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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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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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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5 01:03:05
第一三八五章 兩難選擇

日本東京,首相官邸。

近衛文磨正在後院觀看妻妾們插花。插花是一種高雅藝術,權貴們閒得無聊、養得白白胖胖的貴婦人,總是醉心於花道、茶道,擺弄繁瑣的和服和發餐,以此來表達對籠養式的家庭生活的順從,還有對自己夫君的尊敬。

一個侍衛官悄悄走進後院院門,恭敬稟報:「首相大人,軍部打來緊急電話,昨夜上海再次發生嚴重事件。」

「嚴重事件?自北支那七月事變以來,那一回不說發生嚴重事件?現在家底兒都快被軍隊那些敗家子給折騰光了!」

近衛文磨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好了,我知道了,告訴他們,現在我的心情難得輕鬆些,叫他們不要來打擾我。」

侍從鞠躬退下,近衛文磨繼續與自己的女人玩樂,但是上海可能傳來的壞消息,就像是烏雲一樣遮住了近衛文磨心中的陽光,很快變得心情不佳,興味索然。於是,近衛文磨陰沉著臉,離開官邸,前往皇宮去召集內閣會議。

皇宮,東御苑御花園。

倭皇裕仁正在樹林裡呼吸新鮮空氣,皇后良子穿著繁瑣的日本和服,濃妝艷抹緊隨其後。早上地上沾滿露水,鵝卵石鋪就的路面踩上去很滑,裕仁仰面跌了一交,深度近視眼鏡跌落草叢,臉上的表情既憤怒又狼狽。

一個宮廷侍從連忙扶起裕仁,並小心地伏身請示:「陛下,近臣們正在樞密院議事廳恭候聖駕,請陛下諭示何時靚見?」

裕仁十分不快,擰起眉頭:「何必去議事廳?最近總聽到壞消息,一個叫安毅的人總是給帝國不斷帶來麻煩......叫他們進來吧,朕就在這裡接見他們。」

侍從們面面相覷,在樹林裡接見大臣是不合朝廷禮儀的,更何況裕仁此刻臉上身上還有許多泥土。

「巴嘎!你們聾了嗎?」裕仁一對金魚眼似乎要鼓出眼眶,怒氣沖沖地道:「遵旨吧!」

「嗨!」

隨著侍從前去通知大臣,皇后和女眷彎著腰退下,樹林裡張起了太陽傘,地上鋪上氈子,裕仁坐在靠椅上,接見心腹朝臣。

很快,內閣五相和參謀總長閒院宮載仁、軍令部長伏見宮博恭王來到樹林,誠惶誠恐匍匐後被賜平身。

裕仁的金魚眼從一眾心腹大臣臉上瞟過,最後落到了貧苦武士家庭出身的陸軍大臣杉山元臉上。

「杉山愛卿,你來說說看吧,又有什麼糟糕的消息了?」

裕仁捏著鶴音說道。相對來說,裕仁喜歡軍人多一些,喜歡他們的忠誠、威武和勇猛,更喜歡草根階層出身的將領那種感恩戴德和誠惶誠恐的目光。因為草根將軍所擁有的區別於他們卑微出身的一切地位、軍銜、特權、高高在上和榮華富貴,無不源於自己的恩賜,對皇權的崇拜遠甚於豪門貴族。

「陛下,昨日帝國軍隊陸軍師團在華北再次蒙受可恥的失敗,杉山愧對陛下信任,特來請罪!」杉山元再次伏下身體。

「這事我已經知道了!」

裕仁擺了擺手:「勝敗乃兵家常事,杉山愛卿不必如此,平身吧!」

杉山元感激的目光,讓裕仁再次享受到高高在上的快樂,目光又落到貧苦人家出身的海相米內光政身上:

「米內卿家,你又帶來什麼壞消息啊?」

米內光政一臉的尷尬,鞠躬道:「陛下,昨夜第三艦隊遭遇離奇的艦船失竊事件,名取號、由良號巡洋艦及村雨、夕立、春雨、五月雨號驅逐艦被支那海軍挾持,逃往長江上游。

「長谷將軍震怒之下派出戰艦追擊,卻遭受支那海軍伏擊,北上號巡洋艦和葵、萩號驅逐艦沉沒。另外,豬木號炮艦發生意外,連續炮擊英法租界,為消除帝國外交方面所承受的壓力,長谷將軍命令船員棄船後果斷予以擊沉。如今帝國海軍第三艦隊遭受重創,艦隊二十八艘戰艦隻剩下十八艘,長谷將軍特向天皇陛下請罪。」

裕仁臉色一變,憤怒地站起來,大聲咆哮:「為什麼會出現這樣嚴重的紕漏?長谷川清辜負朕之期望,可恨可惱,責成......」

「咳咳——」

伏見宮博恭王軍令部長微微咳嗽一聲,裕仁立即醒悟過來,知道此時第三艦隊困守於黃浦江中,還得靠長谷川清來支撐局面,於是改口道:「讓長谷將軍待罪立功吧,若是再疏忽大意,朕定嚴懲不貸!」

米內光政匍匐在地請罪:「米內辜負陛下期望,請陛下治罪!」

裕仁看到首相近衛文磨臉上那鄙視的目光,心中一動,坐回靠椅後伸出右手,柔聲寬慰:「米內卿家一心為國,何罪之有?平身吧!」

米內光政感激涕零地坐直身體。

近衛文磨見裕仁遲遲不叫自己,終於忍不住了:「陛下,事實正如石原莞爾將軍所言,南下進攻支那是一個巨大的錯誤。現在陸軍海軍都頻遭失敗,國家人力財力物力均損耗嚴重,是到我們結束戰爭、修正錯誤的時候了。

「若是這個時候我們拋出和平的橄欖枝,相信支那政府定會欣喜若狂,至不濟也能保持支那事變發生前帝國所擁有的權益。帝國勵精圖治,待征服蘇俄遠東地區和西伯利亞,將日本海真正變為帝國的內海,擁有了深厚的戰爭潛力後再南下,必可事半功倍。」

裕仁心中一陣膩歪,這不是變相地承認戰敗嗎?自明治維新來,什麼時候有過對外求和的天皇?

「近衛卿家不必多言,朕心已決。陸軍部和海軍部不是聯合制定了一個南支那作戰計劃嗎?現在該到實施的時候了!」裕仁堅決地說道。

近衛文磨並不怕裕仁發怒,平民自然害怕天皇,但貴族出身,親眼看著裕仁長大,一向把裕仁視為親弟弟的近衛文磨豈是一般人可比?他依舊堅持道:

「陛下,根據可靠情報,蘇俄正在背地裡同德、意勾結,試圖對東歐的捷克、波蘭等國動手。內閣討論後認為,歐戰己不可避免,到那時,若是德意與蘇俄翻臉成仇,我們可以趁勢與德意東西夾擊,拿下蘇俄的遠東和西伯利亞地區;若是德意與蘇俄一起與英法動手,那麼我們也可以進攻東南亞等國家,取得英國在亞洲龐大的殖民地。此乃帝國崛起之機,請勿自誤啊!」

裕仁全然不理會近衛文磨的苦苦哀求,逕直向閒院宮載仁參謀總長問道:

「如今帝國之最大對手安家軍所部,已全部聚集於支那長江以南地區,參謀部征服支那的方案可以實施了嗎?」

閒院宮載仁參謀總長鞠躬致禮:「是的,陛下,計劃非常完美。不過眼下滿洲赤禍連連,如不盡快剿滅,恐威脅帝國的糧食和能源供應。因此,參謀部的意見是先平定滿洲叛亂,再執行南支那作戰計劃。」

裕仁點了點頭,望向軍令部長伏見宮博恭王:「海軍的事情一定要抓緊,要持續向支那軍隊施加壓力,現在長江航道既然不通,那為什麼不嘗試從杭州灣一線向支那軍隊發起猛攻?帝國獲得大量英美等國援助,船廠正在全速開工,旬月來帝國海軍的損耗,很快就會補充齊全。諸位愛卿,支那攻略乃是關係帝國生存之國策,請鄭重對待!」

「嗨!」

所有人都恭敬應承。

看到裕仁心意已決,就算心裡有不同意見,近衛文磨也不得不放棄自己的觀點,再次圍繞中國戰事不斷籌措資金、資源,以填補軍方那個無底洞。

......

炮聲隆隆,硝煙四起。

利用昨夜安家軍特種大隊四處出擊給日軍指揮系統和兵員調撥等方面出現的短暫混亂,第九集團軍於清晨八點開始,向日租界發起猛烈進攻。

剛開始戰鬥極為順利,孫元良第八十八師西路軍,一口氣拿下了四川北路,在吳淞路與日軍進行激烈的街道爭奪戰;八十八師北路軍,攻破亂葬墳和八字橋一線,攻向日軍控制的天通庵火車站。

天通庵火車站位置極為重要,一旦八十八師拿下該處,就將直面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大樓。日軍在天通庵火車站布下重兵防守,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

宋希濂第三十六師,負責攻擊的是凌志大學和愛國女校一線。由於昨夜日軍頻繁遭受安家軍特種大隊襲擊,駐守該地的防守兵力大為削弱,三十六師一口氣攻下拿下該處,攻向虹口公園。

虹口公園也是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大樓的重要屏障,一旦失守後果不堪設想,日軍特別陸戰隊司令長官大川內傳七少將,不得不再次派出手裡的預備隊,支撐搖搖欲墜的防線。

此後,虹鎮、引翔港鎮陸續被中國軍隊九十八師、八十七師擊破,大川內傳七寄予厚望的滬江大學,也由於其指揮系統被安家軍特戰大隊整個端掉,駐守該地的日軍進退失據,防線很快就被八十七師拿下,兵鋒直指日軍重兵駐守的公大紗廠。

眼見著局勢急速惡化,大川內傳七少將迅速向二十二旅團求救。

日本陸軍第十一師團二十二旅團長黑巖義勝少將,不敢怠慢,立即在東西兩線各增派了一個聯隊的兵力,同時將手裡的戰車隊和迫擊炮部隊全部派了出去,以加強防守火力。

由於日軍生力軍的加入,第九集團軍各部攻勢被嚴重遏制,戰局再次轉入沉悶的拉鋸戰狀態。

從南翔寺出來,安毅看了看表,已經臨近中午,乾脆決定不回古猗園開會了,到前線去看一看具體戰況。

為了掩人耳目,安毅脫掉上將戎裝,換了身普通的灰布軍裝,驅車進入閘北華界,來到硝煙瀰漫的上海市區。為了避免成為日軍艦炮的活靶子,車隊停在了八十八師位於閘北的野戰醫院,然後一行人跟在進攻部隊後面,遠遠地觀察整個戰場情況。

沈鳳道和林耀東不敢怠慢,緊緊地跟在安毅的身邊,十餘名侍衛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小心翼翼地戒備著。

過了鐵路,前面槍炮聲越發刺耳,安毅看了看四周,帶著人進入一棟被燒得焦黑一片的大樓,來到四樓過道上一個被炸開一米多寬高的窟窿前,伏下身子,湊到洞口,拿起望遠鏡細細觀察。

沈鳳道和林耀東一左一右,也拿出望遠鏡,遠遠地觀望戰場的態勢。侍衛們散佈四周,控制各個方向,預防突發事件發生。

望遠鏡裡,前面大約一千餘米處的地方,大約一個連的士兵正貓著腰,沿著街道兩旁的店舖,或跳躍,或匍匐,或隱蔽突進。

儘管昨夜損失了十餘艘戰艦,但日本海軍士氣竟然未受多大影響,依舊在不遺餘力地支持著前線。似乎是憋著一口氣要出,日軍戰艦一口氣向閘北傾瀉了上千發炮彈,許多居民住宅和街道房屋,燃起熊熊大火,濃煙滾滾,遮天蔽日,在中國官兵勸導下依舊還未轉移的市民,死傷纍纍。

突然,一陣槍聲大作,安毅從望遠鏡裡看見至少有一個班的中國士兵,被來自馬路對面一幢兩層樓房裡的敵人槍彈打倒,其餘官兵一陣對射,又丟掉了十餘個弟兄的性命,不得不退回到先前佔據的樓房裡,與日軍展開激烈對射。

安毅痛苦地搖了搖頭,八十八師官兵對付這種巷戰太吃力了,如果換成安家軍來,絕對不可能吃這樣的暗虧。

從望遠鏡裡,安毅清楚地看到一個穿灰軍裝的士兵,被子彈擊中時那種拚命掙扎著不肯倒下的充滿恐懼和痛苦的痙攣表情。但是,這只是一瞬間在腦子裡出現的印象,一排更加猛烈的尖嘯的機槍子彈,彷彿一隻猙獰的死亡之手,將這個士兵的年輕面孔和曾經生機勃勃的血肉之軀,打得離開地面,血肉橫飛,直到撕成碎片為止。

安毅回過頭,詢問一旁的沈鳳道:「老沈,你猜猜那幢樓房裡有多少鬼子? 」

「看火力配置,應該是一個小隊! 」

沈鳳道放下望遠鏡,說道:「從火力強度分析,那棟大樓裡應該只有一挺輕機槍,其餘的都是三八式步槍,不過由於對方士兵槍法很準,所以造成火力極為強大的視覺誤差!」

安毅點了點頭,「不知道前面指揮進攻的八十八師基層指揮員,怎麼打這一仗?希望他能給出一份不算差的答卷。」說罷,繼續拿著望遠鏡仔細觀察。

只見中國軍隊在幾挺輕重機槍掩護下,沿著街道兩側的牆根,匍匐前進,但是,日軍槍法賊准,子彈彷彿全都長了眼睛,槍響倒人,中國軍隊只好又丟下十多具屍體退了回去。

安毅歎了口氣:「日軍的素質還是遠強於我們的中央軍啊......槍打得很準,硬攻是肯定不行的,必須得想辦法,這種情況下,若是槍法不過關,最好能用戰防炮直射,當然若是有我們的火箭筒就更容易了!要是實在不行,索性用大炮炸垮它!」

沈鳳道一臉的痛苦:「司令,我估計這個命令很難下達,鬼子所在的這棟樓房裡,還有許多居民,剛才我看到一個小女孩通過二樓的窗口向外看......」

安毅愣了一下,連忙舉起望遠鏡,只見那棟樓二樓一間被槍彈打壞的窗戶裡,果然看到隱隱約約的人頭在晃動,其中赫然有個梳著小辮子的小女孩。

安毅頓時沉默了。

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雖然說戰火已經燃燒了幾天,但是總是有那麼些故土難離的老百姓,捨不得離開自己的家園,以為忍忍戰火就過去了。在上海這種人口密集的城市打仗,遭殃的都是老百姓啊!

