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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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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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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0 01:02:31
第一五一五章 歷史的抉擇

收到謝米帕拉丁斯克會戰結束,我機械化軍團在付出不到五百人傷亡的代價,全殲蘇軍三個步兵師、一個騎兵師和一個坦克團,合計二萬八千餘人,消滅蘇軍中亞軍區位於哈薩克斯坦東北部地區有生力量的戰報後,安毅非常高興,當即向蒙古軍區司令員尹繼南上將和戰前由總參調任的副司令兼軍區參謀長穆追憶中將發去賀電,祝賀入哈作戰取得第一場關鍵性勝利,指示政治部門給在戰鬥中表現傑出的集體和個人記功,同時勉勵各部再接再厲,戒驕戒躁,力爭在以後的對蘇作戰中,再次取得輝煌的勝利。

在沙盤前推理完戰鬥過程的副總參謀長楊飛上將,有些奇怪地說:「怎麼蘇聯人會對我們進攻的路線如此清楚?謝米帕拉丁斯克是哈薩克東北地區重鎮,交通四通八達,由北向南進攻,還可以由庫隆達(今庫倫達市)、帕夫洛達爾(今巴普洛達爾)和埃基巴斯圖茲等地南下,但以上地區蘇軍並未構築防線,也就是說,蘇聯人吃準了我們會由魯布佐夫斯克發起進攻,這一點相當可疑!」

總參情報部部長劉卿知道楊飛在懷疑什麼,有些不以為然:「應該不是我們的問題......如今遠東共和國風雨飄搖,動搖的人肯定很多,莫斯科方面只需通過鐵路和公路等系統的奸細,就可以偵查到我軍的調動線路,進而做出判斷並預設陣地,是很正常的事情。其實我覺得蘇軍主動集結迎戰更好,這將極大地方便我們正面擊破!若是他們鑽山溝打游擊,我們才真正頭痛了!」

安毅皺了皺眉頭:「劉卿,你自己就是情報官員,應該知道若是我們內部出現洩密,那將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而且我們的機械化集群是通過鐵路秘密調動並開拔到魯布佐夫斯克以南地區的,沿途都進行了清場,遠東方面知道的人也不多,所以在這件事我支持楊飛。防微杜漸是我們的老傳統,在專注於前線作戰的同時,我們也不能放棄我們隊伍自身的建設。回頭你和杜易好好查查,把所有知道我軍調動的將領都梳理一遍,打消心中的疑慮,未來才能更好地作戰。」

「是!」

劉卿回答完臉漲得通紅,主動解釋道:「能夠得到我軍具體調動情況通報的,基本上都是相處多年的老弟兄,所以我才會那麼想,以後我會多加留意。」

安毅點點頭,剛想說上兩句,這時黃智從對戰役的追思中清醒過來,微笑著說:「從剛剛結束的這場大戰來看,經歷了大清洗的蘇軍,戰術素養還是很低的,他們對我們採取的集中大量坦克進行突擊的作戰方式,感到很不適應,竟出現以血肉之軀向正面的坦克發起衝鋒這一匪夷所思的情況。

「蘇軍的指戰員頭腦也不清晰,恐怕連他們自己也沒想過,就算靠近坦克後又能如何呢?他們沒有準備相應的單兵爆破武器,甚至連集束手榴彈都沒有想起使用,有這樣的慘敗不足為奇了。我現在突然很期待接下去發生在烏斯季卡緬的戰鬥,根據我們空軍的偵查,烏斯季卡緬作為堵截我們進入哈薩克斯坦的又一個重要地區,集結了蘇軍起碼四個師以上的兵力,若是我們再一口氣吃掉這部敵人,那麼整個哈薩克斯坦東北部,將任由我們馳騁了。」

「希望如此吧!」

安毅大步來到沙盤前,指向烏斯季卡緬北面的列寧諾戈爾斯克:

「其實我們的主要目的,還是通過對烏斯季卡緬的攻擊,把分佈在列寧諾戈爾斯克北面這一片山林地帶的蘇聯紅軍吸引回去。山地作戰遠比我們想像的要殘酷得多,一個山溝,一個洞窟,一片樹林,還有那些林立於山間、如同迷宮一樣的風化了的巨大岩石,都有可能成為掩護對方發起進攻的據點。

「雖然我們通過航拍,有針對性地按照實際比例做出了沙盤,但置身於戰場,卻遠不是看地圖和沙盤可比的,一個不慎就要死人,而且要死很多人。這也是我同意西方面軍臨時改變作戰計劃的根本原因。現在,我只希望我們的對手變聰明一點,哪怕就此撤退保存有生力量都行,就是不要留在這片山區與我們死磕。」

黃智消瘦的臉上泛起一絲潮紅,興致勃勃地分析:「我覺得接下去的戰事不會太難......當前蘇軍面臨的三種選擇:一是堅定不移地執行戰前計劃,即便南面的烏斯季卡緬遭受攻擊甚至淪陷也不為所動,堅決留在這方圓百里的山區與我們作戰,不斷襲擾和阻擊我們的南下部隊,這樣我們就將因無法順利打通交通線,大大延遲步兵入哈作戰的時間,這麼做的缺點就是由於退路斷絕,補給全無,最後在我軍重重圍剿下,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第二個選擇是等到烏斯季卡緬遭受攻擊的時候,再南下支援,那麼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還未趕到烏斯季卡緬即已淪陷,而此時我軍已經順利通過和托和爾山地區,失去有利地形的蘇軍將陷入我軍合圍,潰滅只是時間的問題,這是最糟糕的一個決定;

「第三就是從現在起便放棄阻擊任務,掉頭南下,準確判斷雙方形勢後立即選擇南撤,保存有生力量,依靠哈薩克斯坦的戰略縱深與我們周旋。若我是蘇軍的指揮官,必定毫不猶豫地選擇第三條,不管怎麼說,先保存自己再打擊敵人是主要的,若是人都死光了,還怎麼保衛大片國土?」

安毅微微一笑:「關鍵是現在指揮作戰的蘇軍指揮官,幾乎全部都是緊急提拔的所謂思想過硬、政治過關的人,許多連營長一下子提拔到師長團長的位置上,除了對政委和內務委員唯命是從外,在軍隊中根本就沒有任何威信,更不要說拿出建設性的意見來。我猜莫斯科方面下達的指示,必定是要迎頭痛擊、全殲我入哈部隊,現在輪到那些擔負幾乎不可能完成任務的政委和內務委員們頭痛了!」

楊飛感興趣地問道:「這麼說起來,驚慌失措之下,蘇軍甚至有可能會選擇第二條應對措施?那我們不是賺大發了?」

安毅沒有直接回答,目光落到栩栩如生的沙盤上,感慨地說:「這段時間,我惡補了不少歷史知識,才知道原來這些地方以前都是中國的領土,直到上世紀中晚期,俄國人通過《中俄伊犁塔爾巴哈台通商章程》、《中俄璦琿條約》、《中俄天津條約》、《中俄北京條約》和《中俄勘分西北界約》等一系列不平等條約,才從中國西北割去這大片土地,這次我們進軍中亞,不過是拿回老祖宗的東西。

「俄國人處於嚴重的思想和軍事混亂中,這給了我們渾水摸魚的大好機會,若是早幾年晚幾年,我們面對這塊硬骨頭都沒有什麼好辦法,現在卻恰到好處,這不能不說是老天開眼。因此,我們不排除昏頭昏腦的俄國人,會做出最有利於我們的選擇......」

安毅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什麼,向劉卿問道:「政治部門組織的政權接受隊伍,派出去了嗎?」

劉卿回答道:「總政組織了五個運輸機大隊,共五百架an5、an6大型運輸機和蚊式運輸機一起參與搶運接收人員和物資等事宜,我想這會兒謝米帕拉丁斯克那裡已經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情形了。」

安毅高興地說:「只要我們的第一塊實驗田獲得成功,那麼整個中亞都可以如此辦理,對此我充滿了期待。」

......

陝西,延安。

寶塔山下楊家嶺的一處光線甚好的窯洞裡,身材高瘦神采奕奕的毛主席,與神情激動稍顯侷促的黃漢對面而坐。

「黃漢同志,你在抗大表現得很好,不僅對軍事教學工作一絲不苟,而且還把前些年在川湘鄂貴地區武裝發展革命根據地的經驗總結成冊,中央和軍委的同志看過後都很受啟發,說你黃漢能文能武,大將之才,我聽到後很欣慰。我們共產黨人,就是要能上能下,不僅可以帶兵打仗,軍事教育和理論工作也不能放鬆。」

說這番話的時候,毛主席一直微笑著看著黃漢。

黃漢心情激越,霍然站起,立正敬禮:「主席,黃漢永遠都會以一個共產黨員的身份要求自己,不管幹什麼,都會牢牢記住自己是一名光榮的無產階級戰士,只要革命事業需要我,到哪兒都是干革命!

「其實抗大的工作也很重要,擔負著為民族解放戰爭培養大批抗戰骨幹的光榮使命,僅第一期便招收1065名學員,其中紅軍師、團以上幹部38人,像羅榮桓、羅瑞卿等同志也是學員,可想而知教育工作有多重要。去年抗大第二期開學時,僅大學部就有14個隊1300多名學員,今年第四期從報名情況來看,學員猛增到5500多人,除了大量來到延安的知識青年外,還有八路軍、新四軍和國統區地下黨派來的幹部900多人。

「在教育別人的同時,我也在接受政治思想和戰略戰術的教育,主席親自兼任抗大教育委員會主席,經常為我們授課,我從中受益匪淺。主席,黃漢願做革命的螺絲釘,永遠為革命事業服務。」

「好一個螺絲釘!」

毛主席脫口讚道:「好一個黃漢,不愧是我一直看好的人才!黃漢,你知道嗎?從江西蘇區開始,我就關注著你,征程萬里到陝北後下令把紅二十軍解散,指戰員分配進其他部隊的時候,我也猶豫過,這樣對待一支關鍵時刻挽救黨和中央的功勳卓著的部隊,恰當嗎?可是,左思右想之下,我還是那麼做了,我想看看,一位屢次拒絕貪腐和地方軍閥誘惑的共產黨高級將領,在面臨不公正對待的時候,會如何表現。事實證明,你完全值得組織的信賴,政治思想和軍事技能都是出類拔萃的。」

「主席——」

黃漢熱血上湧,一張臉漲得通紅,虎目中噙滿了熱淚。

毛主席示意黃漢坐下,然後道:「黃漢,現在組織上要交給你一個極為重要的任務,你敢接下這個重擔嗎?」

黃漢再次站起,目光堅決:「就算是刀山火海,黃漢也絕不退縮,請主席儘管下令吧!」

「沒那麼嚴重!真要讓你這樣的人才去上刀山下火海,我還捨不得呢!」

毛主席笑了起來,起身拉著黃漢來到窯洞一壁的大幅西北地圖前,神色變得極為嚴肅:「黃漢,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除了涉及我黨今後的發展戰略外,還有我們的同志千辛萬苦搞到的機密情報,這些都屬於需要高度保密的範疇,你能保證連自己最親近的人也不透露嗎?」

看到黃漢鄭重地點頭,毛主席滿意地道:「好,我來告訴你第一個秘密。很多人都很奇怪,蒙古省莫名其妙地就回歸了祖國的懷抱,而且還突然冒出個兵力高達五十萬的蒙古國民革命軍,懷疑其與遠東共和國政府有關。黃漢,對此你有何看法?」

黃漢略一思索,立即回答:「從尹繼南出任蒙古省省長看,這件事與安家軍脫不了干係,那個所謂的蒙古國民革命軍,極有可能便是安家軍暗中發展的部隊,這次安毅突然從敘府調集重兵北上,肯定懷有不可告人的圖謀。」

毛主席眼睛一亮,讚賞地說:「黃漢,你能看到這一點,很好。沒錯,蒙古的回歸,確實是安家軍一力促成,而契因卻是去年年初安毅預先布下的一顆棋子。當時,安毅派遣了一支特種部隊北上,原本是想作為一支偏師騷擾日軍後方,誰想這支部隊充分利用了日本關東軍入關作戰的有利時機,解救礦工和勞工,編組軍隊,攻城略地,飛速發展,其後又從蘇聯的地方分裂勢力遠東共和國那裡得到源源不斷的兵員和物資補充,短短的一年時間,便把東北的糧倉三江平原納入管轄,並在北滿大多數山林地區建立起了鞏固的根據地,建立起了抗日民主政權,兵力迅速膨脹至百萬。

「遠東與蘇聯開戰後,由於遠東軍兵力捉襟見肘,於是便邀請安家軍入駐蒙古,就這樣,安毅兵不血刃地便收回了祖國丟失多年的蒙古主權。不管政治立場如何,至少在維護國家民族這一方面,我是佩服安毅的。」

「原來是這樣......」

黃漢恍然大悟,隨即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既然蒙古已經有這麼多部隊了,那安毅再次派遣李金龍和葉成兩位虎將率部北上,莫非還有更大的企圖?」

「中亞!」

毛主席微微歎息:「拋開個人信仰與追求的理想、主義而言,我不得不佩服安毅的決心和魄力,中亞許多地區,一直便是中國的領土,也只是近代才丟失,此時趁著蘇聯內亂奪回,無可厚非,但是,我們不能不看到,我們黨內有許多蘇聯回來的同志,對蘇聯充滿了感情,而且中亞是我們蘇區連接蘇聯的橋樑,一旦被人控制,那麼從三五年我們便孜孜追求的打通國際交通線的夢想,將會就此斷絕,這是黨內許多同志不願意看到的,所以......」

黃漢臉色一變,急聲道:「主席,您不會是下令,讓我到蒙古去發展革命根據地,拖安毅的後腿吧?對此我保留意見,不管怎麼說,安家軍都是在做利於國家民族的事情。我們中國人雖然信仰共產主義,但我們首先是一個中國人,若是在這件事上拖後腿,我不知道史書上會如何記載此事。」

毛主席笑了起來:「黃漢啊黃漢,你以為我的思想如此狹隘嗎?你不要插話,聽我慢慢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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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一六章 巨大轉變

在蕭無留下看守俘虜和主要戰略要點的摩步團官兵的無線電波指引下,一架架銀色的運輸機,在謝米帕拉丁斯克機場跑道上依次降落。

一個總隊的武警官兵快速由運輸機洞開的機艙下到地面,集合完畢後,一個中隊的官兵從駐防機場的摩步團將士手中,全面接管了機場防務。

通訊中隊立即在機場佈置好四部雷達車,架設電台,鋪設好通訊線路,接上電線,短短的十分鐘時間,設置在控制塔的機場指揮中心便構築完畢。

擔任接收委員會主席的總政治部副主任黃應武中將來到機場控制塔,第一時間與西方面軍司令部、蒙古軍區和南華總部進行了無線電聯絡。與此同時,武警總隊官兵開始控制城區各個交通要道,從遠東軍手裡正式接過了謝米帕拉丁斯克的防務。

