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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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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李仲道】異界生活助理神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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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24 00:40:03
第七百八十九章夢幻花海

    說白了,方天其實不過就是在栽花而已。

    栽花之前要除草,這個,草剛才已經除了,而現在,就是要鬆土。

    不論遠近,凡在場中人,都是能感應到元素動靜的,此時,方天就如一位元素的君王,不,還是文雅一點地說,他是一位作畫的畫家。

    他的心意,便是他的畫筆。

    而這天地之間無所不在的元素,便是他的墨水。

    當畫筆蘸滿了墨水,接下來,便是輕鬆且寫意地揮灑。——以大地為畫紙。

    一縷縷和風,不知從何而起,在眾人的身邊開始輕拂。明明還是十月,一年中最冷的時節,此刻,不論是近在方天身邊的小艾薇及小lli兩人,還是其他的一些遠近不同的觀眾如加洛多斯等,盡都感覺,如同三月到來。

    最柔和最清新讓人情不自禁想舒展身心的風,瀰漫在這片原野。

    就在好些人都不自覺地深深呼吸了幾口之後,眾人才發現,漫天漫野,協會所在的這數百里方圓地面,在這一刻,盡皆如同變成了水面一般。

    當柔柔的風吹過去時,一層又一層的“漣漪”,就那麼清晰地,在眾人的眼前、感應中,一點點地擴散開。表演在繼續,或者說。只是才剛開了個頭。

    地面,原野,就在一層又一層的“漣漪”擴散中,整整下及地面之下數十米之深的地層,盡皆被方天“篩”了個遍,細緻的、肥沃的泥土被篩了上來,而那些貧乏的、粗糙的以及沙石之類的東西。則盡皆被覆沉入地下。

    數十個呼吸的時間後,這數百里方圓的土地,細膩如膏。

    當然。旁觀的眾人一時之間不會知道得這麼清楚,他們只是非常清楚地感覺到,周圍,他們身處的地方。似乎有什麼東西變了。從一團亂糟糟又或者尋常的樣子,變成了讓人很舒適、很舒適。

    若用方天前世的話來說,這改變的,其實就是“氣場”。

    一個人身邊,最好是一米之內,亮一盞燈,或者點一支蠟燭,又或者放一盆花。仙人掌或者萬年青什麼的,這四樣東西。都能使人有所感覺,而且那感覺,是各不一樣的。就是“氣場”不一樣。

    或者再平實點說,是生命體感受到的其身處的總體環境指數,不一樣。

    生命的感受本就靈敏,再自覺遲鈍的人其實也一樣,冬天,或者夏天,乾燥,或者濕潤,又或者更進一步的潮濕,都會讓人身體上有所感覺,然後心理上有所牽連。

    通俗點說,就比如陰雨人有些人心情會不自然地低落一樣。

    前世,將來,而且是絕不會太過久遠的將來,這必然會成為一門學問,或者從“室內設計”這一門徑中拓展開,蔚為大宗。

    但在方天來的那個時代,因為種種認識上及條件上的限制,這個東西,注定只能被不太合理地應用著,被一些人誤解著,被一些人無視著,也被一些人狂熱地追捧著。

    當然,這又稍微有點扯遠了。

    除草、鬆土,這兩個步驟都完成了,接下來,就是種植。

    單獨地養植或者說種植幾種花草之類的不需要考慮太多,但是大規模、密集化且是多種類種植的話,確實又是一門學問。

    前世,久遠的時候了。

    一個很有趣或者說很有意思的生活小發現。

    有一段時間,方天喜歡聽歌。很多種類的歌曲麼,當然是有喜歡聽有不喜歡聽的,而曾經的時候,方天就把那些喜歡的歌集中在一起,連起來聽,這尤其是出行或遊玩什麼的時候。

    然後就發現了,令人很沒有精神的發現。

    那就是分開來看,每一首都是喜歡的歌,然而集中在一起之後,聽著聽著,有許多,聽著沒有感覺,有許多,聽著乏味,有許多,則直接想跳過去。

    聽著仍然有感覺的,則只餘不多的一些。

    這樣的體驗,不是一次。

    而多次之後,方天也就慢慢地體會到了一些東西。

    這個東西,被他和書法等許多東西聯繫起來。書法,單獨的字好看,不代表一整篇書法作品好看。其它,室內擺設、衣飾搭配,等等,皆是如此。

    直到後來,又在網絡上看到一句話,一句看似與此不相干的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一個神,一個人,搭配起來,很可能輕鬆就乾掉一個超神加一隻豬。

    兩個人,搭配起來,甚至同樣很可能輕鬆地干掉兩個神。

    這其間,卻又非常自然地涉及到了中醫裡面的幾個字,“君、臣、佐、使”。

    他的那種把喜歡的歌集中到一起聽以為可以獲得非凡愉悅體驗的行為,若讓家裡老頭子知道了,說不定直接就給他一個耳括:“蠢貨,我知道你不會中藥配伍,但你連'君臣佐使'這幾個字也沒聽說過?你敢說你沒聽說過?”

    好了,這又扯遠了,還是回到當前。

    許多種草木的搭配,別說搭配了,僅僅只是單獨的認識,就可能花費一個人一生的時間,還或許只是初有認識,但這些東西,在方天這裡,嗯,在現在的方天這裡,或許,只需一個剎那而已。

    一顆樹是沒有毒的,另一棵樹也沒有毒,但兩棵放到一起。說不定就有毒了。

    一種花是香的,另一種花也是香的,但兩種花種到一起。那氣味說不定就是古怪的了。

    只是兩種就是這般,若十種百種千種萬種呢,又當如何?答案是,在現在的方天這裡,統統都不是問題。——他甚至不需要專門去考慮。

    先是一些大樹,又或大樹的種子,被方天分散且稀疏地移植在周邊平野上。

    對於大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繁茂地生長。對於種子從地下發芽抽枝並在不到盞茶的時間內成長為參天大樹,在場的眾人只是驚奇地看著,而獨有一人。卻“呵呵呵”了。

    且是在變化完成之後。

    這人是加洛多斯,**師,精擅魔法陣的**師,也可能是現場修為最高的**師。

    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指著前方。大張著嘴。呵呵呵著,活像是被誰給掐住了脖子一樣。而像是被他傳染一般,緊接著,處於觀望中的所有**師,都有點瞠目結舌起來,還有的整個身體都在情不自禁地發抖。

    他們看到了什麼?

    其實也沒有什麼稀奇的,就是天地間的元素,無人操控。而自行地流轉了起來。

    是的,無人操控。

    這裡面詳細說起來很麻煩。但事實就是,加洛多斯等**師,無比確定以及肯定,這一刻,方天以及他們等人,沒有人做什麼,但那些元素,就是自行地開始流轉。

    從方天剛才佈置下的那些大樹處開始。

    定向地、有規律地流轉。

    漸漸地,差不多現場所有人都感受到,元素的流轉,慢慢地在這數百里方圓的範圍內,形成了一個奇怪的緩緩轉動的圓,而在這個圓中,靠近中心的位置… …

    水、火、土、風四系元素,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結合著,以七星湖的位置為中心在聚集,並向著湖中緩緩滲透了下去。

    而另一邊,與湖並立的山上,整個山的範圍內,都有一種他們可以清晰感覺到但不知道具體是什麼的氣息在向著四周緩緩發散著。

    一邊聚集,一邊發散。

    元素的流轉、聚集與不知名氣息的發散,在這片小天地中形成了一種奇妙的狀態,場中所有人,無以名之。

    上自加洛多斯等**師,下及奧森萊恩等魔法師,俱都感受到有一種神秘的寧謐,又有一種莫名的生機,同時瀰漫在這片天地之間。

    一時間,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是在冥想。

    但轉瞬,所有人都知道不是。

    然後,緊接著,所有人都感覺到,他們現在的狀態,要十倍百倍地超越冥想之時,而偏偏的,他們的意識又是輕鬆著的、發散著的。

    萊恩等感覺自己似乎已經是法師,心態明淨,意念空闊,感受到的元素如纏如繞。

    帕特等感覺整個天地,都在操控之中。

    加洛多斯等**師則更是感覺只要用力地一跺腳,就能毀了整個世界。——這不是什麼東西引誘而讓他們生出的錯覺,而是周邊天地間那些緩緩有序流轉的元素,讓他們明確的感受到,只要他們融入其中,然後,一揮手,一抬足,都必然是驚天動地。

    而在和此時的方天有著同樣視覺的小艾薇及小lli兩人眼中,這片天地,美得讓人,讓人……

    “哥哥,這就是你說的魔法陣嗎?這是什麼魔法陣?”良久,小艾薇方從沉醉中微微清醒,然後這般地問著身畔的方天。

    聞得此問,小lli也轉首方天。

    “是魔法陣,但是也不全是,至於這個陣應該叫什麼名字,哥哥暫時也不知道。”方天輕輕說道。

    其實便連他自己,也微有沉醉。

    沉醉於某種“流轉”以及“動態”之中。

    看著這個他一手造就的“天然魔法陣”,方天想起了前世的一個詞語,“天地交泰”,但是這個詞,又確實無法完整形容眼前的這個陣勢。

    方天又想到了一個詞,“春風化雨”,但是同樣的,這個詞還是只能形容眼前這個陣勢的一部分。

    所以,確實的,一時之間,方天也不知道這個陣勢該如何命名。

    “具體的名字哥哥也不清楚,但是你們可以直接叫它'生命法陣'。在這個法陣的範圍內,尤其是陣眼,也就是我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只要是生命,不管是花,是草,是樹,還是人,都會走向最完美的狀態。”

    “種子在這裡會發芽。”

    “小草在這裡會開花。”

    “大樹在這裡會茁壯成長。”

    “人在這裡… …苦痛的,會疾病全消,老邁的,會回復青春,孱弱的,會變得強壯,愚笨的,會漸漸聰明,普通人,能夠慢慢感應元素,修行者,在這裡可以幾乎無止境地向上提升,一直提升到只比哥哥現在差上一層的地步。”

    聽了方天這話,就連小艾薇,愣愣之後,眼神也開始發亮。

    小lli自也不用說。

    見得這情形,方天只是笑著,然後微微搖頭,“但是,你們都是我的妹妹,你們忘了別人都叫哥哥什麼了?'神之子'啊!神之子不是神,但是可以代神說上幾句話。”

    “神並不鍾情笨拙,但卻讚賞汗水。神並不垂青平凡,但卻欣賞認真。一步一步踏實前行的步伐,最為認真,也最為可貴。”

    兩個丫頭被方天抬出神這個招牌,唬得一愣一愣的,當下認真點頭。

    或許是這個招牌太管用了,又或許是方天的話在她們心中分量不輕,也或許是正處於已經啟動了的這個“生命法陣”的陣眼上,又或許是這三個原因都有的相加,再加上時機契合,總之,短短的片刻之後,方天心中微笑地看到,兩個丫頭,俱都比之前又沉靜了一分。