但是,安毅觀察了下局勢,如果不果斷打掉日軍在那棟樓裡的火力點,不僅進攻會受阻,傷亡增加,而且還有可能被敵人反擊包抄。

打與不打,是個兩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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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六章 可怕至斯

戴笠臉色有些發白,頭重腳輕地從憩廬走了出來。此刻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滿腦子裡都在迴響剛才蔣介石憤怒的呵斥和警告,以至於不小心撞到了越野車的車門上,痛得撫額直叫喚。

蔣介石震怒的原因,是顧祝同、張治中、陳誠聯名向他發來電報,說政府中隱藏有日本人的奸細,現在上海中國軍隊的一舉一動,日本軍隊均能事先獲悉,不管是防守還是艦炮的炮擊地點,很具有針對性,往往我方部隊剛剛集結,日軍的炮彈就像長了眼睛似的,如同暴雨一般落下,帶來極大的傷亡,導致進攻處處受阻。

「娘希匹!日本人都把眼線安排到我身邊來了,不清除日本奸細,抗戰能有希望取勝嗎?我限你一個月內查清洩密案,凡是有權限知道前線部隊具體調動的人,都屬於清查的對象。娘希匹!我要讓全國民眾都看看這些漢奸賣國賊的下場!」蔣介石唾液橫飛,衝著戴笠憤怒地咆哮。

「可是,有權限知道我軍作戰計劃的人,大多是中執委、中政會、最高國防會議和部長以上級別的將領,難道他們也要接受調查?」戴笠待蔣介石怒火稍歇,才輕聲請示。

蔣介石愣了一下,再次看了看手裡的電文,回到辦公桌後的座椅坐下,鄭重告誡:「雨農啊,我告訴你,擾戰是關係全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無論是誰,不管他的官位有多高,只要他敢洩密,一律屬於打擊對象!」

蔣介石的目光很深遠,面容很冷酷,戴笠心中不由升起一絲寒意。

「好了,具體的我就不多說了,你要是做不了,我就派別人來幹,趙瑞的第四廳、徐祖貽的第二廳,應該都可以很好地完成我給予的任務!

「雨農啊,知道為什麼我會獨獨選中你嗎?第四廳是軍級單位,趙瑞是中將,第二廳是師級單位,徐祖貽是少將,而你的特務處是團級單位,你只是個上校。這樣的待遇差別,你難道不覺得有些問題嗎?好好幹吧,我看好你!」

戴笠渾身冷汗,事情已經很明顯了,蔣介石對於情報部門中第四廳一支獨大,有些不滿意了,而自己一向謹小慎微,甘心充當一個小人物,遊走於各方勢力之間,默默地替蔣介石解決困難,並沒有得到蔣介石的完全認同,他需要的是平衡,需要的是相互制衡,現在特務處的低調,並不符合蔣介石的口味,於是具體領導特務處的自己,便成為放在火上烤的對象。無論自己對蔣介石和宋美齡如何忠心耿耿,但是如果不能以傑出的工作效率替蔣介石解決間題,也將很快失去寵信。

戴笠心中非常清楚,蔣介石的用人之道,一是忠誠,二就是有能力。

站在車門前,戴笠微微歎了口氣,接下來即將開展的調查,是一項極為棘手的工作,因為有權力知道軍隊詳細調動的,大都是黨國元老和實力軍閥,若是一個不好,替罪羊只能由自己來承擔。

「我能和第四廳比嗎?他們依托小毅龐大的經濟和軍事網絡,有著充裕的資金保證,觸手遍及全國各地。而我們特務處呢,就靠著那點兒財政撥款,幹什麼都緊緊巴巴的,若不是我和小毅親如兄弟,經常得他接濟,特務處還沒現在的規模和效率呢!」

坐在安毅送的大豹子越野車上,戴笠靠在靠背上,憤憤不平地想著,目光投向窗外街道上擁擠的宣傳抗日的人群,看著青年學子和市民高呼抗日口號,捐錢捐物,不由咬了咬牙:「拼了,就算沒有條件也要製造條件,老子就不信逮不出藏在政府和軍隊裡的內奸來,我要讓校長看看,我戴笠不是無能之輩!」

返回雞鵝巷五十三號的特務處駐地,戴笠立即命令將安毅支援的十餘部監測電台派到南京各地,監聽無線電信號,同時派駐專人進駐電話局,監聽所有電話,同時,遍佈京、滬地區的特工組織和打入日本機構內部的中國間諜,也都接到了找出隱藏在中國政府和軍隊內的日本奸細的緊急命令。

特務處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運轉起來。

......

上海西北方向的南翔鎮古猗園,第三戰區前敵指揮部。

當安毅趕赴前線,查看前方具體戰況的時候,馮玉祥正在指揮手下收拾行李,準備返回後方。這個時候,到前線視察戰情歸來的郭沫若來訪。上月二十五日,蔣介石結束對郭沫若長達十年的通緝,郭沫若立即從日本啟程回國,乘坐「日本皇后」號回到上海,很快擔任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廳長一職。

郭沫若看到穿著一身粗布軍裝的馮玉祥,讚歎道:「馮將軍真乃大元帥氣度啊!臨大戰而不亂,胸中自有雄兵百萬,說看當今世界,只有一個人能夠與將軍您相比,他就是德國著名的保羅.馮.興登堡元帥。」

「哪裡哪裡,先生過獎了。」

馮玉祥被搔到癢處,滿心歡喜,臉上卻謙虛說道:「我倒更願意同另一個東方人相比,他就是日俄戰爭中著名的日本陸軍元帥乃木希典。乃木上前線從不過問戰事,每天騎自行車和打獵,別人問他為什麼這樣休閒? 乃木回答說,我的任務一是鍛煉身體,二是等著麾下將領傳來好消息就行了。」

郭沫若笑道:「現在我每天也有兩個任務,一是吃飯,二是寫文章,揭露日本的侵略者的嘴臉。」

馮玉祥看到手下差不多要收拾完了,站起來道:「我每天都要做兩件事,先生知道是什麼嗎?」

郭沫若有些迷惑地搖了搖頭。

「一是騎自行車和打獵,待日本人來殺死我,二是用我的禿筆作幾首罵日本人的歪詩來。」馮玉祥說到這兒,感歎地道:「不過,現在安家軍統帥安毅已到南翔,他的百戰雄兵正在源源不斷向上海開來,估計第一條沒法實現囉!」

郭沫若臉色一肅,鄭重其事地問道:「我在日本時,經常從報刊雜誌上看到安毅的名字,他每次出現,都代表著日軍出現重大傷亡,難道一個黃埔四期的後進小子,真有這麼厲害?」

「自古英雄出少年,至少在打日本人上面,我馮玉祥自認比不了他!先生,何不和我一起回蘇州,坐聽前線好消息傳來?」馮玉祥做了個「請」的手勢。

郭沫若略微遲疑,點頭允諾:「好吧,反正是用筆桿子,全國何處不可抗日?我就陪大帥去蘇州!」

......

相對於馮玉祥和郭沫若的輕鬆,此刻安毅的心情卻是無比的沉重。

安毅有些不明白,江南兵工廠明明可以量產三七戰防炮了,而且戰前自己又特意調撥了四百門三七戰防炮給軍工署,為什麼前面那支部隊,依舊在用75mm的榴彈炮對日軍的據點進行轟擊?若是用三七戰防炮的話,絕對不會造成眼前這種局面。

原來,就在剛才,進攻受挫的中國軍隊炮擊開始。

「轟——」

儘管炮兵努力瞄準日軍的火力點進行炮擊,但第一發炮彈還是偏離了目標,沒有擊中日軍所在的樓房,卻把附近一幢三層居民樓炸塌了一大半。當許多倖存的婦孺老人從燃燒的大樓廢墟死裡逃生鑽出來,好像失掉巢穴的小動物一般驚慌失措不辨方向地滿街亂跑時,日軍的機槍步槍一齊響了起來。

「嘟嘟嘟——」

日軍佈置在樓房裡的工事裡,不斷地向外噴吐著火舌,日軍歪把子機槍射出的子彈,好像潑水一樣凶狠地追逐著一切暴露目標。那些沒有軍事常識的暈頭轉向的平民被毒蛇般的「絲絲」尖叫的金屬彈丸追逐著,好像割麥子一樣紛紛栽倒在地。婦女和兒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慘叫,震蕩著孤獨的空氣和空蕩蕩的街道,不一會兒便歸於沉寂。

安毅痛苦地捂著臉,中央軍炮兵的素質差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不過想想也是,炮彈的造價那麼貴,怎麼可能隨意讓炮兵用來練習射術?節省帶來的惡果之一就是在戰場上,炮彈沒有炸到敵人,卻落到了自己人的頭上。

隨後,接連幾發炮彈轟出去,終於算是擊中了目標,把日軍所在的那棟二層樓房炸塌了。負責該地進攻的八十八師官兵發出一聲勝利的歡呼,乘勝追擊, 炸毀日軍一輛九五式輕型坦克,迫近了前方的天通庵火車站和日本海軍陸戰隊大樓。

安毅從望遠鏡裡,看到中國軍隊把日軍的屍體和大樓裡同時遭受炮擊遇難的中國民眾的屍體一一抬到了下面的街道上,那幢房子裡果然只有十多具日軍屍體,他們卻使中國軍隊多付出三倍以上的傷亡代價。更為可悲的是,同時抬出的中國民眾屍體,多達三十餘具,真是一次慘痛的進攻歷程。

看到中國軍隊繼續向前發起進攻,指揮這部分人馬的,估計是一個團的指揮部,迅速進駐了剛才還是日軍據點的半垮塌狀大樓,藉著殘垣斷壁的間隙,繼續指揮作戰。

這時安毅想站起來,到更近的地方去觀察戰場的情況,卻被沈鳳道一把抓住:「司令,不能再前進了,現在就連走到這裡都已經夠冒險的了。日軍的艦炮射程高達二十公里,誰也不知道附近有沒有日軍安排的眼線,若是其召喚艦炮或者重炮轟擊,我們連個躲避的地方都沒有,還是在這裡看吧。」

安毅想了想,再看看小九和周圍侍衛毫不妥協的目光,無奈地又湊到大窟窿前,舉起了手裡的望遠鏡。

就這麼一會兒,前面的戰局又發生了驚人的改變。

日軍突然調集炮兵,對被中國軍隊新佔領的幾棟大樓進行飽和炮擊,齊射的炮火彷彿落冰雹一樣,劈頭蓋臉地砸向剛剛被中國軍隊確定為指揮部的大樓。

猛烈的氣浪濺起漫天的磚石,巨大的煙塵籠罩了遠近幾棟樓房。待到日軍炮火攻擊終於停止,空氣中可怕的震顫漸漸平息下來,安毅心中一陣戰慄,只見原先那個地方的三四棟樓房已不復存在, 代之以一堆堆冒著黑煙的斷壁殘垣和墳場般隆起的焦礫廢墟。

剛剛還生龍活虎的數百條生命,就在這一輪炮擊中灰飛煙滅。

戰爭,可怕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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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6 00:52:43
第一三八七章 走向死亡的衝鋒

「怎麼會這樣?」安毅痛苦不堪地捂著臉,喃喃問道。

「唉——」

沈鳳道歎了口氣,搖搖頭:「很明顯,我們在進攻的時候,由於顧及老百姓的安全,所以不敢放手施為,而日本人則不同,他們一切以消耗我軍有生力量為主,所以只要發現哪裡防線出現漏洞,立即劈頭蓋臉就是一陣炮火,先把窟窿堵住再說。看,日本人上來了,不僅有坦克助戰,還有運輸車隊。」

不用沈鳳道提醒,安毅已經從望遠鏡裡,看到由四十餘輛日軍軍車組成的車隊,快速進入廢墟邊緣,停下後近百名日軍工兵,迅速從車上扛下沙袋,利用樓房坍塌後產生的間隙,迅速構築防禦工事。

同時,日軍的十輛九五式輕型坦克,頂在工兵前面,小心翼翼地戒備著。

待工兵施工完畢,剛剛開拔到位的五十餘名日軍迅速鑽入由樓房殘垣斷壁和沙包相互配合構築成的掩體,繼續固守。

隨後,日軍的坦克和工兵車隊便迅速撤離這一街區,整個施工過程,加起來不到十分鐘,但是陣地構築極為合理,火力點設置也很巧妙,看來日本人早就對出現的各種問題,有了應對方案。

「這個仗,不好打啊!」

安毅首次感到問題棘手。日軍的頑強遠遠地超出了他的預料,與這樣的對手作戰,一方不徹底趴下,絕對不會輕易罷休。

林耀東也滿是感觸:「看來,就算是我軍發起進攻,也只有在徹底壓制日軍炮火的基礎上,才能投入重兵,否則就是給日軍增加戰績。日本軍隊常駐於此,對每一條街道,每一棟樓房,估計都有相對應的序號,鬼子的炮兵就算瞇著眼睛發射,也能命中。反之,我軍炮兵對前線狀況根本是一抹黑,不能及時地增援步兵進攻,比如剛才那十分鐘,若是我們的炮兵能及時發現日軍的動向,予以炮火覆蓋,那日軍就會一下子填進去坦克、軍車、五十多名步兵和一百多工兵,這樣多來上幾次,日軍保管受不了。」

安毅點了點頭:「是啊,估計現在整條戰線都在發生類似的事情,現在我倒想看看,我的恩師文白將軍會如何應對這種艱難的境況。」

......

身為第九集團軍司令,承擔著攻陷日本租界區的重任,張治中是及時調整了進攻方案,不過卻是安毅不希望看到的應對。

眼見前線進攻受阻,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若是不能在天黑之前撕破日軍的防守,鞏固佔領陣地,那麼隨著夜幕降臨,對整個地區無比熟悉的日軍,極有可能展開瘋狂的反撲。日軍在浦東有三個師團,若是利用夜色,突然向租界區投入重兵,那麼整條支離破碎的戰線,就有可能被日軍分割包圍,投入前線的數萬將士,將面臨慘痛的境地。

中央軍在淞滬戰場投入了一個裝甲團,這個團是安毅老長官徐庭瑤一手創立的裝甲兵旅下轄之第一團,由杜聿明擔任少將團長。

今年一月,自感不能在軍備上落後於安家軍太多,於是,在蔣介石力主下,軍委會、軍政部正式委託徐庭瑤,將交輜學校戰車營和交通兵第二團所屬裝甲汽車隊合編,倣傚安家軍正在編整的裝甲師和坦克師,在南京正式組建中央裝甲兵旅,下轄兩個裝甲團。

第一團團長,蔣介石、徐庭瑤皆矚目杜聿明,第二團則由徐庭瑤親自兼任。

裝甲旅所裝備的戰車,大多按照方山訓練場實地考察檢驗後的結論購買,輪式裝甲車從德國、美國購進,履帶式坦克則從英國和德國購進。隨後,軍委重金聘請德國坦克專家,充當裝甲部隊教官,兵員則從軍校選送。

八十八師前敵指揮部。

「......你們的進攻路線,就是從這裡,喏,我師西路軍和北路軍的結合部,這是日軍的火力點,這裡是日軍的炮兵陣地......到這裡,大約有一千米左右的距離,你們裝甲部隊一定要打開一條缺口,掩護步兵佔領天通庵車站,把我師的整條戰線連接在一起。」八十八師師長孫元良對配屬到手下的坦克連連長說道。

「你們要記住,一定要堅決消滅敵人之火力點, 還有炮兵陣地。」參謀長張柏亭在一旁仔細叮囑。

毫無疑問,八十八師官兵對坦克部隊參戰報有極大的期望,在這個時期的國民黨將士心目中,只要花費重金從國外購買的坦克一出場,日軍防線定會土崩瓦解,舉手投降。可是,這根本就是缺乏常識的表現。配備給八十八師這個裝甲連,裝備的是德國i型坦克,裝甲極薄,縫隙和接合處有許多開口,使得這種型號的坦克不僅不能抵禦平射炮彈,甚至無法承受步兵集束手榴彈的打擊。

雖然依照中方的意見,在原有兩挺機槍的基礎上,添加了五十毫米反坦克炮主炮,火力強大,但如果不注意保護,一樣會有極大的危險。

「啊!?從這兒,往......這兒是嗎?哦,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遷回一下?充分利用日軍炮兵的死角發起進攻?」

坦克連長對進攻路線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對正面攻擊日軍炮兵陣地的方案提出自己的異議:

「現在是在城市進行巷戰,地形極為複雜,坦克只能與步兵保持同步距離,平行推進,交叉掩護,才能發揮其最大的效力。尤其是在這個位置,大家請看,敵人配置有交叉火力,如果我方坦克過於突進,必然招致側翼火力打擊。我們連隊的每一輛坦克,每一個坦克手,都來之不易,必須得注意保護才行。」

孫元良對於裝甲兵不肯勇往直前感到非常意外,坦克不是有裝甲鋼板保護嗎?不是有機槍大炮開路麼?不是有履帶威風凜凜軋軋作響嗎?為什麼還要堅持同步兵一起,慢吞吞地前進呢?若是坦克不能打衝鋒,難道說戰士們脆弱的身體,比起坦克還要堅固嗎?坦克部隊的優越性表現在何處呢?