一個小時後,第二波運輸機到來。

這次運來的,是從南華、滇南、敘府各地抽調的富有經驗的警察總隊的幹部和從各所大學抽調的精通突厥語和俄語的志願者,其中包括部分猶太人和白俄學生。在武警部隊控制住局面後,警察總隊的幹部和志願者,便在遠東軍派出的政工人員的配合下,深入城鎮和鄉村,挨家挨戶進行走訪和戶籍登記。

在中亞這樣一個一切東西都歸蘇維埃所有的土地上進行土地改革,非常的簡單,因為經過二十多年的不間斷清洗,舊俄時代擁有大量土地的沙俄王室貴族、教會寺院、巴依地主、高利貸商人和富裕農民全都被打倒,所有的土地都是公有的,安家軍接手的完全就是一張白紙,想怎麼畫就在上面怎麼畫。

為了迅速贏得民心、提高農牧民生產積極性,安家軍在中亞地區推行了土地國有、但允許私人承包的土地政策。

政府在分配給農牧民足量的土地和牧場後,不會徵收任何稅賦,為了提高農牧民的生產積極性,還允許民間自由貿易,但政府的農產品和畜牧產品的收購價格,將比市場價略微上浮10%,如果是價格過低不足以保本時,甚至會以市場價的20%到30%進行收購,以充分確保農牧民的可持續生產。政府將組建農村信用聯社,向農牧民提供低息貸款和高產農作物種子,農機農具等也可以向信用聯社進行申請租用,未來收穫後只需用很少的農產品抵銷租用費用。

在處理中亞地區的民族、宗教信仰等問題上,這一回安家軍也撿了個大便宜。

早在蘇聯建立後,蘇布中央便開始致力於民族劃分的工作,採取了在主體民族眾多的地區劃界並建立共和國,這樣使得各個民族由混雜居住狀態而轉變成各個民族聚在一起,分地區居住,這極大地方便了蘇維埃政權的管理,同時也在政治上消除了伊斯蘭教會在中亞地區的強大影響力。

要知道歷史上中亞地區不管名義上是誰統治,但一直未出現過統一的政治實體,只是靠共同的伊斯蘭教信仰維持一定程度的「統一」,所以伊斯蘭教會在該地區政治生活中一直擁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中亞地區的民眾,一直是以統一的穆斯林的身份出現在政治舞台上,這對任何一個政權的統治都極為不利。蘇聯蓄意將這個「整體」劃分為多個民族,統一的教會也就隨之分割成為了幾個不統屬的部分,這非常有利於蘇維埃政權對各族進行統治。同時,各民族分開居住後,慢慢地便出現了文化上的差異,開始衝擊傳統的中亞政治統一性,即伊斯蘭教信仰、泛伊斯蘭主義和泛突厥主義思潮。到二十年代中期,劃分基本完成,又過了十餘年,現在的中亞各民族,均發展出各具特色的「民族文化」,消除了不利影響。

蘇維埃政權成立後,蘇布中央一直致力於打擊民族分離主義,許多頑固的民族和宗教主義者被清洗一空,而到了現在,執行清洗政策的中亞各國的布爾什維克組織,也遭到了黨內的大規模清洗,留給安家軍的,是一個思想和文化都暫時處於空白的地區。而且現在整個中亞地區,只有五六百萬人口,四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隨意安置個一兩千萬中國移民,完全沒有任何問題。以華族和其他民族三比一的人口優勢,只需要妥善引導,相互溝通和交流,不難實現民族大融合的目的。

為了安定中亞民眾的心,安家軍採取的是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不會干涉個人信仰,但是,宗教必須和政治剝開,不允許宗教干涉政權和軍隊的運行,否則將依法進行取締和查封。至於民族政策,這一點是安家軍刻意模糊的,強調的是不管是那一個民族的人,都是南華的公民,享有一切政治和經濟權力,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任何種族歧視行為都將遭到嚴厲打擊和制裁,嚴重者甚至會被公開判處死刑。

雖然地廣人稀,完成一五、二五計劃後,中亞地區已經構築起了四通八達的鐵路和公路網絡,建成了諸如煤炭廠、油田、金屬冶煉廠、煉銅廠、煉鉛廠、皮革廠、棉紡廠、繅絲廠、糖廠、罐頭廠、油脂廠、水泥廠、鹽化工廠等工業設施。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在這些工廠上班的,幾乎全部都是暫居中亞地區的俄羅斯人,當地民眾進入工廠當工人的微乎其微,因此,中亞地區的工業發展,並未給當地民眾生活水平帶來什麼改善,反而因為糧食、肉類等物資供需緊張,生活呈現下降和惡化趨勢。

安家軍採取的措施,是把所有俄羅斯工人集中起來,交給遠東軍,由其來安排和處置。遠東共和國實行的是和蘇聯幾乎一樣的經濟和政治政策,唯一的區別就是強調集體領導,不能因言獲罪,搞波及面甚廣的肅反。相信在經過嚴格的政治審查後,幾乎一樣的生活環境,有助於迅速適應。

安家軍特意從川南和滇南抽調來大量工程師和熟練技術工人,對城市裡的原住民根據個人意願進行職業技能培訓,然後安排上崗,讓當地人真正享受到工業化的好處,增加收入,改善生活。

還有就是教育問題。

早在中亞地區的蘇維埃政權建立後,蘇布中央就認為,阿拉伯字母與伊斯蘭教是密不可分的,已經實際上成為了伊斯蘭教會控制中亞居民社會生活的邪惡工具,不利於蘇維埃新思想、新文化的傳播。

此外,與中亞地區毗鄰的阿富汗、伊朗,還有近代伊斯蘭教和突厥語諸民族的「中心」土耳其,都是使用阿拉伯字母,這為宗教勢力向中亞地區滲透提供了極大的便捷。

於是,蘇維埃政權開始強行在中亞地區推行拉丁字母,隨後又用俄羅斯的32個西裡爾字母取代拉丁字母,西裡爾字母得到廣泛推廣和應用,大量俄國詞彙就此進入中亞各族居民的語言中,突厥語、漢語詞彙急速下降。蘇布中央明確規定,俄語為中亞地區第一母語,經過二十多年的強行推行,現在中亞各族大都使用俄語進行交流,漢語、突厥語等僅限於家庭或者是部族使用,逐漸式微。

這一回,安家軍採取了拿來主義,依舊採取蘇維埃政權推行的以拉丁字母來標注讀音的方式,強行推行漢語教學,規定漢語為第一母語,在工廠工作的技術工人,如果一年內依然無法用漢語進行對話,那麼就將進入為期半年的考察期,若是考察期內依然無法熟練應用漢語,那麼就會被工廠開除,直到其掌握漢語才能恢復就業。同時,農牧民也必須掌握漢語,在經過長達兩年的預備期內依然無法掌握使用漢語,那麼在信貸及以高價向政府銷售農產品時會受到極大限制。

同時,在進行三年制義務教育的小學,只能教授漢語,中學可選修英語和俄語,到了大學,則再提供拉丁語、法語及突厥語等教育,通過如此規範,可以最大限度地推行漢語教學。

還有一點,只要中亞地區的華族牢牢地佔據人口的多數,要不了多久,中亞全境又會像學說俄語一樣,全部改說漢語了。

安家軍總政治部制定的這一系列政策,看起來都似乎很不錯,但依然要通過在謝米帕拉丁斯克的實踐,來驗證其可行性。如果能夠在短時間內獲得廣泛的支持,那就證明行之有效,反之就得好好檢討一下了。

......

延安,寶塔山下楊家嶺窯洞裡的對話,依舊在繼續。

「去年這個時候,由兩萬多紅軍指戰員組成的西路軍,遭遇青海、甘肅和寧夏軍閥馬步芳、馬步青、馬鴻逵的圍攻,兵敗河西走廊,我們打通與蘇聯所控制的國際交通線、得到蘇聯援助武器彈藥的計劃徹底落空。

「今年年初,鑒於日趨嚴重的中亞局勢,莫斯科方面在徵詢我中央的意見後,對盛世才和駐新疆的部隊下達了秘密肅清三馬的命令,上個月,偽裝成馬匪的蘇軍和盛世才部,組成聯軍,加起來差不多有一個騎兵師,開始向東進發,在玉門以東的紅山子、照壁山和黑青山一線,全殲了正在劫掠商旅的馬步青部一個營,隨後又在嘉峪關以西的大草灘消滅馬步芳設在該地的一個團。

「兩周前,聯軍在張掖以西的山丹及嶺一線,打開了馬步芳設在那裡的一個采金礦場,解救出被俘後被強迫當做采金工人的西路軍兩千七百八十六名紅軍指戰員。負責打通交通線的聯軍指揮官不敢怠慢,立即上報了莫斯科,莫斯科又與我中央取得聯繫。中央非常重視,開會後一致認為,雖然現在全民抗戰,槍口一致對外,目前我們更是在山西戰場,攜手抗擊東條英機統率的日軍的進攻。但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誰也無法保證,趕走日本人後,蔣介石會不會再次對我們共產黨人揮舞屠刀,因此,在西北地區創建一個穩固的根據地,非常有必要。

「現在,原西路軍總指揮徐向前同志,已擔任一二九師副師長,副總指揮王樹聲同志被中央派往晉冀豫游擊區擔任司令員,原西路軍軍政委員會主席陳昌浩同志,目前在莫斯科接受共產國際審查,而紅五軍軍長董振堂、紅九軍軍長孫玉清同志英勇犧牲,紅三十軍軍長程世才、政委李先念還滯留於新疆。組織上經過反覆考慮,決定由你這個前紅二十軍軍長來承擔重任。」

毛主席說到這裡,看向黃漢:「黃漢同志,你有信心完成組織交予的任務嗎?」

黃漢鄭重敬禮,毫不猶豫地回答:「報告主席,黃漢堅決完成任務。」

毛主席開心地笑了:「黃漢,我就喜歡你這種性格,隨時都對革命事業充滿了信心,全身永遠充滿幹勁,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在你身上展現無遺......來,我來給你講講在寧夏和甘肅、青海地區發展的鬥爭策略......」

毛主席指向陝西西北方向的寧夏平原:「日軍已經越過河套平原,沿著呈幾字型的黃河河道左面那麼一撇,逆流南下,進入烏蘭布和沙漠、庫不齊沙漠和鄂爾多斯高原中心地帶的磴口(今烏海),兵鋒直指寧夏平原,寧夏實際上已經成為戰區。因此,中央決定正式組建甘青寧軍區,由你來擔任軍區司令員,你的老搭檔李霄龍任軍區政委,分配到各部的原紅二十軍骨幹,中央已經把他們全部給調了回來,不日就將抵達陝北,正式構成軍區的骨架。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火速向西,由靖遠渡過黃河,趕到古浪一線,與聯軍匯合,從他們手裡迎回兩千七百八十六名西路軍戰士,以這部分戰士為根基,創建根據地和抗日民主政權。」

黃漢對照地圖,結合主席所講,頻頻點頭。

「黃漢,對於這樣的安排,你有什麼看法可以和我談。你和霄龍是我欽點的大將,碰到實際困難我會幫你們解決,等到部隊上路,再想要問題就麻煩了。」毛主席看到黃漢凝眉思考,似有所得,含笑問道。

黃漢組織了下思緒,緩緩道來:

「主席,我是這樣考慮的:現在的革命形勢不同於兩年前,中日矛盾已經上升為當前的主要矛盾,因此,除了接手部隊外,聯軍對三馬的襲擊行動,我們絕對不能參加,因為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就會成為攻擊我們共產黨人的借口,至少破壞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這條罪名,我們就擔當不起。

「不過我們也不可因噎廢食,大可以利用聯軍的行動,為我們創建鞏固的抗日根據地創造條件。據我所知,中日開戰前後,南京政府與蘇聯達成了以桐油、豬鬃等物資換武器的一攬子協議,共產黨在河西走廊上建造了許多存放軍火物資的兵站,去年八月起,從蘇聯運送過來的槍支彈藥,把沿途的兵站和倉庫幾乎塞得慢慢的。

「從當時的情況看,若是中日戰局惡化,這條交通運輸線將成為國民政府最重要的國際補給線路。但是,日本人被安家軍擋在了淞滬和浙東,到後來整個中日戰爭只限定於晉冀魯豫等華北地區,日本政府並未遭受嚴重打擊,對蘇援裝備的需求也不是那麼急切了。由於武器制式等原因,這批武器一時間沒有用上,全都存放在西北的這些兵站和倉庫裡。

「遠東共和國從蘇聯分裂出去後,莫斯科方面自顧不暇,持續了數月的以物換物的軍援計劃就此夭折。到了現在,估計除了西北三馬外,其他人都快遺忘那批軍火了,我們正好可以利用聯軍的行動,巧取豪奪,一旦軍火到手,我們就有了可持續發展的本錢。等到整個河西走廊都控制在我們手裡,我們還可以利用該地區充足的礦產資源,向敘府訂購機床和生產設備,創建我們自己的軍工廠,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才真正利於不敗之地。」

毛主席非常高興:「好你個黃漢,竟然把我想給你的錦囊妙計就這麼說出來了,不錯不錯,你的眼光和能力,足以承擔組織上交給的重任。」

說到這兒,毛主席略一思索,鄭重地說:「黃漢,我再告訴你一個極度機密的消息,你聽到耳裡記在心裡就好,切勿宣揚......遠東軍已經於昨日向中亞地區發起了總攻擊,以解除側翼的威脅,安家軍也於今天上午八點左右,對哈薩克斯坦的謝米帕拉丁斯克地區實施了空襲,中亞地區的大戰已經正式爆發。

「根據蘇布黨中央的計劃,一旦中亞作戰不利,駐防於蒙古境內的蘇軍八個步兵師和五個裝甲團將奉命西調,由於擔心紅軍離開後盛世才會倒向安毅,蘇布中央要求盛世才必須率領這幾年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十萬共產黨軍一同進入中亞,與遠東軍和安家軍作戰,到時候蘇軍會把共產黨的控制權交給甘青寧軍區。當然,這只是口頭的約定,戰局具體向何處發展,我們還不清楚,但是你得有個心理準備,關鍵時刻,你要能頂上去,不要把物資留給三馬和其他地方軍閥,明白了嗎?」