    特別是小艾薇,眸如點漆,倒映秋水,沉靜安然中,小小的人兒,已經真的有了那麼一兩分“神女”的樣子了。

    法陣成,基礎已就。

    下一刻,方天一念之間,千千萬萬的種子,從各處而來,如紛紛雨落,灑於這數百里方圓之地。

    然後,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

    目光所及,皆是種子在發芽、抽枝、生長、開花。

    一時間,無以言喻的寧謐之中,場中所有人,包括兩個小丫頭在內,似乎全都聽到了一種叫做“生長”的聲音。

    而約略一個魔法時之後。

    “紅的、藍的、黃的、紫的、白的,甚至還有黑色的、綠色的,等各種顏色的花,那些花有大有小,有開有合,但全都在微微的晚風中,輕輕搖曳著。”

    “此時,夕陽溫暖而和煦,照在這漫無邊際的花海之中,更讓這花海看起來超出了任何可以形容的美妙。”

    “晚風偶來,萬花搖動。”

    方天於卡巴斯基故事中講過的,小艾薇及小lli之前重複過的,花海,夕陽,晚風,無一處不貼合地,從故事中走了出來,來到現場所有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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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24 00:40:26
第七百九十章 七星島演法

  方天的前世,地球上,很早就有關於「永動機」的設想。
  
  究竟早在何時,其實方天也不知道,他並沒有具體瞭解過。而且說實話,瞭解了也沒用。——在時間的長河中,有太多太多的設想與試驗,隨風而逝,並沒有被記錄下來。
  
  相對於人類而言,太陽就是一個永動機。
  
  它把熱量恣肆地拋灑,千年萬年以至億萬年無有一刻斷絕。地球,它的行星或者說下屬,接收了它的一點點,然後又把這一點點中的一點點漫灑出來,造就其表面億億萬萬生命的繁衍與擴張。
  
  一脈相承,一根草,一棵樹,都是一個動力源。
  
  最早的時候,方天對於每一個生命都有一個「生命光輝」而生命光輝會排斥元素造成或大或小的元素空白區感到奇怪,直到這時,才有最深刻最本質的理解。
  
  嗯,與其說是理解,不如說是發現與洞察。
  
  也因此,這個現象被他一用,就造就了除了樹與花草這些生命之外,不需要其它任何外接能源如晶石等的魔法陣,從某種意義來說,他現在佈置的這個,就是一個「先天法陣」。
  
  而且,這個凝縮了他一定修行理念的法陣,從塵世的角度來說,確實是神而異之。
  
  因著某些複雜的原因,法陣布就之後,方天隨手就把陣眼封閉了,也就是他與小艾薇及小lali三人之前所站的地方。以後,這魔法師協會所在的數百里方圓也就是生命法陣覆蓋之地,對於修行者來說仍然是妙-不可言,但最為核心的那一點,已經隱沒。
  
  小艾薇及小lMi兩人,是惟一,哦惟二得以在其中感受過的人。
  
  其實這種感受具體能為她們帶來什麼方天自己也不甚清楚,不過反正有益無害就是,也因此對於兩個丫頭接下來的「心神恍惚」、「諸事不聞」的狀況,方天並沒有理會,只是讓人不要打擾她們,隨她們去而已。
  
  其實協會上下人等也差不多,除了一些必須的事務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這片小天地裡。
  
  感受著法陣感受著法陣中的元素波動與不知名的氣息流轉有人從法陣的中心向外圍走,然後又從外圍返向中心如此不住反覆,有人在外圍或遠或近的地方,也就是法陣與非法陣的模糊區,不住地穿梭有人在那些大樹下徘徊,有人在花海中流連。
  
  若要形象一點地形容的話,大概也就是廢寢忘食與如痴如醉了。
  
  對眾人的這個反應,方天並不奇怪,如果易地而處,他也會!事實上,不需易地而處,他也都做著和其他人差不多的舉動。——這個法陣確實出自他手,這個法陣的效果他也心裡有數,但有數歸有數隻是一個大概上的。
  
  其許多精微之處,同樣也讓他流連著、感受著、體會著。
  
  七星島,七星湖,又或者說魔法師協會所在地,本來就是炎黃城無數修者投以相當關注的地方,何況是這麼大範圍的元素異動呢?而在打探中,外界也逐漸明白了緣由所在。
  
  埃裡克主持魔法競技台帕特主持九級傳承塔,安迪主持半山坪集會時至如今,三人身後已經各牽繫著不少的「炎黃城體系」魔法師,而協會的其他人等也都或多或少地各有交遊,以至消息擴散後,在方天的默許下,短短的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裡,炎黃城中,幾乎凡是和協會扯上點關係的人,都以客居的身份,進入了這片大平原中。
  
  而那些沒有關係沒有門路可入的,則在大平原外逡巡,十數日間,炎黃城中的魔法師,甚至有十之七八都向這裡聚集,當然,還有許多的武者也湊著熱鬧,尤其是那些中高階武者。
  
  方天微微搖頭苦笑。
  
  這一點倒是他之前沒有想過的。
  
  自從來到此世,一直以來只務修行不管其它的心性行為,造成了在類似這種「無關緊要」的枝枝節節方面,方天從來都懶得花費一點點的時間與心神去考慮,直到現在,哪怕是進入了神域也不例外。
  
  又數日後,外圍聚集的人群中,終有一些膽大的試探著踏入法陣覆蓋區域。
  
  其實說膽大,沒有人真的膽大。——面對著這個炎黃城中心,面對著這個修者的聖地,面對著「神之子」,誰敢說膽大?誰又有資格膽大?
  
  因此事實上,冒著不知名的風險踏入法陣區域的人,與其說是大膽者,不如說是無奈者。其中一多半,都是蒼蒼老者。而且是隨便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困於修行之境無法上進的人。
  
  就算如此,試探著踏入法陣區域,這些人的行為也頗為可笑。
  
  有的或拘束或故作瀟灑著,作出是誤入法陣的樣子,有的則乍進還退,如受驚之鳥。
  
  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總之,看上去,其形其狀,真的很可笑。
  
  方天沒有笑,協會的其他人也沒有。
  
  因為方天在,所以其他人自然不會做出什麼處置。而方天呢,看著外面那些聚集的人,以及那少數一些冒險試探著踏入法陣區域的人,思量了一會之後,終於是下了一個決定。
  
  試探的人,無人阻攔,無人驅逐,更沒有受到誅殺什麼的等等。
  
  總之,沒有受阻。
  
  於是,數日又數日,無數人漸次進入了太平原中,進入了無盡花海之中。
  
  這一日,忽有聲音響起,如花之低語,如風之輕吟,如流水漫過平沙,覆蓋在這數百里方圓:「閒來無事,我且聊為大家一述修行。」
  
  這聲音,既模糊又清晰,聽之不真,卻又感受得清清楚楚,直如響在每個人的心間,一剎那,甚至有許多人以為是夢。
  
  加洛多斯等大法師聽到了,安迪埃裡克等協會眾聽到了,桑達洛貝爾等來源不一的賓客聽到了,格羅特南金三老及歐文安德森等楓林的一眾夥計聽到了,神殿的奧菲莉亞等人聽到了,協會區域內外那無數聚集的修者同樣也聽到了。
  
  於是閒談中止,討論中止,漫步中止,感受中止,修行中止,一切在做著及準備做著的行為,都告中止。
  
  剎那之後,這數百里區域,這無數人聚集之所在,如同陡然中了時間靜止法術,歸於寂靜。
  
  七星湖的流水聲潺潺,如同由遠而近,響起在每個人的身邊,片刻後又如同由近而遠,向著天地盡頭而去。而在這一來一去之間,包括加洛多斯等大法師在內,所有人都如同進入了一個似真似假的幻境。
  
  大地浩瀚,天空高遠。
  
  長風從遙遠的地平線上捲起,到了近前時,卻又漸小漸微,只為身邊的無盡花海,添加了一份生動。
  
  千花扶搖,萬蕊參差。
  
  明明是無聲,卻彷彿所有人都聽到了聲音。
  
  好像是花開,又好像不是。
  
  總之,所有人都有一種這天這地這天地萬物好像一剎那間都在低語著和他們對話一樣。
  
  就在這時,一個他們能真正聽得到聽得懂聽得清晰的聲音,輕輕加入了進來。其實聲音只是一部分,一小部分,而且聲音不是主體,畫面才是。
  
  這一刻,天地為畫卷,眾人為看客。
  
  絲絲縷縷有形的炙熱光線從天而降,照著大地,穿透著大地。
  
  轉瞬,有雨在落,有雪在降,有風在漫卷,本是平整堅硬的大地,遍是開裂、斷碎,然後那些大大小小的碎片被風漫捲著吹刮到半空,起伏著,又滌盪著,終於化為細小的微粒,降沉地面。
  
  如是,一次又一次。
  
  然後有聲音加入。
  
  「水、火、土、風,四元素,此為土。」
  
  「何為土?」
  
  「土者沉積,土者累加,土者承載。一切萌芽源於此,一切生長源於此,一切花開源於此。」
  
  聲音由此而斷,畫面卻開始繼續。
  
  大地起伏,流水漸漸,雨雪漫漫,長風吹拂。
  
  一切都在動著,只是動著動著,卻漸入孤單,漸入枯寂。只因不論怎麼變化,始終只是這些。於是動與不動,界限漸漸為之模糊,動與不動,竟似無有區別。
  
  動也罷,不動也罷,都是濛濛昧昧,都是隨波逐流。
  
  終於,在長風吹拂中,不知何處,一粒種子被吹了過來,在空中不停地翻捲著,然後,這種子一點點地下落,直至降入地面,沒入地下。
  
  畫面至此,聲音再次響起。
  
  「只有土的世界,再是厚實,也是虛無。」
  
  「因為一切積累,不過虛設。」
  
  「萌芽無從起,生長無從起,花開無從起。」
  
  「是以,土之後面,需以風繼。」
  
  「何為風?」
  
  「風者飄蕩,風者遇合,風者機會。」
  
  「我之成就賴於機會。彼之生於斯世,有修行之資質,得修行之門路,皆是機會。或一個,或兩個,或數個,機會至,種子生。」
  
  「當種子沉入大地,萌芽於是起,生長於是起,花開於是起。」
  
  畫面變化。
  
  在可見的地面之下,種子裂開,小芽長起,然後一種輾轉,一路向上,直至花開。
  
  「是以,若要花開,不需問花,不需問樹。但需問種子,但需問地土。
  
  「此中之關鍵是為水。」
  
  「何為水?」
  
  「水者灌輸,水者融匯。累積需要融匯,才能成為精華。有精華之灌注,才有有力之支撐。有有力之支撐,才有茁壯之成長。」
  
  畫面繼續中,一棵小樹在成長著。
  
  陽光凌襲,風雨交侵。
  
  不管是凌襲還是交侵,都加速了樹苗之中,從下到上又從上到下的「水」的周流。
  
  「此便是火。」
  
  「若要花開燦爛,但在水之周流。若要水之周流,但在火之凌侵。
  
  「此便是土、風、水、火。」
  
  「此便是《元素循環生滅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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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一章 從炎黃城向北,新的篇章