八十八師師長孫元良越想越氣憤,顯而易見,恐怕不是坦克出了問題,而是這位坦克連長的意志出了大問題。

孫元良正待說服坦克連長,解釋關於出奇不意和速戰速決的重要性,這時候指揮部門外響起一陣沉重的馬靴聲,第九集團軍總司令張治中岀現在了八十八師指揮所狹小的地下室裡。

全體立正,稍息,各級指揮官上前匯報戰況。

張治中沒有說話,而是緊繃著臉,不停地走來走去,沉重的馬靴聲就好像無形的鞭子,不停地抽打著將士們緊張的神經。原來,張治中對前方的戰鬥不放心,下達完坦克進入戰場助戰的命令後,又親自趕到前線來督戰。

這個時候,張治中早已將安毅的請求置之腦後,完全按照自己的部署,準備給日軍以致命一擊。

「不錯,不錯!你們的精神狀態很好,能夠在大戰之前視死如歸,我黃埔軍人就應該如此。」

張治中露出一絲疲憊的笑意,隨後,他再次厲嚴地環視部下,作戰前指示:「 我還要補充一下你們的作戰方案,由坦克強攻正面,步兵突擊日軍防線兩翼,要不惜一切代價,哪怕部隊打光了,也要奮勇地衝上前去......只要拿下天通庵火車站,趁勢奪取日軍之海軍陸戰隊司令部,那麼淞滬之敵就將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之中。我希望各級指揮官,身先士卒,政治部官員要開展思想土作,我就在這個指揮所裡,看著你們把火紅的軍旗,插到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大樓頂上......」

「可是——」

坦克連長欲言又止。

張治中微微皺了皺眉頭,問清楚坦克連長的顧慮後,瞪大眼睛,破口大罵:「混蛋!孬種!你給我沖,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你也得給我奮勇地突進去,把日軍的防線攪得稀巴爛!」

坦克連長臉色蒼白,結結巴巴地申辯著:「報告司令官......不是我們怕死,而是我們的坦克裝甲非常薄,日軍的炮火又太猛,若是步兵一時跟不上,失去了掩護,我們犧牲了不打緊,這些坦克損失了就太可惜了,這些坦克可都是中央一分錢一分錢積攢買來的!」

一個對坦克作戰稍微有些常識的作戰參謀,悄悄提醒張治中,要是坦克徒勞無功地報銷了,不好向蔣介石和徐庭瑤做交待。

「交待?要是拿不下日軍陣地,我第九集團軍數萬將士被日軍分割包圍,誰向我交待?向閻羅王嗎?」

張治中越發地憤怒,咆哮著吼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關鍵時候不用,留在後方當擺設嚇唬人啊?」

說到這裡,張治中轉向一臉倔強的坦克連長,不由分說地下達命令:「來人,給杜聿明去電話,讓他把所有戰車全部投入戰鬥,若是畏敵如虎,軍法從事!」

......

一場安毅預料外的戰鬥開始了。

坦克連長悲壯地登上了i型坦克,在不明真相的步兵的歡呼聲中,向他的隊伍也就是十五輛軋軋作響的坦克一揮手,硬著頭皮發出了衝鋒陷陣的戰鬥命令。

德國人製造的汽油發動機,立刻大聲轟鳴起來,坦克炮塔不停地轉動,五十毫米加農炮炮口和兩挺7.92mm口徑的mg13機槍,一齊對準了日軍的陣地。

坦克手們完全按照德國教官的教導,把坦克開成「品」字隊形,視死如歸地冒著日軍的炮火,發起決死衝鋒。

閘北華界街道兩旁的上海居民,受到感染,紛紛從街道兩旁的窗戶裡探出頭來,喝彩觀戰,還有許多青年男女,不顧流彈橫飛的危險,走上街頭,大聲高呼抗日口號,捐贈毛巾食品,慰問自己的子弟兵。

一百年多年了,中國人受夠了歐美列強和東洋鬼子的侵略,吃夠了武器裝備落後的苦頭,現在看到中國人也有了自己的飛機和坦克,有了和列強之一的日本一決高低的現代化武器,他們沒有理由不興奮,沒有理由不大漲志氣。

人群受到鼓舞,樂觀和一廂情願的情緒如同傳染病菌一般,迅速地傳播開來,因此坦克一發動,機槍一響,人群就歡呼雀躍,還有人把帽子高高地拋到半空中,彷彿已經取得了巨大的勝利一般。

兩個營的步兵,跟在坦克後面,浩浩蕩蕩地向日軍嚴陣以待的陣地發起衝鋒。

八十八師官兵,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許多人揚眉吐氣,連腰也不肯彎一下,好像只要有威武雄壯的坦克在前面開路,日軍就只能投降這一選擇一般。

戰術意識上的落後,導致了認識上的極大偏差,不管是從軍隊高級指揮員還是普通的士兵,眼睜睜地把自己最精銳的力量投入到無謂的消耗中去,世間悲劇,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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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八章 一夜無眠

黃浦江上,炮聲陣陣,安家軍空軍第二大隊,正在對江面上的日軍戰艦展開狂轟濫炸。但是,高空轟炸機無法對戰艦進行精確轟炸,低空飛行的話,又太過危險,日軍在租界區和黃浦江兩岸佈置了大量的高射炮和高射機槍,再加上巡洋艦自身裝備的高炮,密集的彈雨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彈幕,已經導致一架敘府產容克新型雙發轟炸機和兩架仿製於德國ju87斯圖卡轟炸機的「禿鷲i型俯衝轟炸機」凌空爆炸。

激烈的海空大戰從早上一直廝殺到現在,在接連遭受損失之後,這一回日本海軍第三艦隊人品大爆發,在密集的彈雨轟炸下,竟然只損失了一艘炮艦和一艘驅逐艦,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奇跡,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日軍的艦炮依舊威脅著發起進攻的中國軍隊。

安毅從望遠鏡裡,看到張治中岀動了坦克部隊,不由得臉色大變。但他沒有通過侍衛攜帶的電台勸阻張治中,一則是不知道能否聯繫上,二是張治中是一個執拗的人,既然他已經做出了決定,就不是作為學生的自己能夠阻止的了。

安毅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這群英勇的將士平安無恙。

真是擔心什麼來什麼,日軍陣地上的槍炮響了。

日軍佈置在天通庵火車站的防線,隔著一條開闊的馬路,圍牆外面有大片的空地。中國軍隊的坦克一出現,日軍各種輕重武器就開始猛烈射擊。日軍步兵操縱的三八式步槍,彈無虛發,不斷地變換射擊目標,輕重機槍「噠噠噠」地掃射著,一座座戰壕、一棟棟樓房、一個個地下室的窗口和由沙袋堆砌成的工事射擊孔裡,到處都在噴射火舌。飛蝗般的子彈,編織成一張張殘酷而又嚴密的火力網,把死亡的魔爪從四面八方伸向進攻的隊伍。

幾乎是眨眼間,閘北華界一帶洶湧如潮的歡呼聲便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子彈肆慮的呼嘯聲和受傷者痛苦的呻吟,僥倖未受傷的八十八師官兵,在密集的彈雨下,只能趴在地下,或者躲到街道兩側的門廊裡,「辟里啪啦」地開火還擊。

當一名戰士,面對著的滾燙子彈,全都好像長了眼睛,鑽入身邊夥伴的胸膛裡,腦門上,濺起恐怖的血花,看到平日的好友仰面躺下,怒目圓睜逝去,感受著一粒粒子彈從身邊飛過,打在堅硬的花崗石牆壁上,濺起一串串火星,又或者鑽進乾的泥土裡,騰起一團團嗆人的煙霧,還能鼓起勇氣,繼續挺起並不結實的血肉之軀,去同日軍的子彈較量嗎?

尤其讓人難以忍受的是,當第一批八十八師士兵被日軍交叉火力打得血肉模糊橫七豎八時,日軍在黃浦江上的戰艦,再次加入到攻擊序列,艦炮根本就不需要瞄準,只需按照腦子裡的坐標代號進行炮擊,一發發大口徑炮彈呼嘯而至,空氣中到處回蕩著炮彈爆炸的巨大震響,閻羅王派出的牛頭馬面,在一團團令人恐懼的火光和煙霧中,聞聲起舞,不斷地勾走戰士們的生命。

於是,進攻的隊伍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混亂,官兵們四處躲避和退卻。

由於八十八此前從未受過步坦協同作戰訓練,壓根兒就不知道怎樣利用坦克跟進和互相掩護,也缺少步坦協同的基本常識,所以沒過多久,除了坦克車還在一往無前地「軋軋」前進外,前後左右己經沒有一個能夠掩護坦克前進的身影。

安毅看得心如刀割,步兵和坦克脫節,步兵為了躲避不必要的犧牲,不得不匍匐地上或者躲藏在牆角,而坦克部隊卻孤軍深入,隆隆地向日軍的陣地猛撲過去,隨時都有可能遭受日軍的沉痛打擊,這是何等悲壯的一幕畫面?

就在安毅用望遠鏡揪心地看著的時候,一發拖著尖銳哨音的大口徑戰防炮炮彈飛了過來,直接擊中一輛正在行進中的i型坦克,「轟」地一團火焰騰起,坦克立刻被掀掉了大半個炮塔,那層並不堅固的裝甲,瞬間就被直射的加農炮彈,撕升了一個大洞,油箱處燃起了熊熊大火。

緊接著,成群的加農炮炮彈呼嘯而至,在i型坦克周圍,形成了一張恐怖的火力網,坦克隊形頓時被打亂,有幾輛坦克試圖退回去,卻被炮彈擊中燃燒。無奈之下,餘下的坦克一邊英勇還擊,一邊全速衝過馬路空地,逼近日軍陣地,以避開炮火的攻擊。

這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糾纏戰術,立刻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日軍的炮擊頓時減緩, 中國軍隊的坦克群暫時逃脫了打擊。

安毅微微鬆了口氣,不過還未等他為坦克指揮員的機智喝彩,日軍陣地上同時跳起好幾組全副武裝的爆破手,他們手握爆破筒,身上捆滿了炸藥,或者利用牆根拐角,或者借助破損工事的掩護,甸伏跳躍,機警靈活地向中國坦克運動。

這無疑是個驚心動魄和危機四伏的時刻,因為坦克車有著觀察和射擊死角,按照步坦協同原則,此刻只有護翼一側的步兵火力,才能有效地消滅日軍的爆破手。但是,此時八十八師的步兵,全都被炮火遠遠地阻隔在遠方馬路的盡頭,他們只能趴在地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戰友陷入重圍,看著日軍的爆破手好像在做漂亮的演習動作,接二連三地向坦克車發起進攻,一次又一次撲向車壁上塗著青天白日徽的坦克,無能為力。

於是,在這種令人絕望窒息的緊張氛圍裡,一陣陣響亮而又尖銳的爆破聲傳來,濃重的煙霧,就好像魔術師正在進行大型魔術表演一樣,騰空而起,中國坦克部隊無法逃脫的滅頂之災終於降臨了。

一輛i型坦克剛剛「嘩啦」地癱瘓在地,另一輛隨即又壯烈地起火燃燒,當最後一輛坦克冒著熊熊大火,衝進日軍的防線時,迎面卻挨了一發平射的加農炮炮彈,終於死不瞑目地側翻在了日軍的壕溝裡。

那輛坦克車的駕駛員,企圖掙扎逃出被擊毀的車廂,剛剛推開頂蓋衝出來,立刻被一排密集的機槍子彈打得渾身都是窟窿,癱軟著倒掛在了炮塔上,就好像一截燒焦了的木頭。

安毅看得兩眼噙滿了淚花,眼睜睜地看著中國軍隊倚為自豪的坦克部隊全軍覆沒,卻無能為力,這種痛苦誰人能夠理解?

安毅不知道的是,在全線發起的進攻中,還有兩個坦克連隊遭到了同樣的厄運。在這短短的一個多小時裡,中國軍隊損失了五十八輛坦克。

八十八師指揮部裡,張治中通過望遠鏡,親眼目睹了整個戰鬥過程,這個時候,他才想起安毅的警告,想到那名坦克連長的擔心,不由椎胸頓足,無比懊惱,可是,世間從無後悔藥可吃,一切都已經晚了。

一場戰鬥下來,天快黑了,安毅心情無比沉重,站起來連身上的灰塵都沒有拍,轉身便下樓去了,侍衛們連忙起身跟上。

走在安毅身邊,沈鳳道和林耀東臉色極為難看,這個時候,他們突然擔心,若是安家軍面對這樣的局面,該怎麼辦?

......

安毅的離開,沒有帶起一絲波瀾,因為此時整個戰場已經戰成了一團漿糊。

夜幕降臨的一瞬間,蘇州河北岸福新麵粉廠的裝卸小碼頭上,一艘小火輪,滿載著水雷和炸藥,快速接近日本海軍第三艦隊停靠在匯山碼頭上正在調轉炮口,向中國軍隊猛烈炮擊的「出雲」號重巡洋艦。

可惜,由於過於緊張,爆破手全然忘記了出發前八十八師參謀長張柏亭和262旅參謀主任謝晉元的一再囑咐,小火輪在距離「出雲」號七百餘米處便開始施放(原本應該是三百米),結果只在匯山碼頭上掀起排山倒海轟響,「出雲」號重巡洋艦在巨大的震蕩中顛簸了一陣,安然無恙。雖然匯山碼頭和碼頭上的設備被炸毀近半,但只要「出雲」號無事,對日軍來說就是一個偉大的勝利,小火輪上的三名爆破手,在日軍密集的彈雨中,英勇犧牲。

匯山碼頭的大火,足足燃燒了兩個多小時才宣告熄滅。

與此同時,為了牽制日軍的兵力,使其無法對整條戰線的突出部位進行反包抄,圍而殲之,第九集團軍各師,均組織了突擊隊,對日軍的縱深防線展開高烈度的打擊。

其中八十七師的突擊隊由兩個步兵營、一個工兵爆破隊、一個三七戰防炮連和一個通訊班組成,由521團團長陳頤鼎帶隊,帶上兩天的乾糧,向日軍防線發起猛烈進攻。三七戰防炮和工兵爆破大隊大發神威,炸藥和炮火接連摧毀了日軍防線上十餘個明暗地堡,日軍的機槍全啞了,龜縮在堅固防禦工事裡的日軍,嚇得頭也不敢伸一下。

突擊隊自北向南,橫掃千軍,一口氣攻擊到了黃浦江邊。

至黎明前夕,突擊隊員吃完乾糧,又開始對新目標發起進攻,卻發現三七戰防炮和炸藥包,均轟不動日軍由鋼筋水泥澆築的堅固地點。特別是公大紗廠,數輪攻擊下來均未奏效,反而帶來三十餘人的傷亡,於是陳頤鼎立即向師部發回了這一情報,並迅速組織隊伍撤退。

