮苦笑道:“他那被子又薄又潮,房間又四處漏風,我這次可讓你折騰苦了。”

  張揚道:“一點苦都不能吃,黨和國家怎麼能放心把更大的重擔交給你。”

  姜亮道:“我肩膀窄,力氣小,給我太大的擔子我怕被壓趴下了,我還是老老實實在江城呆著。”

  張揚道:“搞了半天,你根本不想去南錫當副局長啊?”

  姜亮一直沒把真心話說出來,當初張揚讓他去南錫的時候,他是真不想去,老婆孩子都在江城,而且他在江城本身發展的不錯,有了相當的基礎,局長榮鵬飛又很重用他,也不想他走,他之所以答應張揚,是因為看在兩人的交情上,張揚既然需要幫助,他這個老朋友是責無旁貸的,可因為公安廳的干涉最終沒能成行,這也遂了姜亮的心思,姜亮道:“是有點不想走,可你開口了,我總不能不答應,現在省廳不讓我去,你可怪不得我。”

  張揚道:“自己哥們有啥好怪罪的,你當初能答應我,我已經很感激了。”

  姜亮道:“我聽說你和趙國強的關係並不怎麼樣,這次他去南錫,會不會對你不利?”張揚當初被懷疑和趙國梁的死有關,那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張揚道:“他敢!公安機關已經查明,我和趙國梁的死沒有任何關係,只是有人想栽贓陷害我,所以偷了我的車,把他給撞死。”

  姜亮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借著這個機會,你和趙國強還是說開的好……”他咳嗽了兩聲,抽出一張紙巾,撮了一把鼻涕,喘了口氣道:“趙國強那個人我接觸過幾次,能力很出色,也很有正義感。”

  張揚道:“我對他什麼人沒興趣,只要他不主動招惹我,我肯定不惹他,對了,你在春陽這麼久,有沒有聽說過陳天重這個人?”

  姜亮愣了一下,有些迷惘的搖了搖頭道:“從來沒聽說過。”

  張揚道:“春陽水利局的。”

  姜亮道:“春陽部門這麼多,不可能我每個人都熟悉,對了,你突然打聽這個人做什麼?”

  張揚道:“陳校長告訴我一些事情,他們下放到小石窪村的知青一共有八個人,陳天重是其中之一,也是他們的隊長。”

  姜亮道:“就這些?”

  張揚笑道:“你只怕想不到吧,董得志也是八名知青中的一個,許常德、王均瑤、沈靜賢當時全都在這裏插隊,他們相互之間都認識。”

  姜亮聽到這一消息也是非常驚奇,之前他查過董得志的資料,其中並沒有下鄉的記錄,姜亮道:“難怪許常德當初會對董得志這麼信任,一直提拔他,董得志沒什麼學歷,也沒有什麼特別耀眼的工作成績一樣可以爬升到公安局副局長的位置。”

  董得志在江城公安系統內一直沒多少威信,田慶龍在江城的時候,他一直被田慶龍的光芒所掩蓋,田慶龍去省廳不久,又爆出他陷害田斌等一系列的事情,已經成為江城公安系統內的反面典型。

  張揚道:“我看得出來,陳校長有些事不願說,照他的說法,他在小石窪村一段時間後,就因為反黨反社會主義言論被抓去鄉里批鬥,小黑屋裏關了大半年,其中發生了許多事,他並不知情。而這個陳天重一直都在小石窪村,他應該更瞭解這些知青之間的事情。”

  姜亮道:“這麼說,王均瑤這個人很可能有問題。”

  張揚道:“我也是這麼覺得,想要查清她的事情,就必須先調查出當年在小石窪村他們這些人之間的關係。”

  姜亮道:“沈靜賢不說,陳愛國不願說,王均瑤根本不會說,許常德、董得志已經死了,現在看來,我們解開謎團的最大希望就在陳天重身上了。”

  當天中午他們順利抵達了春陽,姜亮的燒退了,不過身體還是有些發虛,兩人就在水利局對面的小飯館中隨便吃了點,下午一上班就趕到了水利局,水利局副局長謝超他們都認識,謝超是牛文強的老同學,和張揚姜亮他們都是老熟人了,不過這些年過去,謝超仍然在原地踏步,還是水利局副局長。

  反觀張揚和姜亮,人家的升遷速度簡直如同坐火箭,謝超心裏自有羨慕的份兒,他也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熱情的把他們請進了辦公室,嘴上埋怨道:“張主任、姜局長,你們也真是,來春陽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我好做出安排啊!”

  張揚笑道:“我們這次來是找你幫忙的。”

  謝超道:“說,只要我能幫的上忙,一定盡力。”

  姜亮要了杯熱茶,把剛剛買來的感冒膠囊吃了下去。

  張揚道:“你們水利局有沒有一個叫陳天重的人?”

  謝超皺了皺眉頭道:“局裏上上下下我都認識,可沒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

  張揚道:“陳天重是66年的知青,應該快五十歲的人了。”

  謝超道:“我在水利局幹了十年,如果我不知道,他就應該是老人了,可能在我來這裏之前就調走了。”他往傳達室打了一個電話,把傳達室的老趙頭叫來,老趙頭在水利局幹了三十五年,過去的事情他比較熟悉。

  老趙頭很快就來到了辦公室內,聽到問起陳天重的名字,老趙頭點了點頭道:“我認識,陳天重,六十年代末的時候在水利局幹過一陣子,不過沒多久就被開除了,他家庭成分好像不太好,後來他娶了春陽當地的一位姑娘,他結婚的時候還給我們送來了喜糖,74年還是75年,他就突然去世了。”

  張揚和姜亮對望了一眼,兩人臉上都充滿了失望。好不容易才追查到這條線,想不到這條線到這裏又斷了。

  姜亮道:“趙師傅,您還記得陳天重的老婆叫什麼?在哪里工作嗎?”

  老趙頭想了想道:“好像姓耿,叫什麼……你看我這記性,年紀大了就是不管用了。”老趙頭低頭想了想,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她有個女兒,長得跟仙女兒似的,聽說前兩年考上了清華,是咱們縣一中的狀元。”

  張大官人的腦袋嗡!地一下,媽媽咪呀!兜了一個大圈子竟然查到了陳雪的身上,他之所以如此認定,因為縣一中的狀元本來就不多,長得跟仙女兒似的就只能有一個,那就是陳雪,張揚低聲道:“陳天重的老婆是不是叫耿秀菊?”

  老趙頭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道:“對啊,是耿秀菊,你說我怎麼就給忘了!”

  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沒有想到,陳天重是耿秀菊的丈夫,陳雪的父親,還是陳崇山的兒子,杜天野的親大哥,張揚感覺其中的關係變得越來越複雜了,他忽然想起蘇媛媛翻供的事情,當初蘇媛媛拒絕為陳崇山作證,難道這件事和她的母親有關,如果真的是沈靜賢,那麼她為什麼要這樣仇恨陳崇山?難道她和陳天重之間也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人世間感情的事,怎地一個複雜得了,離開水利局之後,張揚和姜亮也就此分手,姜亮搭車返回江城,而張揚決定繼續在春陽逗留一天,他要查清陳天重的事情,他相信從耿秀菊和陳崇山那裏應該可以找到一些答案。

  張揚去黑山子鄉之前先往鄉里打了個電話,卻被告知耿秀菊不在鄉里,她趁著元旦假期,去京城探望女兒陳雪了,張揚只能驅車前往清臺山,他和陳崇山是忘年交,在這件事上,陳崇山應該不會瞞著他。

  這些年清臺山的旅遊開發已經有了相當的規模,比起清台山西麓,這邊的道路交通條件要好上許多,昔日的危險路段,緊慢十八盤如今也經過大幅度的改造,道路平坦寬闊,再也沒有昔日的迂曲迴旋,張揚一邊開車一邊欣賞著清臺山的變化,來這裏的旅遊車輛明顯增加了不少,道路兩旁新建了不少的家庭旅館,清臺山旅遊的影響已經越來越大,張揚不覺想起當初說動安老投資清臺山旅遊的事情,看來他們當初的判斷是正確的,清臺山絕好的自然資源本身就是一個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巨大寶藏。

  汽車進入前方山門的時候,看到清臺山形象大使何歆顏的巨幅照片,張揚笑眯眯看了一會兒,想要開車上山,在這裏就得購買門票,這是今年六月份才開始的,現在是淡季,二十塊一張,旺季已經要三十了,看來旅遊的商業化是必然趨勢。

  張揚買好門票,驅車沿著盤山公路一路上行,現在汽車已經可以直接駛到青雲峰下,張揚並沒有前往上清河村去探望他的那些故友鄉親,他知道那些鄉親的熱情,如果知道自己來,今天肯定是要盛情款待的了,他必然無法脫身。

  青雲峰東南一座現代化的影視娛樂城正在興建,這座娛樂城就是海瑟夫人投資的項目,因為是冬季,工地暫時處於停工期,諾大的工地顯得冷冷清清,張揚今天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拜訪陳崇山,他並沒有對這些事提起太多的關注。

  沿著雪後的臺階拾階而上,雖然道路還有些濕滑,可是比起盧家梁的山路要好走的多。

  張揚的突然來訪讓陳崇山感到十分的驚喜,他和老道士李信義正站在青雲峰上賞雪聊天,老道士李信義看到張揚也是欣喜非常,哈哈大笑則迎了上來:“無量佛!張施主許久沒來了!”

  張揚剛才途經紫霞觀的時候就發現紫霞觀已經修整一新,現在見到李信義,發現他也是一身嶄新的道袍,看來紫霞觀的經濟狀況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善,張揚微笑道:“道長好,一陣子沒見,道長越發是仙風道骨,看來距離成仙不遠了。”

  李信義哈了一聲道:“我怎麼聽著你像咒我呢?”

  陳崇山也笑了起來,他拍了拍李信義的肩膀道:“你這牛鼻子道士,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們修道之人最想的不就是成仙嗎?張揚是祝福你呢。”

  李信義微笑道:“成仙成佛,一念之間,我現在就是快樂似神仙!”

  張揚叫了聲陳老伯,李信義道:“你們聊,我回道觀去交代一些事情,今晚就在山上住下吧,我還有事情找你聊。”

  陳崇山道:“我打了不少的野味,晚上讓老道士做給你嘗嘗!”

  李信義笑眯眯道:“我等會兒把我釀的好酒帶來,我最喜歡和張揚喝酒!”

  李信義走後,陳崇山把張揚請到石屋內,他生起了一個火盆,陳崇山今年已經七十二歲了,可是身體依然健壯硬朗,這兩年陳崇山也終於了卻了心事,失散多年的兒子得以找回,孫女兒也考上了清華,明年就能畢業,他多數時間都潛心山水之間,打獵之餘,寫寫畫畫,日子過得倒也逍遙自在。

  陳崇山泡了壺野山茶,笑道:“張揚,最近我寫了幾幅字,回頭你品鑒一下。”

  張揚道:“那幅正大光明我已經見到了,很是喜歡,回頭我走的時候,陳老伯一定要送我一幅。”

  陳崇山哈哈笑道:“你們官場中人都喜歡這幅字。”他找出兩個粗瓷茶杯,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給張揚,微笑道:“怎麼突然想起過來看我?”