  人的集中帶來消費的盛大,消費的盛大則帶來貿易的繁榮。

  炎黃城的建立,所導致的不止是越來越多的修者向這裡聚集,更是引起了其它一系列的變化,而其中最為顯著的,則莫過於來往商隊的頻繁。——從炎黃城向北、向西,每天都有不計其數的商隊來來去去。

  行不走空。

  在這些商隊把炎黃緘巫需的糧食、武器等等帶來的同時,返程時也會把炎黃城特產的鹽啊皮毛山貨等等帶走。可以望見的將來,這其中還會加入陶瓷、竹製品等,當然,更不會缺少在方天的計戈中列為重中之重的絲綢。

  在「天下第一城」漸漸成型的背後,是多達數十城的貿易繁榮,甚至可以說,整個帝國的經濟,都因此而被帶動起來。

  不過說實在的,關於這一點,帝國方面未必會怎麼在意,炎黃城的修者們則更不會注意這點。

  就連這一切的肇始者,方天本人,之前也幾手從沒在意過這點。——當然,只是「幾乎」。事實上,在作為城主考慮著炎黃城未來的發展方略時,方天是有把這些考慮進去的。

  生命法陣建立之後,或者更進一步地說七星島演法之後,基本上來說,方天心事已了。

  給小艾薇和小u山兩個丫頭準備的修行方案,已經作為「作業」佈置下去,哪怕是她們再為天資超凡,也足夠忙活個數年時間的。

  對於楓林大院的安排,則更早時候,或者說早早地,方天就已零零碎碎地佈置下去,時至今日,已經不需要他再費心什麼了。

  兩個弟子,帕特且不去說,最「沒有出息」的莫里希也已晉入法師,然後方天妥派了其建立「炎黃學宮」的任務,這一任務足夠他彈精竭慮地忙活個十數年,這還是往少了說。

  然後,就是還尖下一個承諾。

  為大法師加洛多斯開啟下一段道途舟承諾。

  以方天今日的能耐,其實是可以使其一日成就的!但這種行為到底太過驚世駭俗了些,考慮了再三!方天還是作罷,換了個徐徐圖之的方案,然後就有了七星島演法,有了「元素循環生滅論」。

  這個有點唬人的名頭其實是之前方天在卡巴斯基故事中提及到的,那時列出這個名目,純為裝b作用!與此並立的還有《武道探源》、《先天之門》、《魔法源泉》、《三大冥想根本法》什麼的等等。

  這個時候方天搞出其中之一的《元素循環生滅論》,使故事中所述成為現實,固然是他已經有能力使這一修行法門名副其實,除此之外還有釣魚的作用,並不純為惡作劇。

  釣魚麼,釣的自然是這個大陸上的那些聖域者!為他新一輪的織網計劃開路。

  既然卡巴斯基故事中所述的《元素循環生滅論》能拿出來,那麼同為故事中所述的《洪荒舊事》、《開天記聞》、《封神演義》、《迷失永恆》等等,很有可能同樣在他手土。一一聽過這一回演法內容的那些聖域者,很難有哪一個不這麼惡。

  而一旦這麼想了,就很難不上鉤。

  乍看起來這似乎是安天走一步算十步,深謀遠慮!早早地埋下棋子,其實不是。

  這些書名,在方天當初講故事的時候,絕對只是瞎搞,純屬扯虎皮作大旗,為嚇人用。反正前世類似這些的名目遍地都是,他隨手拈來一些,一點事都不費。

  但是時勢流轉。

  昔日的這些只是瞎搞,今日再看卻是未必了。

  今時今日,《洪荒舊事》什麼的固然他還拿不出來,但前面的一些,如生滅論等等,則不過隨手之事。

  棋盤上的棋是算出來的,現實中的棋則是走出來的。一步一步走著,走到今時今日,當日的惡搞!在今日看來,卻已是鋪墊,已是妙著。既然有用!方天自然不會放過。

  於是一切水到渠成。

  七星島演法,對大法師加洛多斯的承諾在其中!對兩個弟子的教導在其中,對身邊親近諸人的開示,同樣在其中。

  至於他們各自能有多少造化,就不是方天考慮的事了。

  然後就在城外,方天隨便找了一處山巔坐下,遙遙俯瞰著炎黃城,看城中諸事運作,看城內城外人來人往,世事繁華。三天,看著看著,不知不覺便是三天。

  這三天中,方天有感慨,也有回憶,而最終,一切情懷都去,只剩下微笑。

  微笑著最後看了一眼炎黃城,方天身影倏逝。

  再現身時,已是一個二十出頭的二級武者,憨厚少年。

  方天城主、方天大人,以至「神之子」什麼的!這些身份,注定要隱沒一段時間了,也有可能!是永久。

  炎黃城斜向西,是臨海城,斜向北,是三合城。

  這兩條路線都沒有官道可通,一方面是因為陣營關係一一譬如直到現在在外界看來炎黃城與臨海城也還是敵對的,一方面也是因為這一域的地理環境複雜,有高山,有密林,有沼澤河湖,也有荒原。

  在這重重阻隔間要打通一條以千里長度計的官道,難度實在太大。

  不過在土著們看來,這些都不是個事。沒有官道才正常,有官道那才稀罕呢。再說了,路途曲折才好賺錢。如果官道直通,就像現在的炎黃城和巨岩城一樣,那還有什麼好賺頭?沒得搞嘛!

  不過當然了,鼻販想賺,還有些其他人也想賺。

  商販不厭煩路途曲折遙遠,有人厭煩。一一又是山啊又是水啊的長途跋涉,哪如坐地收錢的好?

  是以,這幾個城與城之間的千里之域,在商隊頻繁的同時,依附這些商隊往來而生的「好漢們」,也為之興盛起來,那真是十里一小團,百里一大幫。甚至經常有某好漢腦袋一熱,連個同伴都不要,一時興起就做上一栗,然後就飄然而去,一轉身還是瀟灑君子。

  有膽有力,就這麼任性。

  千萬別指望官方圍剿什麼的,沒那回事。

  官方什麼的具體指哪個部門還不好說呢,就說圍剁。有「好漢們」,才需要護衛。而護衛與好漢究其本質其實同出一源。「好漢們」不存,護衛則安在?

  所以找遍天下,也難找出一個圍剿的有關部門出來。

  因此,稍微理智點的商隊,都知道指望那沒影的圍剁什卉的不現實,現實點的做法,還是多聘些護衛吧。

  路途中,真的碰到「好漢們」,自有護衛與那些好漢們切磋交流,至於之後要不要出錢出貨出血!自然由交流的結果而定。不過一般來說,出血的情況還真的不多。

  除了少數的一些惡棍,大多數的好漢們,還是頗講職業道德的,那就是只剪羊毛不殺羊。

  甚至有人破壞「行規」,還會遭到同行的征討。

  這一日,大略位於炎黃城與三合城中間的荒野平原上,一個龐大的商隊,從頭到尾足有十數里的隊列,浩浩蕩蕩而來。

  稍微有點眼力勁的好漢們一看,就知道這是一樁硬茬子,硬得不能再硬,實不宜碰,更不能碰。

  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一路行來,數百里之程!這個商隊的陣容不斷擴大,那是不斷有其它的大小商隊併入其中,而至於好漢們,則一路絕跡。別說有交流者出現了,就連望風的、尾隨的,都沒有。

  夕陽漸落,商隊也由行而止,不一會兒之後,一路長蛇,大大小小的帳篷之類的皆被搭建了起來!然後篝火燃起,晚食準備起。

  商隊最前列的一堆篝火下。

  幾隻山兔野豬什麼的被串在篝大架上,烤得滋滋作響,不住冒油,濃烈的香味伴著輕微的晚風四處溢散,這最尋常不過甚至是粗陋至極的晚餐,卻引得商隊其它地方好多人不斷地抽鼻子、流口水,饞涎至極。

  蓋因絕大多數人的晚食,不過就是干糧與乾肉而已。這等東西平常尚可下嚥,但這時一有對比,就真是讓人受不了。

  不過當然,所有人都只能用又是羨慕又是敬畏交加的眼神偶爾地望向這個方向。

  這堆篝火下人還不少,足有二三十號,而其中最為顯眼的,則莫過於一位老者及一位少年。

  老者氣度莊嚴,少年英氣勃發,不需任何外在形飾及他人拱衛,這兩人就被凸現了出來。當然,外在的表現也有,那就是只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與這兩人坐得比較靠近,其他人,皆隔了些距離。

  二三十人雖是圍著篝火圓圈而坐,但任誰一眼看過來,都知道主位在哪裡。

  篝火架下的燒烤及其它晚食之類的有專人料理著!其他人都只是閒著,除了烤火待食之外,別無事做。向後面看去,別的好些篝火旁,都有專門的以至業餘的吟遊詩人們開始講起故事來了呢。

  順帶說一句,吟遊詩人,也算是中大型商隊的標配之一。不過一般來說不是商隊聘請,而是吟遊詩人自動加入。

  這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事情,所以商隊通常對此行為持歡迎而又審慎的態度。歡迎自不用說,審慎則是偶爾這些加入的吟遊詩人,也會是好漢幫們的探子。

  這個篝火堆旁因為沒有故事開講,所以未免稍微孤寂了些。

  這時,那少年說話了,對身邊的老者:「老師!方天大人這次講的東西,我怎麼聽不懂呢?您讓我思考,我思考了這好些天,還是不懂。

  方天大人這回講過,晉陞的人那麼少,是不是大家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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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二章 截斷眾流

  方天。

  這個名字一出現,這堆篝火下就陡然寂靜了下來,嗯,當然它之前也很靜,但那種明顯的氣氛上的改變,是任誰都能感覺得到的。

  甚至是不止這堆篝火下,向後去其它好些地方,有些耳尖的聽到剛才少年所說之話的人,也一下子把耳朵豎了起來,把心神提了起來,牢牢關注著這邊。

  方天!