配屬給宋希濂三十六師、裝備有拋射炮的中央化學總隊,在對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的連夜突襲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拋射炮是法國人李文斯發明的,它沒有炮架,只有一個圓形底座,發射時一大半炮身埋進工事,炮與炮用電線連接,計算好目標方位,電鈕一開,12門炮可同時發射。

二百六十八人的隊伍在隊長李忍濤的帶領下,迅速前出至三十六師前沿陣地,虹口公園北面一棟有圍牆的花園洋房成為了發射陣地。經過偵察,確定好射擊諸元,化學總隊立即構築工事,安置炮位。

準備完畢,接到宋希濂下達的配合兄弟部隊攻擊的命令後,拋射炮開始點火,初次發射中,火龍般的炮彈沒有命中目標。修正了距離方位,再按電鈕,轟隆隆的炮聲中,黃磷燃燒彈和爆炸彈,在空中飛越了三百多米,準確無誤地穿入了日本海軍陸戰隊的第四層牆壁。

隊長李忍濤從觀測鏡中看到,日軍陣地上一片紅光,濃煙翻滾,當即大聲地高喊:「好!再放!再放!」

連續三次齊放,三十六枚拋射彈全部傾瀉在日軍司令部內。

乘著日軍火力被壓制的時候,中國軍隊發起了勇敢的衝鋒,雖然由於日軍二十二旅團援兵的凌厲反擊,最後無功而返,卻有效地牽制了日軍的兵力,使得頭一天爭奪下來的防線得到了鞏固。

十七日夜,上海城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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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九章 新炮兵師出現

十八日晨七時,開了大半夜作戰會議、僅僅只休息了三個小時的安毅,在沈鳳道的陪同下,於鴛鴦湖邊打了一趟太極拳,出了一身大汗,感覺整個人精神好了許多,這才回到梅花廳的作戰室。

這時,林耀東已經帶著侍衛,端來了包子稀飯,還有幾碟四川泡菜,招呼大家在八仙桌前坐下,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隨著昨日上午在全國軍隊中素有盛名的安家軍司令部伙食團入住古猗園,頓時成為了南翔鎮上各軍各師將校們趨之如騖的地方,現在天剛亮不久,作為伙食團所在的微音閣,已經人滿為患。

若不是有著江南集團充裕的物資保證,估計安毅這會兒已經叫苦不迭了。

下著泡菜,啃著包子,安毅吃得正香,劉卿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桌子上用大盆子裝著的包子,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抓起一個塞進嘴裡,狼吞虎嚥嚼完,拍了拍肚子,無比愜意地砸了咂嘴,感歎道:

「還是咱們部隊炊事班的廚師手藝好,這個包子麵筋鬥,餡兒地道,光聞著都比外面的香,吃到嘴裡更不得了!舒服啊!」

「那自然!」

方展鵬理所當然地道:「咱們的火頭軍可都是接受過川菜大師專業培訓的,比起那些抓壯丁分配到炊事班不情不願自己摸索著怎麼做飯菜的人要強多了。現在我們安家軍各個部隊的廚師,都統一到飯店輪訓過,做出飯菜的味道自然有所不同。」

安毅這時已經吃完,放下筷子,抬起頭問道:「劉卿,看你不緊不慢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

「還是司令瞭解我!」

劉卿笑著說:「太倉軍用機場經過工兵一師機械化施工部隊連夜搶修,到現在已經可以起降大型運輸機,目前部分跑道已經開始進行水凝土的澆築,要不了幾天,一個高標準的機場就可以出現。昨晚開會時你要求的火箭筒將會在這兩日,通過運輸機,先運送2000具過來,已經訓練了快半年的專業火箭筒手也將同時送到。

「另外,我們敘府兵工廠生產的足夠裝備一個炮兵師的150mm重加農炮已經在敘府裝船,預計將在十天內運抵上海。展到來電,咱們是不是在集團軍下面建立一支專業的炮兵部隊?」

「是得建了!」

安毅肯定地點了點頭:「這種最新型的加農炮,其實從年初就已經定型生產,但考慮到裝備這種巨炮,對後勤的要求實在太大,不說別的,就說炮彈吧,一枚就重達五十一公斤,川江流域通行的兩千噸的貨輪,一條船只能裝載5000餘枚炮彈,要是在華北作戰,僅僅那漫長的補給線就足以把我們給拖垮,所以遲遲不敢列裝部隊。同時,我還擔心引起委員長和軍中一干將領的覬覦,所以事情就這樣擱下了。

「昨日到戰場實地考察,我才發現情況的惡劣程度遠遠超過想像,日軍把整個租界區建設成為了一個堅固的堡壘,每一條街道的爭奪,都是由鮮活的生命堆砌而成。若是這個時候再敝帚自珍,也太說不過去了。所以我才決定,在集團軍編制內,建立一支專業的炮兵部隊。為了區別於集團軍以及軍師級部隊編制的炮兵,同時為了保密需要,這支部隊將命名為第二炮兵部隊,新編成一個師,負責上海地區的防禦,在要塞炮沒有到位之前,臨時充當要塞炮使用。」

「第二炮兵?」參謀長楊飛有些驚訝:「為什麼取這個名字?難道這種150mm的重加農炮有什麼特別嗎?」

劉卿癟癟嘴:「老楊,虧你還在第四廳幹那麼久,怎麼連自己的家底都不清楚?我們研製的這種重加農炮,由敘府兵工廠的軍工專家命名為東風i型重加農炮,它的實際口徑為151mm,身管長徑比52,最大射程為27.5公里,彈丸重量51公斤。根據我們和德國軍工專家上千次試射後證明,由於採用了美國和德國最先進的炮管鑄造技術,在當今世界各國的6吋口徑炮中,我們的實力是最強的,連法國施耐德m1935式與美國m-59長腳湯姆兩款遠射155mm口徑加農炮都比不上,比起獨立96式150mm重加農炮實力也要稍勝一籌。

「早在立項之初,由於我們的萬噸水壓機還沒有研製成功,大口徑要塞炮的製造始終是一個棘手的難題,武器專家考慮到這種重加農炮可能會臨時充當要塞炮的問題,於是便採取了野戰部署與海岸部署相結合的獨特設計方式。該炮備有環射底盤,將東風i型150mm重加農安置其上後,便具備了360度環射的能力,全炮加上環射底盤總重25噸,在6吋口徑的地炮中算是最重的了,但考慮到要兼顧海岸炮職能等因素,且除去環射底盤後能夠整炮牽引,算得上至今為止我軍威力最為巨大的武器。

「關鍵是擁有這種巨炮後,浦東地區的日軍便可置於我軍加農炮炮彈的直接覆蓋之下,再也不用擔心沒有對付日軍鋼鐵堡壘的撒手鑭了!」

楊飛聽了也是眉飛色舞:「好啊,我原先以為這又是仿造德國的玩意兒,和去年生產的短身管的150mm榴彈炮差不多,根本就沒有細看,原來威力這麼大,這下小鬼子有苦頭吃了!」

「沒那麼玄乎,這玩意兒日本人也有,現在浦東那個日本攻城重炮兵第五旅團就裝備有150mm的重加農炮,此外,日軍三個師團,每個師團都配屬有一個重炮旅,裝備有上百門150mm榴彈炮,比起咱們中央軍三個獨立炮兵旅可闊綽多了。我們的獨立炮兵旅,擁有三個重炮團,每個團有德國卜福斯75mm山炮、野炮各24門,敘府產150mm重型榴彈炮6門,高射炮9門,中正一式步槍128支,衝鋒鎗24支,手槍64支。炮兵旅還下轄重迫擊炮團一個,擁有三七戰防炮28門,一二迫擊炮10門,八一迫擊炮15門,六迫擊炮20門,中正一式步槍64支,中正三式半自動步槍12支,衝鋒鎗12支,手槍32支。另外,還配屬有一個高射機槍營,擁有高射機槍三十挺,衝鋒鎗15支,手槍15支。再加上汽車團、偵察營、旅部等機構,全旅人數4100人,比起日本的重炮旅可差多了。」

說到這兒,安毅站起來,抹了抹嘴,接著道:「武器精良只是決定戰爭勝負的一個方面,操縱武器的人,才是最主要的因素!就像昨天我在日租界看到的那隊衝鋒的坦克一樣,原本坦克是很好的殺敵利器,只要妥善保護,定能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結果卻在錯誤的指揮下,變成了日軍的活靶子,教訓深刻啊!所以,我們指揮員無論什麼時候,都要保持頭腦冷靜,多聽聽專業人士的意見,否則再好的東西,也只會成為對手的戰利品!」

作戰室裡,方鵬翔、徐泊謙、李煜甫等一干司令部要員以及被正式任命為安毅的機要秘書的沈子凌、機要參謀的成世明等人,臉上均露出深思的神情。安毅的前任機要秘書魏長捷,調任滇南警備司令部特務團,擔任特戰大隊中隊長,再上一任秘書趙伯翰,已經由思茅緊急趕赴大同,出任重新整編後的第十七軍上校作戰處長。

「司令,葉小姐在鎮口被警衛官兵攔住,她要你親自去接她!」在電訊室執勤的侍衛組長李桃匆匆來報。

「青姐!?她身體好了嗎?」

安毅剛好來到地圖前,觀看參謀人員已經重新標注過的上海日租界敵我雙方態勢圖,聞言驚喜地轉過頭,大聲問道。

李桃連忙道:「不是葉小姐,她說她叫葉子欣,身邊還有其他人......」

安毅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但他很快調整情緒,吩咐大家各司其職,把手頭的工作做好,不管自己這個戰區參謀長何時才開始履行職責,但應對當前上海戰事、具有針對性的預案,必須提前拿出來。

臨出古猗園的時候,恰好碰到安晉帶著人向司令部送作戰沙盤,安毅心裡一動,叫住安晉:「小晉,陪我到鎮口走一趟。」

「好啊!」安晉高興地應了一聲,向身邊的將士交代幾句,連忙來到安毅身邊。

這時,特戰司令部參謀長梁子晏剛好走進院門,看到安毅,興奮地上前敬禮:「司令早!」

看到曬得黝黑渾身的肌肉隆起綻放出無窮力量的梁子晏,想起以前一起共事的日子,安毅高興地說:

「子晏,這些年來你的表現我一直在關注,很好,不愧是我親手帶出來的人,沒給我丟臉,到哪兒都能發光發熱!尤其是這次你和小晉搗鼓出的這個作戰計劃,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我想小日本的海軍這回算是傷筋動骨了。」

梁子晏激動之色溢於言表:「司令,我隨時提醒自己,我是你身邊的人,決不能丟了你的臉......」

「參謀長!?」

後面進來的幾名特種兵招呼梁子晏,他應了一聲,轉頭看到抬著沙盤的將士們全都停下腳步等著自己,古猗園的院門已被堵得嚴嚴實實,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司令,我先去了,回頭有空,我們再慢慢聊。」

安毅揮揮,反正這次要在上海待許久,有的是時間。」

待梁子晏帶著人走遠,安晉才好奇地問道:「哥,去鎮口有什麼事情嗎?」

安毅拍了他頭一下:「沒事就不能一起走走了?咱們哥兒倆好久沒待一起敘敘舊了,走,咱們邊走邊說!」

沈鳳道和林耀東墜在後面,笑瞇瞇地看著,沒有打攪兄弟倆敘話。

出了古猗園,街道兩旁來來往往都是國民黨官兵,由於實行軍管,除了鎮子裡的原住民,其餘人員嚴格控制進出,所以看起來戰地氣氛很濃。

順著通往鎮口的公路向前走,安毅轉頭問道:「小晉啊,轉眼間十年過去了,你現在都快二十七歲了,有心儀的對象沒有?」

安晉羞澀一笑:「哥,幹嘛問起這個?」

「哥是關心你!」

安毅手搭在安晉肩膀上:「爺爺已經過世快三年了,現在這個世界上,你只有我一個親人,我不給你張羅誰給你張羅?我擔心你小子悶頭葫蘆,有了喜歡的人卻不知道主動去追求,等到失去了才後悔!」

安晉臉色有些發白,頭情不自禁地低了下去。安毅看出一絲端倪:「怎麼,真有喜歡的對象了?」

安晉撓了撓頭,轉頭看到安毅鼓勵的神情,心防頓開:「哥,我是喜歡個女孩,但不知道她喜不喜歡我,在來上海之前,我還琢磨著怎麼向她表白呢......」

安毅樂呵呵地道:「好小子,終於開竅了,男人嘛,就應該主動一點,說,她是誰?哥給你做主!」

「她是文工團的!」

安晉臉紅得就像染色的紅布一樣,一張臉上滿是羞澀。如果此刻讓知道安晉赫赫威名的人看到,肯定會大吃一驚,這還是那個讓敵人聞風喪膽的軍中第一神槍嗎?

安毅微微一愣,心說小子不會喜歡上韓玉吧?若是那樣,事情倒棘手了。好在安晉及時揭開了謎底。

「她叫冷月,是文工團的舞蹈兵,三三年長城抗戰期間,她跟著部隊到華北慰問演出,期間還跟著野戰醫院的醫生護士上前線抬傷員,當時剛好我們特種大隊有個戰士身負重傷,冷月很堅強,抬著人一邊走還一邊不停地唱小曲兒安慰,當時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後來二十四軍撤軍,我們特種大隊的車廂緊挨著文工團,見面的時間又多了些,慢慢地我就喜歡上她了。」

「冷月?有意思,她和我乾女兒的名字一模一樣!不過小月今年才十七歲,肯定不是同一個人......」

安毅略一沉吟:「她有對象了嗎?」

「沒有!」

安晉搖搖頭,但隨即有些急切地道:「我想她應該知道我對她有意思,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咱們川南的婚姻法規定,女孩十八歲就可以嫁人了,今年她都要滿二十了,我擔心她家裡會給她施加壓力......」

安毅樂了,使勁地拍了拍安晉的肩膀:「弟,這件事哥給你做主了,回頭我就讓道叔到女方家裡提親,若是她爸媽不願意,老子就親自帶著人去搶,就算是千夫所指也不怕,誰叫你是哥最親的弟弟啊!」

安晉臉上滿是喜色:「不會的,對於咱們川南來說,哥你就是萬家生佛,你的意思,誰敢忤逆啊?有了哥你這句話,我就......」

安毅打斷了他的話:「小晉啊,以後這樣的事情別擱在心裡,什麼心裡話都要對哥說。你看,這一次要不是我主動問,就耽誤一樁好姻緣了!以後遇到什麼事情,也要第一時間向哥說,行嗎?」

「嗯!」

安晉點了點頭,頭斜斜地靠到了安毅的肩膀上,這一刻,他彷彿又變回了當初那個青澀的小獵手,心中充滿了對安毅的濃濃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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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〇章 敵動我動

南翔鎮口,葉子欣穿著一身紫色連衣長裙和一見同色毛呢翻領小褂,高挑輕盈的身材,在黑色的貼身飾品襯托下,顯得曲線優美,凹凸有致。長裙裙擺從髖骨下半尺處發散開,巧妙地烘托出臀、髖部和大腿之間美妙的線條。她身邊的於可馨,穿著這個時代流行的旗袍,長長的秀髮若流蘇一樣覆蓋肩頭,蓮藕一般的手臂上覆蓋著一條白色的絲巾,纖細的腰肢和隆起的豐臀,形成強烈的對比,白皙的肌膚從開叉至膝部的旗袍邊露出來,幾乎能耀花人的雙眼。

遠近路過的國民黨官兵,均貪婪地望上幾眼,但很快就在葉子欣凶悍的目光逼視下,自覺地轉過頭去。開玩笑,看看鎮口一溜排開的五輛黑色大豹子越野車,還有九個荷槍實彈、警惕的目光讓人望而止步的漂亮女尉官護翼左右,這樣的女人不是誰都能招惹的。