  張揚道:“陳老伯,我想請你看一幅照片。”

  陳崇山點了點頭,張揚將手中的照片遞了過去,陳崇山接過那張照片,當他看清那張照片的時候,他的手不由自主顫抖了起來,竭力控制住內心的激動道:“這張照片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張揚道:“我昨天去了小石窪村,照片中有八名知青當年在小石窪村插隊,我找到了其中的一位,從他那裏我知道一個人——陳天重!”

  陳崇山抿起嘴唇,目光仍然盯著那張照片:“天重是我兒子!”

  張揚來此之前已經確認了這一點,所以他並沒有感到太多的驚奇,他低聲道:“陳老伯,可能你會認為這件事與我無關,但是這件事對我真的很重要,我必須要搞清楚66年去小石窪村的這些知青之間發生過什麼,我要瞭解當時的詳情。”

  陳崇山點了點頭道:“天重的確在66年去小石窪村插隊,插隊三年後,通過我一位朋友的幫助,他來到春陽水利局工作,後來認識了耿秀菊……”

  張揚真正關心的是陳天重在小石窪村中發生的事情,他指了指照片中的沈靜賢道:“陳老伯,你認識她嗎?”

  陳崇山眯起雙目,仔細辨認了一會兒,低聲道:“沈良玉,她是天重的初戀情人,兩人一度要談婚論嫁,可後來因為我的緣故,天重被連累,他們分手了,我只見過這女孩子一次,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子。”

  張揚差一點就說出這張照片就是從沈靜賢那裏得到的,而沈靜賢的女兒蘇媛媛,當初差一點就害了陳崇山,可話到唇邊,張揚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覺著對陳崇山吐露這件事並不合適,還是不要讓他老人家知道這背後太多陰謀的好。

  陳崇山道:“天重很重感情,人很聰明,但是性情有些偏激,我記得當年他和小沈分手之後,很痛苦。”

  陳崇山歎了口氣道:“當時我的處境很不好,這些孩子都受到了我的影響,在那個年代,感情脆薄如紙……”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天重和小沈分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解脫出來,直到後來,有一天他突然喝多了,告訴我小沈結婚了,又過了幾年,他才徹底死了心,認識了小雪的媽媽。”

  張揚輕聲道:“陳雪知道這些事情嗎?”

  陳崇山搖了搖頭道:“我對誰都沒有說過,天重也沒有對小雪的媽媽說過,如果不是你拿出這張照片,也許我一輩子都不會再提起這件事。”

  張揚拍了拍陳崇山的手背,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沈靜賢原來和陳天重之間有過一段孽緣,事情雖然有了很大的進展,可是張揚真正想查的是王均瑤,到底王均瑤和許常德之間又是怎樣的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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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原來如此(下)

  當晚張揚並沒有急於離開,老道士李信義親自下廚做菜,款待這位許久不見的小友,李信義最為關心的就是安語晨的病情,和張揚談及這件事的時候,李信義不由得長吁短歎道:“張揚,在我有生之年真的希望能夠看到小妖病情痊癒

  張揚能夠理解老道士的心事,畢竟他是安語晨的叔爺,張揚道:“道長放心,我答應過安老,一定會照顧好小妖。”

  李信義道:“我給你的那些東西你看過了沒有?”

  張揚點了點頭道:“看了,不過我沒看明白。”其實張揚對李信義交給他的那卷內功心法已經有了一些領悟,但是上次和秦清嘗試著合體雙修之後,因為彼此功力懸殊過大,反而生了一場病,張揚因此變得謹慎了許多。

  李信義道:“道家練氣之術能夠口口相傳這麼些年,絕非虛無縹緲,我相信通過練氣應該可以重塑經脈。”

  張揚微笑道:“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那麼就可以長生了。”

  李信義道:“沒那麼誇張。”

  張揚道:“既然可以重塑經脈,意味著經脈生生不息,豈不是可以長生不老?”

  李信義道:“至少我做不到。”

  陳崇山微笑望著李信義,老道士雖然遁入空門多年,可他心中對親情還是難以割捨,其實何止是他,自己隱居在這清臺山多年,寄情山水,本以為早已忘記了塵世中的諸般情感,恩恩怨怨,可是家人的每一件消息都牽動著他的內心,忘情,說的容易,真正做到的又能有幾個?

  張揚道:“陳老伯,您這次一定要幫我寫一幅字。”

  陳崇山笑道:“在你面前寫字總是讓我感覺有些班門弄斧的味道。”

  張揚笑道:“陳老伯太謙虛了,業精於勤荒於嬉,我平時能夠靜下心來寫字的時候少之又少,現在手生疏得很,眼力還在,正所謂眼高手低,看到陳老伯給杜書記寫的那幾個字,我真是愛不釋手,當時就像從他家裏摘走,可惜杜書記不肯割愛。”

  陳崇山知道這小子在拍自己的馬屁,不過聽起來卻是十分的受用,他點了點頭道:“借著酒意,我就送你兩個字吧。”

  李信義道:“快去寫,快去寫,我和張揚繼續喝酒。”

  陳崇山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這個牛鼻子老道哪像一個出家人。”

  李信義一喝酒鼻頭就有些發紅,兩隻眼睛卻變得越發明亮,他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借著點酒意低聲道:“你說小妖若是嫁人之後,會不會能有轉機?”

  張揚道:“你的意思是?”

  李信義道:“那本冊子精神玄奧,應該有些用途吧。她要是不嫁人,怎麼修煉呢?”

  張大官人雖然臉皮很厚,可李信義當著他的面說得這麼明白,也禁不住有些臉熱,這老道士當初把那幅春宮圖給自己的用意原來在於此。張大官人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佯裝沒聽懂李信義的意思,端起酒碗道:“道長,我敬你一杯。”

  李信義卻沒有放棄這個話題,他低聲道:“張揚,你覺著我這孫女兒怎麼樣?”

  張大官人有些頭皮發緊了:“呃……很好!”

  李信義道:“我看得出她很喜歡你!”

  張揚真是服了李信義,這老道士還是出家人嗎?他哈哈笑道:“我是她師父,她當然喜歡我。”

  李信義道:“你小子少跟我裝傻,她對你的喜歡很不尋常,是那種,你應該懂得。”

  張大官人不想繼續跟老道士在這個話題上探討下去,這廝正義凜然道:“道長,枉我一直如此尊敬你,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我是小妖的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居然曲解我們之間純潔的關係,道長,我真是失望,失望透頂!”

  還別說,張大官人這番正義凜然的言辭真的把老道士給震住了,李信義看著他,一時間分辨不出他是真是假。這下輪到老道士尷尬了,看來張揚和小妖之間真的是純潔的師徒關係,自己多想了,李信義羞得老臉通紅,覺著這輩子都沒這麼丟人過:“那……那……哈哈哈……”老道士支吾了兩句居然哈哈大笑起來,他這一笑就輪到張揚發愣了。

  張揚道:“您笑什麼?”

  李信義笑得眼淚就快掉出來了,他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張揚啊張揚,不枉我和你相交一場,我剛才是故意出言考驗你,聽到你的話我就放心了,你知道的,我最疼小妖,當然害怕別人欺負她,對她抱有企圖。”老道士的狡黠可見一斑。

  張揚心說拉倒吧,你這個老滑頭,肯定是被我把話封住了,又怕臉上掛不住所以找個臺階下。張揚笑眯眯道:“道長,你真是不厚道,連我你都信不過?”

  李信義點了點頭道:“現在信了,張揚,別見怪,關心則亂,我亂說話,你可別當真,更別生我氣。”

  張揚道:“豈敢豈敢,道長,我雖然年輕,可人倫五常我還是懂得,從來都是有所為有所不為,這樣的考驗以後還是儘量不要再有才好,我倒是沒什麼,可要是讓小妖知道,你讓我們師徒之間以後該如何相處?”

  李信義還真被張揚給蒙住了,心中頗感慚愧,看來張揚對小妖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邪念,反倒是自己多想了。

  張大官人心中卻有些忐忑,要說他對安語晨沒有一點想法那是假的,可每次和安語晨相見,他首先考慮到的是安語晨為時不多的生命,自然顧不上去想其他的事情,最近一段時間,他們相見的時候,甚至連逗樂的話都很少說,可在張揚心底深處,安語晨十分的重要,他會盡自己最大的可能去拯救她的生命。

  李信義感歎道:“張揚,小妖的命很苦,我害怕自己也走在她前頭,到時候,這世上還有誰關心她愛護她?”

  張揚笑道:“道長,你六根不淨,看來是無望成仙得道了。”

  李信義低聲道:“我不在乎什麼得道成仙,我只想這孩子平安。”望著李信義真摯的表情,張揚再也笑不出來,親情果然是這世上最為珍貴的東西。

  陳崇山送給張揚一幅字,上書——忘情這兩個大字,這幅字一氣呵成蒼勁有力,張揚對這幅字也是愛不釋手,其實這兩個字張揚是永遠做不到的,更像是陳崇山自身的內心寫照。

  李信義低聲誦念道:“忘情?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這世上真正能做到忘情的又能有幾個?”

  陳崇山意味深長道:“忘情並非無情,我送你這兩個字,只是提醒你,不要受到感情的困擾,趁著年輕的大好時光,多做一些事,做大事!”

  張揚樂道:“以後這兩個字就是我的座右銘!”

  張大官人肯定做不到忘情,所以這兩個字肯定不能成為他的座右銘,可杜天野卻早已將正大光明這四個字作為指導自己的人生準則,杜天野笑眯眯看著父親送給張揚的這兩個字,輕聲道:“我看,他老人家一定看出了你太過多情、濫情,所以才送給你這兩個字,讓你在感情方面好好收斂一些。”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在感情方面一向都是認真的,杜書記,陳老伯說過,忘情並非無情,他送我這兩個字,是讓我排除感情的困擾,趁著年輕的時候,為黨和國家多做一點有意義的事情。”

  杜天野道:“那你一定不要辜負他的期望啊!”

  張揚小心把那幅字收好了,杜天野道:“老弟,我上午還得開會,不能陪你多聊了。”

  張揚道:“你忙你的,我來這裏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關於那張照片……”這廝故意停頓了一下。

  杜天野道:“這次去小石窪村查出結果來了?”

  張揚道:“查出了一部分,而且和你有著相當大的關係。”

  杜天野微微一怔,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件事會和自己有關係,低聲道:“說來聽聽,跟我有什麼關係?”

  張揚道:“你知道自己有個大哥叫陳天重嗎?”