  真正見過這位閣下的人不多,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的,哪怕是舉遍天下,也實罕見。

  對修行中人自不用說,如果連方天都沒聽說過,那完全可以不必修行而直接去玩泥巴了。 這不是某個人的話,而基本上是大堊陸修行界當下的共識。

  而對於普通人來說,在吟遊詩人那裡,這個名字早就和「神之子」三個字掛上了鉤,一提方天,眾人就會自動腦補出神之子,反之也一樣,一提神之子,哪怕是那些吟遊詩人的故事裡那所謂的神之子有多怪異,眾人還是會第一時間腦補出方天。

  聽了少年的話,老者並沒定第一時間給予回答。

  如果有個鬧鐘放在這裡的話,那差不多就是萬簌俱寂,而只有鬧鐘的嘀嘀聲,時間在此時,在此地,變得清晰而又緩慢。

  少年的神態本來略有些隨意,而這時,則一點一點慢慢變得忐忑了起來,直到其心神差不多很敏堊感了之後,老者才微微一笑卻並沒有和他說話,而是自顧自慢慢地把那「元素循環生滅論」似念似誦地道了一遍。

  其少那內容並不多,是以老者唸誦速度雖然緩慢,但還是沒有花多少時間。

  而在唸誦完之後老者仍然沒有和少年說話,卻是轉向了坐在其身邊另一側略有些距離的男子:「老行,你怎麼看呢?」

  老行,這裡的行差不多就是行家的意思,不是尊稱 但有一些最基本的尊重,略類似於某世界古時的「孫大家」什麼的。

  雖然老者語氣淡淡,但那被問話的四十許男子卻是受寵若驚,沒有站起身,卻是半離座的姿態很是恭敬地拱了拱手:「大人您太抬舉了,小人不過一尋常人,哪敢對修行之事有什麼看法?更何況是關於神之子大人的。」

  「無妨,說說看麼只當閒聊。」老者微笑著鼓勵。

  這都二次相邀,那要再不說就真是不識抬舉了,所以男子沒有再做推拒,仔細沉吟了會,慎重說道:「小人不諳修行,所以也無法說得太多,只是約摸覺得,似小人這般 便是那『風』?」

  這話明顯讓老者意外,用帶著讚賞的眼神看了一眼男子之後,甚至還特意打量了其一二,然後便是伸出兩手,輕輕相拍合掌。

  雖只是一下,且無聲,卻相當激勵人堊心。

  不止是男子本人為之熱血沸騰,有種忘乎所以的感覺,就是這堆篝火下的其他人 此時也都有種大是與有榮焉的樣子。

  沒有顧及少年臉上明顯的不解與惘然,老者還是對著男子道:「老行你說得真是不錯,你就是那『風』。唉,可惜你沒有修行的天賦,有此認識,真是可惜了。」

  這話一說,剛還熱血沸騰的男子,一剎那整個人都不好了。

  然後也顧不得什麼對老者的尊重與敬畏了,這男子用明顯幽怨的眼神看著老者。

  老者微微一笑,略側首少年,像是對少年又像是同時對在場的所有人說道,語聲淡淡:「你看這地,地上長滿了草,還有樹。不論是草還是樹,都由種子而來。因此,世間也就有了兩種人,泥土,和種子。」

  「有的人是泥土。」

  「其實一開始所有人都是泥土,渾渾噩噩地活著,也就是方天閣下以前說過的『隨波逐浪。」。

  「慢慢地,因為機會,因為一些原因,有的人就變成了種子。」

  「雖然變成了種子,但有的是死種,發不了芽,有的飄蕩在空中,生不了根,有的終於落到了泥土裡,可以生根發芽了,卻因為那泥土貧瘡,注定只能成長為小草小樹。」說到這裡,老者略頓了頓,同時淡淡看了一眼男子。

  那男子神態黯然,再次拱手恭聲道:「大人您說得我都懂,我就是那小草小樹?」

  老者輕輕領首,然後道:「老行,你卻也不須遺賦。你沒有修行天賦,不能邁入修行之門,在某看來,確實只是小草小樹,生在貧瘡的泥土中。但你畢竟成為了種子,生根發芽得到了成長的種子。」

  「就憑這一點,你就已經超過這個大堊陸上的絕大多數人了,一萬個人裡,至少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沒有資格和你相比。」

  「你的生意其實也不是怎樣大,估計連你自己都不覺得大,但就憑剛才你那句話,我要讚賞你。你雖然不是修行中人,但在某看來,你同樣超過很多很多的修行中人,修行中的很多人,其實不如你。」

  「甚至,某覺得,就連方天閣下若見了你,若聽了你剛才那話,也一樣會讚賞你。」

  老者說著,拜無其它用意。

  但他不知道,此時,此刻,此地,嗯,這個宿營的十許裡之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真的有一人,在為之讚賞,讚賞著出場的兩個人,男子並這老者。

  老者方才這話,差不多算是最高的讚賞了。

  所以那男子聽了,雖某種黯然依舊,整個人上下內外卻情懷激奮,不過一時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依然抱拳,鄭重地表示著恭敬。

  「這叮大堊陸上絕大多數人都是泥土,沒有出路,沒有變化,渾渾噩噩,隨波逐浪。他們的一生,就是翻采覆去顛顛倒倒的一生。他們的存在,只是為了那些種子。如果沒有種子,他們的存在,將沒有任何意義。

  老者並不知道他的這話,在某個世界某個時代有個專有名詞,叫做「地圖炮,」所有被地圖炮了的人,都會很憤怒。

  至少此時此刻,不論遠近,聽到了他的這話的人,估計很少有幾個是高興的。

  不過老者只是淡淡,這時認真看了少年一眼,然後道:「你現在,也還只是泥土。在元素循環生滅論中,你還是在最起始的『土』的位置。我的教導,只是給你帶來了風,讓你能夠有所變化,最後能不能變成種子,要看你自己。」

  「是,老師,我懂了,『土』和『風』我都懂了!」

  「種子要泥土才能成長,要肥沃的泥土才能茁壯。而這個肥沃,許多時候,是需要種子自己去找的。這個找,就是像水一樣去流動,去聚集。為師之前來炎黃城,和那麼多的修者一起來炎黃城,在來的時候,是『隨波逐浪」因為那時為師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什麼,但現在離開,為師卻是『截斷眾流』。」

  「因為為師心裡已經有數了,最多五年,為師必入法師。」

  老者語氣依然淡淡。

  但聽到他這話的人,卻盡皆被激起鏗然之意,就連之前被他地圖炮了的許多人,這時也都用著仰望的眼神看過來,而老者身側的少年與男子,則更見敬慕。

  「待入了法師,為師會再次返回炎黃城,希望那時還能有幸再次得到方天閣下的教導。」

  說到這裡,老者神態完全放鬆下來,微微笑著道:「你現在該知道這次為什麼晉陞的人那麼少了?因為這次和以前那些不一樣,以前那些,方天閣下是為所有人講,而這次,是為成為和將要成為種子的人講,是為成就和將要成就法師的人講。從魔法師到法師,要經歷土風水火的循環,從法師到更上,同樣還是這個循環。」

  「這次的晉陞,不在現在,而在將來,或一年兩年,或三年五年,或十年八年。」

  「你看著吧,未來的十年,到底有多少人會因為此次之機會晉入法師。」

  「至少其中的一個為師已經預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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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三章 被打劫

  數百里後又數百里,一路無事。

  風平浪靜。

  哪怕是這千里之途中再好漢無數,一位九級的魔法師也足以擔當鎮壓氣數的大殺器,甚至,如果這位魔法師大人任性點的話,完全可以一路反劫,把那些盤縮著不敢露頭的好漢們反劫個清潔溜溜。但當然沒有。

  這位老先生只是一路抽空教導著自己的弟子,甚至偶爾的一次還因為心血來潮或者其它的什麼原因,教給了那四十許的男子也就是商隊老闆一個粗淺的冥想法門。

  效果麼,老先生也明確說了,讓你就此成為魔法師那是不可能的,但會讓你精神更好些,考慮問題更周全敏捷些。

  男子先是不敢置信,然後大禮拜謝。

  老先生同樣還是在篝火下當著眾人傳授這個法門的,正主謝過之後,然後一個護衛樣的武者壯膽問老先生,他可不可以學?老先生微微一笑答道,當然可以,你們都可以,但就怕你們學不會,學會了,也不會有多大效果。

  這個回答令人沮喪,但不試一下眾人肯定會不服氣。而至於試的結果,就是以後的事了。

  老者偶爾也會「串門」,也就是晚間宿營的時候,帶著弟子到其它的篝火堆下坐坐,此舉除了會讓能夠感受其身份的其他武者魔法師們神色凜然之外,倒也並不會破壞氣氛。

  然後一路之上,就這麼點塵不驚地到了三合城。

  進城之後,準確地說是就在進城的時候,這個龐大的組合商隊為之解體,它本來就是數十個中小商隊的臨時組合。而解散時,幾乎所有的商隊領隊,都在慶幸之余露出了遺憾之色能這般地從炎黃城走到三合城,滋味真是太美妙了,再去炎黃城時,多半就沒有這等好事了啊!

  進城後,一位二十出頭的憨厚少年,也離開了其擔當臨時護衛的小商隊。

  從胖胖的商隊老闆手中接過四個銀幣並一些銅板,約折合某世界一百軟妹幣出頭,這是一路上的護衛薪水,不多也不少,不多那是肯定的說不少則是因為一臨時護衛,二一路沒出過力,三供吃供喝,其實這個待遇已經很不錯了。

  二級的小武者麼,在護衛上其實就是雞肋,說有用其實沒用,說沒用偶爾也會有點用處。好些個二級的小武者合起來,也還是能壯壯威風的。

  給付薪水的時候,老扳還甚是好心交待著:「格羅特是吧?對格羅特,出門在外多小心點,尤其是住店,這裡好多店都挺黑的。特別記著,不要鬧事,千萬不要!你一個人,會吃虧的。」

  又有兩個一路上相熟的夥計勸著:「要不小兄弟,別走了大家在一起多熱鬧?」

  被叫做格羅特的憨厚少年抖了抖手裡的一把銅板,道:「這點薪水太少了,養不活人啊要不你們幫我問問老闆,我的薪水能翻倍麼?要是能翻倍的話我就留下來。

  哪需要幫問?老闆就在邊上站著呢。

  聽著這話,胖胖的老闆飛起一腳,作欲踢狀,笑罵道:「滾蛋吧你,等你三級後再過來吧,到時別說翻倍,翻兩倍都行!」

  眾人此時所在的地方就是外城邊緣的下碼頭區南來北往的大中小型水陸貨運流通都經過這裡,雖然喧嚷嘈雜得很,但也確實很熱鬧,人氣很高。而在人氣很高的前提下,街不成街,肆不成肆,卻也遍地都是街肆,叫賣聲吆喝聲還價聲以及吵鬧聲等等不絕於耳。

  便連推著小貨車賣吃的,都有。

  彷彿便是又一幅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圖》。

  花了兩個銅板,買了張類似煎餅的東西硬硬的,其實和黑面包區別不大但好在熱乎,還裹夾了些肉塊,憨厚少年學著其他買吃的人一樣放口大嚼著,一邊嚼一邊漫步於街肆。

  卻走著走著便撞上了一人,準確地說是被撞。

  緊接著衣領便被揪了起來,然後一張粗黑臉孔湊上來,惡狠狠地道:「小子你是沒長眼睛還是怎麼的?撞了老子,你說怎麼算?」

  在憨厚少年訥訥中,便又有三個大漢從人群中湊了過來,其中一個拍拍先前的粗黑臉孔肩膀道:「得了,不過是不小心,你也別嚇著人家小兄弟。」然後便轉對憨厚少年道:「小兄弟,你說對吧?」