看到安毅遠遠地走了過來,葉子欣臉上浮現出一絲激動的神色。

彼此認識已經九年了,但是在這中間,卻連一次單獨相處都沒有,上一次見面,還是閩變前安毅受孔祥熙邀請至上海與宋子文會見。那一夜,自己心如鹿撞,在毅園的房間裡等了他一晚,到天明才昏昏睡去,誰知道等起床時,他已經回廬山去了,當時自己的心情,不知道有多傷心和痛苦。

「這次我一定要把握住機會!」

葉子欣暗暗對自己說完,笑顏如花地揚起小手招呼:「小毅哥......」

安毅快步上前,安晉就待跟上,沈鳳道一把抓住他,在他耳邊一陣低語。安晉剛開始還有些不解,但迅即就恍然大悟,暗笑自己差點兒做了電燈泡,於是遠遠地站在鎮口,與沈鳳道、林耀東兩位老師,交換武術心得。

安毅還未近身,一股香風襲來,葉子欣已經撲進了他的懷裡。感受著懷中佳人那熟透了的曼妙胴體,安毅不覺心跳加速,慌忙扶正葉子欣的肩膀,故作嚴肅地責備:「子欣,你怎麼還留在上海?不知道現在正打仗嗎?」

葉子欣嘟起了嘴:「小毅哥,你怎麼一見面就說人家?你忘記我現在的身份了?我可是特務處駐上海地區的負責人,實打實的中央軍委中校。若是我臨陣脫逃,可是要治罪的。」

「我的天吶!」

安毅拍了拍額頭,痛苦地呻吟出聲:「你還是那麼任性......上個月初我不是通過周大哥,叫你向上司打請調報告了嗎?以陳氏兄弟、戴雨農和我的良好關係,誰會為難你一個女孩子?現在好了,上海成為了戰區,想調離都沒辦法了!」

葉子欣鄭重地道:「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還記得我哥加入安家軍時,我說過的那些話嗎?保家衛國,人人有責,當初我對我媽是那麼說的,現在我還是要說,如果打起仗來只知道逃跑,那還是一個黨日本人嗎?我葉子欣可丟不起這個人!」

「可是,你是一個女孩子,而且還是一個極為漂亮的女孩子,難道不知道上海有多危險嗎!」安毅大聲吼道,引來周圍官兵一陣側目。

葉子欣心裡暗喜,臉上卻是一片嚴肅:「女孩子怎麼了?女孩子一樣可以為抗日做出貢獻。就在這段時間,我們特務處又先後破獲八起間諜案,逮捕日本間諜十二名,漢奸二十八人,現在這些人都在特務處受審,相信很快上海地區的日本特務機關就會被我連根拔除!」

「別胡鬧了!」

安毅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起葉子欣的手,走到一邊,低聲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日本人有多禽獸,上至八十歲的老太太,下至四五歲的小女孩,它們都不會放過。就說前晚小晉的特種部隊出擊吧,就先後在日軍的駐地和戰艦上,發現多達上百名倍受凌辱的女性。你說說看,我能眼睜睜看著你墜入這種危險的境地嗎?」

葉子欣低下頭,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隨即抬起頭來:「哥,既然你擔心我,那我就住到你身邊來吧,你這裡防守嚴密,我總不會有危險了吧?對了,哥,你住哪兒啊?」

「古猗園!」

安毅哭笑不得,但想到昏迷不醒的葉青,心中一軟,只好道:「好吧,反正那裡空的房屋多得是,回頭我就讓人給你辦理通行證,這兒距離上海市區也不遠,辦什麼事情都很方便......對了,你現在已經是中央軍委中校了,為什麼鎮口的憲兵不讓你們隨意進出南翔啊?」

「還不是張治中那個老糊塗!」

葉子欣憤憤不平地道:「他瞧不起我們特務處的人,說咱們除了給他添亂,不幹好事。他也不想想,沒有咱們的情報支持,他怎麼可能獲得日租界詳細到每一棟樓、每一個陣地、每一個暗堡的地圖?現在吃了日本特務的暗虧了,他又向委員長訴苦,搞得我們特務處興師動眾,發動一切力量查找隱藏在政府和軍隊內部的日本奸細。」

安毅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小聲責備:「你還是那麼不知道收斂......文白將軍可是我的恩師,你怎麼能那麼說他?沒錯,他對特務機構是沒有好感,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對情報工作就不重視......」

「好吧,好吧,你不讓我說我就不說了,我聽你的話。」葉子欣打斷安毅的話,笑瞇瞇地看著他,白皙纖細的手指向身後指了指:「你看看怎麼樣?」

「看什麼?」

安毅順著她手指指的方向看了看,有些莫名其妙。

「看我帶來的人啊!」

葉子欣得意地說:「戴笠那傢伙招收人的眼光可不差,最近幾期訓練班頗招了些美女,但全部讓我要到身邊來了,怎麼樣,養眼吧?」

安毅瞟了那九個女兵一眼,別說,長得還真是不錯,不由笑著搖了搖頭,伸出指頭彈了一下葉子欣的額頭:

「我原本以為你變得成熟穩重了,結果還是那麼頑皮。你越是這樣,我就越不放心,那麼多漂亮的女孩在身邊,日本人更要緊盯著你了。好了,就這樣決定了,我派人跟你的兵去市區搬家,你現在就跟我到鎮子裡去,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離開南翔,有什麼事情交給下面的人辦,若是實在辦不了,就交給第四廳上海站辦,現在第四廳上海站主任許一塵就在我那兒,你們好好溝通一下。」

葉子欣伸了伸舔的舌頭:「我就知道,小毅哥最心疼人家了。」

說到這裡,她快步跑到於可馨身邊,拉著於可馨的手,笑著對安毅說:「小毅哥,我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好姐妹,於可馨,於右任老爺子的侄孫女,跟了我半年多了,相信你也會喜歡她的。」

安毅微笑著向姿容絕麗的於可馨點了點頭:「于小姐,你好,我和子欣是好朋友,於老爺子又是我的長輩,希望以後你不要和我見外,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和我說,知道嗎?」

於可馨俏臉緋紅,向安毅點了點頭,低若蚊蚋地道:「小毅哥,我常聽子欣姐說起你......」

「嗚——」

南翔鎮東南方上海市區的方向,淒厲的防空警報聲突然響了起來。

安毅臉色一變,抬頭向東南方的天空望去,自保定空戰以來,中國空軍牢牢地掌握著中國領空的制空權,尤其在江浙地區,如今雲集了西南空軍兩個大隊,中央空軍兩個大隊的戰機,這長長的防空警報聲,意味著什麼呢?

「回指揮部!」

安毅交代安晉,派出專人,陪同葉子欣的部下到法租界毅園和華界的特務處辦公地點,把所有東西都搬到南翔鎮來,,左手拉著葉子欣,右手拽著於可馨,快步趕回古猗園。

進入風景優美雅致的庭院,安毅才鬆開手,交代小九幫二女找房子,反正園子裡館舍眾多,僅僅在梅花廳周邊,便有浮筠閣、柳帶軒等屋子空著,倒也不怕沒地方安置。

隨後,安毅叮囑了葉子欣幾句,便和沈鳳道一起來到作戰室。

剛走進門,空軍參謀長林飛中將快步迎上:「司令,一刻鐘前,我空軍佈置於杭州、南京、常熟等地的雷達站,突然發現東海東北海面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日軍戰機斑點,等到我方戰機出動,雷達上已經沒有敵機的蹤影。根據此情況分析,日軍必定在浦東一線秘密修築了軍用機場,現在戰機已經全部降落到浦東的機場。」

安毅皺眉問道:「我們的戰機天天在空中偵查,為什麼日軍悄悄修築機場,我們會沒有發現?」

林飛苦笑道:「我們空軍參謀部剛剛研究了一下,自上個月月初日軍驅逐浦東居民以來,浦東地區便處於全封閉狀態,誰也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日軍極有可能採取夜間施工,白日覆蓋上樹枝或者是偽裝篷布,蒙騙我們的空中偵察。

「現在還不清楚日軍的機場修在哪裡,不過一下子這麼多戰機入駐,再想隱蔽已經不可能了,我們的偵察機已經全部派了出去,開始對浦東地區進行覆蓋偵查。」

安毅沉思了一下:「如今日軍的戰機群突然進駐浦東地區,我們是不是也要相應地做一下調整?畢竟日軍的戰機距離上海市區比我們近,我方路程太遠,雖然有雷達可以監視日軍戰機的動靜,但它們完全可以利用其距離上的優勢,充分利用地面防空炮火進行主場作戰,打我們一個短頻快。」

林飛點點頭:「看來得把駐守滇南的空三團、空五團調到長三角來,我們新組建的空八團和空九團分別進駐思茅和車裡機場,和雲南空軍部隊一起,繼續承擔捍衛祖國西南天空的重任。」

安毅來到大幅淞滬大型地圖前,仔細觀看地圖,隨後徵詢林飛的意見:「為了避免被日軍一網打盡,我建議把這兩個團分拆開,分別佈置於松江、青浦、嘉定、太倉、昆山五地,你覺得如何?」

楊飛仔細看了一遍:「不錯,這樣安排,可以給各部充分反應的時間,即便某一部被日軍偷襲,也不會傷到根本。我們完全可以把松江、青浦、嘉定機場設為前敵機場,各部實行輪換制,輪流入駐前線機場,充分保證我們的將士有休息時間。」

「就按照這個方案實施吧!」

安毅終於下定決心,立即指示工兵部隊先派出勘測設計人員,進入以上五地實地考察,以最快速度拿出機場設計圖,然後由江南集團出面,購買以上五地的土地,隨後工兵一師、工兵二師進駐施工,爭取在一周內實現起降飛機,一個月內實現機場設施正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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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一章 是個陷阱

上午十點,關於日軍浦東機場的最新消息傳來:

經過偵察機中隊的詳細偵查,發現日軍在浦東祝橋鎮、合慶鎮、老港鎮各修建了一個機場。在此之前,日軍在這些地方,準備了大量草綠色的篷布,夜間施完工後,早上就用篷布把工地掩蓋起來,從天上看,與遠近的稻田顏色差不多,也就疏忽了。

現在發現問題後,情報部門迅速抽調了旬月來對浦東各地的偵查照片,終於發現了日軍偽裝的秘密,並且還有一個更為驚人的發現,日軍不僅悄悄構築機場,還修通了連接外高橋、川沙、老港等以前在地圖上並不知道的港口的道路。雖然這些路大多標準不高,但這些年來日軍顯然有意對磚石煤炭和礦渣進行了儲存,現在路上全部鋪上了厚厚一層,通行汽車和拉載大口徑重炮足夠了。日軍非常狡猾,在這些道路上全部鋪上了茅草,如果不是特別留意,根本無法發現日軍動的手腳。

與此同時,雷達捕捉到的日軍戰機的數量已經計算出來,雖然目前還不清楚日軍戰機的具體類型和型號,但基本上可以確定,日軍戰機是在朝鮮半島南部的濟州島中轉加油後,直飛上海的,日軍戰機數目為178架,如此龐大的機群,如何做到步調一致,也是一個巨大的謎團。

搞清楚日軍機場的方位後,安毅立即下達命令,派出戰機對日軍在浦東的機場進行試探性攻擊,確定日軍機場的防空炮火火力,戰機類型、型號和具體戰力,為下一步作戰計劃的制定,提供詳實的數據依據。

......

而在一個小時前,日本東京,日比谷公園會議中心。

自上月盧溝橋事變以來,日本政府第一次針對發生在中國的戰爭,舉行全國國民戰爭精神總動員大會。

「吾皇盛世兮,千秋萬代;砂礫成巖兮,遍生青苔;長治久安兮,國富民泰。」當日本國歌「君之代」的音樂奏響時,與會的上萬民眾面對日本的膏藥旗,齊聲高唱,氣勢恢宏而又壯觀。

這次大會,通過由東京、大阪和名古屋三家廣播電台合併而成的日本國家廣播電台,向全體日本國民播放,日本本土和殖民地的銀行、工廠、商店、百貨公司、大中小學校、幼兒園、運輸公司均停止正常運轉,各地農民被有序引導,進入體育館、公園、廣場等地,聽取內閣主要官員和將領的演講。

大會由內閣陸軍大臣杉山元大將主持,不得不改變立場與倭皇保持一致的首相近衛文磨,也親臨會場,在會議中發表了題為「將大東亞聖戰進行到底」的演說。

今天,日本全國共七十四個民間團體和全國性協會代表,包括帝國在鄉軍人會、日本造船工人協會、煤礦工人保障會、電車工友協會、銀行職工協會、日本農友協會、日本學生聯誼會、日本婦女後援會以及日本佛教協會、神道教協會、僧侶協會等全部出席,代表了日本全國各階級各行業,工、農、商、學、兵包括熱血沸騰的少年兒童,將全部受到動員鼓動,自覺自願地、主動地、自由地、不可遏制地投入到侵略和侵犯另一個一衣帶水的鄰邦——中國人民的所謂「聖戰」 中去。

面對著話筒,近衛文磨揮動著雙手,慷慨激昂地演說著。

「......支那政府藐視我大日本帝國,反日排日,殺害我同胞,屠殺我僑民,在華北挑起事端,給我平叛之帝國軍隊造成十餘萬傷亡,用飛機飛臨我國土,轟炸我民眾,百般侮辱,武力恐嚇,隨後又在上海向我海軍陸戰隊開槍開炮,造成多少骨肉分離家庭破碎的慘劇,其惡行已到肆無忌憚和令人髮指的地步。

「這段時間所發生的這一切,我政府一直懷著慈悲之心,不忍擴大事態,在友邦的溝通下,竭力與支那政府修好,可是,支那政府不知悔改,反而調集重兵,陰謀陷害,先後導致我海軍航空母艦、巡洋艦和驅逐艦被其擊沉或者捋掠,尤為嚴重的是,其政府不僅公然派出軍隊與政府對抗,還在日常生活和娛樂中侮辱我萬世不變的天皇陛下的神聖光輝......請看,這是支那軍隊中盛行的一種撲克牌,我天皇陛下被其刻意醜化至此,我帝國國民豈能容忍?」

一副副安家軍發行的撲克,在會場民眾手中傳遞,很快憤怒的聲討之聲,以排山倒海之勢爆發出來,這個時候,日本國民的民族感情和自尊心,受到了來自海峽對面那片大陸上的可恥敵人的嚴重傷害,一個個義憤填膺,怒不可遏。

在日本國民看來,不論在日本列島以外任何地方發生了針對日本的戰爭,那都是對全體帝國人民利益的嚴重侵犯和挑戰,尤其是對天皇的侮辱,更是無法容忍的暴行!

「懲罰暴戾的支那軍隊和南京政府,向粗魯野蠻的支那人討還血債,帝國軍隊是不可戰勝的,大日本帝國天皇的光輝,必將照耀太陽下的所有土地!」

「至高無上萬民景仰的天皇陛下、皇后陛下萬歲!」

「決不妥協,誓將大東亞聖戰進行到底!」

「堅決支持讓天皇陛下成為東亞共主!」

一聲聲狂妄的叫囂,通過無線廣播,傳遍了日本列島和其殖民地的山山水水,傳進那些分佈在日本城市和鄉村的體育館、公園、廣場等地,傳進了千千萬萬個普通家庭。人們含著激動的淚水,心潮澎湃地聆聽著來自首都東京,也就是來自神聖的天皇陛下居住的地方傳來的聲音。

原本因為西南空軍轟炸帶來的低迷的士氣,一掃而光,所有日本國民都被滿腔的憤怒所激勵,整個國家的戰爭機器,由此進行了徹底的動員,人們紛紛用參軍參戰、加班生產、義務勞動、勉勵前線將士等等來表達自己忠君愛國的心情,從此將整個國家徹底地綁上了軍國主義的戰車。

......