  杜天野道:“我聽老爺子說過,怎麼?他也在照片中?”杜天野馬上聯想到了什麼。

  張揚點了點頭,把那張照片拿了出來,指著其中的陳天重給杜天野看:“這就是你大哥。”

  杜天野真的有些震驚了,一直以來他都知道這位大哥的存在,不過因為大哥早已去世多年,也沒有留下任何的照片,他雖然好奇,可一直都沒有在父親的面前提起過,害怕這件事會勾起父親痛苦的回憶,他真的沒想到大哥也會和這件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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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犧牲品(上)

  張揚道:“陳老伯親口告訴我,你大哥陳天重和蘇媛媛的母親沈靜賢,也就是當時的女知青沈良玉,他們兩人是戀人關係,一度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杜天野兩道濃眉擰在一起,他低聲道:“你能確定?”其實他已經知道,這件事肯定是事實,父親不可能欺騙張揚。

  張揚道:“我本想去查王均瑤和許常德之間的關係,想不到他們的事情沒查出來,卻把你大哥的這段陳年往事給翻出來了。”

  杜天野道:“你有沒有告訴他蘇媛媛就是沈靜賢的女兒?”

  張揚搖了搖頭道:“你當我傻子,這種事不經你允許我怎麼能夠亂說。”

  杜天野點了點頭道:“這件事不要讓他知道。”

  張揚明白杜天野的意思,當初蘇媛媛突然翻供,讓杜天野陷入被動的局面,還差點把陳崇山送進了監獄,如果不是自己出手相助,恐怕陳崇山很難脫困,當時他們都想不通,為什麼蘇媛媛要坑害杜天野?她和杜天野之間究竟有怎樣的恩怨,現在看起來應該得到了答案。

  杜天野道:“蘇媛媛當初翻供,我一直都想不通,在那件事上的態度和她過去的為人完全不同,現在我總算明白了。”

  張揚道:“還用問嗎?一定是沈靜賢那個老太婆因為當年和你大哥的事情因愛生恨,所以她遷怒到了陳老伯身上,試圖通過這件事來報復老爺子,所以才逼迫蘇媛媛這麼幹的。”

  杜天野道:“她和我大哥之間究竟有怎樣的恩怨?我大哥都死了這麼多年,為什麼她還不能釋懷?甚至將這種仇恨轉移到我父親的身上?”

  張揚道:“有一點可以斷定,她一定恨極了你的大哥,她並不知道你和老爺子之間的關係,她想對付的只有陳老伯,你很可能只是被無辜波及到了。”

  杜天野歎了口氣道:“仇恨真是可怕。”

  張揚道:“蘇媛媛既然把這張照片交給你,證明她對你還是不壞的。”

  杜天野道:“你不是一直都很討厭她嗎?”

  張揚道:“過去是,不過現在查清了這件事的真正原因,反而有些同情她了,她只是被母親利用了,一個愚孝的女兒,杜哥,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杜天野有些敏感道:“你找我准沒好事,兜了一圈,查到我家人身上來了,你還想幹什麼?”

  張揚笑道:“你別這麼敏感,如果不是我這麼費盡心力的去查,你也不能搞清楚這件事幕後的真正原因,也解不開這個心結。沈靜賢那個老太婆我領教過,如果我去直接問她,她一定不會告訴我任何事情,所以,我想來想去,這件事還得你去做。”

  杜天野沒好氣道:“她不肯跟你說,難道就肯跟我說了?現在很多人都知道我和我爸的關係,她要是知道這層關係肯定連我也要恨上了。”

  張揚道:“我沒讓你找她,你去找蘇媛媛啊,她既然能夠把照片交給你,證明對你還是很信任的,你可以通過她打聽一下,或許能打聽到一些事情。”

  杜天野的手指輕輕敲擊了一下桌面道:“張揚,這件事還是暫時告一段落,你不要繼續折騰了,我答應你,遇到合適的機會,我一定查清這件事。”

  張揚道:“當年你大哥、許常德、董得志、王均瑤、沈靜賢全都是一起插隊到小石窪村的知青,你大哥去世比較早,沈靜賢應該和其他人沒有什麼聯繫,許常德、董得志、王均瑤之間的聯繫相當密切,我相信許常德和王均瑤之間肯定有不為人知的關係。”

  杜天野道:“就算你證明了這一點又能怎樣?許常德已經死了,董得志也死了,剩下的只有王均瑤,現在她是一個愛國商人,你難道能夠因為幾十年前的事情就斷定她和許常德、董得志一樣有罪嗎?”

  張揚道:“我總覺著有人在為許常德父子復仇!”

  杜天野道:“你懷疑王均瑤?”

  張揚沒說話,他的表情卻已經認同了這一點。

  海瑟夫人站在南錫老體育場空空蕩蕩的看臺上,望著枯黃的草坪,她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龍貴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地方,低聲道:“夫人,我剛剛得到了消息,他去了小石窪村。”

  海瑟夫人一雙柳眉微微動了動:“他在查我!”

  龍貴道:“他一定知道了什麼。”

  海瑟夫人冷冷笑了笑道:“讓他查,他查不到什麼!”

  龍貴道:“聽說範思琪新聘請了一位律師。”

  海瑟夫人淡然道:“高廉明,高仲和的兒子,一個毛孩子罷了,雖然取得了律師執照,可根本沒多少實踐經驗,範思琪請他,無異於自尋死路。”

  龍貴道:“我們需要怎麼做?”

  海瑟夫人道:“什麼也不需要,他查讓他查,他查不出任何實質性的東西,只會越查越糊塗,而且……”海瑟夫人轉過身向龍貴笑道:“很快他就沒有精力去查這件事了,美國那邊安排的怎麼樣了?”

  龍貴恭敬道:“一切都準備好了。”

  海瑟夫人微笑道:“就要過年了,我要送給他一份終生難忘的新年禮物。”

  元旦當天,張揚驅車返回了南錫,他來到南錫已經是下午,所以當天的元旦環城跑已經結束,活動舉辦的十分順利,常務副市長李長宇和副市長龔奇偉捧場,龔奇偉還獲得了機關幹部組的第一名。

  張揚的皮卡車剛剛來到體委辦公樓下,副主任李紅陽就迎了上來,他苦笑道:“張主任,你總算回來了,今天我們都忙得天昏地暗的,您倒好,這麼重要的活動,居然不參加。”

  張揚笑道:“你們辦事我放心,我剛從江城回來,家裏有點事,所以耽擱了。”

  李紅陽陪著他往辦公室走去:“張主任,今晚咱們體委在南洋國際宴會廳搞慶功宴,你可一定要參加。”

  張揚道:“我急匆匆趕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有多少領導能來?”

  李紅陽道:“李副市長、龔副市長都會來,對了紀委李書記,組織部何部長都答應過來。”

  張揚笑道:“行啊,面子很大,能請來這麼多常委。”

  李紅陽笑道:“還不是你面子大,他們可不是給我面子。”李紅陽當然有自知之明,隨著和張揚相處日久,他對這位年輕體委主任的能力認識的越來越清楚了,心中自有佩服的份兒,南錫市體委能有現在的規模和實力,全都依靠張揚,可以說現在的南錫體委是歷史上最有影響力的。

  李紅陽道:“還有一件事,臧金堂被放出來了,惠敬民終於承認,當時他送了九千九不是一萬,行賄金額不夠立案的標準,前天他就來單位,我看他想上班,不過你剛巧去了江城,這件事我們都不能做主。”

  張揚笑道:“多大點事兒,檢察院都把他放出來了,難道咱們體委還要揪住他不放嗎?我就不信,你們這些幹部都沒送過禮?只不過臧金堂倒楣,剛巧被人給供出來了。”

  李紅陽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有些尷尬,張揚這句話雖然說得直白,可事實上的確如此,哪個幹部敢說自己從沒給別人送過禮?至少他李紅陽不敢說。

  張揚道:“讓老臧晚上也過來吃飯吧,誰一輩子沒犯過錯誤,咱們總不能因為他的一次錯誤就將他打入地獄,讓他永世不得翻身,體委現在正值用人之際,老臧在體委做了這麼多年,工作能力經驗都不欠缺,他行賄是事實,不過也是他積極要求上進的表現啊。”

  李紅陽不禁笑了起來,臧金堂如果知道張揚的這些話,不知道要感動成什麼樣子,大氣!李紅陽對張揚又多了一個評價。

  經歷了這幾天的連番奔波,張揚的確有些疲憊了,會到辦公室來到隔間內的小床內睡了一會兒,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又被高廉明的敲門聲給吵醒了。

  張揚披著大衣,穿著拖鞋拉開了辦公室的房門,打了個哈欠道:“你小子元旦也不休息?”

  高廉明橫了他一眼道:“還好意思說,不是你把我從東江給揪來了嗎?如果不是你讓我給範思琪當什麼勞什子律師,我現在還在東江和女同學交流感情呢。”

  張揚樂了,他指了指沙發:“你先坐,我洗把臉,刷刷牙。”

  高廉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怎麼這麼辛苦?就在這兒窩著了?回家去睡多舒服!”

  張揚一邊洗臉一邊道:“這兩天跑得有點累了,晚上還有體委的慶功宴,來這麼多領導,我就懶得折騰了,在辦公室休息一會兒,你小子不來敲門,我肯定要睡到天黑。”

  高廉明道:“我聽李主任說你回來了,所以趕過來問點情況。”

  張揚用毛巾擦了擦臉,隨手將毛巾扔到盥洗盆裏:“沒多少進展,這次跑的地方不少,可惜沒查到什麼實質性的東西。”

  高廉明道:“這案子很棘手,你走的這兩天,我從新梳理了一遍頭緒,就算咱們找出了幕後的策劃者,也證明不了什麼,現在的證據就足以將範思琪送到監獄裏。”

  張揚道:“沒希望了?”

  高廉明道:“希望很渺茫,針對她的案子我專門詢問過我的導師,他勸我最好別接這個案子。”

  張揚來到高廉明身邊坐下:“海瑟夫人和許常德曾經一起下過鄉插過隊。”

  高廉明道:“那又怎麼樣?就算我們能夠證明海瑟夫人想對付范思琪,可現在證據已經擺在那裏,所有人都認為是范思琪策劃了這次的綁架案,就算走上法庭,她也沒有任何的勝算。”高廉明停頓了一下又道:“針對她的事情,我聯繫了羅恩,現在範思琪的家族已經放棄了她,甚至可以說,她的家族恨不能看到她死。”

  張揚有些鬱悶道:“真是麻煩,難道範思琪沒救了?”

  高廉明道:“雖然她的身份是新加坡人,可是鑒於這次綁架案的特殊性,警方拒絕保釋。”

  張揚道:“可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範思琪就這麼完了,她根本就是無辜的。”

  高廉明道:“拿不出證據,說什麼都沒用。”他又想起一件事:“對了,那個印度女孩艾西瓦婭我已經聯繫上了,她的舅舅同意送她來中國嘗試一下,我查過她的背景,艾西瓦婭的父母五年前就死於車禍,她在舅舅的監護下生活,四年前在英國留學,很出色,範思琪也在同一所大學進修過EMBA課程,我想她們就是那時候相識的。”

  張揚道:“範思琪的事情真的沒有回轉餘地了?”

  高廉明點了點頭道:“除非有奇跡出現,我看這次十有八九她要被判有罪了。”

  “什麼奇跡?”