「是!」

黃漢非常震驚,但心中更多的卻是興奮和期待。

若真的有那麼一天,那整個革命形勢將會發生重大轉變,至少在蘇俄扶持下,共產黨已經有了部分基礎工業設施,若是真的能夠把這些工業設施納入管理,那麼中共實力也將隨之倍增。而且有了蒙古和大西北作為依托,以後就算是對日作戰勝利後蔣介石挑起內戰,中共也有了奉陪到底的底氣。

歷史的車輪,再次偏離原來的軌道,向著未知的未來,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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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0 01:03:10
第一五一七章 戰忻口(一)

忻口是一個較大的村落,位於忻縣城北二十五公里處,同蒲鐵路貫通南北。村西北部為紅土梁,梁北的雲中河流經忻口北的界河鋪後匯入滹沱河。滹沱河在此由南經靈山腳下折向東北。這樣,忻口村被夾在紅土梁與靈山之間,成為南北之間的天然屏障,易守難攻。

忻口西南側有一西南、東北向的山溝,名「紅溝」。此溝的內兩側有預先構築的國防陣地窯洞三十多孔,這次忻口防禦戰的中央兵團指揮部就設在這裡。

截至三月十六日,第二戰區忻口前線部隊已基本進入指定位置,佔領了陣地。

第二戰區作出進一步的調整部署:將中央軍擔任的二十五至三十公里的正面防線再劃分為三個作戰地區,將中央軍區分為三個兵團,分別防守三個作戰地區。這其中,右翼陣地指揮官劉茂恩,下轄第五軍、第九十七軍和新十七軍,負責東起龍王堂,西到界河鋪的防務,其間的南郭下、東西榮華、東西南賈為其主要作戰區域;中央陣地總指揮郝夢齡,副總指揮陳長捷,下轄第九軍、第六十一軍和六十八軍,負責東起界河鋪,西至新練莊地區的防務,其中下王莊、弓家莊、舊河北等村與雲中河南的界河鋪、關子(官莊)、南懷化(河南)為其主要作戰區域;左翼陣地指揮官李默庵,下轄第十四軍、第十軍,負責東自新練莊,西至茹莊、南峪地區的防務,其中大白水、朦騰、茹莊、南峪等村為主要作戰地域。

忻口地區總預備隊司令長官為傅作義,下轄第三十二軍、第五十三軍及陸續趕至忻口集結的本部第三十五軍、王靖國第十九軍、劉建緒第六十七軍王陵基第七十八軍。應該說這樣的兵力配置,方方面面利益皆兼顧,日軍要突破這樣的鐵桶陣,非得花一番心血不可,更何況還有魯逸軒的第三十集團軍在一旁虎視眈眈,捕捉戰機。

十七日傍晚,原平失守,負責掩護陳長捷集團軍後撤的姜玉貞旅被日軍團團包圍,苦戰一夜,全旅無一人投降,姜玉貞旅長英勇殉國,最後全旅六千餘人只剩下五百多突圍。有感於姜玉貞旅的忠義,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授予姜玉貞旅「榮譽旅」稱號,永遠保留建制。

日軍攻佔原平以後,立即派出一個獨立混成旅團,對忻口守軍防線進行全面攻擊,實施戰役偵察。

十八日晨八時許,日軍在四十餘架飛機、近百輛坦克和猛烈炮火的掩護下,集中兵力,向中央兵團南懷化陣地發起猛攻,企圖從中間突破,一舉攻下忻口守軍主陣地。激戰至十時許,南懷化沿雲中河陣地被日軍火力摧毀,守軍傷亡殆盡。由於援軍未能及時趕到,日軍乘機渡河,突破南懷化陣地,並繼續向縱深發展,攻佔了1300高地。

郝夢齡以第二十一師的第一二五團、第一二四團堵截反擊,經奮戰後,於中午一點左右奪回1300高地,將日軍壓迫於雲中河南岸。此時,左翼兵團閻莊陣地亦有一個旅團的日軍突入,但第十軍堅強反擊,將日軍擊退。衛立煌與傅作義判斷:當面之敵在猛攻受挫後損失慘重,勢必整頓態勢,並求得增援後方可再行攻擊。

為乘機轉移攻勢、殲滅當面日軍,衛立煌致電閻錫山,請准以預備軍一部從中央地區出擊。閻錫山為使主力部隊作戰容易,又令左、右兩翼軍積極向敵後活動,破壞並阻止日軍增援;同時,將配屬左翼軍的獨立第8旅孟憲吉部與第71師郭宗汾部轉隸中央軍。

十九日夜,總預備軍參加反擊之第十九軍、第三十二軍、第三十五軍、第五十三軍、第六十七軍、第七十八軍等部,均進入待戰狀態。各兵團的反擊部隊亦已準備完畢。二十日凌晨二時許,忻口守軍開始全線出擊。

主要反擊方向的中央兵團方面,我六個軍將士如出閘的猛虎,向南懷化日軍反擊。戰鬥開始後,日軍援軍迅速投入戰鬥,亦實施攻擊。雙方爭奪極為激烈。董其武旅擊退日軍連續四次衝擊,旅長董其武負傷不下火線,堅持指揮戰鬥;第二十一師師長李仙洲、新四旅旅長於鎮河亦在戰鬥中負傷。

左翼兵團方面,第十師向閻莊以東之舊練莊日軍反擊,第85師、第196師向衛家莊、麻港日軍反擊。戰鬥開始後,第十師於拂曉攻佔練莊;與此同時,衛家莊日軍亦攻入該師大白水左翼陣地。李默庵當即抽調第196師1個團援堵。第85師及第196師主力繼續向衛莊、麻港攻擊。

右翼兵團方面,當第十五軍抽調部隊準備向桃園村日軍反擊之際,日軍一個旅團亦由南郭下渡過滹沱河向靈山陣地進攻。守軍頑強抗擊。激戰至夜,日軍被壓迫於滹沱河南岸至靈山腳下一線。

至二十日上午,數十萬軍隊絞殺於東西寬度三十公里、南北縱深二十餘公里的忻口左中右三線陣地,每一個陣地都要經過反覆的爭奪,血流成河,戰況極為慘烈。

中午十一點,忻口上空,鋪天蓋地的戰機群,突然從南方和東南方的天空出現,中日雙方殺紅了眼的軍官和士兵,略一抬頭打量,便又投入到眼前的廝殺中。

如今的西南空軍,飛行大隊已經擴編為擁有六個戰鬥機中隊、六個轟炸機中隊和三個運輸機中隊及一個偵察機中隊的大單位。此次安家軍一口氣在山西投入了三個大隊,分批次對忻口一線的日軍進行全面打擊。

依舊是老的攻擊樣式,先是s3高空偵察機打頭陣,監控遠近五十公里的戰場空域,隨後便是護航的三個中隊的a26戰鬥機和三個中隊的a27戰鬥機,最後就是執行轟炸任務的主角——b1、b2轟炸機中隊。

幾乎是一瞬間,太陽的光線便被密密麻麻的飛機給遮擋住了,地面投下巨大的陰影。

在對地攻擊中,三個中隊仿製於德國斯圖卡ju87俯衝轟炸機的b2轟炸機優越性能展現無遺。

這種轟炸機有著海鷗一般微微上揚的歪翅膀,後面的尾翼呈方塊形,肥胖的起落架讓人一看就感覺極其刺眼,此外讓人難以忍受的是該種機型的玻璃坐艙竟然高出機體許多,活像一個駝背的老人,整個飛機就如同一個銀色的烏鴉一般,極其醜陋。

但是,就是這種醜陋的飛機,在有經驗的飛行員手中,以九十度角垂直轟炸時誤差不會超過二十五米,對地支援的效果無與倫比。

因此,當三個中隊的斯圖卡開始對地面的日軍進行精確轟炸時,日軍就倒了大霉,坦克部隊、炮兵陣地、機槍陣地、被懷疑是日軍指揮部的地下掩體、騎兵部隊優先遭遇轟炸,一枚枚五十公斤、一百公斤、兩百公斤甚至五百公斤的炸彈,如雨點一般在日軍的頭頂上落下,炸得日軍鬼哭狼嚎。

而全木製的b1轟炸機,載彈量驚人,雖然不能進行俯衝轟炸,但在不太需要精確性的轟炸中,作用卻無可替代。因此,b1轟炸機深入敵後,對日軍位於作戰區域後方原平縣城內外的兵營、火車站、軍火倉庫等戰略要點,進行了無情的轟炸,整個原平縣城,到處都是閃亮的火光和爆炸騰起的硝煙,地面上的日軍慌亂躲避,死傷無數。

在空軍部隊突擊的同時,隱藏於整個戰場西部山谷中的魯逸軒,已經將四個師的裝甲及坦克部隊集中起來,列陣於晉中平原之上。

為了加強魯逸軒部的實力,每個步兵師均配屬了一個直屬坦克營,下轄一個輕型坦克連(十一輛j1狼式輕型坦克)和兩個中型坦克連(22輛j2豹式中型坦克),集中四個師,那就是一百三十二輛坦克,在中日戰場上,這已經算得上是一股強大的鋼鐵洪流了。

進攻正式發起前,四個步兵師的炮團在s3高空偵察機的指引下,開始對日軍的防禦陣地,進行集中轟炸。

四十八門150mm榴彈炮、九十六門120mm榴彈炮發出巨大的聲響,日軍瞬間就被前所未有的強烈炮擊給打懵了。

五分鐘後,炮聲停止,四個坦克營即以勢不可擋之勢,由茹莊村向東,沿三泉村、小河村、桃源村,一路向西突擊,一直殺到滹沱河邊,把日軍分割成互不相連的南北兩個部分。

坦克部隊後面,是四個具有強大打擊火力的機械化自走防空跑車連,每個連均裝備有二十四部防空炮車,這種防空炮車其實就是大豹子越野車的底盤加裝敞篷車座和拖鬥,配備一挺12.7mm口徑高平兩用機槍,可以在高速行進中打擊視野所及之敵人,算是步兵部隊能夠拿得出手的機械化突擊力量。

武裝到牙齒的安家軍步兵部隊,如同出閘的猛虎,沿著坦克部隊打通的戰略通道,迅速進入,佈置戰線。

在李君統率的第一七師二萬六千將士牢牢地堵住日軍南進或者是北退的道路後,戰車部隊再次轉向,殺向忻口會戰日軍的後方中樞原平縣城,爭取一口氣端掉日軍的老窩。

新五師、新六師,緊緊地跟隨坦克部隊進行突擊,而第十七師則開始配合友軍,殲滅包圍圈內的日軍,忻口會戰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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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一八章 戰忻口(二)

東條英機的指揮部,並未設在原平縣城,而是設在崞縣。當他在電報裡聽到前線戰局不利的消息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當即命令忻口各部,固守待援,隨即又指揮正在通過鐵路、公路趕向忻口的後續部隊加速南下,給敢於主動出擊的中國軍隊一個下馬威。

鎮守原定縣城的是日軍第九師團,該師團又名金澤師團,是甲午戰爭後新增的六個師團之一,部隊建立以來,從日俄戰爭開始到現在,這支部隊盛名不減,是日軍十七個常備師團之一,裝備非常精良。

師團長吉住良輔良輔中將,畢業於陸士十七期,後進入陸軍大學進修,二十八期畢業。歷任中隊長、大隊長、聯隊長、師團參謀長、教育總監部庶務課長,去年八月被任命為第九師團師團長職務。若是歷史沒有變化,他會在九月份率部參加淞滬會戰,隨後又於十二月參加南京會戰,所屬第九師團將參與南京大屠殺,雙手沾滿中國人民的鮮血。而現在,他只能統率著部隊,在山西與中國軍隊死磕,不要想再見識到江南風月。

正是有著輝煌的任職履歷,吉住良輔中將相信憑借自己師團的能力,完全能夠應對任何困難。

魯逸軒沒有給日軍以任何喘息之機,他必須盡快完成對原定之敵的殲滅,以便騰出更多的兵力,應付從北方南下的鬼子的進攻,還有就是將忻口以北的包圍圈內的日軍全部解決掉。

由軍用卡車拖曳到位的重炮,按照天空中s3偵察機偵查後標定的射擊諸元,對預定目標進行了炮火覆蓋。

「轟隆——」

先後兩發炮彈,直接命中了吉住良輔的指揮部,接著更多的炮彈砸向了此前是原平縣小學校舍的師團指揮部。

吉住良輔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參謀人員,剛才炮彈落下的時候,這名參謀撲到了他的身上,救了自己師團長一命。

驚魂未定的吉住良輔,向已經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參謀深深地鞠了一躬,眼睛通紅地衝出了指揮部。

此時,整個小學校舍已經是狼藉一片,硝煙、火光、碎屍、傷員,還有師團部的電台遭到毀滅性的打擊,人員損失巨大,活著的也幾乎個個帶傷。

「吉住閣下,支那人的炮火實在太猛了,我們必須得加強防守,否則前景堪憂啊!」參謀長中川廣大佐,狼狽不堪、跌跌撞撞地來到吉住良輔面前。

「是的,我們必須對防線加固,要多準備敢死隊!」吉住良輔有些失神地望著天空,原本的自信蕩然無存。

「根據炮火密度判斷,敵人最少有五個師以上的兵力在對我們進行圍攻,此外至少還有一個到兩個獨立炮兵旅、或者是團。」

中川廣大佐的分析入情入理。

要知道,除了安家軍外,這個時候,即使中國裝備最為精良的所謂德械師,也是以75毫米克虜伯山炮或75毫米福卜斯山炮為主打,只有獨立重炮炮旅或者團才裝備120mm、150毫米榴彈炮等重炮。可是這一會兒對手的重炮數量已經遠遠地超過了想像,不僅有150mm榴彈炮,而且還有大量120mm的榴彈炮,這實在是太讓人沮喪了。

「我估計忻口作戰是支那人設下的陷阱,否則怎麼會一下子便截斷了我們前後方的聯繫?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的對手不僅大炮的數量眾多,而且炮擊異常準確,閣下應該早做定奪!」

中川參謀長繼續分析。

「喲西!看來這回是我們輕敵了!」

吉住良輔轉而憤怒地咆哮起來:「東條那個傢伙,不是說支那人裝備拙劣,不堪一擊嗎?那麼我們現在經歷的是什麼?我估計南邊陷入包圍圈裡的關龜、村上等將軍,已經充分感受到東條的說法是多麼荒謬可笑了......」

發洩完心中的憤怒,吉住良輔恢復了常態:「罷了,就算是再困難,但既然方面軍司令部已經下達了指示,我們還是得遵命而行。中川,命令部隊:固守待援!」

「是!」

中川參謀長領命而去。

......