中午十二點。

西南空軍第二大隊第十、十一中隊二十架轟炸機,在兩個中隊的a26戰機保護下,向位於浦東老港鎮的日軍機場浩浩蕩蕩地殺去。

「警告:日軍三個戰機群已經起飛!警告:日軍三個戰機群已經起飛!根據高空觀察,日軍戰機中包括最新型的ki43中島一式戰鬥機——該機已於本月八日被日本陸軍軍部命名為隼式戰鬥機,對該機寄予厚望,切勿輕敵!」

偵查機中隊長李廷林中校的聲音在機載電台中傳來。

「見鬼,日軍怎麼知道我們要去轟炸它們的機場?」第十中隊飛行員梁彼得上尉驚訝地問道。

「現在情況不明......注意:日軍戰機依舊在不斷升空,根據目測,日軍的戰機中包括ki27中島九七式戰鬥機,川崎九五式雙翼戰鬥機,這應該是日本利用其飛機生產線生產的最後一批老式戰機,隨著ki43隼式戰鬥機生產線加大產量,日本空軍以後的主力戰機肯定都是隼式......現在又發現一款從未在日軍戰鬥序列中岀現過的新型雙翼戰機,從外形看,應該是意大利菲亞特cr.32戰鬥機。我相信大家在上戰術課的時候,對這種戰機性能非常瞭解,所以我就不多廢話了。

「最後警告一句:我們已經失去了進攻的突然性,請本次行動指揮官慎重考慮戰術。匯報完畢!」

李廷林的話音落下,指揮作戰的空二團團副劉毓熙上校對著送話器下達命令:

「七中隊、八中隊注意,你們的任務是吸引和糾纏日軍的戰鬥機群,為轟炸機轟炸創造條件。記住,隼式戰鬥機雖然很厲害,但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俯衝性能不足,我們現在盡量爬升高度,爭取到達日軍機場上空時攀升至八千米高度,然後戰機先俯衝而下,對日軍戰機群進行攻擊,待日軍中計後,轟炸機中隊再出動,明白了嗎?」

「明白!」

「收到!」

七嘴八舌的回答聲傳來。

十分鐘後,機群飛越上海市區上空。

「全體注意,我在你們上方,機群統一調轉航向,往右45度,日軍的機場就在前方。」電台裡再次傳來偵查機中隊長兼本次行動領航員李廷林中校的呼叫。

劉毓熙上校對著送話器道:「明白,航嚮往右45度。」隨即駕駛著a26戰鬥機,小幅度地搖動了幾下機翼,迅速調整至新的航向。

李廷林中校的聲音繼續傳到:「現在浦東上方雲層高度為4000米,日軍的戰機群隱藏在雲層下面嚴陣以待,我們偵察機中隊將嚴密監視交戰空域,祝兄弟們好運!」

飛行員心中一陣凜然,紛紛擺動機翼,調整好戰機狀態。

「行動!」

隨著劉毓熙一聲令下,二十架a26戰鬥機呼嘯著向下俯衝,轟炸機群在空中盤旋,隨時等候命令,在最恰當的時間衝出雲層,對日軍的機場展開密集轟炸。

衝破雲層,出現在a26戰機群前面的,是密密麻麻嚴陣以待的日軍戰機。在銀灰色的戰機出現的一剎那,日軍戰機也迅速進行了機動,就像是一顆小石子落入了平靜的水面,迅速帶起一圈圈漣漪。

儘管及時進行了規避,但依然有三架薄皮的日軍戰機凌空爆炸,四周的機群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一樣,向突然出現的a26戰機撲了過去。空中曳光彈的殘影不斷閃現,航空機槍和機關管的射擊聲不絕於耳。

按照既定戰術,打了就跑,絕不戀戰,於是a26戰機群繼續呼嘯著向低空俯衝而去。

日本空軍的作戰經驗也在戰鬥中不斷累積,在這次守株待兔式的博弈中,日軍的戰機層次感非常好,二十架a26戰機在下降過程中,不斷遭受不同高度的日軍戰機的炮火襲擊,待俯衝至1500米高度時,日軍六架隼式戰鬥機已經等候在那裡,一架a26戰鬥機躲避不及,被擊中右翼,冒起了滾滾濃煙,立即再次拉低高度,至一千米時突然扭頭向西,全速撤離,羽翼上拖曳的長長煙霧,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劉毓熙一陣擔心,每一個飛行員都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希望這名叫王華的第七中隊飛行員,能夠平安地把戰機駕駛回距離交戰空域最近的太倉機場。

空戰驟然升級,性能差距不大的中日兩種特長截然不同的戰機,糾纏在一起,a26皮堅肉厚、火力強大,而ki43則勝在靈巧無比,轉彎半徑極小,可以在非常狹窄的空間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纏鬥動作。

一時間,空中戰機翻騰,日軍駕駛員憑藉著戰機良好的操作性,每每在關鍵時刻避開a26戰機射出的機關炮和航空機槍子彈,突然繞到a26戰機的側面或者後面,進行精確射擊。

這時,又有一架a26戰機的機翼被打斷一截,搖搖晃晃地掙扎著想脫離戰場,交戰空域下方的高射炮和高射機槍密集射來,頓時戰機凌空爆炸,在空中綻放出絢爛的煙花。

「稟二——」

劉毓熙悲鳴一聲,眼中熱淚噴湧而出。

剛才那架戰機的飛行員,是空軍司令黃稟一的二弟黃稟二。黃家老爺子沒什麼文化,膝下四子,排行「稟」字輩,於是便分別給他們取名黃稟一、黃稟二、黃稟三、黃稟四,琅琅上口,外人又好辨認,現在黃稟二、黃稟三分別在空二團和空六團服役,最小的弟弟黃稟四也在敘府航校學習,這一家子都算是跟空軍耗上了,可是現在——

「不行!不能讓咱們的空軍,消耗在這個日軍精心佈置下的陷阱裡。」望著日軍依然秩序井然的空中打擊群,再看看地下日軍防空炮火不斷地噴射著密集的彈雨,劉毓熙果斷下令:

「第十、十一中隊,取消此次轟炸行動,立即返航!重複一次,第十、十一中隊,取消此次轟炸行動,立即返航!七、八中隊,尋機撤出戰鬥!重複一次,七、八中隊,尋機撤出戰鬥!」

「收到——」

「明白——」

聽到機載電台裡的回復,劉毓熙心中稍微一安,及時躲避過兩旁戰機射來的子彈,在槍林彈雨和日軍戰機的封堵中,找到了一條縫隙,若閃電般衝了過去。

兩架日軍戰機躲避不及,撞到了一起,拖曳著長長的濃煙,嗚咽著向地面墜落,發出巨大的爆炸聲。

看到身後沒有戰機追來,劉毓熙微微喘了口氣,對著送話器道:「情況不對,日軍把我們的戰術研究得很透徹,幾乎從雲層下所有高度都安排有戰機守候。全體人員不要戀戰,注意充分利用我們戰機的機甲厚度,合理進行規避,迅速撤出交戰空域。

「空一團已經起飛,正在向上海市區趕,我們立即前往北方空域,與空一團匯合,然後再視實際情況,決定攻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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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二章 敏感神經

安毅收到空二團傳來的最新戰況,非常震驚,立即召開緊急會議。

「怪事,日軍是如何知道我空軍出動的?」安毅開門見山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空軍參謀長林飛看了看左右,一臉凝重:「是不是我們內部出了問題?」

與會人員神色一凜,要知道這次轟炸,知道的人不多,如果真要清查,此刻與會的人都有嫌疑。

安毅擺擺手,笑著說道:「不可能!我身邊的人我還不清楚嗎?空軍將士也全部經過嚴密的政治審查,問題不太可能出現在他們身上,我們再好好想想,日軍會通過什麼途徑,來知道我軍的調動情況?」

「難道......日軍破譯了我們的密電碼?」

不愧是情報系統的人,第四廳上海站主任許一塵少將提出的看法,是通常洩密案中常出問題的地方。

眾人竊竊私語一下,由司令部安全顧問——西南情報局副局長吳哲夫少將作解答:「我們的密電碼是通過自主研製的密碼機進行自動編程和接收破譯,擁有三道保密程序,同時得到的電文,還需要經過專門的電報密碼本和密碼表進行翻譯。經過這樣嚴密的程序,若是還能為日軍破獲,那我不得不說,現在的日軍,已經可以破譯世界上所有國家的密電碼,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吳哲夫是密電碼方面的專家,在保定的時候,他和他的妻子領導的密電碼破譯團隊,就成功破譯了日軍大量密電碼,隨著中日戰爭爆發,日軍加快了密碼更換的速度,往往剛剛將日軍的密電碼破譯出來,日軍就已經更換了新密碼,一切又得重新開始。雖然說日軍的密碼設置有一定的規律可尋,但通常每一個設計密電碼的人都有自己的惡趣味,往往他們不經意的一個搞怪設計,會成為整個密碼破譯的難點,需要旁敲側擊,通過對照數千條密碼信息以及日軍的實際調動來推論印證,破解難度之高,旁人難以想像。

現在既然吳哲夫做出了這樣的保證,沒有誰敢質疑他的話,這個問題到這兒就可以打住了。

此後,參謀長楊飛、作戰處長方鵬翔、通信處長李煜甫、聯絡處長徐泊謙等紛紛發表看法,但都被一一否定。

這時,情報處長劉卿突然道:「我發現我們走入了一個誤區,其實要知道我們的戰機是否起飛,非常簡單,只需要在我們機場周圍數公里範圍內佈置幾個簡單的觀察點就行了,費不了什麼事情。日軍的間諜那麼厲害,我國政府高層都可以混進人去,在飛機場周圍以合法的身份安排幾個人,再正常不過了!」

會議室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安毅眼睛瞪得大大的,猛然拍了拍桌子:

「就是這個了......劉卿,你小子行啊,這樣都讓你想到了!立即命令趙瑞,第四廳緊急出動,若是人手不夠,叫夏儉和虎頭派出軍隊幫忙,全面監控我西南空軍所駐紮機場周邊十公里範圍,把咱們的無線電通信偵測部隊全部派出去,那些龜兒子發現了咱們空軍的調動情況,總得發電報報告吧?寫信和口頭傳遞這麼沒效率的事情,可無法保證鬼子機場的安全。老子要把這些鼴鼠一個個全給逮出來,公開審訊和槍斃,我就不信了,在中國自己的土地上,沒辦法對付小日本的暗探。」

會議室裡頓時傳來輕鬆的笑聲,不過,很快上海方向傳來的消息,讓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

上海松江火車站,候車大廳,在此候車的難民成千上萬。隨著淞滬大戰進入白熱化階段,本來一座繁華的國際大都市,一下子變成了血肉橫飛的戰場,從閘北、虹口到楊樹浦,從華界到日租界,到處都在廝殺,槍炮聲震耳欲聾。隨著戰火蔓延開來,那些原本以為躲在家裡就可以平安無事的上海市民,頃刻之間變成了被煙霧熏了巢穴的蜜蜂,紛紛爭先恐後地外出逃難。

若是在和平年代,人要分個三教九流,官員也要分個大小尊卑,社會秩序等級森嚴,常人很難逾越一步。

但是,逃難就大不同了,逃難的人群中,可沒有尊卑貴賤之分,每一個人只有一種身份,那就是難民。

儘管這段時間,安家軍派出的宣傳隊伍,還有江南集團派駐各火車站的救濟機構,紛紛深入到難民中間,動員大家先步行到常熟或嘉興,安家軍在那裡設有專門的安置地點,負責轉運或者是安排難民有序撤退,無需困守火車站,這樣不僅白白浪費時間,而且會有極大的安全隱患。

但是,人們在戰火臨近的危險下,誰願意步行六七十公里,到不知是真是假的地方去接受安置?還不如耐心地等一下,只要能夠擠上火車,就能夠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因此,除了一小半對安家軍滿懷信心的民眾開始拖家攜口,慢慢地向西方走去外,其餘的人依舊擁擠在火車站裡,等待那極為渺茫的登上火車的機會。

通常情況下,火車進入站台,人人都瘋狂地向火車上擁,身強力壯的佔了很大的便宜,往往可以擠掉別人的逃生機會,婦孺老弱者只好望著火車興歎,等待下一個機會的到來。但是,火車大多是奉命到後方去拉載軍隊來上海的,因此本來車次就很少的松江火車站,滯留的難民越來越多,不少人已經擔驚受怕地等候了三四天,若不是江南集團設置的賑濟地點可以提供稀粥,估計此刻許多人已經奄奄一息了。

在此期間又有許多人接受了安家軍宣傳隊和江南集團賑濟點工作人員的勸告,自行向常熟和嘉興方向撤退,一路上都會有專人引導,提供稀粥、茶水和暫時的落腳點。但是,更多的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依然懷著萬一的期望,苦苦期盼列車的到來。

上午十時許,松江火車站躁動起來,因為有消息說鐵道部門的官員受到蔣委員長訓斥,已經發出四列空車來專門運送難民。消息傳出後,松江火車站歡呼聲四起,人頭攢動,萬民擁擠,人人順理成章地希望自己能夠逃離苦海,人人都努力去競爭那個渺茫的機會,讓別人而不是自己留在恐怖的上海。

半小時後,四列長長的火車,在數萬人的歡呼聲中,緩緩地開進了松江火車站站台,許多人太過急躁,竟然把前面維持秩序的警察給擠下了站台,導致當場壓死壓傷同胞多人的慘劇發生。

警察們看著浩浩蕩蕩有進無退的人群,無奈之下,向著天上鳴槍示警,不想手槍子彈竟然被站台頂棚的鋼樑給反彈了回來,又擊傷數人。

在巨大的恐懼下,民眾視死如歸,一個個前仆後繼,眼看著無法封堵這股洪流,警察們只得退縮,聽任人流到處氾濫、肆虐。

此後的時間裡,就好像是一幅世界末日來臨的悲涼景象,車上車下,人人爭先恐後,你推我攘,你不推我也攘,把別人拖下火車來,方便自己爬上去,窗戶、車頂、一切可以爬人的地方、甚至連火車頭上,也都擠滿了密密麻麻蠕動的像蚊蛆一樣的人群,於是在此期間,又發生擠死踩死窒息暴卒事件多件。

中午十二點,正當西南空軍的戰機群,在浦東上空與日軍戰機激戰的時候,松江火車站裡的形勢基本上已經明朗,四列列車嚴重超載,火車下的人們一個個垂頭喪氣,火車上的人暗自慶幸,許多走散了親人的男孩女孩,到處哭爹喊媽,車上車下悲泣聲不絕於耳。

就在這個時候,火車站外響起了淒厲的防空警報聲,隨著西南空軍第二大隊的主動撤退,自淞滬開戰以來,日軍戰機首次光臨上海城市上空,耀武揚威地尋找一切可以打擊的目標,發洩積蓄已久的怒火。

火車站裡,沒趕上火車的人,立刻四散逃跑,有的臥倒在田邊地頭,有的躲進溝坎河岸之下,有的心急之下,乾脆躲到了火車的車廂下。難就難壞了已經擠上列車的人們,盼星星盼月亮,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爭得在火車上的一席之地,如果下車躲避日軍戰機的空襲,豈不等於前功盡棄,將勝利的果實白白送給旁人嗎?因此許多人都硬著頭皮不願下車,膽子小的見別人不肯挪動身體,也就壯起膽子不動,每個人都心存僥倖,指望日軍飛行員能夠看清楚車站裡的四列列車拉載的都是手無寸鐵的難民,而不是軍隊。稍有常識而又有所準備的人,紛紛在車頂上打開一面面紅十字旗幟,好讓日軍飛行員遵循國際慣例,不要轟炸自己。