  高廉明道:“除非那個幕後主謀願意出來投案自首,把自己策劃的陰謀一五一十的都說出來,不過,我看這種希望微乎其微。”

  張揚道:“沒有其他辦法了?”

  高廉明道:“沒有了,警方已經掌握了所有對她不利的證據,僅有的證人也被殺了,我和范思琪談過,她也明白自己無罪獲釋的希望微乎其微,不過,她還算冷靜。”

  張揚道:“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這個幕後的真凶逍遙法外?范思琪這個無辜的女人卻要為她沒有做過的事情認罪服刑?”

  高廉明道:“我知道你懷疑是王均瑤策劃了這件事,可證據上並不支持,而且範思琪入獄後,她家族表現的相當絕情,也就是說他們也有嫌疑,也許這並不是復仇,或許範思琪只是家族利益爭鬥的犧牲品,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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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犧牲品(中)

  張揚道:“你不是說範家不會拿家族的榮譽作為賭注嗎?”

  高廉明道:“世事難料,金錢和權力可以改變很多事,你離開的這兩天,我冷靜的考慮了一下,我們一直都假設海瑟夫人是幕後的真凶,你不能否認,在看待範思琪和海瑟夫人的問題上,你帶上了太多的個人愛憎情緒,而我作為一個律師,我就必須要公平的看待這件事,冷靜的分析每一個和案子有關的人。”

  “這就是你的分析結果,範思琪必敗無疑?”

  高廉明道:“的確如此,我們沒有打贏這場官司的希望。”

  高廉明的這番剖析或多或少的影響到了張揚的情緒,當晚的招待宴會上這廝也沒有昔日的歡快,常務副市長李長宇覺察到了這一點,把他叫到身邊,樂呵呵道:“怎麼?今天好像情緒不高啊!”

  張揚笑了笑道:“剛從江城趕回來,這兩天累了點兒。”

  李長宇道:“累了就好好休息,還過來喝什麼酒啊!”

  張揚道:“來了這麼多領導,我不出面接待,你們肯定會覺著我不尊重你們,難免會對我產生成見,一旦對我有了成見,肯定會給我小鞋穿。”

  李長宇樂得哈哈大笑。

  紀委書記李培源也湊了過來,沖著張揚瞪圓了雙眼:“你小子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我們這幫人的心胸就這麼狹窄啊?”張揚笑道:“沒有,我對誰不滿也不敢對您李書記不滿啊,萬一惹得您不高興,您給我弄一雙規,我辛苦這麼多年才得來的成績可就全都付諸東流了。”

  李培源笑道:“知道就好!”他看到了遠處坐在角落的臧金堂,臧金堂坐在一幫體委幹部的中間,目光不時向這邊瞄著,看到李培源的目光朝這邊看來,嚇得慌忙垂下頭去,這廝顯然沒從前些日子的陰影中走出來。

  李培源向張揚低聲道:“臧金堂也來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請他過來的。”

  李培源笑道:“有氣魄啊!”

  張揚道:“人無完人,誰能保證自己不犯點錯誤啊,既然他不夠立案標準,法律都放過了他,我為什麼不能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李長宇道:“張揚這句話說得不錯,對待犯錯誤的幹部,咱們也不能一棒子打死,應該給人家一個機會。”

  李培源道:“惠敬民的案子還沒有最終定論,對於相關涉案人員的使用還是要慎重為上。”李培源畢竟從事紀委工作多年,政治經驗要比張揚豐富得多。

  張揚知道李培源是好意,笑了笑道:“李書記放心,我不會和組織上唱反調。”

  李培源道:“我說這話也不是要把他一棒子打死,我的意思是對這種同志要有一定的觀察期。”

  雖然聽到李培源這樣說,張揚還是主動去和臧金堂喝了杯酒,臧金堂顯得有些誠惶誠恐,經歷了這件事之後,他總覺著自己低人一等,張揚之前能去看他已經讓他感激涕零,在他獲釋不久,張揚又同意他回體委上班,而且還請他來參加這次宴會,臧金堂對張揚的感激已經難以言表,他結結巴巴道:“張……張主任,謝謝!”張揚笑道:“有什麼好謝的?咱們體委今年是最忙的一年,既然回來了,就一定要好好工作,大家一起合力辦好這次省運會。”

  臧金堂點了點頭,信誓旦旦道:“張主任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絕不辜負領導對我的信任和期望。”這種話如果在過去一定會讓他覺著肉麻,可現在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沒有任何作偽的成分在內。

  張揚當然相信他是發自內心,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周圍幾位體委的幹部道:“今天是九六年的第一天,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新的開始,來,咱們乾杯,祝願我們在這一年順順利利,圓滿完成市里交給我們的各項任務。”張揚送領導們離開酒店的時候,在酒店的門口遇到了同樣要離去的海瑟夫人,她在南洋國際宴請了幾位南錫的商界精英,看到張揚,海瑟夫人笑了笑,主動向他走了過來。

  張揚也笑得很坦然,雖然他心底對海瑟夫人警惕非常,可笑容依然友善。

  海瑟夫人微笑道:“張主任什麼時候回來的?昨天我去體委找你,卻聽說你回江城了。”

  張揚道:“今天回來的,回江城處理一些事,對了,這次回去看到了夫人建設的影視城,占地面積很大,看來建成之後應該會成為春陽的地標性建築之一。”

  海瑟夫人笑道:“不止是春陽,我的目的是打造平海最大的影視娛樂城。”

  張揚意味深長道:“海瑟夫人的野心很大!”

  海瑟夫人格格笑道:“我不喜歡野心這個詞兒,聽起來我就像個陰謀家!你們國家幹部形容別人的時候不是喜歡用上雄心抱負嗎?為什麼會用上野心這兩個字?”

  張揚哈哈笑了起來:“我沒什麼文化,用詞不當。”

  海瑟夫人道:“張主任實在是太謙虛了,在我看來你當得起年輕有為這四個字。”

  張揚笑道:“夫人抬舉我了,年少輕狂還差不多,在為人處事和社會經驗上我還差很多,我挺佩服夫人的,有這麼多的經歷,當年一個人赤手空拳去了美國,如今開創了這麼大的一個商業王國,真是不容易啊。”

  海瑟夫人笑道:“凡事都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無論做官還是做生意都是一樣,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和我的好運氣不無關係。”

  門前人來人往,不時有人經過的時候朝張揚笑著打招呼,畢竟今天是體委主辦的答謝宴會,體委工作人員居多,張揚也意識到總在門前站著不合適,微笑道:“夫人有時間嗎?我請你喝杯咖啡。”

  海瑟夫人微笑道:“我有的是時間,剛巧我想和張主任談談老體育場的事情。”

  張揚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兩人一起走向南洋國際的咖啡廳,張揚和王均瑤心中都抱有目的,張揚是想通過這次機會試探一下王均瑤,而王均瑤也想看看張揚究竟瞭解到了一些什麼。

  “咖啡還是茶?”

  海瑟夫人道:“這麼晚了,無論咖啡還是茶都會影響休息。”

  張揚笑道:“茶吧!來杯烏龍茶嘗嘗。”

  海瑟夫人點了點頭。

  烏龍茶上來之後,張揚品了口茶道:“體育場地塊的事情有什麼問題嗎?”

  海瑟夫人道:“我打算近期開始拆遷工作,還希望體委給予配合。”

  “我們一直都很配合啊!”

  海瑟夫人道:“老體育場內還有部分體育場館仍在使用。”

  張揚道:“因為拆遷工作還沒有正式確定時間,這邊新體育場還沒有全部竣工,所以這些運動員臨時在那邊訓練,一旦你們的拆遷工作開始,我就會讓所有的訓練隊撤離,這一點請夫人放心。”

  海瑟夫人點了點頭道:“多謝張主任的理解。”

  張揚微笑道:“咱們是老朋友了,對了,前兩天我回江城的時候看到了一張合影,上面有一個人很像你。”

  海瑟夫人微笑道:“是嗎?這世上相像的人實在太多了,不足為奇。”

  張揚道:“夫人過去插過隊嗎?”

  海瑟夫人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道:“當過知青!”她的目光投向夜色深沉的窗外,變得虛無縹緲,似乎在追憶著一段早已逝去的時光,她輕聲道:“66年的時候我下鄉當了知青,我還記得,當時我去了北原省荊山市西山縣的一個小山村,就在清臺山的西麓,那兒很窮很偏僻。”

  張揚不免有些詫異,他原本以為王均瑤會被自己突然的一問問得措手不及,甚至會回避這個問題,可是王均瑤非但沒有回避,而且還實話實說。

  張揚道:“那麼說那張合影上應該就是你了。”

  海瑟夫人道:“你有沒有照片?讓我看看!”

  張揚一直將那張照片隨身攜帶,他拿出了那張照片,遞給海瑟夫人,雙目留意著她看到照片後的表情變化。憑張大官人的本事,王均瑤呼呼心跳的變化都瞞不過他的耳朵。

  可海瑟夫人看到那張照片並沒有任何的激動,她的呼吸心跳的頻率一如既往,這多少讓張揚有些失望。海瑟夫人淡然笑道:“這張照片我也有,不錯,這個留著長辮子的女孩子就是我。”

  張大官人真真正正有些佩服王均瑤了,她的心態真是非同一般,本來面目被自己揭穿,竟然還能表現的這樣鎮定自如,在張揚所認識的人中少有能夠達到這種境界的,更不用說是女人。

  海瑟夫人道:“這張照片你是從哪里得到的?”

  張揚道:“朋友那裏。”

  海瑟夫人並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歎了口氣道:“一轉眼三十年了,照片上的人很多都已經不在了。”

  張揚故意道:“你說的是許省長吧?”

  海瑟夫人道:“還有董得志,照片上雖然沒有他,可是當時他也和我們一起在小石窪村插隊,他是我們之中年紀最小的一個。”自從知道張揚去小石窪村調查自己插隊的事情,海瑟夫人就已經明白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她早已做好了準備,既然你好奇,你想調查我,我就把你關心的事情告訴你。

  張揚道:“夫人和許省長的關係很好!”