不過,令吉住良輔難以置信的是,中國軍隊似乎突然變得像是暴發戶一樣,開始恣意地揮霍與浪費,一枚枚炮彈彷彿不要錢似的,若下冰雹般落在城區各個要點之上。原平南城、西城和北城的城牆,早已經千瘡百孔。

下午三點,安家軍機械化部隊和新五師、新六師派出的突擊部隊,在各級官長的帶領下,蓄勢待發。

三點一刻,嘹亮的衝鋒號聲響起,裝甲戰鬥集群在150mm口徑的炮火掩護下,呈楔形隊形,向原平南城發起進攻。

跟隨坦克進攻的步兵將士,拿出了各種口徑的迫擊炮,還有安家軍的秘密武器火箭筒,在城外的遠程重炮進行炮火延伸射擊之後,立即開始伴隨坦克,進行抵近精確炮擊。

原平南門坍塌的城牆,缺口越來越大,那些隱蔽在缺口附近試圖對坦克發起攻擊的日軍敢死隊隊員,很多在沒有看到坦克之前,就隨同泥土一起,飛上了天空,支離破碎。

習慣了中國軍隊炮轟後再衝鋒戰鬥方式的鬼子兵,終於領略到坦克集群進攻的威力,體會到鋼鐵洪流的厲害。

炮火沒有間隙地繼續蹂躪鬼子們逐漸變得脆弱的神經和肉體,在各種型號的迫擊炮的掩護下,狼式和豹式坦克的坦克炮,繼續發威,不斷地停下來,消滅日軍一切暴露在外的火力點,一步步逼近千瘡百孔的鬼子陣地。

坦克越來越靠近寬闊的城牆缺口,突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一群頭纏白布條光著膀子的鬼子敢死隊員,向坦克集群衝了過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同軸並列機槍立刻噴射出狂暴的火舌,但由於距離太近,兼之日軍行蹤隱藏得好,事發很突然,還是有三輛狼式坦克被悍不畏死的鬼子給炸毀了。

但這個時候,三輛坦克的損耗已經無法阻擋安家軍前進的步伐。

在坦克的引導、掩護、支援下,防空戰車迅速從坦克側後方殺出,九十六部高平兩用機槍構築成堅不可摧的火力封鎖線,若瀑布一般澆滅著大批鬼子的生命之火,那些頭纏白布光著膀子彷彿參加自己葬禮一樣的鬼子敢死隊員,紛紛被防空跑車噴吐出的炙熱的子彈、彈片,成全了他們立下的「殺身成仁」的夙願。

鬼子的防線徹底鬆動了,僥倖存活下來的鬼子們,紛紛選擇向後撤退到城裡的民房,利用建築物的阻礙,與安家軍對抗。

其他方向的鬼子和偽軍,紛紛趕到南門,參與防守。吉住良輔組織鬼子們依托一切建築建設,準備進行殘酷的巷戰。

隨後發生的一切,印證了吉住良輔的判斷,巷戰的確殘酷,但他沒有想到,這種殘酷僅僅只是針對負隅頑抗的鬼子們而言。

天空上,安家軍的空軍依舊沒有休息,擔任轟炸任務的轟炸機變為了ab26機型。

ab26擁有強大的對地火力,在一百米的低空中掠過時,機頭和兩翼噴射出的狂暴子彈,把坦克部隊前方、側後,所有敢於螳臂擋車的玩意兒挨個地摧毀,若是遇到炮火無法解決的麻煩,一枚枚兩百公斤甚至五百公斤級的炸彈便扔了下去,一棟棟建築物由鬼子們倚賴的烏龜殼,迅速地變成埋葬他們的墳墓。

剛剛拿起槍沒幾天的偽軍士兵,哪兒看到過這麼火爆的場面,他們可不想成為鬼子們的炮灰,要不是貪生怕死,誰他媽願意當臭名昭著的狗漢奸啊!日本人所推崇的武士道,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內,改變這些漢奸們內心深處「好死不如賴活著」的信念。

於是,漢奸們紛紛倒戈,或高舉白棋投降,然後在安家軍軍官的指示下,帶領入城部隊剿滅鬼子,或者乾脆戰場起義,直接向身邊的鬼子兵開火。

鬼子兵的確非常非常的頑強,早已經彼此失去協調的鬼子們,紛紛在自己的長官的帶領下,堅決地向安家軍的坦克部隊發起自殺式攻擊。他們喊著口號,或者怒吼著把自己所能找到的一切爆炸物投向坦克,有的鬼子還未起身的時候就被炸成了碎片,有的則倒在了自殺性襲擊的途中。

已經把指揮部搬到城頭上的魯逸軒,從望遠鏡裡看到這一幕,微微皺起了眉頭:「日本人確實很頑強啊!我看過顧長風和夏儉發來的戰報,與日本人相比,法國軍隊就像是群不會打仗的孩子!」

此時,曲慕辰坐鎮整個戰場的中線,與十七軍軍長楊九霄一起,指揮部隊迎擊日軍的突圍和反擊,這會兒站在魯逸軒身邊的是十七軍副軍長郭培榮少將和十七軍作戰參謀趙伯翰上校。

以安毅機要秘書的身份進入滇南軍區特種大隊,歷任分隊長、中隊長,去年九月調回魯逸軒身邊的趙伯翰,氣質沉穩許多,他點了點頭:「日本人所宣揚的武士道精神很可怕,聽說他們出征前,相互鼓勵時都說的是明日見,可見精神力量對戰鬥力的提升還是很大的!」

說到這裡,趙伯翰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要真是唯武器論,紅軍怎麼可能抵禦蔣介石一次比一次規模更大的圍剿,又怎麼順利完成二萬五千里長征?到陝北後又如何在軍閥與中央軍的圍攻下堅持下來?所以,部隊的精神建設很重要,這也是安家軍一貫提倡的,不過他們所宣揚的是民族主義,更多的是......」

魯逸軒臉色大變,斥責道:「住嘴!什麼他們你們的,你不是其中的一員嗎?以後這種話千萬不要再提!」

旁邊的郭培榮淡淡一笑,什麼也沒說。他手裡的望遠鏡裡,戰局已經注定,日軍雖然悍不畏死,但是,面對精神力量同樣不弱於他們的安家軍將士,面對安家軍空地一體的戰術,大批日軍開始轉過身子,拔腿就向北門方向跑,逐漸地,這股潰逃之風越來越大,終於不可避免地全面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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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一九章 戰忻口(三)

被包圍在忻口以北的敵軍,計有第三十四、第三十九、第一五這三個師團及混成第十三、混成第十八旅團,以及獨立混成第三十二、三十六、四十旅團,再加上兩個偽軍師,總兵力高達十五萬人。

爆發戰爭前,日本軍隊中普遍持一個觀點:一個士兵起碼可以對付四個士兵,若是組成大隊、中隊、小隊等戰鬥組合,戰力更是倍增。依據最樂觀的估計,一個大隊和中國軍隊一個師的戰鬥力相當。在制定戰略戰術時,參謀人員,通常都是依照這種思維來綜合考慮的。

在東條英機心目中,即便扣除兩個偽軍師,依照忻口一線的日軍的實力,哪怕對付百萬中國軍隊,也是有勝算的,因此從未想到過失敗。雖然現在日軍軍界對於安家軍充滿了畏懼,但是,從未與安家軍交過手的東條英機,卻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以為這不過是推脫無能表現的一種借口,從一開始就沒有對駐防娘子關一線的第三十集團軍投以更多的關注,所以才會在驟不及防之下,吃這麼大的虧。

現在,忻口以北地區被中國軍隊團團包圍的日軍,有些急了。

南線,日軍遭受著數倍於己的中國軍隊的攻擊,雖然戰線巍然不動,但卻打得極為艱苦。中國軍隊根本就不像傳聞中那麼無能,在軍長、師長、團長身先士卒之下,三軍用命,雖然往往用兩三個人才能換取鬼子一命,但數量上佔據絕對優勢的中國軍隊,卻給了日軍巨大的壓力。

西線,安家軍第十七師,若釘子一般,從西向東,緩緩地向腹心陣地擠壓過來。日軍頑強抵抗,但在天空中安家軍戰機的照顧下,步兵炮、迫擊炮、擲彈筒、重機槍等重武器剛剛開火便遭到b2戰機的打擊,炮兵、機槍兵連同他們的武器,一起變成了零件。

而與日軍相反,十七師卻可以動用團屬炮兵營的榴彈炮、配備到連排的迫擊炮和高平兩用機槍,以及每一個班都會配備一具的火箭筒,日軍被壓制得很厲害。如果不是日本人擁有超准的槍法,以及大量甜瓜手雷儲備,帶給安家軍極大的傷亡,估計戰線早已崩潰了。

北面,中國軍隊雖然未發起進攻,但他們卻在快速構築防禦工事。

一旦工事群落成,並修好交通溝和防炮洞,到時候再想突圍就千難萬難了。

於是在這種情況下,包圍圈內的日軍指揮官們聚在一起略微商議,立即調動殘存的防空炮和防空機槍,到為防備中國空軍襲擊而刻意隱蔽的炮兵陣地周圍,進行防空作業,同時開始組織力量,向第一七師發起攻擊。

......

艷陽高照,第一七師一旅三團七營正奮力地在原平縣城東南方三公里的小崗村的丘陵上搶修工事,正在指揮的七營長唐文突然看見一個士兵停在那邊不動了,連忙衝過去問道:「大山子,怎麼了?」

叫大山子的士兵看起來稚氣未脫,充其量也有十六七歲,是去年十月份剛剛在晉中參加部隊的新戰士。他擦去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揚了揚酸澀不堪的肩膀,問道:「營長,咱們修這個有用嗎?南面和西面都打得那麼激烈,為什麼咱們不發起進攻呢?」

唐文耐心地解釋:「大山子,我們的任務是堵截,使得包圍圈內的日軍無路可逃。你想想啊,要是我們也參與進攻,小鬼子就可以從容從咱們進攻部隊的縫隙中衝出去,現在我們的背後,魯司令正在指揮部隊攻城,如果這股亂軍衝過去,將會給我們的攻城部隊帶來極大的麻煩,原本輕鬆可以獲得的勝利,又變得撲朔迷離了,明白了嗎?」

大山子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又開始奮力地揚起了工兵鏟,挖掘工事。

一道兩米寬、一米半深的鋸齒狀戰壕,在官兵們的努力下漸漸成型,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巨大的火球挾著整團的泥巴,騰空而起。

爆炸聲響起之後,才聽到炮彈破空而過的呼嘯聲,這是飛行速度比音速還要快的重炮炮彈所造成的效果。

此時,周邊陣地上,也傳來巨大爆炸聲,桔黃色的碩大火球,次第升起!

「炮擊!這是鬼子炮兵的炮擊!全體隱蔽!」

聽到第一聲爆炸就撲倒在戰壕裡的唐文,見到還有一些新兵傻愣愣地站在戰壕邊,驚恐地看著陣地前的那個巨大彈坑發呆。

第一時間對日軍炮擊做出反應的,全都是安家軍的百戰老兵,他們清楚地知道,這是日軍炮兵在發射校正炮彈,調整好射角後,日軍就要開始大規模炮擊了。

新兵們在老兵的催促下終於反應過來,離戰壕近的新兵,都沒有調整姿勢便迅速跳了下去,而距戰壕幾十米遠的新兵,拚命地衝向戰壕。

「快!快!鬼子要炮擊了!」

唐文拚命地招呼著,跑在前面的大批新兵紛紛躍進了戰壕,趴在泥土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落在最後面的兩個新兵,其中一個不知是地滑還是踩了個空,竟然一頭倒進了陣地前方那個大彈坑中。

「快拉我一把!」

「快跑!鬼子的炮擊要開始了!」

一掙沒爬起來的新兵的求救聲和營長唐文的命令聲同時傳入另外一名新兵耳朵裡。

猶豫了一下,站著的新兵還是彎腰去拉在彈坑裡拚命掙扎的同伴,雙手才抓住同伴的胳膊,就聽到「轟」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兩名新兵在頃刻間就屍骨無存,血肉隨著紛紛飛揚的泥土飛上天空,地面上只留下一個冒著硝煙的大黑洞。

日軍孤注一擲了!

他們把殘存的75毫米步兵炮、105毫米山炮、120毫米榴彈炮和150毫米榴彈炮、野炮等各種各樣上百門大小火炮,一股腦兒地向北面的第一七師陣地猛烈轟擊。幾乎每一秒鐘就有數十發炮彈砸落在安家軍守軍陣地上,而在天空中漫天飛蝗一樣的暗紅色彈痕,從南面日軍掌控的平地泉和唐林崗兩座小山崗上呼嘯而來。

帶著刺耳嘯聲的炮彈,如密集的冰雹一般落在地面。

頃刻間,整個大地就像發生大地震一樣,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隨著一陣陣沉悶的轟響聲,一團團黑紅色相間的火焰,直衝雲霄,火光和濃烈的硝煙之中,炸飛到空中的泥團,化成一陣泥雨劈頭蓋腦地灑落地面。

經過校射的日軍大炮,準確地命中了一七師的陣地,一條條壕溝被紛紛揚揚落下的泥土掩埋,一些不幸被重磅炮彈直接命中的戰壕轟然倒塌,無數個正趴在那兒躲避炮擊的官兵的血肉和泥土融為一體。

各種炮彈落在地面,已經聽不到一聲聲「轟轟」的爆炸聲,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一連串如同滾雷樣的轟鳴聲。騰飛的烈焰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恐怖的炎牆,肆虐的氣浪四處橫飛,石頭沙土和殘缺的血肉混雜在一起被捲入空中,等到落在地面的時候,只剩下一堆堆可以捏成粉末的沙石。

為了打通北上的道路,日軍各種口徑的火炮,一遍又一遍地覆蓋在一七師陣地上,一條條戰壕,一個個苦心經營的工事,在一團團沖天而起的火光中被炸得殘缺不全。

經歷過眾多戰鬥的安家軍老兵倒還能憑借頑強的意志,蜷縮在戰壕裡忍受著沒完沒了的爆炸聲,可是去年年底才補充的新兵,何時見過這種場面,哭喊聲、尖叫聲在各處陣地上此起彼伏。

唐文心中滿是焦慮,他是去年參加過冀東作戰的老兵,對於眼前的新兵的表現感到很無奈,在薊縣遭受日軍轟炸一天的場面,可比現在慘烈多了,弟兄們苦熬著硬是挺過了一天一夜,然後衝破日軍的封鎖線,成功撤回後方。現在的炮擊烈度和當初相比,根本就是小兒科,但情況卻要糟糕得多。

這時,一些新兵已開始從小聲哭泣變成尖聲哭喊。

恐懼是會傳染的,連一直死死按住那些新兵的老兵們的情緒也開始變得煩燥不安起來。唐文終於忍不住了,大聲下令:「摀住他們的嘴!」隨即做了個捂嘴的動作。

老兵們頓時醒悟過來,紛紛用手捂向瘋狂哭喊的新兵們的嘴巴。有幾個失去理智的新兵竟狠狠地咬住了老兵們的手,痛得淚水直流的老兵,硬是一聲不吭,任由鮮血橫流。

......