  「小兄弟」還沒說對不對,這大漢便作親密老大哥狀,伸手在憨厚少年左右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把銅板,確認沒有遺漏後,才收了乍起的狐疑之色,道:「出門在外,大家各退一步,小兄弟你也別說了,聽大哥我的,這幾個銅板就算賠償剛才你撞了的這位大哥的,算是請個餅子吃,咋樣?不會捨不得吧?」

  憨厚少年憨憨一笑,又伸手搔搔頭,作鬱悶苦惱狀,沒說話。

  「這就對了!」又一大漢拍拍憨厚少年肩膀,道:「小兄弟,以後走路多看著點啊,別再撞到人了,不是誰都像剛才這位大哥一樣好脾氣的。」

  憨厚少年點頭稱是。

  然後雙方分開。

  邊上一些人看到了這一幕,有幾個對憨厚少年投過來同情的目光,卻也沒人走過來說些什麼。

  似乎是被打散了遊興,而且日頭也有點偏斜了,憨厚少年便不再四處閉逛,而是徑直朝著一個方向走,前方,似乎是住店的一條街。

  近了後,果然是。

  隨便找了一家規模不大的店舖,很粗陋的樣子,其實這條街上的客店都差不多,用個專有名詞來說是「同質化很高」,也沒什麼好挑的,除了有數幾家明顯大氣堂皇些的,其它的看起來差不多都一個樣。

  「小兄弟,住店?」

  憨厚少年剛進門,便有人問道。

  進客店當然是住店,憨厚少年點頭,然後問道:「住一晚,多少錢?」

  「小兄弟是才來這裡?有點面生啊。」

  憨厚少年點頭:「運氣好,碰到個大商隊,從炎黃城來這裡的。」

  「哦,炎黃城啊,那可是個了不得的好地方!」店舖裡的這三十許的接待一拍大腿,高聲讚歎道,然後道:「小兄弟,既然你是從炎黃城那大地方來的,我也就不瞞你了,我們這裡一天都是三個銀幣,不信你待會出去向左右問問。不過我看小兄弟很投眼,就收你兩個銀幣吧,就當交個朋友。老實說,收兩個銀幣我們其實也不虧。」

  憨厚少年面現難色,道:「能不能再便宜點?太貴了啊!」

  「得!啥也別說了,就一個銀幣!小兄弟你住就住,不住就算!」接待一拍櫃檯,「這都是對老客的底價啊,再沒有更低了。唉,我跟你說,這個價讓你住,我都要被老闆罵的。」

  憨厚少年微微笑了笑,道:「那就謝謝大哥了,我住吧,一晚。」

  說著,剛不久前還被人掏摸過的口袋中,卻又有一枚銀幣被掏了出來,擱到櫃檯上。

  院子裡,住的小房間雖簡陋至極,就一張板床一盞油燈,此外其它什麼都沒有,但其實打掃得還挺乾淨,也沒有什麼潮濕髮黴的氣味,被子雖不甚乾淨,卻也不算髒。

  總體來說,還算可以了。

  時間滑過,很快入夜,一個小房間中,一燈如豆,良久之後,這燈熄滅。

  燈熄後,憨厚少年卻並沒有立即入睡床上,而是背手站在窗前。就在這時,同處後院的不遠處一個小房間中,有聲音傳來:「大哥,我確認過了,這小子確實是呆羊一個,可以殺,我說我們這裡三個銀幣一晚,他都信,哈哈。要是告訴他三個銅板都能住,不知道會不會直接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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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 又二十個金幣入賬了!

  銅板和銀幣之前的差距不是十倍,而是一百倍。 換言之,一個銀幣等於一百個銅板。

  以銀幣的價格,入住了差不多只需要同等銅板的客店,這個虧吃得不是夫,而是特別大。所以那接待此刻才說著憨厚少年是呆羊一隻。—如果這都不是呆羊,那什麼才是?如果這位不是,那就沒有人走了。

  當然,實際上,這裡住一晚其實不止三個銅板,正常情況下,是在十到二十個銅板之間波動。

  聽得這麼說,小房間中四個人都是微笑起來,其實是類似於大笑的,總之就是極開心那種,但因為無聲、小聲,也只能歸為微笑了,或者說咧嘴無聲笑。

  「呆是呆了,肥不肥呢?」那大哥道。

  「呆到這樣,估計不會怎麼肥吧,就算有料,也肯定早被人剮了。」另一大漢道。從某種意義來說,這位大漢其實還挺「英明」的。

  「不肥的話,只掏摸戈不來啊,看來只能又得做上一票了。」房間中的那第四個人這般說道,一副於心不忍的樣子。 哪怕是和原本的楓林大院比起來,這客店也完全就是另一番天地。基本上,是不可能有魔法師入住這樣的小店的,哪怕是一級的小魔法學徒,店家也都不敢妄動。

  原因很多,怕那魔法學徒有背洪是其次,主要還是魔法學徒本身。 魔法師的元素感應,總是不能小覷的,哪怕這個魔法師再渣。

  本來就存著做下一票的心思,是以今天入住的雖然還有其他另外兩人,但「呆羊」是被專門特意分開的。

  又過了一會,估摸著那呆羊應該入睡了,一行四人來到外面,一看,果然那房間燈已經熄了,於是就向那房間走去,走到近前時,聽了聽,裡面呼吸平穩。

  於是四人相互示意一眼,打頭的那接待直接推門而進。

  門在裡面是閂上的,但這時,卻被悄然無聲地從另一邊被維開了。

  四人其實並沒做什麼隱藏,連放低腳步什麼的都幾乎沒怎麼做,在幾人看來,這種肯定沒晉入多久水份很大的二級小武者,那肯定是手到擒來,為這樣的一個傢伙,如果還要費什麼心思,那簡直就是浪費。 哪怕他是醒著的,也直接一下敲昏就是。

  再沒有比這更好下手的目標了,十拿十穩。 但是很遺賦,意外發生了。 就在四人剛剛串聯而進之後,屋子裡本巳熄滅的油燈忽然悠悠亮起,之所以說突然又悠悠,是這燈亮得實在出乎四人的意料,這是突然,而在這燈亮起的過程中,是一點響動都沒有,就是那麼從暗到亮,一點一點亮了起來,這是悠悠。 燈亮得挺「藝術」。

  如果擱在別處,幾人說不定還會因為好奇而專門欣賞片刻,但這時,明知屋裡住的只是一個二級的小武者,幾人還是一剎那全身寒毛都起來了。

  無它,這燈實在是亮得太詭異了。

  其中兩人不自覺地望向門口,未必是要撤退,而完全就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但脖子扭過去後,卻沒有立時轉回來。 那門,剛被他們推開的那扇門,就在他們的注視下,同樣是悄無聲息地慢慢合上。

  全身似乎都僵硬了,脖子尤其。 相當艱難地又把頭轉回來,兩人似乎都聽到了自己脖子間的「嘎嘎」聲,然後這兩人和另兩人一起望向裡面,其實也沒有什麼裡面,這本來就只是一個小房間,所以幾人望的,是床的位置。

  在預想中本來應該已經入睡且酣睡了的小武者,正坐在床沿,微笑著看向幾人。

  「小、小兄弟,那」大哥艱澀地開口。

  就算腦子被門擠壞了,幾人這時也都知道他們面對的絕不是什麼二級小武者了,更不是什麼呆羊。mb的,這會是二級小武者?這會是呆羊?這是見了亡靈了啊!

  「這麼晚了,幾位大哥還沒睡啊。正好,我也沒睡,我們來隨便聊聊?」那憨厚少年微笑著說道。

  片刻後,四人排排坐在床邊,而憨厚少年站在不遠處的油燈邊。

  聊天開始。

  「你們這個店子住一晚要多少錢?」憨厚少年開口問道。

  「二十銅板,老客和人多的話,十個也可以住。有時也會宰一下,要三十五十個。」那白天做接待的這般說道。

  「那為什麼要我三個銀幣呢?」

  「你是從炎黃城來的,那裡聽說人多,住店肯定貴,不像我們這裡。還有你看起來就像一隻呆羊,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我肯定要試你一試。」

  「這裡其它的店子也像你們這裡一樣經常詐人嗎?」

  「是的。那幾個大的不一樣,不過他們本來就收得貴,要比我們賺的多多了。」這是那大哥答的,語氣間頗有不平之氣。

  「你們背後有沒有人?比如說傭兵團什麼的。」

  「沒有,就我們兄弟四個。」

   「你們剛才說做上一票是什麼意思?」

  「你身上不肥,估摸著沒有多少油水,還是把你出手的好,能大賺上一筆。」

  「出手?出給誰?」

  「大河幫,他們收人,你這樣的正好,三級的他們就不要了。」

  「我這樣的能出多少錢?」

  「二十金。」

  「二十個金幣?」

  「是。」

  「那確實不少,也難怪你們想做上一票,換了我,我都想做。」

  「對,這個划算。我們開店子,一個月都賺不了這麼多。老大看人家做,就也想試試,我們都說好。」另一個大漢接話道。

  「這裡其它店子也都會這麼做嗎?」

  「有一些不做,但做的很多。」

  「你們經常這樣做嗎?」

  「也不是經常,有時過把月才做一次,呆羊不好找,肥羊也不好找。」

  「可以說一說你們的經歷嗎?你們的武技是從哪裡學的,這些年你們都是怎麼過的?」

  「好的。」

  接下來就是四個人從前到後有順序的緩慢敘說,彼此間有時會相互補充,憨厚少年大多數時候只是聽著,有時也會偶爾詳細追問上一兩句。

  人的意識,在某世界有表意識與潛意識的說法。

  但這個說法,其實只是一種模糊的總結和猜想,認真來講,並不對。

  人的意識與表現其實分為兩個部分,一個就是意識區,也可以說是「全意識,」還有一個則是負責把這個意識中的部分用以表現出來的,大抵類似於控制台什麼的。

  或者換個說法,意識是一間屋子,而表面的意識呈現,只是這間屋子的窗戶或者門之類。

  好人與壞人的差別,不在屋子大小,而在這屋子門窗的位置不一樣。內斂的人與開朗的人,其差別,同樣不在屋子大小,而在於門窗大小,以及多少。可能有人屋子很小,但開啟的門窗很大、很多。

  植物人、精神患者,以及自閉症等等之類的,其實屋子本身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門窗。