  海瑟夫人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道:“我們一起插隊的這些人,彼此的關係都很好,在那種特殊的時代,我們這幾個人也算得上同甘共苦,彼此間的感情就像兄弟姐妹,常德是我們之中發展最好的一個,他走上了政壇,最後擔任了平海省省長,可惜命運待他太殘酷了,給他的生命實在太短暫。”

  張揚默默看著海瑟夫人,不知她的話裏究竟有多少真實的成分。

  海瑟夫人道:“嘉勇去美國的手續是我幫忙辦理的,老朋友將兒子託付給了我,我當然要盡力照顧,在美國期間,嘉勇這孩子表現的相當優秀,所以我一直都很喜歡他,他的死讓我很傷心……”說這句話的時候,海瑟夫人的眼圈紅了,她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眼角。

  張揚相信此刻她的淚水一定是真實的,張揚低聲道:“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件事。”

  海瑟夫人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有些事藏在心底對自己是一種折磨,一直以來我也想找一個人傾訴一下,說出來之後,心情好受多了。”她向張揚笑了笑道:“你不要取笑我,每個人都有脆弱的一面。”

  張揚笑道:“怎麼會,夫人能向我說出心裏話,我十分榮幸。”

  海瑟夫人道:“嘉勇的性情有些偏激,我知道他把父親的死因怪罪到了你的頭上,所以他過去一直都在和你作對,身為長輩我很不願意看到他這樣下去,我勸過他好多次,可是這孩子的性情太倔強,最終還是走上了絕路,每每想起他的事情,我心裏都很難受,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原本可以做很多事,有著美好的未來,可是盲目的仇恨把他毀掉了,張揚,作為過來人,我奉勸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句話,要把心胸放得寬廣,千萬不能糾結在一些小事上。”

  張大官人真是佩服這個女人,她倒過來勸起了自己,張揚道:“許嘉勇一直把我當成假想敵,其實我和夢媛只是普通朋友。”

  海瑟夫人輕聲道:“感情是一把雙刃劍,可以傷害別人,一樣可以傷害到自己,等若干年之後,你再回過頭看看,會發現,人生不止是感情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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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犧牲品(下)

  王均瑤對於形勢的掌控和把握是相當精准的,她看出張揚對自己產生了疑心,也發現了一些事,有些事是瞞不住的,比如她下鄉插隊這一段,王均瑤不會給張揚一個揭穿自己的機會,她主動坦誠這件事,等於搶佔了先機。

  張揚能夠明白王均瑤的意圖,可是卻挑不出太多的毛病,這個女人實在是高明,可她終究還是暴露出一些破綻,在張揚拿出這張照片的時候,她表現得越是平靜,越證明她想要掩飾什麼?想要用鎮定來證明什麼,有句老話,叫欲蓋彌彰,張揚認為王均瑤就是這種人。

  張揚道:“我能夠理解夫人對許嘉勇的感情,其實他的死我也感到萬分的惋惜。”

  王均瑤望著裝出一臉惋惜的張揚,心中暗罵,虛偽,貓哭耗子假慈悲,她的心頭恨得滴血。

  張揚道:“如果他不是那麼偏激,原本可以好好活著,可以做出一番大事業,可惜……”張大官人說這句話的目的是想在王均瑤的傷口上撒鹽,你不是能裝嗎?我就是要刺激你,我不信你始終能保持心平氣和。

  海瑟夫人道:“張揚,你信不信命?”

  張揚搖了搖頭:“我總覺著自己的命運要靠自己把握。”

  海瑟夫人道:“我骨子裏是個很強的人,我當初離開中國去美國打拼,就是因為我不甘心接受這樣的命運,我要改變自己,我要開創屬於自己的未來,可當我一步步實現自己目標的時候,卻發現,在我得到一些東西的同時,我也在失去一些東西,這個世界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的,有些代價可能你一開始沒有意識到,等當你意識到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得到的要比你失去的多得多。”

  張揚總覺著海瑟夫人的這番話好像是在暗示自己,他微笑道:“我還年輕,對您的這番話沒有感悟,或許要再過幾年,我才能真正體會到你這番話的意義。”

  海瑟夫人道:“年輕真好!”

  張揚道:“夫人,許嘉勇雖然死了,可是他還有位妻子,范思琪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海瑟夫人平靜望著張揚,這小子真是討厭,這個時候提起範思琪的事情,顯然他已經懷疑這件事和自己有關了,海瑟夫人輕聲道:“她的事情讓我感到遺憾,其實我和范小姐並不熟,嘉勇結婚的事情也是後來我才知道的,我沒有參加過他的婚禮,甚至沒有機會送上祝福。”

  張揚道:“聽說在龔雅馨被綁架的當天,夫人和她見過面?”

  海瑟夫人道:“警方為了這件事專門來找過我,不錯,我可以提供她不在場的證據,可是我的證據不足以為她免除罪責。”海瑟夫人歎了口氣道:“真的很遺憾,她畢竟是嘉勇的妻子,我真的不想看到現在的狀況。”海瑟夫人喝了一口茶,她似乎有些倦了,微笑道:“不早了,我該回去休息了,希望我們以後能夠合作愉快。”

  張揚道:“一定會很愉快,和夫人的談話讓我獲益匪淺。”

  範思琪的精神還好,不過她的內心卻已經失去了希望,此前高廉明跟她說的很明白,根據目前掌握的證據,她脫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範思琪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星月集團又派了人過來,想讓她簽權利轉讓書,範思琪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雖然她知道隨著自己的入獄,公司的大權必然旁落,可是她仍然不願做出任何退讓。

  看到張揚過來探望自己,範思琪道:“警方已經對我提起公訴了,高律師跟我談過,我勝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張揚道:“對不起,我找不到幫你脫罪的證據。”

  範思琪搖了搖頭道:“沒關係,至少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你這個朋友。”

  張揚道:“高廉明聯繫上了艾西瓦婭,過幾天她會來中國,我會儘量幫助她康復。”

  範思琪笑道:“謝謝!”她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髮,舒了口氣道:“張揚,我想委託你一件事。”

  張揚點了點頭。

  範思琪道:“我這次可能要坐牢了,我的家族想讓我交出權力,他們想吞掉我的股份,我可以接受坐牢的命運,但是我無法忍受他們對我的冷漠和絕情。”

  張揚道:“一切都要等到法院的最終判決,你也不要太悲觀了。”

  範思琪道:“高律師跟我說的很清楚,我知道自己沒什麼希望。”她的心頭湧起一陣難言的悲哀,可是她並不想在張揚面前流露出自己的痛苦,她低聲道:“我想把我所有的股份轉讓給艾西瓦婭,可是我害怕這筆錢無法真正用在她的身上,我想委託你和高律師幫我做這件事。”

  張揚道:“為什麼要找我?”

  範思琪道:“因為我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如果你可以幫忙治好艾西瓦婭,我會拿出手頭一成的股份來酬謝你。”

  張揚笑道:“我幫你並非是為了錢。”

  範思琪道:“我擁有的也只有錢,我寧願拿著這筆錢去補償艾西瓦婭,去感謝你們對我的幫助,我也不願將這筆錢白白送給那幫絕情的親人!”

  張揚能夠理解範思琪現在的想法,他很同情範思琪的境況,可是他找不到確切的證據,正如高廉明所說,他永遠也找不到證明範思琪無罪的證據,這個局佈置的很精心很完美,從中找不到任何的破綻。張揚鼓勵範思琪道:“你放心,一定有辦法證明你無罪,讓你從這裏走出去。”

  範思琪搖了搖頭道:“我已近不抱希望了,其實現在的一切都是我應得的。”

  張揚離開看守所的時候,迎面遇到了剛剛來到南錫擔任公安局副局長的趙國強,身穿警服表情威嚴的趙國強看到張揚,主動向他走了過來。

  雖然和趙國強一直不和,可張揚仍然面帶笑容的迎了上去,主動向趙國強伸出手去:“趙局,歡迎你來到南錫工作。”

  趙國強看了看他的手,卻沒有伸手和他相握,似笑非笑道:“來看範思琪?”

  張揚點了點頭。

  趙國強道:“患難見真情,範思琪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應該感到欣慰。”話裏行間充滿了諷刺的味道。

  張揚道:“朋友之間原本就應該這樣。”

  趙國強道:“你這位朋友的處境只怕不太妙,我們警方已經正式對她提起公訴。”

  張揚道:“看來警方已經認定了她有罪。”

  趙國強道:“證據確鑿,所以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個人如果犯了罪,就算他掩飾的再好,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會收到應得的懲罰,張主任,你說對不對?”

  張揚聽出趙國強話裏有話,他微笑道:“據我說知,你們警方的判斷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正確,要不然這世上也不會有冤假錯案,也不會有什麼國家賠償。”

  趙國強呵呵笑道:“張主任果然厲害,我來南錫之前就聽到一個說法,體委就要把公安局的工作取代了,現在看來,張主任的能力果然夠強,希望你以後繼續指導我們警方的工作。”

  “指導不敢當,可意見我還是敢提的,趙局,我沒學過犯罪心理學,可是一個人去犯罪,他首先要有動機,有沒有想過,範思琪的犯罪動機是什麼?”

  趙國強道:“一個理智的人需要動機,而一個瘋狂的人犯罪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張揚道:“趙局,任何事都存在因果,你們的責任不是將嫌犯送入監獄,而是找出真正的罪犯。”

  趙國強臉色驟然一變:“多謝指教!”說完這句話,他再也沒有停留下來的意思,大步向看守所走去。

  張揚抬起頭,望著陰沉沉的天空,他終於明白高廉明為何對範思琪的事情不抱希望,這件綁架案,在很多人的心中已經了結了,警方認為他們抓住了嫌犯,掌握了足夠的證據,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範思琪的家族則因為她和同性戀人的不雅照曝光,而弄得灰頭土臉,家族急於想從她的手中拿回公司的決策權,甚至拿回全部的股份,他們恨不能範思琪死而後快,這樣就可以消除對範氏家族不良的影響,沒有人在乎範思琪的死活,沒有人會想辦法證明範思琪無罪。

  張揚也找不到證據,可是他堅信範思琪是清白的,這個世界上每一件事都存在著因果關係,範思琪缺少犯罪的動機,僅僅因為深水港的投資失敗,她就拿自己的前途和命運作為賭注,實在太牽強了一些,張揚更相信整件事都是一個陰謀。利用綁架事件一步步將範思琪逼入困境之中,範思琪只是一個可憐的犧牲品。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通過正當的法律途徑已經無法解救範思琪,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範思琪就這樣被關入監獄,非常之時,必須用非常之手段,張揚想起了秦萌萌,當初他可以讓秦萌萌躲過一劫,他一樣能夠讓範思琪重獲自由。

  艾西瓦婭在她舅舅拉庫馬.希拉尼的陪同下來到了南錫,讓張揚意想不到的是,這次陪同他們前來的還有一位拉庫馬的老朋友,也是張揚的老熟人印籍華人拉茲。

  說起周雲帆和拉茲的相識,頗有一些戲劇色彩,當初周雲帆因為走私案發逃亡國外之後,輾轉來到印度,他最初租住房子的房東就是拉庫馬,拉庫馬在印度是一位頗有名氣的舞蹈家,還是一位電影導演,在導演領域雖然沒有什麼突出的成績,可是他和寶萊塢的各大電影公司都很熟悉,正是通過了拉庫馬的關係,周雲帆才買下了一家瀕臨倒閉的電影公司,搖身一變成了電影公司的老闆,他的印度身份,也是拉庫馬幫忙搞定的,所以拉庫馬來中國之前首先聯繫了周雲帆,周雲帆這個人雖然滑頭,可是他對待朋友還是很義氣的,尤其是對幫助過他的人,周雲帆親自驅車去上海迎接拉庫馬一行,並將他們護送到南錫。