就在日軍發起炮擊的時候,天上盤旋的b2轟炸機群憤怒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完成火力集結,還給陸軍帶來大量傷亡,是可忍孰不可忍,立即向日軍炮兵集結的平地泉和唐林崗撲去。

一架架b2轟炸機,帶著恐怖的嘶鳴,俯衝而下,開始向發射炮彈的地方進行攻擊。

地面上,日軍集合所有部隊才勉強湊齊的二十四門99式88毫米高射炮及三十二挺96式三聯裝25mm高射機關炮,展開對空射擊,驟不及防之下,有三架b2轟炸機被擊中,凌空爆炸解體,另有兩架b2轟炸機拖曳著濃煙,努力掙扎著擺脫密集的彈幕,向東南方飛去。

但小日本日子也不好過,一串串炸彈落到了炮兵陣地上,帶來極大的殺傷力,因此炮擊開始才一刻鐘不到,日軍的炮火再次啞火。

......

把指揮部設置在三泉村的楊九霄在望遠鏡裡目睹了這一幕,神色嚴峻地對一七師師 長李君少將說:

「日軍比我們想像的還要頑強,你給各旅打個招呼,日軍很可能不止這些隱藏的火力,讓將士們提高警惕,留意日軍的一舉一動。」

李君點了點頭,走到一邊交代完作戰科長張風雲後,走回楊九霄身邊:

「現在部隊裝備上來了,可戰鬥力卻下降不少。平日裡訓練倒是看不出什麼,到了戰場上才發現問題那麼多。到現在為止,師政治部已經抓了二十二名逃兵了,這在我軍的歷史上還從未有過。」

站在楊九霄身邊的曲慕辰,有些無奈地接過話頭:「部隊裡的新兵太多了,而且魯司令堅持在山西本地徵召新兵,說是不給總部增加麻煩,同時由於是保衛自己的家鄉,新兵的戰鬥意志方面比起其他地方的兵應該更勝一籌。說真的,我到現在為止,還未看出這些新兵蛋子的戰鬥意志哪裡強了......」

李君深以為然:「是啊,去年到今年,咱們師徵召太多新兵入伍了,火箭提拔的基層軍官也有很多......不過參謀長,你還別說,這其中還真有不少好苗子,我們師有許多新晉士官和軍官,和士兵們同吃同住同睡,事無鉅細都照顧到了,思想覺悟不低!」

楊九霄笑了笑,剛想搭話,突然看到平地泉、唐林崗兩個地方,再次冒起大片的硝煙和火光,顯然是日軍新一輪的炮擊又開始了,不由破口大罵:「狗日的,到底藏了多少炮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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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〇章 戰忻口(四)

夜幕降臨,原平縣城的槍炮聲基本上停止下來,新五師、新六師官兵及坦克營、防空營將士正在清查戰果和各自的損失,補充彈藥消耗,而忻口北面的激戰還在持續。

經過搶修,安家軍的阻截陣地再次得到修復與加固,戰士們在基層士官和連排長們的帶領下,開始挖掘防炮洞。

負責小崗村一線防禦的第一七師一旅三團七營長唐文少校正在觀察日軍的動向,傍晚時分師部傳達命令,日軍懾於我空軍部隊的威力,必然會利用夜色掩護,進行突圍,要求各部打起精神,全力戒備。

「營長,你瞧瞧!那是什麼玩意兒?」警衛員周曉泉指向天空。

正拿著望遠鏡望向南面日軍防線的唐文,抬起頭一看,只見在朗月的照耀下,對面約一千米外的小山崗上,一個碩大的東西正在緩緩升空。

「咦,那是什麼東西?怎麼和咱們的飛機不一樣?」

正在從挖掘的洞窟中不斷運送泥土的戰士們,紛紛停下手裡的活計,好奇地看著遠處那個越升越高的東西。

戰鬥經驗極為豐富的唐文心中卻是一驚,這東西他在冀東薊縣的戰鬥中曾看到過,是鬼子用來校正炮擊的玩意兒,叫做熱氣球。

「不好,鬼子馬上要炮擊了,注意隱蔽!」

唐文的怒吼聲,讓還在指指點點的士兵大驚失色,下午發生的那一幕,已成為許多新兵的噩夢。

這時,各處陣地上的告警槍聲紛紛響起,第一七師的防禦陣地上出現了短暫的慌亂,所有的官兵,都在找著自認為安全的地方隱蔽身形。

五分鐘後,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一團團橘黃色的火球,在第一七師長達數公里的陣地附近騰空而起。一發發落入戰壕的榴彈,轟然炸響,夾雜著連綿不絕的慘叫聲,砂石土疙瘩紛紛揚揚飛起,脆弱的血肉之軀被巨大的衝擊波席捲到空中,隨後變成一片混著血霧的泥石雨,灑落地面。

日軍的炮擊從一響起就沒有停下,流星火雨般的炮彈,撲向一七師的堵截陣地!

整個防線都在可怕地顫抖著,炸雷般的爆炸聲,連綿起伏,不絕於耳,每一個地段都被翻騰的濃煙和烈火籠罩著,整個地面陷入熊熊火海之中。瘋狂肆虐的氣浪,到處翻滾著,成片成片的炸彈,呼嘯著墜落,在地面騰起一團團橘黃色的烈焰,煙火夾著氣浪席捲鋪開,呼嘯著的彈片四處橫飛,吞噬殺傷範圍內的一切目標,黃紅色的大火沖天而起,天空被照得一片血紅。

連綿的爆炸聲中,一波疊起一波的無形聲浪,就像一把把鐵錘,狠狠地向躲藏在戰壕中的官兵砸了過來。

處於爆炸中心的許多安家軍將士,雙目突兀充血,頭昏眼花,身子更被狂暴肆虐的無形音浪,撞得在交通壕裡彈來彈去,最後狠狠地壓在了溝壕底部,無法動彈,有的官兵甚至滿臉、滿眼、滿耳開始溢血!

無法計數的炮彈,總有一些準確地落入戰壕中,猛烈的爆炸響起,那些炸點周圍的官兵連慘叫的時間都沒有,就被瞬間撕成了碎末,有的官兵更是直接被榴彈命中,被炸成血雨肉末,向四面八方飛射。

陣地上到處散落著槍炮的零件,零碎的血肉小塊,還有許多被烤焦的屍體。

趴在戰壕裡張大著嘴巴的唐文,失魂落魄地望著上方,原本就月朗星疏的晴朗夜空,此時被閃爍著熾烈光焰的臨空彈痕,照得越發明亮了。

不過,敵人炮擊的重點,並不是同樣是山地地形的小崗村,而是處在幾個山崗與丘陵之間的原平村。該村是通向原平縣城的重要通道,方圓兩平方公里範圍內,一馬平川,一旦將這一段防線抹為平地,日軍即可自此突圍。

此時的原平村陣地,在日軍重炮的重點照顧下,儼然是人間煉獄,密集的榴彈所到之處,就是一片翻騰的火海,平原地帶原本就不多的樹木和灌木叢,迅速被激蕩的熱流給烤炙干,旋即被四射的火星給點燃。

劇烈的爆炸,使得整個大地發出可怕的顫抖,燃燒成一根根火炬的樹木,在爆炸中轟然倒下,在沖天烈火中燒成焦木。

整條整條的戰壕,在暴虐的衝擊波前轟然倒塌,一個個由卡車從茹莊、南崗等山村搬來的巨大石塊構建的火力點,在大口徑榴彈爆炸的威力下,如同用沙子做成的城堡,瞬間化為廢墟。

在半小時炮擊內所有工事即告全毀的原平村,依然承受著日軍的大規模轟擊!75毫米、105毫米、120毫米、150毫米榴彈,帶著尖銳的嘯聲,一遍又一遍耕耘著這片平坦的大地,無數具屍體、無數段人體殘肢,連同晉中地區肥沃的泥土,一起飛上天空,又化為滿天血肉拋灑下來。

正在原平縣城查看日軍遺留下的文件的魯逸軒,接到前線的急報,立即命令炮兵部隊南下增援,而在此之前,楊九霄和曲慕辰已經命令各團的炮兵營,調動一切75毫米的山炮野炮,對日軍的進攻進行奮勇還擊。

接到命令的九個炮兵營的榴彈炮連(炮營還包括兩個6門制120mm重迫擊炮連),迅速展開了反擊,五十四門75mm榴彈炮,把復仇的炮彈射向日軍的炮兵陣地!

但是,由於狡猾的日軍把炮兵佈置於山上,射角存在嚴重問題,安家軍的炮兵無法準確命中日軍的炮兵陣地。

觀測汽球上的日軍炮兵校射兵很快就發現了一七師九個炮兵陣地所在位置,消息迅速反饋到地面,日軍迅速調集120毫米和150毫米榴彈炮,對一七師的炮兵部隊發起了炮擊。

選擇炮擊日軍步兵陣地的安家軍炮兵,並沒有因為日軍的炮火開始向自己陣地移過來而棄炮撤退!

這些決心用自己的犧牲換取步兵弟兄們多消滅幾個鬼子機會的炮兵們,抓緊一切時間,把炮彈打出去,彈藥手們源源不斷地把榴彈送上炮位,副炮手迅速把榴彈塞進炮膛,「光咚」聲中,復仇的火舌撲向日軍的陣地。

從日軍的炮擊開始,躲在南面兩公里戰壕裡準備發起衝鋒的鬼子兵們,紛紛爬上了陣地,欣賞著炮兵的表演,當見到整個一七師陣地硝煙瀰漫時,在幾位官佐的帶領下,竟然大聲唱起了「君之代」。

「炸死可惡的支那豬!」

一名矮小的鬼子兵舉起手高呼起來,周圍的士兵正要響應,數十道火焰帶著尖銳的呼嘯聲,狠狠地砸向得意忘形的鬼子們。

「轟——」

劇烈的聲響中,一團團橘黃色的火球在日軍陣地上騰空而起。那名振臂高呼的鬼子兵還未來得及慘叫一聲就和他的四五十個同伴一起,被密佈上百米空間的鋒利彈片給無情地肢解了。

其餘的鬼子目瞪口呆地看著空中四濺的污穢血痕和內臟,亂飛的殘肢斷臂,頭腦一片糊塗——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安家軍的炮兵,竟然敢在這樣強大的炮火前還敢進行反擊。

當又一輪呼嘯聲由遠及近時,鬼子們才怪叫一聲,撲向了戰壕。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又有一些動作比較慢的來不及撤離的鬼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

第一個遭到日軍毀滅性打擊的是一旅一團炮兵營榴彈炮連,當副炮手們把第十二枚榴彈塞入炮膛時,炮彈高速突破空氣時才有的「嘶嘶」聲傳入了炮手們的耳朵,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的炮手們沒有一人躲避,神色坦然地拉動了手中的炮繩!

「咚——」

「轟——」

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射出最後一枚榴彈的炮手們,被無數尖叫著的、四處橫飛的鋒利彈片,炸成了蜂窩,當第二輪炮火覆蓋後,整個炮兵陣地已沒有一個站立的官兵,血跡斑斑的麻花狀山炮,傾倒在了滿地碎肉中間。

原來堆滿榴彈的地方,如今只留下一個巨大的深坑,日軍大口徑重炮及炮彈殉爆的餘威,讓這個坑看起來猙獰可怖,地面來不及吸收的鮮血,彙集成數條血溪,緩緩地流向了坑底。

附近明白發生了什麼的炮兵陣地,依然在怒吼著,憤怒的榴彈,爭先恐後地去完成它們正義的審判。

抱著頭死死趴在戰壕內的鬼子兵,都在默念著天照大神保佑自己,可是,這是中國的土地,中國的神明,哪裡允許倭國的小神發威,於是,一枚枚榴彈,就像長了眼睛似的,準確無誤地落入日軍的戰壕,帶走大片的生命。

「不!」

慘叫聲中,電光一閃,衝擊波、彈片在半封閉的戰壕內,雖然殺傷範圍變小,但殺傷力更大,數以百計的鬼子直接化為一堆血肉。

一個日軍士兵的頭顱,被鋒利的彈片切了下來,在空中飛行的時候,頭顱的嘴巴竟然還在動,雙眼中滿是不甘之色!

......