  所謂的催眠,本質來講,就是設法一定程度地繞過門窗,而直接與屋子本身對話,或者說直接讀取屋子裡面的內容。喝多了酒的人,其控制台放鬆,或者說門窗大開,從某種意義來說,其實就是一種自主催眠。

  修者所修,只從意識這個方面來講,其起步時,修的是門窗,入門後,修的卻是屋子本身。如果不明白這一點,修行很難入門,就算跌跌撞撞地入門了,也很難深入,更難徹底。

  不徹底,則不究竟。

  不究竟,則修來修去,終只是空,再怎麼用心,也只是白用功,稍一懈怠,一切復原。

  用一個簡單的形容,就如向山上推石頭,推到頂端的位置才能使其停佇在那兒,形成積累、得以成就,而不徹底、不究竟的做法,就是只推到一半,或者說有多有少的一段,但不管多還是少」%與99%,都一樣,並無多大差別。

  問一個修者,不管其是處於哪個階段的,只需問兩句話:

  第一句話,「你知道下一個『頂端』是什麼,在哪裡麼?」

  第二句話,「你知道怎麼走到那個『頂端』去麼?」

  若對這兩句話都回答是,那晉陞可期。若不是,那就要靠天了。

  當然,這是外話了。

  回到正題,回到此時。

  良久之後,「聊天」結束,而屋子裡的情形也又一次地形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復位。

  璨厚少年躺臥於床堊上。

  四個人前後不等地站在床前。

  「果然是呆羊,老大一拳就敲昏了。」那接待的笑著說道。

  「我敲昏的?對,是我敲昏的不假。」那大哥似乎略有點迷惑,但只是一點點,並未放在心上,「又二十個金幣入賬了!」

  說著,四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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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25 00:34:27
第七百九十五章 歡迎加入我們!

  隨後的交易進行得很順利。

  呆羊出手,二十個金幣到賬,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沒有協議,沒有溝通,甚至連討價還價都沒有,雙方卻默契得非常。

  事實上,這本就是當地一種「常規」的生態鏈條。

  然後收到貨的一方為之欣喜,得到金幣的一方更是高興開心,雙方皆大歡喜。

  當憨厚少年再次睜開眼來的時候,不是被關在房間中,更不是被鎖在地牢水牢裡什麼的,而就是在一個大廣悳場上。哦,說廣悳場是太正式了,其實這就是一片較為平坦的灘塗,然後好些人圍在外面。

  「來,開賭了,開賭了!賭我們新來的好小夥子能撐過幾場!」一個粗壯的嗓門大聲說道,更類似於吼。

  然後周圍的喧嚷一下子上升了幾個台階。

  「我下一個,賭他能撐過三場!」一個聲音道。

  「五個,四場!」

  「三個,三場!」

  片刻間,竟是有好幾十個人下注。

  某個異常簡單卻魅力非凡的古老遊戲,就在這裡上演著。

  不一會兒,情況清楚。

  這不是一個擂台賽,更不是什麼競技台。

  一個看起來相當有點派兒的大漢拍了拍還坐在地上呈迷茫狀不知道到了哪兒的憨厚少年,然後三言兩語向他解說了一下,無非就是告之其是怎麼來到這裡滴。

  然後給了他三條路:

  「我們也不瞞你,你是我們花了兩百個金幣買來的。你只要能拿出兩百個金幣來,立即就可以走人。朋友,我們決不為難你!」

  「你現在身上肯定沒有兩百個金幣,對吧?那也無妨。暫時加入我們,在我們這裡做活,等什麼時候賺夠三百個金幣,就可以走人。……為什麼是三百個?因為你在我們這裡吃得喝得住得,都要算錢。對吧?」

  「朋友,你肯定覺得這樣很窩囊。對得,我們也同意。所以,起來,幹架!在我們這些兄弟中,隨便你挑,二級的,只要你能連挑十個,那我們同樣二話不說,放你走人,決不阻攔!」

  然後周圍的好些傢伙們就大嚷著:「來,挑我吧,挑我吧!小子(兄弟),我放你水!」

  之前那位大漢的話其實還沒有說完:

  「其實,還有一條路。小兄弟,你什麼時候晉陞三級了,同樣也可以走人。我們不但不攔你,到時還有金幣奉上,一百個兩百個隨你挑!」

  這番話說完,大漢停下來,等著憨厚少年的選擇。

  有理有據有節啊,憨厚少年聽得差不多要擊掌而贊。這是多麼高明的一套程序設計!

  第一條路,用金幣贖身,是為有理。——你總不能讓我們虧了吧?而且也不是我們把你弄過來的,你要算帳,去找別人,我們是無辜的,對吧?

  這是一條看似有道理其實走不通的路。因為沒有人在這種情況下身上還有金幣。

  所以這條路的設計,只為讓來這裡的人心裡豎立一個印象。——我們是講理的!兄弟,你不要太抵抗。

  然後順理成章進入下一環節。

  加入,做活,賺錢。

  你欠我們的,然後在我們這裡做活還上,我們絲毫不為難你。這叫有據。

  至於什麼時候才能賺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是主要程序。如果只到這裡,那只能說是普普通通,中規中矩,絕對談不上高明什麼的。而這裡真正高明的地方,就是還提供了一條,不,兩條路!不過這兩條路其實也還是一條路。

  第一、你現在強大,只要能連續干翻十個,就可以走人了。

  武者們總是這樣,力就是理,以理服人,這一套在整個大陸都通行,大家都認這一套。你要干不過,就不要有什麼怨言,那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大家痛痛快快一句話!

  第二、你現在不強大也沒關係,你將來總會強大的。只要再晉陞一級,你就可以走了!而且還是被捧送走!

  怎麼樣,我們其實是好人來著的,不但不壞,還很通情講理,是吧?

  這套程序總結起來就是三句話,「擺事實,講道理,給希望。」說得偉光正一點,這甚至不止是給希望,而完全就是激起人奮進向上的衝勁。

  聽了大漢的話之後,憨厚少年默然良久。

  若易地而處,他竟不能設計出比這更好的程序來!

  這不是最好的,遠不是!但這是最簡單、最直接、最容易執行的,最切中人心理的。

  庸俗之輩落到這裡,只得埋頭做活,量你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你要真有本事,人家也不加害,放你發展,到時還大方地送盤纏,當貴賓一樣禮送出境。怎麼樣,就算將來你有本事了,有大本事了,也不好意思回來「算賬」吧?

  用「元素循環生滅論」中的理論來說,這同樣是一枚已經落土生根發芽並且生長了的種子。

  有基礎力量積累渠道。(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這裡那麼多的小店舖,或者還有其它的一些方面,充當著豐饒的「泥土」。)

  有發展資本。(這麼多武者的集悳合本身就是一股力量,在下層鏈條中,還是很有競爭力的。)

  沒有或極少後患。(被迫加入者的怨氣被合理的程序設計控制在一個極小的範圍內,而且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當初的「被迫」情緒很可能很快地消融,而變成主動積極地加入其中,然後使得這個隊伍不斷發展壯大,形成良性循環。畢竟,不管怎麼說,對於二三級的武者,抱團發展總比單打獨鬥的好。若真晉陞三級,估計不少人是能走也不想走了。)

  聽了大漢的話之後,憨厚少年作思索狀。其實上面的這些思慮,當然是不可能花費其什麼時間的。(這個我們大家都知道。:P)

  不過周圍的那些人卻在催促了。

  賭注下了之後,賭客們顯然是不可能有太好的耐心的,都急於快點見到結果。

  「幹架!幹架!」

  「小子,快點起來挑人,不要讓老子看不起你!」

  眾意難違,不干上一架而直接選擇做活的話估計會被當成孬種。

  於是接下來,憨厚少年就起來了,挑了十個從外表看起來最弱的人。然後被挑中的,有的聳肩,有的含笑,有的齜牙咧嘴,有的惡狠狠。——被當成弱者給挑出來,總不會是什麼太讓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然後就干架了。

  憨厚少年的表現,卻著實讓接下來圍觀的眾人為之吃了一驚。

  因為這個看起來憨厚的少年,打起架來卻是兇狠得很,雖然氣喘吁吁,戰得異常艱難,但卻連續干翻了八個!好在到了第九個時,被干翻了。

  然後一群人唉聲嘆氣,因為這個光輝異常的戰績沒有一個人押中,莊家通吃。

  「兄弟,好樣的!歡迎加入我們!我們以後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摟著憨厚少年的肩膀,領頭的大漢豪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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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25 00:34:44
第七百九十六章 再次被邀入夥

  還真的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當天中午,眾人就吃了一頓相當豐盛的午餐。然後就有人告訴憨厚少年,這是專門為了歡迎他的加入而辦的,平常時候一般沒有這種好的飯吃。——這甚至讓憨厚少年都為之迷惑,歡迎?加入?
  
  眾人表現出來的歡迎似乎還真不是假的。
  
  不過這個「加入」麼,這種方式的加入?媽蛋,難道你們一直就是這樣發展會員哦不,成員的?
  
  在這裡幹了兩天活,其實很簡單,就是和其他傢伙們站到一起,然後和看起來差不多的其他一些大漢們做對手,搶活!比如說一條商船在三合城停貯了,需要上貨下貨,誰來做?
  
  不是誰想做就能做的,還需要爭奪。
  
  簡單來說,就是一些小團夥之間哄搶,誰人多勢眾,就是誰的。有時只需要亮亮排場,就能決定,有時雙方誰都不服輸,那就需要挑出一些人手來,貨真價實地比試上一番。
  
  不過其實因為來往的貨源太多,所以這些團夥都有活做,彼此爭奪的是優劣而不是有無。
  
  憨厚少年加入這裡,只作為亮場子用,至於具體運貨卸貨什麼的,輪不到他。——那都是些精壯的普通人在做呢。用團夥中人的說法,身為武者,若干那種下力氣活,太大材小用了。
  
  三天內,亮了七八場,也有幸上場,與另一團夥對架了一場。
  
  而與此同時,憨厚少年也在這些人中,從上到下地,找人聊著天,嗯,就是前次的那種「聊天」法。
  
  聊了之後才知道現在的這個隊伍裡,幾乎超過一半的人都是以和他同樣的方式進來的,包括現在的團夥老大,而至於原本的老大麼,據說已經突破武者三級,晉入四級,看不上這裡了,去城外干大買堊賣去了。
  
  城外,大買堊賣,把這兩個詞一合併憨厚少年也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而這種團夥,晉入三級後有沒有人離開呢?有,但其實不多。好多人都留了下來,不想走。不過也不一定是待在原本的團夥裡,有些手腕兒的,混了一段時間後,多半是拉上幾個兄弟,另立門戶。
  
  於是這裡的團夥總是那麼增增減減生生滅滅,在總體旺盛的同時,內部的變化極其頻繁。
  
  沒有什麼上家,更沒有什麼幕後黑手與大佬之類,這就是一些一二三級的小武者們與普通人結合起來形成的一個底層江湖,依託三合城的貨運而生,貨運一天不絕,則這些團夥幫派一天不絕。
  
  如果說近年間這些團夥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就是炎黃城的興起,為這些幫派的興盛打了一劑強有力的強心針。去年、前年的時候這裡的大小團夥只有二十來個,而現在,多達二百來個。
  
  幾乎是暴增了十倍!
  