  周雲帆在南洋國際包下了總統套房,安頓拉庫馬一行住下,這才給張揚打了電話,他和張揚雖然不是朋友,可也絕不是敵人,他很欣賞張揚這個年輕人,確切地說應該是敬畏,張揚的實力早在他還是周雲帆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他現在雖然已經成了印度人拉茲,可是他對張揚的敬畏並沒有改變。

  張揚沒想到艾西瓦婭這麼快就來到了中國,更沒有想到周雲帆和他們之間還有交情,他接到電話之後,馬上就來到了南洋國際。

  走出電梯的時候,周雲帆已經在門外等著他,看到張揚,周雲帆很熱情的伸出雙臂:“張主任,我正打算到大門口去迎接你呢。”

  張揚笑道:“用不著那麼隆重,咱們都是老朋友了,不必客氣。”他握住周雲帆的雙手,兩人像一對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晃了晃手臂,張揚對周雲帆之所以這麼客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胡茵茹的緣故,當初胡茵茹被周雲帆走私案所連累,身陷困境,周雲帆雖然逃往海外,不過最後還是將偷逃的稅款補齊,單單從這一點上來說,這個人還是有情義的。

  事實上周雲帆一直將胡茵茹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對胡茵茹和張揚之間的關係,他也心知肚明。

  周雲帆道:“拉庫馬是我的老朋友,我在印度的時候,他給了我很大的幫助,聽說他要來找你,所以我陪著一起過來了。”

  張揚微笑道:“拉茲先生真是交友滿天下,連印度朋友都有。”

  周雲帆呵呵笑道:“別忘了我是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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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診脈(上)

  他的那點根底張揚當然一清二楚,不過周雲帆自從成為印度人之後,算是徹底告別了過去,一直以來他也沒有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最近又開始活躍起來,看來他過去利用走私賺了不少錢,當初吐出來的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張揚始終認為,周雲帆能夠現在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在國內招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得益於他留下的秘密帳本,估計這廝手裏掌握了不少人的秘密,人活到周雲帆這種境界也算難得。

  周雲帆引著張揚來到房間內,拉庫馬身穿黑色長褂,白色寬鬆的燈籠褲,站在窗前欣賞著南錫的市容,聽到身後的動靜,他轉過身來,他的膚色黧黑,五官輪廓分明,雙目深陷精芒四射,如同鷹隼一般犀利。

  周雲帆笑道:“拉庫馬,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南錫市體委主任張揚!”這番話他是用英文說出來的。

  張大官人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啥也沒聽懂,他真是有些汗顏了,連周雲帆這種無良商人都學會用英語說話了,自己除了幾個常用單詞,啥也不懂,早知道這個樣子,自己應該想到把常海心帶來當翻譯,本來他讓高廉明過來的,可高廉明此時又去看守所見範思琪,談論轉讓股權的事情,所以沒能及時趕到。

  拉庫馬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伸出手用英語向張揚道:“張先生幸會幸會!”印度被英國殖民了這麼久,很多印度人的英文說得都很棒,尤其是印度的上流社會英語更是必須掌握的語言之一。

  張揚畢竟見慣了場面,就算聽不懂拉庫馬說什麼,可也能猜出個不離十,他微笑道:“歡迎拉庫馬先生來到南錫。”

  周雲帆聽到張揚說中文,馬上明白了,這貨不懂英文,周雲帆的英文比張揚肯定要強,可水準也有限,常用語他還能白話幾句,一旦說複雜了,他也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拉庫馬英文雖然流利,可中文他卻是一竅不通,三個人沒說兩句話全都意識到了這一點,相互望著,不由得都苦笑起來。

  張揚道:“不好意思,我沒帶翻譯來。”

  周雲帆道:“張主任,你這麼年輕應該學過英語,你們不學英語怎麼晉升啊?”現在年輕人不懂英語的的確不太多見。

  張揚道:“我晉升選的是古漢語。”古漢語張大官人認第二,基本上沒人敢認第一。

  周雲帆道:“看來得找位翻譯過來了。”

  張揚正準備打電話把常海心招來的時候,卻見拉庫馬搖了搖頭,他指了指裏面的房間:“艾西瓦婭在裏面,她聽得懂你的話。”

  周雲帆聽懂了七八成,向張揚說了一遍,張揚點了點頭道:“那咱們先見見艾西瓦婭吧。”

  周雲帆沒打算跟著進去,向張揚道:“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張揚點了點頭,和拉庫馬一起走入裏面的房間。

  房間內一位金髮碧眼的女護士坐在床邊,她是艾西瓦婭的專職女護士蒂瑪。

  張揚儘量把腳步放輕,他看到了艾西瓦婭。

  艾西瓦婭靜靜躺在床上,她的頭髮很長,黑亮而富有光澤,由此看出一直以來她都得到了良好的照顧,和印度人常見的黧黑皮膚不同,艾西瓦婭的皮膚白的像雪,擁有著印度女孩特有的高挺鼻樑,一雙綠寶石般的眼眸靜靜望著上方的天花板,張揚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她的任何關注。

  拉庫馬來到床邊輕輕拍了拍艾西瓦婭的手背,微笑道:“艾西瓦婭,幫我們聯繫治療的張先生來了。”

  艾西瓦婭的目光一動不動,輕聲道:“我聽到他的腳步聲。”

  因為他們的對話都是英文,張大官人啥也聽不懂,他向前走了一步,禮貌的問候道:“艾西瓦婭小姐,你好!”這廝說的仍然是中文,雖然他也會道聲哈羅,不過想想還是用中國話問候來得自如,拉庫馬不是說她能聽得懂中國話嗎?剛好考驗一下她的漢語水準。

  艾西瓦婭的目光仍然沒有望向張揚:“你很有禮貌,從你的腳步聲可以聽出你是一個有涵養的紳士。”她的中國話雖然帶了點外國腔,不過吐字很清晰。

  還是頭一回有人誇自己紳士,張大官人聽在耳中,心裏感覺十分的舒坦,他笑道:“謝謝艾西瓦婭小姐的讚賞。”

  艾西瓦婭道:“艾西瓦婭是我的名字,我姓德維辛格,很拗口是不是,那麼你還是直接叫我艾西瓦婭吧。”

  張揚點了點頭,他的目光落在艾西瓦婭的俏臉之上,忍不住感歎造物主之殘忍,既然給了艾西瓦婭天使般的容貌,卻又為何給她這樣悲慘的命運,看來古今中外都是一樣,自古紅顏多薄命啊!

  艾西瓦婭道:“走近一些,讓我看清你的樣子,我脖子以下全都不能動,沒有一絲一毫的知覺。”

  張揚繞到床尾處,讓艾西瓦婭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

  艾西瓦婭終於看到了張揚,綠寶石一般璀璨的雙目充滿了問詢:“我從未見過你,你為什麼要提出幫助我?”

  張揚道:“如果硬要一個理由,助人為樂是我們中國人的傳統美德。”

  艾西瓦婭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你不想說,無論你出於怎樣的理由,我都要對你說聲謝謝!”

  張揚道:“你的中國話說得很好。”

  艾西瓦婭道:“我學習中國話的時間太短,所以我的發音並不標準,這次來到中國,也許能夠有些進步。”她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中國人,艾西瓦婭自從受傷導致高位截癱之後,嘗試過各種方法,西醫看過、佛醫也看過,甚至非洲巫醫也看過,可是都沒有任何的好轉,她早已失去了希望,這次張揚讓高廉明聯繫她來中國看病,艾西瓦婭本不想來,是舅舅拉庫馬堅持要來一趟,中醫在世界上很多人的眼中都是極其神秘的,隨著改革開放的發展,中醫學有更多的機會走出國門,自然被越來越多的人們認同。

  拉庫馬之所以堅持要來中國,是因為他過去認識周雲帆的時候,和周雲帆一起接觸過中國的按摩和拔罐,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拉庫馬不忍心看到艾西瓦婭一輩子都躺在床上,所以抱著有棗無棗打一桿的想法來到了中國。

  張揚道:“我可以幫你把把脈嗎?”他一邊說一邊用右手在自己的左手上比劃了一下,方便艾西瓦婭的理解。

  艾西瓦婭雖然沒有接受過中醫治療,可是對中醫還是有些模糊的概念,知道古老的中國醫學看病是不需要用聽診器的,甚至不需要借助任何現代的醫療設備。

  艾西瓦婭道:“好的!”

  得到她的應允之後,張揚來到床邊,翻轉她的右臂,右手的中指貼合在艾西瓦婭的脈門之上,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張揚在剛才和艾西瓦婭的交流過程之中,已經完成瞭望、聞兩個步驟,問診則早在艾西瓦婭來中國之前,由範思琪將這件事情發生的詳細經過告訴了他。

  考慮到艾西瓦婭對這件事的反應,他目前無法將真相全盤托出,所以也不適合做詳細詢問,想要瞭解艾西瓦婭現在的身體狀況,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通過診脈。

  艾西瓦婭傷在第七頸椎,意外摔倒讓她的椎體發生移位,造成了脊髓損傷,從而導致受傷脊椎橫斷平面以下所有肢體功能的喪失,在現代醫學上屬於神經外科學。

  在中醫之中並無神經之概念,張揚學習過一些西醫知識,可畢竟只是一些皮毛,對於截癱的治療在他看來無非是三大基本原則,化瘀、通絡、營養。

  這並不是什麼特殊的療法,普通中醫師都知道的道理,然而原則都懂,真正實施治療卻有著很大的差別。

  張揚需要通過手法將艾西瓦婭受傷的頸椎骨骼精確復位,以內力散去她傷處的淤滯,打通經絡,再以金針刺激她的神經再生,最後輔以中藥,營養潤澤她的身體,讓她受損的神經系統加速恢復。

  張揚初步為艾西瓦婭檢查之後驚奇的發現,艾西瓦婭雖然癱瘓就快兩年,可是她的四肢肌肉並沒有發生萎縮,這一點也讓他百事而不得其解。

  張揚放下艾西瓦婭的手腕,艾西瓦婭輕聲道:“怎樣?我還有沒有恢復的希望?”

  張揚點了點頭道:“應該有恢復的機會,你受傷的時間並不算太長,幸好沒有進行後續的治療。”

  艾西瓦婭道:“看了很多醫生,沒有人敢冒險為我做手術,他們害怕手術會照成更大的傷害,有可能會危及我的生命,其實……我現在這個樣子,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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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診脈(下)

  張揚微笑道:“雖然我只是第一次見到你,可我能夠感覺到你是個樂觀的女孩子,我們中國人有句老話,好死不如賴活著,話雖然糙了一點,不過很有道理,這世上美好的東西那麼多,你還沒有感受過,只要心中充滿希望,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

  艾西瓦婭道:“我還有希望嗎?”她已經是第二次問這句話了。

  張揚道:“有希望,但是首先要有信心。”他離開了房間,來到外面。

  拉庫馬跟著他走了出來,關上艾西瓦婭的房門後,方才道:“張先生請坐!”

  周雲帆充當了臨時翻譯官的角色。

  這樣的交流方式障礙實在太多了,幸好高廉明在這個時候趕到了,這廝在美國留學多年,英語水準當然沒有任何問題,他一來到就取代了周雲帆的工作,很好的充當了張揚和拉庫馬之間的橋樑。

  拉庫馬也是極其關心艾西瓦婭的病情,他關切道:“張先生,你看艾西瓦婭的病有沒有希望治癒?”