但是,所有的人,包括在車站勸民眾防空的安家軍派駐人員和江南集團的工作人員都想錯了。二十餘架首度入侵上海市區的日軍轟炸機飛行員,心情無比的興奮,由於戰鬥機在前面與中國空軍的較量中,佔得了上風,他們也耀武揚威地從機場起飛,趕到上海來好好表現一番。

今天的天氣條件不錯,雖然沒有出太陽,但雲層不厚,地面上的火車站和列車都看得清清楚楚,紅十字標識和難民的身份也不難識別,可對於一個個被戰鬥和攻擊欲望折磨得渾身燥熱的日本飛行員來說,怎麼能夠放棄眼前這個可以打擊中國人士氣的機會呢?你們的蔣委員長不是說要萬眾一心眾志成城嗎? 既然你們的政府敢於同帝國開戰,你們的戰機敢于飛臨日本國土投彈,那麼就應該讓你們全體國民懂得與帝國軍隊作戰的代價,意味著什麼。

就在與西南空軍交手前,日軍大本營已經向所有在中國境內的軍隊,下達了對「一切危害帝國利益之目標進行打擊」的命令。這就意味著任何一座中國城市,一所學校,一座醫院,一名婦女,一個兒童甚至一個未滿月的嬰兒,都可能被視為「危害帝國利益之目標」。

因此,當日本飛行員發現地面裝載得滿滿噹噹的四列列車時,精神亢奮,嗷嗷叫著,一種類似走進屠宰場的強烈血腥,極大地刺激了他們那被武士道精神熏陶得充滿了虐殺飢渴的慾望。轟炸交戰國火車是上級下達的命令,陸軍航空兵同樣是軍人,軍人只管完成任務而不管道德,研究道德是歷史學家和哲學家的事情,何況轟炸平民列車不會遇到任何危險,就像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一樣安全。所以日本飛機幾乎毫不猶豫,一架接著一架對準火車俯衝而下,投彈,掃射,拉升,再投彈,再掃射,再拉升,循環往復。

機槍噴吐著火舌,炸彈一枚接著一枚落入人群中,有的炸彈直直地鑽進車廂裡,炸得整個火車站驚天動地,鬼哭狼嚎,直炸出一片粉紅色的血霧和遮天蔽日的火海。這場血腥的屠殺,歷時約一刻鐘,四列列車均被炸得七零八落,乘客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當西南空軍第二大隊與第一大隊匯合後,再次返回上海市區欲與日軍戰機交鋒的時候,叫好就收的日軍機群已揚長而去,空留下一筆血債等著償還!

......

「無恥!禽獸!竟然對手無寸鐵的平民動手!」

安毅大聲地咆哮著,他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西南空軍在對日本列島的轟炸中,由於擔心引起國際輿論的指責,並沒有攻擊民用設施,但是,這樣的舉動並未引起對方的回應,反倒讓對手以為這是一種懦弱的表現,現在竟然公然對中國的民用列車動手,這讓安毅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所有將領均怒火滿胸,機要秘書沈子凌建議道:

「司令,應該向全世界公開揭露日本人的暴行!松江火車站距離上海市區很近,並且許多國際公益機構也派駐人專人在滬,我們必須充分利用這一優勢,讓世界輿論明白,這究竟是怎麼樣一場戰爭!」

楊飛點了點頭:「有了日本空軍先對平民動手的先例,以後我們展開報復,就情有可原了!另外,是不是讓東方電影公司加快日軍公然違背世界公法施放毒氣彈的記錄電影製作速度,配合這一慘案,向世界輿論揭露日本人的暴行?」

安毅冷靜下來,「雖然明知道這些沒什麼用處,但我們還是要努力去做。現在該用到我們在美國的力量了,就算不能影響到美國政府,也要努力改變美國國民對這場戰爭的看法!發動我們所控制的一切媒體,對日軍的暴行進行控訴,我要讓全世界每一個國家和地區的人都知道,日本人是一群披著人皮的禽獸,對付禽獸,我們就不能用對付人的辦法,只能以暴制暴!

「命令戰略轟炸機中隊,隨時待令,對日本東京進行無差別攻擊!」

「是!」

全體將領一陣凜然,這一刻,他們知道,日本人終於觸痛了安毅心底裡最敏感的神經,將引來無窮無盡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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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三章 遠東巨變

為了鞏固在東北的統治,源源不斷地獲得東北的戰略物資,敵軍大本營下令,從華北敵軍中抽調十三個師團回援,整個東北的局勢,瞬間變得危機四伏。

海參崴,蘇聯遠東軍區司令部會議室。

遠東地區最高軍事長官布柳赫爾元帥目光嚴峻:

「同志們,根據我們情報部門獲得的最新消息,某國調動了近五十萬軍隊,進攻我們的盟友抗敵救國軍,而我們遠東紅軍的主要兵力,卻被牽扯在貝加爾湖地區,大家說我們應該怎麼面對當前的局面?」

臨時擔任遠東地區蘇維埃主席的柳申科夫道:「我補充一下:自從與抗敵救國軍秘密結盟以來,我們已經獲得中國西南地區援助的五萬噸糧食,十條經過改造後可以生產制式武器的軍工生產線、一條科技含量很高的機床生產線(敘府機械研究所三三年的成果)、可月產鋼鐵兩萬噸的全套煉鋼設備、一條中西藥物生產線、一條電子管生產線、一條塑料化工生產線、三套高硬度合金製造工藝,而且後續的援助正在源源不斷向我們送來。從這些援助物資中可以看出,敘府方面與我們進行合作是非常有誠意的,也值得我們真心交往,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夠站在長遠的立場上,充分考慮我們與救國軍的合作問題。」

會議室裡竊竊私語,大家意見不一,有的認為這種合作純粹是利益上的交換,不值得真心對待,有的認為可以進一步加大合作力度,把對方視為平等交往的夥伴,攜手對抗蘇維埃中央和某國施加給遠東地區的壓力。

討論了許久,依舊沒有結果,阿穆爾獨立第二軍軍長安東洛夫坐不住了,站起來大聲說道:

「同志們,我認為與救國軍的合作還應該加強,並且把對方當做我們可以信賴的盟友,放開一切限制與之合作。現在我們雖然不能主動出兵,但是卻可以幫助救國軍轉移民眾至遠東地區,來幫助我們進行生產。

「可能大家關注於我們取得的系列突破,卻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的後勤補給日趨嚴峻。現在遠東的發展是畸形的,自從我們從古格拉集中營裡解救出上百萬被斯大林無辜迫害的蘇維埃公民後,我們的人口總數已經突破了1300萬,這樣的人口基數,不僅解決了我們的武器研究科研力量嚴重不足的問題,在物理、化工、電子等方面也組建了我們自己的研究中心。

「斯大林同志可能是擔心蘇維埃聯盟太強大了引起世界各國的恐懼,把全國近半的科學家、學者和工程師送進了集中營,還有整個蘇維埃聯盟各軍區中四分之三的紅軍指揮員都在古格拉服刑,現在可好了,全部都到了我們遠東,極大地充實了我們的實力。由於吸納了大量被肅反的紅軍將士加入我軍,現在我們的軍隊總數已經突破了一百三十萬,也就是說,十個人中間,就有一個是軍人,還有其他大量為軍隊服務的人,而這麼多的人,都要我們考慮他們的民生問題,尤其是填飽肚子的問題。

「隨著敵軍重兵向北滿聚集,平坦遼闊無險可守的三江平原,我不以為能夠守住,因此未雨綢繆是必須的,也是當前我們唯一能幫忙的事情。一旦這些中國移民加入我們遠東,將極大地充實我們的人口基數,尤其是從事農業的人口。許多同志可能擔心我們的遠東會不會出現中國人鳩巢雀占的事情,我認為大可不必,現在我們遠東軍區中的五萬華裔軍人,已經全部轉入救國軍系統,在中國境內與某國作戰,我們蘇維埃牢牢地控制著優勢數量的軍隊,還有大量軍工企業。救國軍的補給,必須從我們這裡才能獲得,他們根本就不具備挑戰我們的資格。所以,我認為應該從這方面予以考慮。」

從古格拉集中營救出來的原黃埔軍校工兵顧問互林,算得上是布柳赫爾和柳申科夫等人的摯友,他現在擔任著遠東蘇維埃經濟部長職務,他非常贊同安東洛夫的觀點:

「是啊,同志們,如果我們不能解決我們從事農業勞動人口不足的問題,一旦某國人封鎖了我們的港口,斷絕我們與外界聯繫的通道,我們的糧食補充將會出現大問題。大家都知道,同等情況下,中國人是最會墾殖的,由他們經手的糧食畝產量,要比我們集體農莊的產量高出一倍以上。既然他們有這方面的專長,我們為什麼不考慮充分利用呢?我們的人民可以解放出來,從事更為重要的工作,這對穩定當前的局勢最為有利。

「大家都知道,現在莫斯科蘇維埃聯盟中央已經在《真理報》上,公開抨擊我們遠東蘇維埃政權是分裂蘇維埃聯盟的罪魁元兇,是偉大的蘇聯紅軍的叛徒,是全體蘇維埃聯盟人民人人得而誅之的對象。莫斯科還向遠東民眾發出了懸賞,我們在座每一個的人頭可都高達上百萬盧布,可以說,我們和蘇維埃之間的默契已經被打破了,戰爭的危險正在一步步向我們逼近。

「在這種局勢下,未來我們肯定還得擴軍,雖然我們自己可以研究建造槍炮、飛機、坦克等所有武器,但前線的將士們總得吃飯,科學家、工程師和工人,也都得填飽肚子,人民群眾如果連最基本的生存權都無法得到保證,還會一心一意地支持我們嗎?因此,吸納中國移民,實際上已經成為關係到我們遠東蘇維埃生死存亡的頭等大事,我建議應該將此列為除備戰外最重要的事情來抓,各級政府和軍隊將領,必須要引起高度重視。」

太平洋艦隊司令維克特洛夫補充道:「不僅僅是農業問題,漁業方面的勞動力缺口也很大。現在造船廠正在大量利用我們的優質原木生產漁船,但卻受困於人手嚴重不足,漁業生產發展不快。

「相信大家都知道,我們遠東三面臨海,像一個巨大的半島深入到太平洋和北冰洋中,海岸線漫長,邊緣海眾,許多地方受太平洋暖流影響,地處暖、寒流交匯處,魚類資源豐富,如狹鱘、鯡類、鯡鱒類、鰈、沙瑙魚、擬石蟹、雪蟹、抹香鯨、海狗、海獺等可以提供大量肉食。我們的符拉迪沃斯托克、鄂霍茨克、馬加丹、科爾薩科夫、亞歷山德羅夫斯克等港口都是優越的港灣,不充分利用起來實在太可惜了,所以我認為吸納中國移民刻不容緩。」

隨後,瓦西裡、安德列斯、拉平等遠東軍事將領和維什卡夫、拉多穆夫等遠東蘇維埃政權官員,也表示支持從東北大舉移民,於是這一計劃就這樣通過了。

隨後布柳赫爾元帥宣佈今天會議的第二個議題:既然現在已經與莫斯科蘇維埃聯盟中央撕破臉了,是不是要拉起一面大旗,來作為己方正義的證明?

布哈林曾經是蘇維埃聯盟中央領導核心之一,但在斯大林破壞列寧時代所確立的集體領導原則奪取了蘇布及蘇維埃聯盟國家最高領導權後,對他的統治存在一定威脅的布哈林被迅速剝奪所有權利,並於去年關入了集中營。

布哈林對於斯大林可謂充滿了積怨,此次他和許多從集中營被營救出來、至今依然在調養身體的老政治家、軍隊高級將領一起,受邀出席會議,聽到布柳赫爾拋出的討論議題後,主動站了起來,揮舞著雙拳大聲說道:

「同志們,我認為應該把托洛斯基同志請到遠東來,擔任我們的領導人。眾所周知,偉大的十月革命,是列寧同志和托洛斯基同志一起發動的,托洛斯基是列寧同志最親密的戰友,紅軍的締造者,共產國際的主要領導人,並且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我們黨認為托洛斯基同志在十月革命中居主導地位,是起義的鋼鐵靈魂。

「蘇維埃聯盟中央成立後,托洛斯基同志先後擔任外交人民委員、海陸軍人民委員、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等職務,他的畫像,長期與列寧同志的畫像雙雙併列掛在一起,列寧同志病逝前,布爾什維克歷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們發言結束均高呼口號我們的領袖列寧和托洛斯基萬歲!由此可見,托洛斯基同志在廣大革命同志中,是擁有廣泛支持力的!

「據我所知,列寧同志原本屬意由托洛斯基同志來擔任蘇維埃聯盟中央領導人的,並給他留有遺囑,關鍵時刻用來制衡篡黨奪權的斯大林,但由於當時我們沒有看清楚斯大林的本質,受到他的蒙蔽,反而對托洛斯基同志諸多攻訐,導致了此後一系列悲劇事件的發生。現在看來,托洛斯基同志是正確的,我們的黨,失去了民主的氛圍,已經被一個獨裁者所掌控,所有的國家權利、政府機構、軍隊和警察等全部圍繞一個人轉動。

「十月革命時期的國家領導人,包括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托姆斯基等同志幾乎全都被獨裁的斯大林羅列罪名殺害,軍隊的領導人中,圖哈切夫斯基、阿爾克斯尼斯、雅基爾、烏波列維奇、加馬爾尼克等同志先後遭到毒手,列寧同志的夫人克魯普斯卡婭被獨裁者斯大林無恥圈禁,身為其妻子的娜傑日達.阿利盧那娃同志也受不了專制而自殺,我和李可夫、拉狄克、皮達可夫、克列斯廷斯基、柯拉夫斯基、葉戈羅夫同志若不是及時得到遠東軍區的同志們營救,我想也活不過明年。

「這樣一個暴君,這樣一個獨夫,這樣一個褻瀆蘇維埃聯盟的可恥罪人,我們必須團結起來,堅決地推翻他,為我們偉大的蘇維埃聯盟尋找一個真正英明的領導人,而顯然,托洛斯基同志符合這個要求。」

布哈林的講話,猶如一顆炸彈扔到了會議桌上,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要知道自從二七年十二月召開的蘇維埃聯盟十五大上,托洛斯基等反對派骨幹被開除出黨,斯大林取得了對蘇聯的絕對控制後,托洛斯基便成了蘇維埃的一個禁忌。

在斯大林的鐵血手段下,托洛斯基全家都被殺光,大兒子謝爾蓋.謝多夫原本是一名工程師,在莫斯科高等技術學校任教,去年被流放,今年年初被送到莫斯科槍決;二兒子列夫.謝爾蓋在巴黎做完闌尾手術後離奇死亡;托洛斯基的兩個女婿被槍決,一個女兒「因病」死於二七年,第二個女兒三三年死於柏林,第三個女兒從去年開始便在西伯利亞集中營接受改造,這次幸運地被救了回來。今年年初,著名的物理學家、重力量子理論的創始人之一馬特維.彼得羅維奇.布龍施泰因開玩笑說他是托洛斯基的親戚,結果立即被作為托派分子逮捕,押解到古格拉集中營接受改造,若不是遠東軍區及時營救,估計也撐不到年底就會死去。

至今為止,僅僅只是軍隊中,除開遠東軍區外,八十名最高軍事委員會委員中的七十五名,十六名集團軍司令員中的十五名,一百九十五名師長中的一百一十名,二百二十九名旅長中的一百八十六人以及所有軍、師、旅政治委員和三分之一的團政治委員被逮捕、槍殺,或者送到古格拉集中營進行改造,恐怖的浪潮高懸於蘇維埃聯盟的上空。

會議室裡沉默了一下,飽受斯大林迫害的原蘇維埃聯盟中央領導人李可夫、拉狄克、皮達可夫、克列斯廷斯基、柯拉夫斯基先後站起來,表示支持這個決定,正式與可怕的獨裁者斯大林決裂。

在關入集中營前長期擔任紅軍總參謀長的葉戈羅夫元帥,也對斯大林的高壓統治心有餘悸,站起來表示同意。

隨著遠東軍區被肅反風潮嚇壞了的將領全體站起來表示支持,布柳赫爾元帥終於下定決心,一錘定音,決定邀請流亡於墨西哥的紅軍老上司托洛斯基到遠東來,擔任遠東蘇維埃中央總書記,光明正大地擺開擂台,與莫斯科和斯大林對決。

由於安毅出現的蝴蝶效應越來越大,遠東地區風雲突變,國際局勢也隨之發生重大變化,中國能從這樣的變化中得到什麼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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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四章 開戰?