  並且還在持續增加中。
  
  而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一方面是三合城的貨運更頻繁了,炎黃城的興起,使得這個本來其實很一般的城池,變成了一個相當重要的貨運中轉地,另一方面許多修者向炎黃城的聚集,有的修者入了炎黃城,而同樣也有一部分,因各種原因,滯留在了半途中,如三合城等地方,使得這些地方的修者數量同樣明顯增加。
  
  窺一斑而見全豹。
  
  在紅石鎮等地方,因為背靠資源豐富的卡拉多山脈,於是那裡的力量者們形成了紅石、狼牙、楓林等傭兵團的樣式,靠山吃山。而這裡,則是靠水吃水,其惟一與紅石鎮不同的地方,就是因為貨運集中在一個有限的地方,使得不同的力量小團夥之間出現了較為頻繁的爭奪。
  
  爭奪是全方位的,表現在各個方面。
  
  也因此,這裡「挖人」、「跳槽」以及「自立門戶」的現象極其嚴重,很難出現紅石鎮那種相當穩定的力量結構。
  
  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了。
  
  三天之後,憨厚少年悄然離開。
  
  沒有施展什麼使得眾人「全數遺忘」的手段,因此他的悄然失蹤應該會引起一陣小風波的,但最多也就兩三天,這點風波就會同樣消失。在這樣一個混雜的地方,誰來誰去,都不是稀奇的事情,太尋常了。
  
  而當離開三合城時,原先的二十出頭的憨厚少年、二級武者,為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一看就很精壯的漢子,三十來歲,而其武者級別,也從二級變成了三級。
  
  在大方向上繼續向北。
  
  不過剛出城沒多久,就被攔道了。
  
  攔道的是一個同樣三級的武者,只不過沒多久之後,一個人變成了十來個有三級有四級的一夥人,其中還有一位魔法學徒,不高,也就是三級。
  
  「兄弟,哪去?」一位四級的,應該是這夥人的頭頭,和善問話道。
  
  「往北,遊歷。」精壯漢子說道。
  
  「哈,哈,遊歷?」頭頭笑得很怪,另一位四級的大漢則道:「你就一個三級的貨色,還遊歷?遊歷就能從三級升到四級了?你以為自己是魔法師呢?」
  
  這傢伙其實很不會說話,他的「三級的貨色」這話一出,同夥中好多人都面色不善。
  
  mb的,你連自己人都罵?
  
  這時,隊伍中惟一的魔法師現身說法了:「夥計,我們大家都是遊歷的,大家說對吧?」一幫人哄笑怪笑,然後這魔法師繼續道:「加入我們怎麼樣?你看,我們隊裡好幾位四級武者,別的不說,他們隨便指點你幾下,都能讓你受用不盡,不比你一個人孤零零地瞎跑,要好多了?」
  
  「加入你們沒問題,不過總得告訴我你們是干什麼的吧?」精壯漢子問道。
  
  「我們啊,就是經常找來住的兄弟們交流交流,然後順便收一些動手費。怎麼樣,朋友,沒意見吧?」那頭頭道。
  
  得,這就是一幫好漢。
  
  俗名山賊。
  
  「如果我不加入,會怎麼樣?」精壯漢子問道。
  
  「那也沒什麼,就是要和我們這些兄弟們一起交流交流。」那頭頭笑說道,說完這話,然後臉一沉,「夥計們,幹活了,我們的這位朋友看來還不太清楚情況,讓他先清醒一下。」
  
  背景音樂響起。
  
  劈劈啪啪劈劈啪,間雜著數下刀劍碰撞聲,以及喝唳及慘呼聲。然後惟一的魔法師出場,背景音樂中又多了一陣驚咦及不可置信聲。
  
  半晌後,一地皆跌皆倒,只一人立。
  
  「現在,我可以走了吧?」精壯漢子表現得同樣力竭聲粗,即將不支的樣子。
  
  「走可以,朋友,夠膽的,就留個名號。」那位魔法師道。三級的魔法學徒,在近身相搏時,其實是很吃虧的,若是拉開距離,這位魔法師自覺還是能把這兇猛得過分的傢伙拿下的,剛才不過就是事出突然,措手不及而已。
  
  「我從炎黃城來,在那裡,我認識很多的魔法師,你確定,要我留下名號?」精壯漢子似笑非笑。
  
  「你嚇唬誰呢,真要認識很多魔法師,你捨得出來亂跑?」之前說過話的那個四級的大漢惡狠狠道,「了不起你就是一個四級多不到五級的貨色,還認識很多的魔法師,呸!」
  
  精壯漢子沒有反駁,只是走上前去,在這大漢又閃又躲的情況下,還是一腳踢下去,然後又一腳,給他連來了兩下。
  
  不是很重,但絕對夠受。
  
  「有本事就來找我,我就在前面那個城。」
  
  說完這話,精壯漢子對著一地傷殘攤攤手,飄然而去。
  
  「我草,這混蛋!」
  
  「mb的,下手真黑,這廝是專門搶劫出身的吧?」
  
  一陣破口大罵。
  
  當然,除了痛罵之外還有一番自我反省,眾人都覺得剛才是識人不清然後佈署失當,對比絕對實力,按理來說,是能夠把剛才那傢伙給拿下的。
  
  「老大,要不要把這個場子找回來?」有人問道。
  
  「誰知道這個該死的傢伙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他要只是路過大澤城呢?難道我們白跑一千多里冤枉路去找他?」那頭頭道。
  
  說著,然後眾人全都垂頭喪氣。
  
  所有人都清楚,這個場子,怕是沒地方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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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25 00:35:04
第七百九十七章 雨夜短話

  後世,嗯.很久很久之後的後世,有研究者發現神之子的生涯中有一段不應該出現的空白。

  按理來說,其時神之子已經名滿天下,其行為蹤跡,正常情況下,是不應該存在那麼長的一段空白的。

  通過種種蛛絲馬跡,在排除了「潛修」等情況之後,經過各種蛋疼的考證,研究者認為,神之子在那幾年中,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然後一本書由此問世,書名曰《神之子的「黑歷史」》。

  該書問世之後,一時間洛陽紙貴,沸反盈天。

  痛罵者不絕,狠批者不絕,熱議者不絕,認為作者「獨具慧眼、考證用心還歷史以真實……」者亦不絕。

  在隨後的一段時間裡,札關研究為之大熱。

  數十年之後,經過各種更蛋疼的考證、旁證、反證以及辯證等等,業界有了一個基本的統一意見,那就是認為《神之子的「黑歷史」》這本書雖然故弄玄虛,有譁眾取寵之嫌,其中的事蹟記載更是錯漏百出,不值一駁,但從某種意義來講,神之子閣下的「黑歷史,」確實是存在的。

  當然,這是後話了。

  而當此時,某「精壯漢子」正又和一隊人馬,走在向北的途中。

  這一次不是商隊,而是大澤城據說某出來遊玩的傢伙,正值歸途。不是公子,看起來四十來歲了都,一路行進,僱傭了不少人,隨走隨收,也隨散,而精壯漢子也屬於「隨收」中的︿員。

  因為是順路,又兼這隊人馬里習樣有著吟遊詩人,更重要的是這吟遊詩人居然講的是《西遊記》,所以精壯漢子也就順水推舟地留了下來。

  以肅就說過,這今年代的吟遊詩人有其固有的特點。

  就如某世界古時的類吟遊詩人,不論是「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愛入名山游……」的李青蓮,還是留下了諸多游行記載的徐霞客,都不是文弱書生,甚至你要以為他們是小白臉什麼的,那就更是大錯特錯了。

  不論他們的文字有多文雅飄逸,本質來講,這都是一些粗莽大漢。

  別說古時了,就是後世,在交通極其便利的情況下,在所遊覽之處甚至連一百米高不到的小山坡都能給開出上行索道的情況下,遊玩都還往往要考驗人的體力。如果體力不行,你就會知道什麼叫花錢找罪受。

  而古時呢,出行、遊玩對人的體力要求,大略來說,最少是要以十倍計。

  這個世界則尤其如此。

  山高、水深,溝壑縱橫的情況比比皆是,能出來遊玩的,金錢方面的要求還在其次,最主要的,還是對人本身的要求。

  這位遊玩者,看起來其實和那些「好漢」差不多。

  而隊裡的那位吟遊詩人差相彷彿。

  在隊伍裡待了兩天後精壯漢子就發現,這兩人還真難說誰是真正的吟遊詩人,因為作為僱主,這位先生卻絲毫也沒有身為僱主的自覺,反而甚是活躍,晚間紮營的時候,更是親身上陣,與那位吟遊詩人比誰講的故事更為動聽。

  然後結果很是膠著。

  吟遊詩人畢竟更專業些,講起來神氣活現。而僱主呢,很有些「旁徵博引」的架式,雖然從精彩度方面來說不如前者,但他的講述其實也挺有吸引力,隊裡的人還都喜歡聽,再加上畢竟是僱主,聽眾投票的時候多多少少總要給僱主一些面子,於是連比幾天,據說結果都是雙方持平。

  今晚又開始了。

  例行的故事之後,兩人一個個地徵求意見。

  徵求到精壯漢子的時候,前兩次,第一次他說吟遊詩人講得好,第二次他說僱主講得好,這兩人都還記得清楚,這次那僱主就道:「這次你又要怎麼說?」

  「說你們兩人一樣好?」精壯漢子笑著道。

  兩人都是不依,隊伍裡其他人更是大嚷著起鬨。

  然後精壯漢子就道:「既然故事比不出高下,那你們不如再加比一場,比一下摔跤什麼的?」

  這話一出,這個小營地頓時沸騰了。眾人莫名興奮起來,哄鬧著非要兩人這麼比一場。推卻不過,事實上也沒怎麼推卻,然後兩人的畫風立即改變,真的糾纏在一起,彼此臉紅脖子粗地摔起跤來。

  最終,據說有練過武的僱主,力勝一著,獲得了比賽的勝利。

  對於一個尋常的旅行隊來說,大概也就是這點新鮮事了,又跟隊行了兩天,在大道出現三條較大的岔道的時候,精壯漢子與僱主及眾人告別,離開了這個同行了幾天的隊伍。

  又兩天後,傍晚將黑,道旁一處密林中。

  上午時還是好好的天,一度陽光普照,到了中午時,天上的云朵就多了起來,但都是白色的,不過到了黃昏時,一朵朵云絮由白變烏,沒有多久,幾乎是天才剛剛擦黑,淅淅瀝瀝的小雨就落了下來,然後漸至嘩嘩啦啦。