  張揚道:“我已經聯繫了我的好朋友,著名神經外科專家于子良先生,他明天就會抵達南錫。”張揚停頓了一下道:“拉庫馬先生,你能夠在中國逗留多久?”

  拉庫馬道:“我在印度又很多生意,後天我就得返程,不過,明天我妻子朗吉就會來到這裏照顧艾西瓦婭。”

  周雲帆一旁道:“放心吧,我也可以幫忙照顧。”

  張揚道:“艾西瓦婭治療的關鍵在於後期康復,這一過程可能持續三個月,甚至更長一段時間,你們必須做好長期留在中國的準備。”

  拉庫馬道:“只要能治好她,花多少錢我都願意。”拉庫馬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可是他對這個外甥女還是十分慷慨的。

  周雲帆道:“拉庫馬,你不用擔心,艾西瓦婭在國內的一切治療費用全都包在我的身上。”他的話讓拉庫馬很感動,也讓張揚高看了他一眼。

  張揚提出了幾點要求,既然是長期資料,住在南洋國際並不合適,建議他們在外面租一棟房子,一來清淨,避免不必要的打擾,二來也方便進出。第二,他們必須認同在中國的治療方案,中途不可以干涉具體治療。

  張揚的要求並不複雜,拉庫馬全都同意,張揚準備離開的時候,拉庫馬終於忍不住問道:“張先生,請問,你為什麼會主動提出給艾西瓦婭治病?我們之前好像並不認識。”

  張揚樂呵呵站起身來,拍了拍周雲帆的肩膀道:“拉茲先生找了我,要謝你就多謝拉茲先生,他可真是一位好朋友,看到艾西瓦婭的事情帶給你們的家庭這麼大的痛苦,所以他在國內遍訪名醫,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周雲帆瞪大了雙眼,心說乾我屁事啊,如果不是拉庫馬找我,我壓根也不會知道你替他們看病的事情。

  他想要說話,張揚又在他肩頭重重拍了拍道:“我們中國人為人含蓄,喜歡做了好事不留名,拉茲,對不起了啊,你不讓我說,可我終究還是沒有信守承諾。”張揚這麼一說,拉庫馬一方自然不會再有任何疑惑,對周雲帆的義舉更是感激涕零。

  周雲帆把張揚一直送出了南洋國際的酒店大門,看到拉庫馬沒有跟出來,周雲帆才苦笑道:“張主任,咱不帶這樣的,這事兒明明不是我幹的,你幹嘛往我身上栽啊?”

  張揚咧開嘴笑道:“又不是壞事,好事兒,給你一個當活雷鋒的機會,你應該謝我才對。”

  周雲帆道:“我知道是好事,可事情都有正反兩面,這天下沒有白來的好事兒,我怎麼知道您等會兒是不是要把我給賣了?”

  張揚哈哈大小,高廉明也跟著笑了起來,高廉明道:“還別說,你對我們張主任瞭解的真是透徹。”

  張揚道:“你放心吧,絕對是好事。咱們是老朋友了,我張揚什麼時候坑過自己朋友?”

  高廉明眼神兒亂飄,心說你丫不坑朋友就沒人坑朋友了,明知道範思琪的官司必敗無疑還把哥們給繞進去。

  周雲帆是個老狐狸,他對張揚的話是一句也不信,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什麼人他沒見過?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沒有,也不可能有。

  他總覺著張揚在籌畫什麼事情,這小子滑頭得很,自己得多留個心眼兒,千萬別不小心被他給繞進去了,周雲帆牽了牽張揚的衣袖,很神秘,很小聲的問道:“張主任,你跟我透個實底兒,為什麼你會想起給艾西瓦婭治病?”

  張揚笑了笑:“助人為樂,那啥……高廉明,咱們得回去開會了。”這廝擺脫周雲帆大步向體委走去。

  高廉明看著周雲帆歪嘴笑了笑,笑容中充滿了同情,周雲帆被他笑得心裏發毛,站在那裏,腦子裏不停的轉開了,這小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啊?

  高廉明跟上張揚的腳步:“我去見範思琪了,她準備把手頭的股份轉讓給艾西瓦婭。”

  張揚已經聽說過這件事,他點了點頭道:“你幫她做好這件事就是。”

  高廉明道:“她願意轉讓,可也得艾西瓦婭願意接受,這件事必須要先徵求艾西瓦婭的意見。”

  張揚道:“等等再說,這事兒最好單獨找她談。”

  高廉明道:“你真有把握把她治好?”

  張揚沒說話,雙手插在衣兜裏,悠哉遊哉的走著。

  高廉明追問道:“你倒是說話啊!”

  張揚道:“我沒把握,可于博士有把握。”

  高廉明道:“範思琪說了,只要咱們能把艾西瓦婭治好,她就把手頭星月一成的股份給我們作為酬金。”

  “你丫動心了?”

  “當然動心,估摸著得好幾億呢!”

  張揚道:“那你去治好艾西瓦婭,錢全都歸你。”

  高廉明道:“我哪有那個本事?”

  “沒那個本事你廢什麼話?就算治好了艾西瓦婭,錢有你一分嗎?”

  “你……”高廉明差點沒被這廝噎得閉過氣去。

  張揚沒有直接返回體委,他去了趟新體育中心工地,看看訓練場館的建設進度,海瑟夫人很快就要開始進行拆遷工作,剛巧梁成龍和喬鵬舉兩人都在工地現場,看到張揚,他們走了過來,梁成龍目前最關心的就是工程款的問題,他見到張揚第一句話就是:“張主任,市里的財政撥款到位了沒有?”

  張揚點了點頭道:“這周應該能有三千萬入賬,錢只要一到帳,我馬上就給你。”

  梁成龍頗有點貪心不足蛇吞象的味道:“那啥,能多給點不?年關難過,一千萬不夠花。”

  張揚白了他一眼道:“都給你了,你好過,我要不好過了,建築商、材料商、供應商都知道市里給我撥了六千萬,也不是你一個人要過年,誰不過年?都想找我多要點,一共就六千萬,把錢都給你們了,我這個省運會還開不?”

  喬鵬舉笑道:“成龍,你也別太貪心,跟政丵府做生意就得做好長期戰鬥的準備,討要狗肉帳,要細水長流。”

  張揚笑道:“你罵我呢?”

  喬鵬舉道:“我可是幫你說話呢。”

  梁成龍道:“新世紀那邊的錢你已經給了吧?”

  張揚道:“龜博士負責那邊的工程,徐光利被抓,新世紀亂成一團,如果我不給他們錢,主體育場工程就得停在那兒。”

  梁成龍道:“停就停唄,反正又不是你的原因。”

  “屁話,怎麼不是我的原因?這幫領導才不會跟你講道理,出了責任,他們肯定要找我這個負責人,對了,訓練館建設的怎麼樣了?王均瑤擺出架勢年前就要拆遷,我們的運動員不能沒有訓練場地。”

  梁成龍道:“十五前後主體才能完工,不過兩塊訓練場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可以投入使用。”

  張揚點了點頭道:“主體育場的訓練場最近就能完工。”

  喬鵬舉道:“海瑟夫人看來要在南錫大幹一場了。”

  梁成龍道:“真是有錢,兩億拿這麼一塊地,你說她能收回成本不?”

  喬鵬舉笑道:“我聽說海瑟夫人在拉斯維加斯有賭場,保不齊她要把賭場開到南錫來。”

  張揚道:“她敢,敢在咱們社會主義國家開賭場,我第一個沖出去封了她!”

  喬鵬舉有些奇怪的看了張揚一眼:“兄弟,我怎麼覺著你和海瑟夫人有點苦大仇深的意思,你們有什麼血海深仇嗎?”

  張揚道:“沒有,你別亂說話。”

  他們正聊得熱乎的時候,看到傅長征慌慌張張跑了過來,他來到張揚身邊,低聲耳語道:“不好了,徐光利的老婆過來要錢了。”

  張揚微微一怔:“什麼?”

  傅長征苦著臉道:“帶了一幫娘家人過來,正在體委院子裏鬧騰呢。”

  張揚怒道:“麻痺的,還反了他們了!”他顧不上向喬鵬舉和梁成龍解釋,和傅長征一起匆匆向體委趕去。

  雖然張揚有了心理準備,可當他來到體委也不禁大吃一驚,徐光利的老婆劉翠豔召集了五六十口子人,把體委的小院站得滿滿的,樓上幾間辦公室內都傳來吵鬧聲,更有甚者,有人爬到了張揚的皮卡車上。

  劉翠豔歇斯底里的聲音從財務科內傳來:“你們算什麼國家幹部,都是一群強盜,土匪!我們家老徐被抓了,可新世紀公司還是我們家的,你們憑什麼接管?市里給了工程款,你們憑什麼不給我們?現在就把錢給我,不然我跟你們體委沒完。”

  張揚剛一走進去,幾名老娘們呼啦一下就把他給圍起來了,張大官人不是沒經歷過這種場面,心說這劉翠豔果然有所準備啊。今天不但抱著,還存著噁心自己的心思。張揚雖然勇猛,可面對一幫潑婦也沒多少辦法,當初他在江城旅遊局就有過被幾名潑婦罵的落荒而逃的經歷,不過經過這幾年官場的沉澱,張大官人比那時成熟了許多。

  他笑眯眯道:“你們找誰啊?”

  “找你們領導!”

  張揚道:“找領導啊,你們等等,我去給你們喊去!”這廝看出勢頭不妙,先溜出去把警丵察請來再說。可沒等他來得及脫身呢,一個尖利的聲音道:“姓張的,你別走,我找的就是你!”

  張揚抬起頭,卻見徐光利的老婆劉翠豔氣勢洶洶的從樓上沖了下來,劉翠豔和徐光利一樣,過去也是賣豬肉的屠夫出身,身高體壯,兇悍非常,滿臉橫肉氣得哆嗦著,一雙小眼睛凶光畢露,死死盯住張揚:“姓張的,新世紀的法人代表是我男人,他被抓了不假,可你也不能把我們公司霸了過去。”

  張大官人還是表現出相當的涵養,微笑道:“你是徐經理的愛人吧,別生氣,有話好好說,有問題咱們可以心平氣和的解決嘛!”

  “心平氣和個屁!你憑什麼扣著我們家的工程款?你以為我們家爺們被抓了,就欺負我們這些孤兒寡母,把屬於我們家的錢給貪了?你這個貪污犯!”

  張揚道:“大姐,話可不能亂說,中國也是有誹謗罪的?”

  “老娘我豁出去了,我們家就是被你們這幫貪官給搗騰的,你們不要我們家老徐會想起送禮?誰願意把自己辛苦賺來的錢送出去?現在好了,你們把老徐給弄進監獄,好借機貪污他的錢,吞掉我們家的家業,你們是不是人啊!”她伸出手指向張揚的鼻子,張揚向後撤了一步,才沒被她點中。

  張揚道:“這兒是國家機關,你再無理取鬧,我就報警了!”