當二團炮兵營陣地又騰起一團團黑紅相間的沖天火柱後,楊九霄終於坐不住了,衝到電話機前,從話務員手裡拿過對話器,命令炮兵們立即轉移,隨後又讓通訊處長江鐵膽給空軍去了份電報,質詢鬼子的炮擊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戰機飛來助戰?就算晚上無法安全起降,至少也得派出架戰機來,把鬼子的觀察氣球給打掉吧。

空軍立即復電,各大隊正在抓緊時間補充彈藥,今天一天,從日出殺到日落,幾乎把庫存的彈藥全部打光了,但是,很快一批補充完畢的ab26轟炸機便會趕到戰場。

楊九霄微微放心,但這時情報處長馮瀟雲中校告訴了他一個不好的消息,四團到九團的炮兵營正在遵照命令撤退,但三團炮兵營榴彈炮連的官兵復電稱,為了給兄弟部隊撤離創造條件,決定死戰到底,決不後退。

楊九霄覺得鼻子一陣發酸,詢問道:「現在各師師屬炮團到什麼位置了?」

馮瀟雲回答:「炮兵部隊已佈置到原平縣城東南的庫耿村,該地處於丘陵之上,雖然山高不過兩百米,但可以很好地庇翼我們的炮兵陣地。魯司令說日軍的大炮比我們想像的要多,鬼子的炮兵非常頑強,經歷了白天一天的轟炸,竟然還保存了這麼多火炮,因此必須小心謹慎。現在北面的日軍正在加速南下,每一門炮都很珍貴。」

楊九霄點了點頭。原本他還以為,日軍被合圍後信心就會動搖,打起仗來不會那麼勇猛,現在才猛然發現,日軍的戰鬥意志,遠比想像的要頑強許多,原本十拿九穩的作戰,竟然做成了夾生飯,日軍的悍勇遠遠超乎想像。

此刻,三團炮兵營陣地上,硝煙瀰漫。

由於採用極速發射,六門75毫米榴彈炮已經開始冒起了青煙,體力已到極限的副炮手,將又一枚榴彈塞入炮膛時,臉上的汗珠滴在炮身上,只聽見「滋」的一聲就化為了水蒸氣。

高強度的連續炮擊,讓炮兵們的體力都已嚴重透支,大家都只知道機械地運送炮彈上炮位,塞進大炮,然後發射。

日軍果然被炮擊所吸引,鋪天蓋地的炮彈,向著發射炮彈的地方飛去。

當第三股巨大煙柱沖天而起後,前方安家軍的反擊炮火終於消失不見,而日軍已持續了快兩個小時的炮擊,還在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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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一章 戰忻口(五)

日寇兇猛的炮擊,依然在繼續著,不過力度已經小了許多。

處於包圍圈內的日軍,開始集結大量兵力,向一七師經營的整條防線,慢慢地壓了過來,進攻的重點,理所當然地放到了幾乎被輪了個底朝天的原平村。

這個時候,兩個中隊的ab26轟炸機,從東南方的天空飛了過來,天空中坐在熱氣球中指揮炮兵作戰的三個鬼子兵,發出絕望的嘶喊。

其中一架ab26轟炸機,機頭噴射出一串機炮炮彈,準確地命中了熱氣球,爆出一大片閃亮的火花。

下面的吊籃在加速下落過程中,另一架ab26不甘落後,用兩翼的航空機槍,準確地命中了吊籃,站在吊籃裡的鬼子兵,瞬間就被打成了篩子,落到地下後摔成一塊塊污穢不堪的肉塊。

看到剋星來臨,日軍的炮火識趣地停止下來。日軍步兵趁此機會,發起了猛烈進攻。

在這一波決死的突擊中,日軍甚至還動用了隱藏起來的另一股力量:騎兵。

騎兵是一種極為古老的兵種,在熱兵器橫行的時代,依然發揮著獨特的作用。對於失去陣地和火炮幫助的步兵來說,騎兵完全就是可怕的噩夢,是死神手中揮舞著的收割生命的鐮刀。

倉促間沒有佈置縱深防禦的原平村一線,由於先前已遭受了超乎尋常的日軍重炮的轟擊,一個團的官兵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在日軍近一個聯隊騎兵的突擊下,雖然戰士們做了他們能夠做的一切努力,但還是被日軍的騎兵撕破了防禦。

跟在騎兵後面的大量鬼子兵見狀,精神大振,吶喊著向原平村一線衝去。

眼見著鬼子就要從這一缺口突圍,楊九霄毫不猶豫地下達命令,集中一七師和十七軍軍直屬炮兵團的所有迫擊炮,向原平村一線集中射擊,無論如何也要堵住日軍北逃的線路。隨後,楊九霄更是將作為戰略預備隊的軍直屬教導旅第一團也派了上去。

集中四百門迫擊炮的巨大火力,瞬間覆蓋了整個原平村,幾乎每一寸土地,都享受到幾枚迫擊炮彈的攻擊。

如此大密度的炮火覆蓋,頓時讓鬼子的騎兵聯隊遭受了沒頂之災,在淒慘的戰馬悲鳴聲中,方面數平方公里範圍的原平村的一切生命,均化於無形。

跟隨騎兵衝鋒的鬼子見狀,大為驚懼,迅速回撤到衝鋒發起的陣地,等待中國軍隊的炮擊結束。

踩著迫擊炮的落點,軍直屬教導旅一團,在團長鄧躍中校的帶領下,進入了阻擊陣地。行走在被鮮血染紅的土地上,每一名指戰員都感覺自己像是到了地獄一般,整個陣地上瀰漫著嗆人的硝煙,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和奇異的烤肉香。

經過日軍和中國軍隊的連續不斷的炮擊,已經完全找不到一七師所構築的戰壕的位置了,遍地全是人和馬匹的殘肢、內臟和各種武器的零件,隨處可見彈坑邊堆滿一具具缺胳膊少腿的人和馬匹的屍體,一些屍體已被燒成只剩下一堆灰燼。

一些剛開始聞到肉香還很嘴饞的將士,已經弄明白了奇異的烤肉香氣是怎麼回事,胃裡不由一陣翻滾。

由於教導旅大多是戰鬥經驗極為豐富的老兵,因此許多人尚能克制住,不讓自己發吐,但還是有部分比較敏感的官兵,臉色大變,「哇」地彎腰吐了出來。

鄧躍帶著教導旅一團官兵,檢查完整個陣地,入目所及全都是鮮血和屍體,在這種地方作戰,對將士們的生理和心理都是巨大的摧殘,在這種情況下,鄧躍通過步話機向旅部和軍部進行匯報,請求將阻擊陣地南移,突入到日軍的防線進行設防。

楊九霄通過鄧躍的三言兩語,就知道前線是個什麼樣的場面,立即答應下來,但讓一團暫停一下,軍部先做一些技術處理,再把防線前推也不遲。

很快,楊九霄與空軍指揮部取得聯繫,請求對準日軍的前沿陣地,進行精準的轟炸。

兩個中隊的ab26轟炸機群對狡猾的日本人再次隱藏起炮兵陣地感到極為憤怒,在天空中盤旋著不願離去。

這時候,迫於日軍炮兵的狡猾,南華總司令部已經針對戰況做出決定,由b1轟炸機群對日軍所在的平地泉和唐林崗兩個小山投擲凝固汽油彈。戰爭不是玩過家家,只要能夠打擊對手,已經顧不上其他的了。

正準備返航的ab26轟炸機集群,突然接到總部命令——在地面炮兵指引下,對敵人前沿陣地進行精確轟炸,頓時轉嗔為喜。

五分鐘後,一七師四團炮營,動用六門75mm榴彈炮,對日軍前沿陣地進行轟炸。

當炮聲隆隆傳出,火光在日軍陣地上不斷閃耀,得到精確指引的ab26轟炸機群,立即像嗅到魚腥味的貓一樣,向日軍的陣地上空撲去,一串串航彈,就像是魚下魚卵似的,密密麻麻地向鬼子們的頭頂落去。

如果說炮兵的75mm榴彈炮只是像給日軍陣地瘙癢的話,那空軍的襲擊,就像是一場來自地獄的審判。

巨大的爆炸聲接連響起,五百公斤級的航彈一顆下去,爆炸的烈焰足足竄起四五十米高,激起的煙柱直衝雲霄,數百平方米之內,衝擊波來回震蕩,彈片和飛濺的泥土,帶著足夠的動能,摧毀著一切生命和物體。

在日軍陣地遭受炮擊的時候,第十七軍教導旅一團的官兵,已經向日軍的陣地猛撲了過去,等到爆炸聲停止下來,天上戰機離去的時候,已經摸進了日軍的陣地,對那些還在掙扎日本的傷兵,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斯時日軍的南線、西線都在遭受中國軍隊的猛烈攻擊,同時北面其他地方的突圍戰還在進行中,並未發現原平村南面出現的異常。

就在日軍炮兵看到天上的機群向東南天空飛去,鬆了一口氣,準備再次對中國軍隊的防線進行飽和炮擊的時候,天上飛機馬達的轟鳴聲再次傳來。

這次飛機的馬達聲很是奇特,「嗡嗡嗡」就像是蚊子翕動翅膀的聲音,很快由南方的天空中來到了戰場上方。

日本的炮兵貼著山崖,屏息靜氣,生害怕引來天上戰機的注意。

但中國軍隊怎麼可能讓小日本又矇混過關,75mm榴彈炮適時轟鳴起來,炮彈不斷地落到平地泉和唐林崗兩處山頭上,但是因為射角的問題,並未對日軍構築於山腰上的炮兵陣地產生什麼實質性的妨礙。

就在日本人滿懷疑慮,琢磨著已經明白這樣的炮擊只能是做無用功的中國炮兵究竟想幹什麼的時候,天上飛機的行動解答了他們的疑惑。

一架架蚊式轟炸機,飛臨炮彈落點的上空,拋下一串串五十公斤、一百公斤級甚至兩百公斤級的凝固汽油彈。

炮兵觀察兵並不知道這些炸彈是什麼,迅速在心底裡計算了一下落點,確認由於山崗的角度問題,炮兵陣地不會遭受爆炸波侵襲的時候,讓人難忘的一幕出現了:

這些航彈在落地的一瞬間猛烈爆炸,聲音雖然不大,但沿著投彈的方向,產生了一股沖天的大火,呈現恐怖的巨大蘑菇形。

蘑菇形的邊緣,有著無數的火苗飛濺開來,火苗觸及之處,立即燃燒起來,隨後一個個火點連成一片,形成一大片一大片的火海。

這些火焰濺射的距離極為恐怖,由於燃燒時火焰急速扭曲旋轉,呈現出強大的離心力,就像是一把旋轉的佈滿水的雨傘,那高速拋出的火苗,輻射面積高達四五十米,大片大片的鬼子炮兵被飛落的火苗包裹其中。

雖然沒有被凝固汽油彈直接命中,但是許多日軍炮兵還是被火苗飛濺到身上,不管如何拍打也不熄滅,甚至還連累大量同伴遭殃,一個個鬼子炮兵慘叫著在地上打滾,想弄滅身上的火焰,但是,凝固汽油的威力展現無遺,瞬間便燒穿了厚厚的外衣,附在人的肌膚上吱吱地燒著。

劇烈的疼痛,讓日軍無論是軍官還是普通的士兵,都發瘋般地嘶叫著,撲到坡地上不斷來回打滾。可惜,地面的泥土和青草,並沒有讓火焰熄滅,反而引燃更多的地方,同時也弄得渾身上下全部是火——這就是凝固汽油彈的特色,任何被火焰觸及的地方,都會發生連鎖反應!

由於日軍的炮兵陣地連接在一起,這些凝固汽油彈,瞬間就讓超過一千名日軍炮兵去見了天照大嬸,更讓日軍感到驚恐不安的是:大量「火人」慘叫著四處奔逃,看到熟悉的人,會失去理智地進行擁抱,請求其解除自己的苦難,殊不知這樣會連累他人;若是遇到平日有積怨的對象,更是撲上去就是一陣撕咬,讓兩個人一下子包裹在火焰中,狀極恐怖。

蒸騰的火焰和地面日軍炮兵的動作,給天上的轟炸機指明了方向,又是大片的凝固汽油彈扔了下來,這一回直接命中目標,日軍佈置的炮兵陣地,全部都被火焰包圍,隨後,燃燒產生的高熱,引爆了彈藥庫,兩座小山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巨大的衝擊波,把凝固汽油拋向山下的日軍步兵,引來更大的恐慌。

半小時後,b1蚊式轟炸機群終於掉頭離去,兩座山的火勢卻越燒越旺,鬼子的炮兵和防空兵,損失殆盡。

處於包圍圈內的日軍指揮官,把消息匯報到了東條英機那裡,這個時候東條英機已經知道原平縣城失守,加上包圍圈內的日軍徹底失去了所有的炮兵和重武器,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一邊鼓舞將佐們不要放棄抵抗的信念,要堅持到底,多嘗試突圍行動,一邊向戰區司令部匯報,請求支援。

鄧躍率領教導旅一團進入陣地不久,日軍終於發現自己北線的陣地失守,驚恐之下,迅速調動部隊,力爭趁著中國軍隊立足未穩,拿回防線,戰鬥迅速打響。

戰鬥異常的殘酷,日軍不惜一切代價的進攻,給一團官兵以極大的壓力。所有的官兵,只有機械地重複著殺敵的動作:隱蔽、固防,殺死那些試圖殺死自己的蜂擁而至的鬼子。瞄準他們鋼盔上醒目的紅點,一顆顆炙熱的子彈,高速旋轉著從槍口飛出,執著地撕開對手頭頂的弧形鋼鐵,衝進薄薄的頭皮,破碎堅硬的頭骨,在顱腔內翻滾、變形、破碎。

鬼子那一張張同樣年輕的臉,初時還帶著堅定的神情,在肢體的動能和腦海中的信念驅使下,快速向陣地前沿衝來,就那麼一瞬間,瞳孔迅速擴大,表情立刻僵硬、定格,在身體慣性帶動下,猛的停止、撲倒在異國的國土上。

這些人有夢想嗎?他們實現了嗎?當這些人在士官學校發奮讀書的時候,會想到自己今天的歸宿嗎?

沒有人可以回答這些問題,有的,只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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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二章 戰忻口(六)

原平村南教導旅一團阻擊陣地遭遇日軍重兵攻擊之時,小崗村一線也在日軍凌厲的攻勢下搖搖欲墜。

日軍丟掉了所有炮兵,整個忻口以北的平原上,日軍用於控制戰局的制高點平地泉和唐林崗兩地還在燃燒著大火,處於包圍圈內的日軍指揮官,擔心中國軍隊把炮兵送上小崗村,對平原上的日軍進行壓制,於是孤注一擲,從各條戰線抽調出一個旅團的兵力,強攻小崗村,力爭殺出一條缺口。

一眾日軍將領猶如驚弓之鳥,已經不打算遵照東條英機的命令「固守待援」了,他們急切地需要殺出去,退到原平縣城以北地區,重新集結。現在四面八方同時展開沒有後方可以依托的戰鬥,讓他們第一次感到心虛。因此,佔有優勢地形的小崗村,便成為日軍重點照顧的對象。

好在經過連續的戰鬥洗禮,現在三團七營的新兵蛋子已經迅速成長起來,在營長唐文的率領下,英勇地抵抗著日軍的進攻。

「啪——」

一個鬼子的軍曹腦袋開花崩裂,眼珠子爆出眼窩,臉上的表情似乎是憤怒,但更多的卻像是解脫。

「又幹掉一個!」

鄒傑在心中默默計算了一下,這已經是他幹掉的第九個鬼子兵了,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滿足,然後繼續用瞄準鏡,尋找下一個目標。

鄒傑是他們班的狙擊手。安家軍的每一個班,都會配屬一個槍法好的戰士,他們不僅需要幹掉敵人的狙擊手,還需要在部隊行進中,查明敵軍可能的埋伏地點,判斷敵人狙擊手可能藏身的地方,以確保部隊的安全。

不管一個班新老兵如何搭配,但有一個位置不會動,那就是擁有豐富作戰經驗的狙擊手。

在七營犀利的防守下,鬼子又一波進攻被打退了。

就在鄒傑暗暗慶幸,自己又一次成為一個成功活著的人的時候,負責打通退路的日軍第三十四師團二一六聯隊聯隊長小河純二大佐卻發狂了。

雖然丟失了所有的輕重火炮,但鬼子還有機動的迫擊炮、擲彈筒可以利用,再加上似乎永遠也不見消退的士氣,小河純二怎麼也無法相信,自己統率的部隊竟然無法攻破人數明顯少於自己的中國軍隊的防守,於是下達了全面強攻的命令。