南京,憩廬。

出訪歐美各國,因兩國戰事陡然升級,在與捷克斯戈達軍備工廠簽訂1000萬鎊長期借貸協定後,趕赴德國乘坐柏林至敘府航班,然後再轉機回到南京的行政院副院長孔祥熙,帶著妻子和兩個女兒拜訪蔣介石。

孔大小姐孔令儀、孔二小姐孔令俊,一進憩廬,就纏上了宋美齡。孔令儀性格溫柔賢淑,落落大方,有些與世無爭的味道,但孔令俊卻從小撒野成性,在學校最喜歡挑起同學打架鬥毆,十歲出頭就學會射擊,十三歲即會開車,而且不喜女裝,留著個大背頭,或西裝革履,歪戴禮帽,或商賈打扮,手持折扇,令人莫辨雌雄,許多人背地裡稱她為「混世魔女」。

「乾媽,你看,這是爹地特意給我從美國帶回來的的確涼襯衣,穿在身上好涼快的!」孔令俊站在宋美齡面前,來回扭動著身體,引來母親宋靄齡和吳貽芳、俞慶棠、雷潔瓊等一干女名流交口稱讚。

遠遠看著孔令俊在一群女人中間賣弄,蔣介石轉頭問孔祥熙:「庸之,這是美國人新發明的布匹?」

孔祥熙點了點頭:「是啊,據說是一種全新的布料,挺刮滑爽,耐穿易干,不用燙,顏色艷,不退色,尤其是印染出的顏色鮮亮,在美國一經推出銷量就好得驚人。據說這是加州華人財團推出的新產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蔣介石只是隨口問問,他的心思此刻全放到了孔祥熙出訪歐美所取得的成果是否能夠兌現上:

「庸之啊,現在兩國全面開戰,你簽訂的那些貸款合約,難道真的就此擱置了嗎?我記得你五月份在美國與摩根銀行達成了2500萬美元的貸款協議,六月又在英國,與英方達成2000萬英鎊的貸款項目,用以修建鐵路,七月初,又與法國銀行團簽訂金融協議,以關稅擔保四億法幣的貸款......現在國事艱難,處處都需要用到錢,能夠再想想辦法嗎?」

「唉!」

孔祥熙長長地歎了口氣:「那些西方人滑頭得很,眼見著我們和敵國人開戰,擔心貸款給我們沒有保障,辦事突然變得拖拖拉拉,猶豫不決起來。這一個多月來,我不斷穿梭於英國、法國、美國之間,腿都跑瘦了,還是沒有眉目,事情很棘手啊!」

「娘希匹,這些帝國主義......可恨可惱!」

蔣介石非常氣憤,這是他的習慣,一生氣就喜歡把英美等國斥為帝國主義。過了一會兒,蔣介石冷靜下來,才又繼續問道:

「既然他們知道打仗不好,要耽誤做生意賺錢,那為什麼不出面制止敵國人?難道他們不明白兩國兩國打起來,他們的利益會嚴重受損嗎?」

孔祥熙掏出手帕抹了抹額頭的汗珠,端起茶几上侍衛送上的香茶喝了一口,回答道:「原因並不複雜,還是利益二字作怪。」

說到這兒,孔祥熙一臉的感慨:

「誰能想得到,美國表面上看起來光鮮,實際上內部也是危機重重。我也是深入紐約和華盛頓的街頭,默默觀察,才發現異常的。到現在為止,美國依然還未完全從二九年的大蕭條陰影中擺脫出來。自羅斯福總統上任以來,連續兩次新政,極大地刺激了美國經濟的發展,直接導致羅斯福總統去年連任成功。

「今年一月二十日,羅斯福在四年前的老地方再次宣誓就職,其就職演說中有這麼一句話,我知道,現在全國三分之一的人還居住簡陋,衣衫襤褸,營養不良。我對大家描繪這個情景,並不是由於灰心喪氣,而是因為全國都看到了並且認識到這是非正義的,從而要把它消滅掉。從這就可以看出,美國的經濟狀況並不好。

「四月底,美國經濟運行出現問題,儘管從表面上看,美國順利地在新政指導下逐步走向復興,但整體經濟卻在迅猛衰退,產業活動以美國歷史上最慘的跌幅下降,至六月初,《紐約時報》上的工商業指數從110猛跌到85,將三五年以來的成績一掃而光。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美國的鋼產量從生產能力的80%降低到19%。拋售浪潮開始衝擊美國的股票市場,在六月四日星期五這一天,上演了黑色星期五,有七百萬股以上的股票易手,股票交易登錄器的紙帶竟然遠遠跟不上需要,道瓊斯指數突然跌落,曼哈頓的夜總會也關門停業了,新汽車在展銷室裡囤積起來,黃金開始出現外流跡象。

「從六月到七月,美國大約有兩百萬人失去了工作,到這個月中旬,美國的商業指數繼續下降,很多美國人再次瀕於飢寒交迫之境。納粹德國的《進攻報》,於本月十三日發表社論,幸災樂禍地指出:美國克利夫蘭式的苦難,提供了民主制度軟弱無能的又一例證。隨著失業人數猛增,新聞界人士像他們一度寫過胡佛和艱難歲月那樣,開始書寫羅斯福蕭條了。

「這種情況下,兩國之間爆發的這場戰爭,對美國經濟而言,不啻於一劑強心藥,由於敵國的需求加大,現在美國的各大鋼鐵廠、軍工企業、傳播業、化工業均加班加點的生產,涉及到的相關行業多達二十餘個。隨著上海戰事的爆發,美國的工商業指數和道瓊斯指數開始急速上揚。在這種情況下,就算羅斯福總統和美國的銀行家們知道敵國的侵略戰爭是非正義的、邪惡的,也不會出面制止戰爭,因為這其中牽涉到的利益實在太多了!」

蔣介石眼睛睜得大大的,他沒想到美國政府態度一直曖昧的根本原因竟然是這個。既然連資本主義國家之首的美國都陷入了經濟持續衰退的窘境,可以想像英國、法國等老牌資本主義國家的日子也不好過,難怪英美不主動站出來制止敵國人了!

「介公,好消息啊!」

就在蔣介石深思不已的時候,汪精衛拿著一份電文,匆匆走進了憩廬客廳。看到孔祥熙在場後微微一怔,隨即露出個親切的笑容:「庸之,你從歐洲回來了?」

蔣介石和孔祥熙連忙起身迎上,孔祥熙恭敬地向汪精衛道:「精衛先生好!我剛回來不久,來找介石商量些事情。」

蔣介石含笑問道:「兆銘兄,有什麼好消息嗎?」

汪精衛一臉鄭重:「一小時前,我得到華北方面急報,稱敵軍開始大舉撤兵,經北寧鐵路和京唐公路,徐徐退向山海關一線。對此我還表示懷疑,連忙指示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幫忙確定此事,結果經保定機場起飛的偵察機反饋,確實發現敵軍有退兵的跡象,浩浩蕩蕩的車隊,幾乎把北平至山海關一線的公路都給塞滿了。然後,我立即聯繫敵國友人,敵國友人稱敵軍大本營目睹在中國進行的戰事均損兵折將,損失慘重,而蘇聯遠東地區的兵力卻極為空虛,於是石原莞爾等北上派將領的主張重新得到重視,預計未來半月內,敵國極有可能以百萬雄兵入侵蘇聯遠東地區。」

蔣介石又驚又喜:「這樣重要的情報,我為什麼不知道?」

「這個——」

汪精衛微微有些得意,含笑說道:「我在華北和敵國有一些老朋友,這次也是多蒙他們幫忙我才能提前獲悉。不過我相信隨著調查的深入,統計局肯定會有一份詳細的調查報告上呈。」

「難道國際局勢會因此變化,蘇聯人也將捲入戰爭?」

好消息來得太快,讓蔣介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來回地踱著步,直到陳立夫趕到憩廬,他才停下腳步,劈頭蓋臉地問道:「祖燕,這是真的嗎?敵國人真的從平津撤軍了嗎?」

陳立夫不敢怠慢,連忙道:「經過軍統局反覆調查審核,還有開動華北方面的情報部門進行多次確認,證實敵軍真的大舉退兵,目前敵軍在天津留駐了兩個師團,北平留駐了兩個師團,其餘十三個師團,已經全部調往東北,預計接下來,東北一帶極可能有大規模戰事爆發!這是詳細的調查報告。」

蔣介石接過電文,仔細看了起來。

一旁的孔祥熙臉上滿是驚喜:「看來我在歐美聽到的一個消息可能是真的了。蘇俄遠東地區的軍事領導人布柳赫爾元帥,不堪忍受斯大林的獨裁統治,奮起反抗,據說不僅驅逐了內務部隊和契卡的人員,還把蘇俄在西伯利亞最大的集中營搗毀,釋放了數百萬關押服刑人員。斯大林正在調集軍隊,試圖清剿叛亂,雙方陳兵於貝加爾湖畔,大戰一觸即發。難道是敵國人看到有機會可趁,所以才發生戰略上的重大轉變?」

蔣介石看完電文,神色凝重,回到沙發前坐下,閉目沉思。

其實蘇聯內亂的消息,他早就通過第四廳得到通報,不過當時在他看來,這只是意氣之爭罷了,畢竟以蘇俄布爾什維克黨的凝聚力,怎麼可能會發生如此嚴重的對峙事件?遠東地區在斯大林的鐵拳之下,屈服是遲早的事情。但現在的一切,卻又說明事情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難道兩國之間停戰的契機已經來臨?

「報告!最新情報!」

第四廳中將廳長趙瑞在客廳門口出現,蔣介石睜開眼,抬頭看著快步走到自己面前的趙瑞,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報告委員長,敵國於今日上午九點,在其首都日比谷公園會議中心舉行萬人集會,在會上,敵國首相發表了《將大東亞聖戰進行到底》的演講,通過電台,向近億敵國國民進行了戰爭鼓動。經過第四廳研究後一致認為,敵國極有可能擴大在中國的戰事。」說罷,趙瑞雙手遞上了電文。

兩份截然不同的電報,讓蔣介石頗有些意外,他隨意拿過電文看完,又把陳立夫的電文遞給趙瑞:「你看看這份情報吧!」

趙瑞恭敬接過,看完後神色波瀾不驚:「委座,根據第四廳調查,東北境內發生了極為嚴重的叛亂,敵軍這是調動軍隊,前往東北平亂,而非什麼要對遠東開戰。這部分部隊平叛完畢,隨時可以回到華北,甚至通過艦船運到我東南沿海任意地點實施登陸。因此,我認為委員長這份電文可信度不高......」

陳立夫臉色越來越難看,看到蔣介石若有所思的樣子,一股怒火直衝腦門,大聲反駁道:「趙將軍,大家都有各自的情報渠道,怎麼能因為將軍的片面之辭,便否定成千上萬人的辛勤果實?蘇聯國內的政治動蕩,導致遠東地區兵力空虛,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並且,我還有確切的消息,敵國的戰爭鼓動會,不過是迷惑蘇俄的一種手段,讓蘇俄以為敵國要大舉南下,放開手腳在貝加爾湖大打特打,一旦蘇俄境內大戰爆發,遠東軍區定會抽調大量兵力前去支撐戰局,邊境必將空虛,那麼敵軍大舉入侵,也並非不可能之事。趙將軍,你以為如何?」

趙瑞沉思了一下,點點頭道:「不排除這方面的可能,但是......」

汪精衛打斷了趙瑞的話:「既然有這個可能,那我們為什麼不嘗試著等一等,看看敵軍的反應呢?我以為,從現在開始,便應該控制戰事的規模,靜待遠東巨變,這才是當前我們中國擺脫戰爭的最好出路。一味好勇鬥狠,是要亡黨亡國的!」

「先生教導的是,不過趙瑞保留意見!」趙瑞恭敬地說。

蔣介石斟酌再三,依然不能下定決心,這個時候,德國大使陶德曼求見蔣委員長。趙瑞原本想告辭,但被蔣介石留了下來,一起聽德國大使要說什麼。

「委員長,各位先生,我國元首一直很重視德中友好關係,非常不希望兩國兩國兄弟之邦自相殘殺的戰爭被他人所利用。」 陶德曼坐下後,單刀直入地說。

陶德曼是個中國通,擔任駐華大使已有六年,諳熟亞洲政治,是德國駐亞洲的首席外交官。

蔣介石心裡一動:「請問德國政府的意見是?」

「元首派我轉告委員長,德國願意出面勸說敵國停止進攻中國,兩國恢復友好,以對付共同的敵人一一蘇俄共產主義。」

原本對列強調停,已經絲毫不抱希望,蔣介石聽到此刻德國竟然主動提出居中調停,對這個新因素的介入,再次感到意外。

由於今天的意外實在太多了,蔣介石沒有即刻表態,含糊其辭地說:「中國政府和人民,決不會屈從於武力侵略,但是我們更願意爭取和平,戰爭對兩國兩國都沒有好處。」蔣介石重申了外交原則之後,仍然不忘記對元首表示感謝:「請大使先生轉告貴國元首,中國人民不會忘記友好的德國人民的偉大友誼。」

送走陶德曼,蔣介石又招來心腹將領和幕僚密商,儘管中間收到上海松江火車站遭遇敵軍戰機轟炸,導致上萬人傷亡的慘劇,依然沒有終止會議,一直研究到晚飯前才做出決定:在滬中國軍隊立即停止進攻日租界,穩定當前戰線即可,若是敵軍發起反擊,則堅決予以擊退。

同時,華北方面,鑒於敵軍已經主動回撤兵力,為減少敵對情緒,宋哲元第二十九集團軍,轉道山西,南撤至冀豫邊境整編;嚴重減員的商震部調回石家莊,新編成第二十集團軍,下轄三十二軍、第十七師、第四十七師、騎兵第十師及河北保安大隊;衛立煌第十四集團軍,也調至石家莊,進行編整,除原先下轄之第十四軍外,第三軍、第十四軍團、第二十七師、第八十五師、第九十四師、第一七七師、獨立第五旅、獨立第四十六旅,同時劃撥第十四集團軍指揮。

至此,安家軍花費巨大心血構築的滄保線國防工事,僅由分拆後兵力急速減少的第二集團軍和萬福麟第三軍團固守,華北戰事至此進入一段相對平靜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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