  重林掩映中,不知是何人搭了一個小小的帳篷,帳篷中還生了一堆篝火,在此際天地間大雨一片滂沱的情況下,顯得分外安寧與溫馨。

  沒有怎麼拖飾的腳步聲由遠向近而來。

  離帳篷約摸還有個二十來米遠的時候,帳篷中一聲低喝沉聲傳來:「誰?」

  腳步聲止息,然後雨中一個聲音道:「過路的,單身一人,三級武者,從三合城向大澤城東北,雨下得有點急,想借尊駕的帳篷略躲一下。」

  氣氛有點沉凝,整整數息,帳篷巾才傳出聲音采:「過來吧。」

  「多謝!」

  片刻後,一精壯漢子走進帳篷,而帳篷中,卻是一位老者與一位大約十四五歲的少女。見面之後,雙方都互有打量,而在看著少女的時候,精壯漢子神情微怔。

  「貴屬眼睛似是有所不便?」默默地坐在離篝火稍遠的地方烤了會火之後,精壯漢子開口說道。

  「嗯。」老者朝精壯漢子這邊淡淡瞥了一眼,過了會兒,雖是應了一聲,不過神情態度頗為冷淡,顯是不想多說。

  若是識趣的,大抵就會就此住口,乖乖待著避雨就是,雨過閃人。

  不過精壯漢子顯然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太識趣,而是又接著道:「我聽說在大葉帝國有一間很有名的草藥店,老人家或許可以帶貴屬去看一看,說不定 」

  精壯漢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老者不悅打斷:「知道了!」

  這次精壯漢子終於知道閉嘴了,接下來,小小的帳篷中,一片靜默,兩主一客,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大約一個多魔法時吧,外面的雨漸漸停了下來,也就在這時,精壯漢子緩緩起身,對著老者拱了拱手道:「謝謝老人家了,雨停了,我也該繼續趕路了。」

  「好走,不送。」老者冷淡說道。

  腳步聲漸漸遠去。

  數十息後,那個一直顯得很安靜的少女說話了:「阿爺,剛才那人,很奇怪。」

  「怎麼,丫頭,有什麼不對麼?」聽得少女這麼一說,老者神情陡然變得有點緊張起來。

  「不是,阿爺,不是你想的那樣。」少女清澈卻無神的眼睛呆呆看著外面,「阿爺,剛才那人,我看不見。」

  一個似乎是瞎子的女孩說著這話,挺奇怪的,不過聽了這話,老者卻是神色一變:「怎麼會呢?丫頭,莫非你是看錯了?又或者,他的光很大,很暗,所以你沒有分辨出來?」

  不過還沒待女孩說話,老者便自否定:「那也不對啊!」

  那少女這時道:「阿爺,你知道的,我不會看錯的。」

  「丫頭,你確定?」轉過臉龐來鄭重看著少女,老者幾乎一字一頓地說道。

  「阿爺,我確定。」少女的語氣還是那麼清淡。

  但是老者此時,心裡卻是翻起了滔天巨浪,怔了怔之後,猛然地,老者道:「丫頭,收拾收拾,我們走,去大葉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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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八章 道成之日

  秦嶺,天下之大阻也。

  前世華夏,司馬遷在《史記》中用這句話來形容隔斷著國內南北的那座山脈。

  自炎黃城出發,一路取道北上,今日,方天登上了一座類似于前世秦嶺的山脈。這山脈同樣源出于卡拉多山脈,然後在毛里球斯國的境內從南往北約三分之一處,橫亙東西,形成一個巨大的高地壟斷。

  立足山脈最高處,眺望南北。

  向南,炎黃城已杳不可見。

  向北,一水從此山遙貫而下,一路匯聚諸流,在浩蕩坦曠的大平原上,如同一條翻滾的巨龍,通向帝都的方向。

  在這個視角,大地真若棋盤,而被這個巨大棋盤上縱橫交錯的山水線條所分隔局限著的各大小城池,亦真若棋子。數千、數萬乃至數十萬的所謂“眾生”,就圍繞著這一個個棋子,演繹著其終生。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路。

  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方天心中有感,用這一世不會有第二個人聽懂的語言,輕輕誦讀著這首前世元時張養浩的潼關懷古。不過此時,方天有所感懷的不是興亡,亦非故土,而是“人之生於天地之間”。

  與此同時,前世看過的一部叫做《超時空接觸》的影片也自然而然從意識深處泛起。

  影片的開端是女主角從小在父親的薰陶下,對無線電通訊產生了興趣,不時地通過收音機與來自其它各地的無線電愛好者作簡單的接觸和對話。

  這種交流在後世網路遍及的時代看來。簡單粗陋到可笑,不過通過某些東西擴展視野然後觸及遙遠的本質。兩者卻並無差別,甚至於前者因為是首次通過無形的信號連接遙遠,應是更能讓當時的人有所觸動。

  而至于出生於網路時代的人,大概對網路的神奇早就見怪不怪了吧,因為見怪不怪,大抵也就不覺得其神奇,或許也就缺少了類似於從蒙昧一步踏入文明、從黑暗一步踏入光明、從局促一步踏入浩瀚的站在歷史關頭的那種深刻體驗和感受。

  這部影片給方天印象深刻的其實不是故事,而僅僅只是片中的一句話。

  那是小女孩問父親:“dad,你認為其它星球上有人嗎?”而其父親的回答是:“我不知道,寶貝。但我會說,若是只有我們,就太浪費這麼大的地方了。”

  僅只一個銀河系,就約莫有著兩千億顆的恆星。

  這是方天來的那個時代的認識,若再過一千年,人類望向宇宙的視野再次擴大,那麼真切看到的很可能就不再是兩千億顆恆星,而是兩千億個銀河系,然後再過一千年、一千年、一千年……

  但其實完全不需要望那麼遠,認識那麼深刻。

  單只憑著人類的眼睛。望向日月星辰,就知道天地浩大,而人身渺小;單只憑著歷史與記載以及自身體驗,就知道歲月悠悠。而人生短暫。

  在這個基礎上,望得越遠,認識得越深刻。便越是令人迷茫甚至於絕望。——在這漫漫時空中,“我”算什麼?

  彈指生。彈指滅,不過剎那而已。毫無意義。

  十歲時不知不覺,二十歲時風華正茂,三十歲時意氣風發,四十歲時躊躇滿志,最多,最多也就到四十歲了,五十歲便已是孔子所說的“知天命”之年,到了那時,不管你心里怎麼想,身體都會告訴你,差不多了,準備休息吧……

  感時空之浩瀚,覺己身之渺小,這是一個永遠的命題。

  再幼稚的人,再成熟的人,再浮華的人,再踏實的人,都不可避免地在某時某刻會想到這個問題,是的,不可避免,因為這是生命本能。不過想多想少,想了之后又怎麼樣,就是另一回事了。

  《金剛經》中說,“一切聖賢,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

  用在這里,也可以解釋為,一切聖賢,皆看到了一樣的東西,然後有著不一樣的人生選擇。

  先是看到,然後做出選擇。

  看不到的,難以為聖,模糊了選擇或做不出選擇的,不能稱賢。

  以華夏先秦諸子三家而論,莊子的選擇是“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與其迷失,乾脆就不要走出去,固形保真就是最好,一切追逐不過虛無,一切到頭不過是空。

  某種意義上說,莊子其實就是另一個釋迦,二者有著相當程度上的相似性。

  而在孔子那里,是另一種風景。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

  之外,存而不論。不論天地有多浩瀚都無意義,牢牢地把握此生此身,來擁抱一些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何謂“民之義”?簡單說來,不過就是衣、食、住、行。

  所以才有了“食、色,性也。”

  只這一論,便將被越來越多的人所驚嘆。

  無它,真理的發現,不論出現於何時,不論以何種言語寫就,有朝一日,終會被所有人所欣賞,所傳唱。日月當空,浮雲可蔽一時,可蔽二時、三時,終不可蔽千古。

  而在老子那里:“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為天下母,故及天、及地、及人,及一切萬物。哪怕是一顆小草,也是大道的影射,哪怕是一片雪花,也蘊著大道的玄機。

  這是多麼自信而又闊達的認識!

  人為物之靈,故及地、及天、及道。依據著“法”(認識與行為),可以與地相連,與天相連,與道相連!

  這又是多麼高的抬舉與自傲!

  如果說莊子是在山之泉,汨汨流淌,孔子是出山之溪,周行天下,那麼到了老子這里,就是萬流歸宗而為大海。大海之所以為大海不是因為其浩瀚,而是因為其不拒細流。

  哪怕是一滴細雨,也是珍貴。

  所以沒有什麼浩瀚,浩瀚是無數個渺小的集合,沒有什麼偉大,偉大是無數個卑微的凝聚,沒有什麼聖賢,聖賢是無數個平凡的昇華。

  方天但覺心中快意,只想仰天哈哈大笑兩聲。

  因著一時感慨,藉著前世的資糧與此世長久以來的漫漫前行跋涉,他的人生之道於此時終於徹底凝就,再無絲毫點滴的不明確、不徹底、不究竟。以前初步提擬出來的“炎、黃”二字,也於此時徹底落地生根。

  道明路現。

  道既明矣,則路為現矣。

  而此道此路,起於炎黃,終於炎黃。

  炎者,升騰,上升,我向道中行。黃者,承載,擔負,道自我手出。眾生為我師,我亦當為眾生之師。天地為我法,我亦當為天地之法!

  一念及此,變化驟生。

  前次晉升后,一直被他壓抑或者說控制著的氣息,再也收斂不住,直接如狂風暴雨般,從身中向外而出,向著四面八方漫延擴展開,一里、十里、百里、千里、萬里……

  直至遍天及地。

  這一刻,漫天雲霞飛卷,照於大地的陽光,被一片片飛卷的雲霞不停地折射出七彩虹光,在大地的任何一個角落抬頭看去,天空都于此時變成了璀璨,如同神話世界。

  這一刻,遍地元素振蕩,從剛入門的魔法學徒,到法師、師、以及更上,人人都在同一時間感受到了遍及整個大陸的浩瀚振蕩,恍如一時之間,掉落到了元素的海洋之中。

  這一刻,天地俱寂。

  這一刻,萬籟無聲。

  而于此俱寂與無聲之中,只有一種莫可明說莫可明狀的東西,人人可感,人人可察,貫天徹地,遍體及心。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

  這一日,南北西及中央諸大陸,幾乎所有的人都抬頭望天,震撼莫名,無數猜測,無盡懷想。

  這一日,於凡人而言,如神祇現世。

  這一日,於修者而言,是大威降臨。

  此情此狀,正可謂,大道成時難自藏,遍及南北與中央。此域眾生皆為感,仰頭所見是輝煌。

  時毛里球斯帝國歷二三八一年二月。

  方天正式登位神域。

  是此間萬載以來的第一位神域登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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