這個時代飽受武士道精神毒害的鬼子,似乎並不知道生命對自己只有一次,他們蔑視敵人生命的同時,也蔑視自己的生命。在他們眼裡,死亡並不可怕,帝國、天皇、陸軍的榮譽才是最重要的。自己死後可以進天堂,受人們的膜拜,被人們祭奠,為家族贏得榮耀。即使戰死在異國他鄉,只要不是自己運氣太差丟掉腦袋,萬能的、仁慈的天照大神會把他們的靈魂帶回家鄉,送入天國。於是,小日本就在這樣的思維刺激下,奢侈地揮霍著自己和他人的生命。

小河純二指揮著自己的士兵,一次又一次向三團七營的陣地發起進攻。

鄒傑身邊的戰友越來越少,而企圖殺死他的鬼子們卻越來越多。眼見著用步槍已經無法解決完所有敵人,鄒傑乾脆扔掉手中心愛的狙擊步槍,操起旁邊已經失去主人的馬克沁重機槍,一名士兵主動靠了過來,充當副射手,馬克沁重機槍向鬼子們傾瀉憤怒的子彈。

從擲彈筒發射的一枚甜瓜手雷在鄒傑身邊轟然炸響,不知道姓名的副射手腦袋被削掉大半。

「來個人!我需要一名副射手!」

鄒傑大聲嘶吼著,這個時候,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考慮死人的事情,他只想幹掉敵人,減輕整條戰線所面臨的壓力。

重機槍又響了,不到十分鐘時間,鄒傑的副射手換了三個,而他這個偽機槍手卻神奇地活著。

鄒傑不斷地在陣地內轉移,但是只要他的機槍一響,擲彈筒射出的甜瓜手雷就會在他旁邊炸響,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陣地前方,身著土黃色軍裝的鬼子兵越聚越多。

鄒傑更頻繁地更換機槍陣地,他的副射手因此沒有再死,一直等到援軍到來。鄒傑沒有激動、沒有話語,就那麼一頭撲倒在不知道姓名的戰友懷裡,沉沉睡了過去——他實在是太疲勞了,精神和肉體嚴重透支!

教導旅二團長潘華安中校,在陣地最危急的時刻終於趕到了!衝在最前列的五十多名軍官,排成一列,手中的通用機槍瘋狂地掃射著,五十多道火舌構成一道密密實實的彈幕,如浪的黃色人潮,被生生地逼退。

突如其來的猛烈火力,並沒有讓日軍後退多少,後續的鬼子兵,就地趴下,猛烈地進行還擊!

兩邊士兵隔著五十多米瘋狂對射著,無數道暗紅色的彈痕劃破夜色,上千名噴湧著鮮血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戰壕的前沿陣地,

數個日軍傷兵捂著被彈片割開的腹部裡流出的腸子,痛苦地哀號著,在這子彈橫飛的交戰火線上,沒有人能夠幫得到他們,等待他們的只有一個悲慘的結局,那就是死亡!

眼看著已方士兵就要突進戰壕的小河純二大佐,憤怒地指揮著機槍大隊對新衝上來的中國援軍進行攔阻射擊。

二十四挺九二式重機槍,噴吐的火焰如二十四台高效的聯合收割機,瘋狂地收割著鮮血和生命。

「弟兄們,衝啊!」

一千多名官兵,在潘華安的怒吼聲中,冒著滿天彈雨撲向戰壕,連串的慘叫中,一個又一個官兵倒在了衝鋒路線上。

一個參加過冀東作戰的老兵身體猛然一顫,血箭飆射的身體在悲鳴中轟然倒下,掙扎著翻過身體,奮力向近在咫尺的戰壕爬去,在他的身後留下一條五六米長的血帶。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脆弱的生命在頑強地和死神抗爭著!漸漸地,被沙石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指無力地垂了下來,老兵那無助的眼神,凝視著同伴一個個從他身邊衝過,又一個個撲進那條代表著生命的戰壕。

一陣猛烈的咳嗽聲中,大口大口的血塊噴湧而出,帶著對生的渴望,老兵的眼睛緩緩地合上了,兩行血淚悄然而下。

潘華安在警衛員的保護下,毫髮未傷地衝進了一處堆滿屍體和人體碎塊的戰壕。在後面的短短一百米的衝鋒路線上,散落著近百具官兵們遺體!

小心避開一顆頭顱,潘華安貓著腰,低頭踏著血水泥漿,走到一名正罵罵咧咧地檢查著通用機槍的士官身後:「你們營長呢?」

頭也沒有抬,那名士官一指堆得滿滿屍體噴吐著機槍火舌的地方:「喏,那不是嗎?」

悲傷地看了一眼層層疊疊的屍體堆,潘華安轉頭又問道:「你們營還剩下多少人?」

正為修不好手中通用機槍煩燥的士官突口而出:「你是誰呀?沒看到我在修槍嗎?」

士官不耐煩的語氣,惱怒了一旁的警衛員,眼睛一瞪就要發火,卻被潘華安一揮手止住了。

沒聽到回答的士兵抬頭瞪了眼,剛低下頭馬上又抬起來,「啊!你是......教導旅二團的潘團長?我聽你講過課呢!」士兵慌張地就要站起來。

按住士官的肩膀,潘華安正要再問一遍,士官馬上道:「潘團長,我也不知道我們還剩下多少人,現在正在跟鬼子干呢,要等戰鬥停下來才能有個準確的數字!」

潘華安叫來專門維修槍械的戰士幫忙修理,然後想爬出戰壕看看兩邊陣地的情況,臉色大變的警衛員一把拉住他,焦急地說:「團長,不能上去,危險!」

剛說完,一顆甜瓜手雷呼嘯著掠過戰壕,在後面陣地上「轟」的一聲炸響,泥塵中彈片旋轉著亂飛。

此時整條戰線上,各種口徑的槍彈在空中高速地飛行著,擲射筒拋射的甜瓜手雷,如冰雹般砸在戰壕的兩側或裡面。

「修好了!」

在那名士兵的歡呼聲中,通用機槍再次歡快地叫起來,一串串子彈在夜色下形成一道道暗紅色的彈痕,撲向死死趴在陣地前方反擊的日軍士兵。

向警衛員打了個眼色,潘華安主動打開沾滿烏黑血跡和白色腦汁的彈藥箱,和警衛員拚命向空彈匣壓子彈。

壓抑的小河純二大佐發現,對面小山上戰壕裡的火力明顯得到加強,已方的輕重機槍雖然得到了擲彈筒的支持,也不過和對方打了個平手。

戰局又回到了以命換命的狀態,中日雙方的輕重機槍手迅速交換著性命,每息之間,總有數處火舌消失,一息之後隨著副射手的補上,火舌再次噴吐著。

而步槍的對射,日軍這時也佔不到上風了,潘華安帶來的教導團官兵,都是安家軍的百戰老兵,槍法驚人,比起日軍來並不遜色。

一名鬼子供彈手正要為一具擲彈筒裝上甜瓜手雷,「啪」的一聲槍響,供彈手眉心中彈,鮮血驟然噴出,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栽倒在一旁,已經狠狠敲擊過的甜瓜手雷,從他的手中掉了下來。

「不!」

在擲彈兵驚恐的叫聲中,甜瓜手雷轟然炸響,硝煙之中,那具擲彈筒飛上了半空,爆炸中心的那名擲彈兵的眼角掛著鮮血淋漓的眼球,半邊臉已經被鋒利的彈片削得血肉模糊,血箭從數十個血洞中噴射而出。

十米半徑之內的另三組擲彈筒也受到了波及,四名擲彈兵倒在血泊中拚命嚎叫起來。

這時,東方的天空已經泛白,整個忻口,戰局已經出現巨大轉變:

西線,安家軍第十七師,已經攻破永興村日軍防線,向日軍的腹心陣地懷化村挺進;南線,左翼軍和中央軍團,步步為營,渡過雲中河,擠壓著日軍的生存空間;東線,劉茂恩集團固守戰線,日軍位於滹沱河右岸之日軍進攻不能,部分將佐萌生退意,趁著滹沱河右岸還在掌控之際,迅速後撤。

北線,在解決原平之敵後,新五師沿鐵路沿線,連夜構築防禦工事,抵禦北方南下進逼的日軍,新六師和裝甲集群,補充油料和彈藥完畢,行將殺入主戰場,日軍的崩潰已經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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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三章 忻口大捷(上)

二十一日早上九點,為挽救包圍圈內十餘萬日軍的性命,位於北平的中國派遣軍司令部不得不違心作出緊急應對,首先從北平、天津等地的機場派遣大量戰鬥機,到忻口與中國空軍作戰,以挽救危局。

待忻口空戰進行半小時後,經過與中國派遣軍航空兵司令部協商,日軍又派出保定、石家莊及邯鄲等地機場的偵察機、戰鬥機和轟炸機,組成奇襲分隊,趁著中國空軍專注於忻口空戰時,轟炸中國空軍的機場,達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效果。

忻口上空,昨天眼睜睜看著轟炸機部隊發威、鬱悶了一天的戰鬥機飛行員們,這一回可過足了癮頭。日軍下足了本錢,隼式戰鬥機及訂購自美國的寇蒂斯xp-40戰鬥機一口氣派出了兩百架,顯得氣勢十足,與安家軍空軍十二個中隊(尚有一個大隊機動)的一百八十架a26、a27戰鬥機糾纏在一起。

由於雷達系統提前預判了日軍戰機群的動向,安家軍空軍在天空中預設了伏擊圈,所以交戰伊始,日軍就損失了二十一架戰機,一下子扯平了雙方數量上的差距。

不得不說,這一回日軍飛行員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和勇氣,但是戰況的發展,再次印證了石原莞爾的預言,慘敗而歸。

日軍的戰鬥機面對性能極大提升的a26戰機和新研發的a27戰機,完全不佔優勢,在經過半小時的空戰、付出戰損九十二架戰機的慘重代價後,剩下的日軍飛行員駕機倉惶逃離忻口上空。

忻口上空的空戰,安家軍空軍大獲全勝,自身戰損不過三十一架戰機,半木製的a27戰機二十一架,皮堅肉厚的a26折損了十架。

除了八架戰機恰好擊穿油箱凌空解體外,其餘損毀的戰機,飛行員都得到了解救,而日軍跳降落傘逃生的飛行員,幾乎都被附近聞訊趕來的農民活生生用鋤頭、扁擔亂棍打死,待到發現時已經解救不及。

當忻口上空戰得正歡的時候,駐紮在陽泉機場的空軍第十五航空大隊的飛行員們,都在自己的飛機旁吃地勤送來的方便面和午餐肉。距離他們不遠處,是分散停放、注重防空的轟炸機和嚴陣以待的高射炮。

「嗚嗚嗚——」

機場上空突然響起淒厲的防空警報聲,聽到防空警報的那一刻,所有飛行員以最快速度跳進座艙,通話器裡傳來塔台的大聲呼叫:

「雷達發現日機大編隊,分別來自一點鐘、三點鐘和五點鐘方向,最近的距離我們八十五公里,最遠的一百七十公里,高度均為三千米!」

指揮塔不斷地重複著呼叫,親自率隊出擊的第十五團團長雷伊知上校聽明白了後回答:「我是雷伊知,明白了,最近八十五公里,最遠一百七十公里,高度三千米。」

啟動發動機,調高轉速,雷伊知對著話筒道:「我是雷伊知,全體緊急起飛,戰鬥機中隊全部跟著我,咱們先把三點鐘方向的鬼子幹掉,然後再迎擊來自一點鐘和五點鐘的敵人。」

說罷,一推操縱桿,雷伊知駕機第一個起飛,後面是90架裝備大威力機炮、航空機槍和火箭彈的ab26改進型戰鬥機。

經過十分鐘時間爬升編隊,全團戰鬥機編隊完畢,在陽泉以東二十公里的空中監控著東方天際。

很快,地面指揮塔傳來預警,同時s3高空偵察機傳來消息,三點鐘的日軍正在飛越太行山脈。

雷伊知帶著編隊,隱藏在七千米高空,很快便看到一個龐大的機群,從東向西飛來,當即發佈命令:

「我是雷伊知,一二中隊全力攻擊敵方轟炸機,讓那些狗日的嘗嘗你們的秘密武器!三四五六中隊,全力驅散日軍的戰鬥機!等幹掉這一波,咱們還得掉頭迎擊對手!」

飛行員們剛想回答「明白」,冷不丁聽到耳機裡又傳來雷伊知地笑聲:「哈哈哈,他媽的,這回總算是可以過癮了!」

這句話,讓九十名飛行員回答「明白」後都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隨後,耳機裡又傳來雷伊知的怒吼:「給老子狠狠地打!叫小日本好好嘗嘗咱們安家軍空軍的厲害!」

這一次,a26戰鬥機的機艙下,都裝備了足量的火箭彈!在出征中亞的空軍將士還未使上的時候,國內戰場首先有了用武之地,這將是機載火箭第一次參加實戰。

日軍打頭的偵察機顯然已經偵查到了中國空軍的埋伏,後面的機群開始出現一定的慌亂,打頭的戰鬥機主動迎擊。

但這時,a26戰鬥機機群的俯衝已經開始,每一架戰機都鎖定了各自的目標,急速下降中,機身發出「嚓嚓」的聲音。

第一波攻擊中,日軍四散開來的戰機,依然有十七架躲避不及,被來自上方的機槍和機炮攻擊命中,隨後a26戰機群,如閃電一般,穿插到了日軍機群的後方,再次調轉航向,整理編隊,向日軍機群的尾巴咬去。

日軍一頭一尾的戰鬥機群,夾在中間的重轟炸機群和輕轟炸機群,已經失去了自己的位置,戰鬥機拚命地轉向,迎擊安家軍的戰鬥機,而笨拙的轟炸機,只能不斷加速,就像受驚的鹿群,努力掙脫「狼群」的偷襲。

六個中隊的戰鬥機,距離日機編隊500餘米時,同時向日機編隊發射火箭彈,一時間,空中岀現九十一條拖曳著焰尾的炸彈,幾秒鐘內火箭彈第一輪齊射便宣告完畢,日軍戰機顯然被這突然出現的怪現象嚇了一大跳,隊形變得越發混亂。

這一波火箭彈攻擊,徹底地打亂了日機編隊,而且還有十一發火箭彈直接命中,七架轟炸機和兩架寇蒂斯xp-40戰鬥機已經拖著濃煙往地下掉,而兩架隼式戰鬥機,不愧為「空中打火機」的稱號,位於機翼的油箱壁防禦太差了,當場劇烈燃燒隨即爆炸解體。

眨眼間,日軍的戰鬥機編隊與我空軍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空中飛機四竄,航空機槍子彈和機炮炮彈亂飛。

雷伊知瞪圓了雙眼,一個點射就把一架隼式戰鬥機打得空中開花,隨即往右前一推操縱桿,一架雙發動機的轟炸機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竟然敢擋道,去死吧!」

雙聯機炮和兩門大口徑機槍三管齊射,四道彈道準確無誤地擊中眼前這架日軍新推出的ki-48川崎雙發爆擊機,爆擊機尾部瞬時出現四行拳頭大小的彈孔,從機尾一直貫通到機頭,隨即觸發彈倉裡的航彈,發生劇烈爆炸!