  劉翠豔道:“報警就報警,警丵察也得講理,你憑什麼扣著我們公司的錢?你這個貪污犯,我要跟你打官司!”

  張揚冷冷道:“小傅,報警!”

  傅長征點了點頭,其實他已經報過一次警了,可直到現在也沒有見到警丵察過來。

  一幫老娘們向張揚圍攏上來,張大官人看出今兒勢頭真是不妙,要是出拳,三拳兩腳肯定能把這幫老娘們全都放倒,可那樣自己就成了南錫體制內的笑話了,過去人家就說他只會動拳頭,要是這樣做,以後更會落下這個笑柄。

  張揚怒視那幫潑婦兵團,怒吼道:“我看誰敢過來!”他這一嗓子還頂點用,這些老娘們被嚇得停下了腳步,劉翠豔道:“姓張的,今天你把工程款交出來!”

  張揚知道對這幫潑婦只能智取不能硬來,臉上依然帶著笑容:“大姐,你是不是誤會了?有什麼事咱們回辦公室再說。”張揚想要先將她穩住。

  劉翠豔才不吃他那一套,尖聲道:“有什麼話不好當眾說清楚的?你是不是害怕自己貪墨公款的事情敗露了?我呸!你一個國家幹部,穿名牌拿手機,開汽車,亂搞男女關係,你對得起黨和國家對你的信任嗎?”

  張大官人心裏火了,麻痺的,這老娘們真不是東西,說話真是尖酸刻薄,老子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他媽不知馬王爺三隻眼。

  蕭苕敏從人群中擠了過來,她和劉翠豔是認識的,過去勸道:“劉大姐,您別生氣,一定是誤會了,有話咱們去辦公室說。”她握住劉翠豔的手臂想往裏面勸,可劉翠豔掙脫開來,一巴掌就打了過去,打得蕭苕敏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劉翠豔怒道:“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蕭苕敏被她這一巴掌打懵了,委屈的滿眼是淚。

  張揚正要發作,十多名老太太朝他沖了上來,張大官人歷經兇險無數,可這樣的場面還是第一次遭遇到,他想要躲閃,可這幫老太太四面八方的把他包圍了,有人還勇敢的上來抓他撓他。

  張大官人腦子裏轉過了無數念頭,可面對這幫老弱婦孺自己就算有天大的力量也沒地兒使去。他雖然保持克制沒動手,可那幫老太太都不是善茬,還沒挨到張揚呢,三四個就倒在了地上:“打人了!打人了……國家幹部打人了……”

  劉翠豔的聲音又高了八度:“大家給我們做主啊,他連老人家都打!”

  體委的幾名幹部看到這陣勢都不敢上前,石勝利帶著保衛科的一幫人聞訊趕來了,可面對這幫老太太,也是一點辦法沒有,剛剛走到面前,人家就賴上了。

  石勝利原本想表現呢,被三名身材壯碩的老娘們圍住了,不由分說,噌噌噌連續出手,石勝利臉上多了幾道血痕。

  張揚好不容易從幾位老太太的封堵中逃了出來,他準備先離開再說,劉翠豔始終盯著他,看到張揚要逃,不顧一切的沖了上去,一把將張揚的手臂抓住了:“你不給錢就別想走!”

  張揚忍了她老半天了,內力不著痕跡的反震了一下,劉翠豔嗤地一聲把張揚的衣袖給撕爛了,身體失去平衡,撲通一聲四仰八叉的倒在水泥地上,劉翠豔尖叫道:“殺人了!”這老娘們也真能誇張。

  張揚火了,他向石勝利道:“誰敢動手就把誰抓起來!”

  副主任李紅陽苦著臉向張揚道:“張主任息怒,好男不跟女鬥!”

  張揚道:“這他媽都是女人嗎?全他媽都是母老虎!”

  門外總算響起了警笛的聲音,從傅長征報警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警丵察的行動效率怎地一個低下了得。

  南錫市局副局長趙國強親自率隊前來,警丵察一來,混亂的現場得到了控制,除了劉翠豔躺在那兒哀號,其他人都感到有些害怕了。

  趙國強一臉嚴肅的來到張揚面前道:“怎麼回事?”

  張揚餘怒未消道:“你不該問我,你問她們,跑到體委來了!”

  劉翠豔披頭散髮的坐在地上:“我來要工程款的,可他不給錢,還蠻不講理,帶著這幫走狗打人!”她指著石勝利咒駡著。

  石勝利怒道:“媽的你罵誰?”

  趙國強面孔一板:“都給我住嘴!”他向院子裏環視了一下,現場有六七個老太太躺在那裏哼哼唧唧,都說自己被打了。

  趙國強向張揚道:“張主任,事情怎麼會搞成這樣?”

  張揚沒好氣道:“這件事我們沒有任何責任,她們跑到體委來無理取鬧,毆打工作人員,極盡侮辱咒駡之能事,我們一直都保持著高度克制。”

  劉翠豔罵道:“你這個流氓,你這個貪污犯,怎麼會有你這種國家幹部。”

  張揚冷冷道:“你接著罵!”

  劉翠豔繼續歇斯底里的罵著。

  所有人都沒有留意到張揚悄悄撥通了一個手機號碼。  

  市委徐光然接到張揚的這個電話感到很意外,平時他和張揚之間很少單獨聯繫,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電話,電話中傳來一個女人歇斯底里的怒駡聲:“你以權謀私,扣住我們公司的工程款不給,把錢都揣到了自己的腰包,你亂搞男女關係,你生活腐化,你……”

  徐光然的臉色變了,他聽出這聲音來自于自己的弟妹劉翠豔,毫無疑問,弟妹跑到體委去了,張揚是故意打通這個電話,讓他聽清劉翠豔的話。

  徐光然緊咬嘴唇,慢慢掛上了電話,他閉上眼睛,自從三弟徐光利被調查之後,徐光然就後悔當初讓他接下新體育中心的工程,徐光利的個人修養和能力太差,根本完不成這一項目,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他不但把事情搞得一團糟,還影響到了自己的官聲,徐光然對弟弟行賄一事並非是不關心,而是想先儘量減小這方面的影響,張揚在新體育中心工程上的處理還是讓徐光然滿意的,徐光利被抓,新世紀群龍無首,就要成為一盤散沙,如果張揚不出來接手這件事,主體育場的建設必然會出問題,徐光然顯然不想看到這件事的發生,只是他沒有想到就在事情已經理順,主體育場工程即將竣工的時候,弟妹又跳出來,這個愚蠢的女人,她在這種時候要錢,當真是不想要她男人的性命嗎?

  徐光然拿起電話迅速撥通了二弟徐光勝的號碼:“光勝,老三家的媳婦在體委發瘋,你趕緊去把她領回來。”

  其實剛才張揚也讓人給徐光勝打了電話,徐光勝正在手術室內,剛剛出來就接到了大哥的電話,徐光勝放下電話,脫下手術衣匆匆向體委趕去。

  趙國強道:“先把傷者送到醫院看病,其他的事情回頭再說。”

  張揚道:“都是裝的,我們沒有出手!”

  趙國強道:“有沒有出手,你說了不算,證據說了算!”

  張揚對機關的效率也是窩了一肚子的火氣,他望著趙國強道:“我們報警已經快一個小時了,你們這才趕到,效率真是高啊!”

  趙國強道:“你們是民事糾紛,我們局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可能只為了你們體委服務。”

  張揚道:“你什麼意思?”

  趙國強道:“沒什麼意思?出了事情想起我們了?我還以為你們體委萬事不求人呢。”

  張揚道:“趙局,說話小心點兒!”

  “小心什麼?”

  “小心我告你不作為!”

  趙國強呵呵笑道:“張主任,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這麼多老太太都受傷了,真要是有什麼好歹,你就得負責養老送終,麻煩啊!”

  張揚道:“清者自清,我行得正坐得直,別人怎麼污蔑我,我只當他是放屁!”

  趙國強道:“有性格,但願你能夠說得清楚!”

  高廉明這會兒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了,他來到張揚和趙國強之間笑道:“好嘞,好嘞,人民警察來了,雨過天晴。”

  張揚沒好氣道:“你剛才幹什麼去了?”

  “廁所啊!”高廉明一臉無辜,其實這廝是看到勢頭不妙,剛才躲起來了。

  張揚道:“孬種!需要你的時候你怎麼不來?”

  趙國強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握緊了拳頭。

  高廉明當然能夠聽出張揚不是罵他的,一把抓住趙國強的手臂道:“趙哥,我能作證,我們體委的工作人員在全過程中都是保持相當克制的,我們沒打人!”

  劉翠豔仍然坐在地上不依不饒的罵著,張揚緩步走到她的身邊,他的身影遮住了劉翠豔的面龐,劉翠豔有些驚惶道:“你……你想幹什麼?在這裏,你敢打人?”

  張揚冷冷道:“你不值得我打,你不是想要錢嗎?我明白的告訴你,只要我在這個位置上,你和你的家人從工程中一分錢都拿不走,我會讓審計部門從你們開始主體育場工程開始查起,每一項都查得清清楚楚,你最好多燒幾柱香,求老天保佑你男人沒有什麼其他違法亂紀的事兒,要是涉及到工程違規,要是涉及到偷稅漏稅,我敢保證,要罰得你們傾家蕩產!

  劉翠豔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這廝說話太嚇人了,她馬上想到自己還有一個當市委的靠山,底氣頓時壯了起來:“你以為自己是誰?體委主任,屁大的一個小官,南錫還輪不到你說了算!”

  張揚微笑道:“南錫我說了不算,可在這裏,我說了算!”

  徐光勝氣喘吁吁的來到了現場,看到劉翠豔的樣子,他不禁歎了口氣道:“弟妹,你這是幹什麼?”

  劉翠豔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二哥,我不活了,老三進去了,你們就眼睜睜看著這些混蛋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我們活不下去了……”

  徐光勝當然清楚弟妹彪悍的脾氣,一臉的無奈。

  趙國強道:“別哭了,你說有人打你,去醫院檢查吧,回頭警方會給你做筆錄,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秉公處理這件事,但是你們不能繼續糾集在這裏。”

  張揚懶得管現場的爛攤子,他一言不發的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副主任李紅陽、臧金堂都跟了進去,臧金堂全程都看到了,張揚的確沒出手,他對張揚充滿了感激,總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表白,他感覺現在應該說幾句,寬慰張揚道:“張主任,你別生氣,那些全都是一幫潑婦,我們看得清清楚楚,你根本沒碰她,回頭我們都給你作證!”

  張揚笑了笑道:“我不是生她們的氣,市里給我們這六千萬,錢還沒有拿到,已經有很多人在打主意了,她今天這一鬧,倒是給我提了一個醒,過去我認為只要做好我來到之後的工作,對我任期之前的事情沒有過問,可現在看來,有些事是不能回避的,李主任、臧主任,我想成立一個調查組,調查新世紀公司在承建新體育中心工程中存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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