此時空中已經混戰成一團,日軍轟炸機群顯然已經被剛才第一波恐怖的攻擊嚇破了膽子,也不指望己方戰鬥機群能驅散安家軍的戰鬥機,調轉航向就跑。

這一來自石家莊的戰機群,由一百二十架戰機組成,其中戰鬥機只有四十五架,第一波攻擊就有五架遭殃,一波空戰下來,又折損了九架,剩下的三十一架戰鬥機,根本就不是專門對付他們的四個中隊的戰鬥機的對手,情況危機四伏,連自身都難保,難怪轟炸機飛行員會沒有信心了。

但是,轟炸機要想掉頭逃跑,談何容易,兩個大隊的a26戰機追著他們,在航空機槍和機炮構築的強大火力中,一架接一架若下餃子一般往地下掉。

日軍戰鬥機飛行員已經打紅了眼,原來以為萬無一失的空襲,竟然一頭撞進安家軍戰鬥機群精心設下的埋伏圈,而且剛才那波恐怖的火箭彈攻勢,帶給人的心理壓力實在太大了,這個時候,身邊又不時有己方飛機被擊落,這刺激著日軍的戰鬥機飛行員們忘記自身危險,拚命想摧毀對手。

可是,不管日軍飛機怎樣纏鬥,安家軍擁有堅固機身的a26戰鬥機根本不理這一套,採取堅決果斷的打法,高速接近攻擊、脫離、再攻擊!在性能完全佔優的a26戰機面前,隼式戰鬥機失去了原有的光環,就像是賣弄雜耍的猴子,有力也使不上。

空中不斷有飛機墜落,安家軍的戰鬥機佔據了絕對的優勢,日軍的戰鬥機越打越少。

終於有日軍戰鬥機堅持不住開始撤退,接著就是多米諾骨牌般的效應,還在混戰的其他戰鬥機也都調轉機頭逃跑。

「我是雷伊知,不要追擊,敵人已經嚇破了膽子,不敢再回頭了!我們現在馬上向北,迎擊來自保定的日軍機群!大家速度要快,依舊是搶佔制高點,然後果斷髮起進攻!」

機群在娘子關一線截住了日軍南下的機群,又是一番混戰,由八十架戰機組成的日軍機群,最後成功逃離的不到五十架。

調頭向南擊潰邯鄲方向來的由日軍六十架戰機組成的機群後,打紅了眼的雷伊知沒有了後顧之憂,下令銜尾追擊,戰鬥到現在只損失了十九架戰機的機群,一路窮追猛打,終於在邯鄲機場上空擊落了最後一架日軍戰機,守衛邯鄲機場的日軍高炮部隊頻頻發話,才高興地凱旋而歸。

當獲悉忻口空戰失利,北平和天津日本空軍損失慘重,石家莊、保定飛行隊遭遇組建以來最大損失,而駐邯鄲機場的五個飛行中隊全軍覆沒後,華北日軍空軍司令渡邊昭充中將知道自己完了。這樣慘重的損失,總得有人出來背黑鍋,顯然派遣軍司令部是不願意背負這樣的責任的!

渡邊昭充中將讓參謀長淺野一童給位於瀋陽的陸軍航空兵司令部德川好敏大將發出電報:奇襲失敗,我出擊機群遭遇重大損失!

半小時後,渡邊中將用手中的祖傳短刀,剖開了自己的肚子,在其高呼「天皇萬歲」的瞬間,身後的參謀人員砍下了其頭顱,在其頭顱落地的時候,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就在天上中日兩國戰機在晉中、晉東、冀西殺得個不亦樂乎的時候,第二戰區對包圍圈內日軍的總攻也發起了。

隨著三發信號彈升上天空,集中四個師的炮團共一百四十四門大口徑榴彈炮率先發威,隆隆的炮聲,在鬼子的陣地上炸開了鍋,一向接受嚴格訓練的鬼子們,自然明白重炮的厲害,四散奔逃,找到任何自以為安全的地方進行躲避。

一枚枚炮彈,宛若人肉攪拌機,那些陷入榴彈爆炸半徑內不走運的鬼子們,瞬間化為齏粉,連表明身份的物件都沒有留下。

重炮,可怕的重炮!

低沉的破空聲,落地後整片大地都在顫抖。

重炮的殺傷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對人更大的打擊,是它齊射時所帶來的強大震撼力。

在炮火延伸的時候,四個坦克營在四百餘門迫擊炮的的伴隨火力支援下,帶領防空跑車和大量步兵,呈楔形隊形殺向鬼子。

衝鋒正式開始了!

鬼子們發現大群坦克發出轟隆隆的怪叫聲,在令人牙酸的履帶碾壓聲中,向自己殺了過來,一個個膽顫驚心,但依舊硬著頭皮應戰。

集中兩個師共四百餘門迫擊炮的高速炮擊,填補了120mm、150mm榴彈炮留下的空隙,徹底打亂了日軍的抵抗。

坦克和防空戰車高速衝擊失去重火力掩護的鬼子,無異是一場血腥而又殘酷的單方面屠殺。

在防空戰車強大的機槍火力配合下,坦克部隊帶領著部隊,分割、包圍、殲滅,再分割,再包圍,再殲滅。

大量步兵緊緊地伴隨坦克和防空戰車側後,相互掩護,把訓練中步坦協同、步炮協同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

鬼子兵面對這種從未見過的戰鬥方式,加之失去大炮協同,突然變得不會打仗了。

凶殘的日軍,迅速被坦克和防空戰車包圍,沒過多久便被消滅。偶爾有鬼子用殘存的反坦克炮擊中坦克,卻驚訝地發現,坦克並未起火燃燒甚至爆炸,只是略微停頓一下,再次向前猛衝。

由於j1狼式坦克和j2豹式坦克均使用了大馬力柴油發動機,大大降低了起火的幾率,同時裝甲的厚度,也遠遠地超過了日軍的想像。

鬼子的高射炮,大多已經在昨夜的「燒山」行動中,伴隨著炮兵部隊一切滅亡,滾滾而來的坦克洪流,勢不可當,殺死殺傷大量的鬼子兵。

就在坦克洪流衝向鬼子的時候,第十七師、新六師將士和作為戰略預備隊的教導旅、特務團的將士,紛紛撲向敵人,利用熟練的近戰技術,發揮出巨大的威力。

「猛打猛衝!」

「不要顧及後方!」

「不要顧及敵人!」

「敢於接敵!敢於戰鬥!」

「打到哪裡就在哪裡戰鬥!」

「不要怕打亂建制,以小組為單位快速穿插、分割!」

「不要怕亂!自己亂敵人更亂!」

這些話,不斷在安家軍將士的耳邊迴響,他們毫無顧忌地衝入敵人中間,像一群群神話傳說中專門收割人生命的牛頭馬面,在死亡的舞台上,跳出絕美的韻律。

包圍圈內的關龜治、村上啟作等日軍將領,幾經努力試圖收攏部隊,但是努力一次一次地宣告失敗。那些膽大包天的支那勇士,似乎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金剛不壞之身,哪裡人多他們就向哪裡衝擊,戰場似乎已經不屬於大日本帝國。

坦克、防空戰車無比的兇猛,在鬼子群中橫衝直撞,所到之處無不血肉橫飛。

亂了,全亂了!

戰士找不到連隊,連隊找不到營,營找不到團,團找不到旅,旅找不到師,安家軍將士們只有一個信念,哪裡有槍聲,就向那裡發起進攻。

兩三個嗷嗷叫喚的官兵,就敢追擊一個小隊的鬼子到處亂跑。

所謂兵敗如山倒,即使精銳如日本兵也無法逃脫這個宿命,遍地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鬼子,到處都是追擊鬼子的戰士。

喪失鬥志的人,就是一群行屍走肉,不論你有多麼堅強的信念,多麼優秀的作戰技能,一旦被潰敗的人群裹挾,你也只能無能為力,迅速使自己變得平庸,甚至變成其中的一員。

恐懼和驚慌,就像瘟疫一樣在人群中急速傳播、放大。一個人可以帶走十個人,十個人帶走上百人,潰敗在驚慌失措中,無可抵擋地發生了!

關龜治、村上啟作等日軍將領,無奈之下,只得在憲兵和參謀人員的簇擁下,向東邊的滹沱河逃去。

目睹日軍建制混亂,再無抗爭的意識後,昨天犧牲巨大的第一七師,也開始動了。在師長李君的率領下,第一七師殘存的官兵,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鬼子們逃跑的方向掩殺而去。

這支一直遭受日軍攻擊,堅守戰線的部隊,已經完成了由新兵向精銳轉變的過程,像一把尖銳的錐子,從袋子裡露出自己殺氣十足的鋒芒。他們從日軍戰線穿透而過,迅速向兩翼展開,絞殺殲滅敵人。

從後方源源不斷南下的安家軍將士,跟在一七師後面,從其撕開的口子中殺進亂成一鍋粥的戰場,沒有停留,沒有遲疑,幾乎是一鼓作氣,與四處奔逃的日軍撞到了一起。

一方是驚魂未定,另一方是殺氣沖天,高下立判。

青春的熱血終於沸騰了,殺氣騰騰的戰士急火突進,當面鬼子立即潰散。戰士們隨著潰散的鬼子直接尾隨掩殺日軍的指揮官,往往剛剛收攏好的部隊,立即被自己人和敵人一起衝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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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四章 忻口大捷(下)

「各部保持攻擊隊型,向滹沱河邊逼近!」

楊九霄和曲慕辰看到被坦克洪流切割成一個個小塊的鬼子,在南線殺上來的衛立煌、傅作義、商震等人率領的官兵圍剿下,如同滔滔洪水包圍的孤島,迅速消失不見,抵抗越來越微弱,決定不再在這些已經失去魂魄的鬼子兵上浪費精力,當即指揮部隊,殺向日軍潰逃的滹沱河。

忻口以北晉中平原這一段的滹沱河面,寬達三百餘米,由於雪水消融,河面湍急,一艘艘木船和用排木結成的木筏,絲毫也不顧激流的威脅和河水的冰涼,不斷地在東西岸間來回穿梭擺渡。

安家軍炮兵調轉炮口,對準江面進行猛烈的炮擊,不時有木船和木筏被炮彈命中,在濺起的沖天水花中,四分五裂。

面對逼近的危險,大量鬼子的騎兵無法再等待,瘋狂地抽打胯下的戰馬,向河心衝去。一些天賦異稟的戰馬確實是就這麼游了過去,但更多的戰馬,卻被湍急的江流捲走,帶著馬背上的騎士一起,走向毀滅。

第三十四師團長關龜治中將和第三十九師團長村上啟作中將,面色蒼白,一邊指揮憲兵,在江岸邊組織潰兵,結陣防守,一邊指示人手去收集船隻,方便兩個師團的師團部率先逃過河去。

但到了這個時候,大家的生命都是平等的,誰也不願意把逃生的機會拱手讓給別人,尤其是那些急於過河的混成旅團和獨立混成旅團的軍官和士兵,他們平日的待遇就比不上主力師團,早就一肚子的怨氣,現在看到到了這個地步,主力師團還那麼強橫和霸道,立即騷動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開的第一槍,總之,河邊突然變得亂了起來,隨著關龜治的衛隊隊長眉心中彈而亡,一些因為失敗而失去理智的鬼子兵,狂性大發,竟然端起機槍,瘋狂地掃射,帶動更多的人陷入騷亂狀態。

關龜治和村上啟作派去鎮壓的憲兵被亂兵擊潰,隨後更大範圍的騷動發生了,整個滹沱河邊,槍聲不絕,倒是讓領導部隊進行突擊的李君嚇了一大跳,以為鬼子突然振作了,慌忙命令部隊停止前進。

偵察兵迅速回報,日軍發生了內訌,整個滹沱河邊已經亂成了一團,那些供渡河用的木船和木筏,被相互爭奪的日軍自己給弄沉了,目前岸邊全部都是向四周胡亂射擊的鬼子兵。

李君一聽樂了:「狗日的小鬼子也有今天?我還以為等級森嚴的日軍中,不會出現亂軍和潰兵,更不可能出現自相殘殺的事情呢!現在倒好,什麼都讓我們給碰上了,以後小日本休想再拿這些來糊弄人!」

李君沉吟一下,又道:「趁他病要他命,咱們不搞中心突破了,命令部隊,沿著敵人的防線,慢慢展開,由外而內吃掉敵人,這樣就不用擔心會被流彈誤傷!而且,敵人自相殘殺,中心開花,不是更利於咱們突進嗎?這一回,也讓小日本嘗嘗被人擠壓生存空間的滋味。」

楊九霄接到李君的急報後,和曲慕辰略一合計,決定採用李君的做法,隨後,坦克和防空戰車組成的突擊部隊,改變了作用,再次變身為掩護步兵進行突擊的「保姆」,由西向東,慢慢積壓日軍的陣地。

關龜治和村上啟作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後悔把先過河的機會讓給別人了,現在,原本承諾過河後組織部隊接應的第一五師團長石井威龍中將,早已經和他的師團指揮部的將佐逃了個無影無蹤,其他先過河的混成旅團和獨立混成旅團的官佐和士兵,此刻也都放了鴿子,只顧自己逃命,眼下渡河的船隻已經損毀完畢,麾下各部陷入嚴重的內亂中,憲兵和警衛部隊僅僅能守衛狹小的地域,其他地方都是猛烈的槍炮聲。

尤其糟糕的是,由於出現大規模的騷亂,關龜治和村上啟作領導的兩個師團部,已經無法組織部隊進行有效的抵抗,在望遠鏡裡看到四面八方飄揚急進的紅旗,聽到越來越急促的槍炮聲,關龜治和村上啟作已經感受到死亡正在逼近,可是面對漫天飛舞的彈雨,卻又無可奈何。

確實,被堵在滹沱河西岸的日軍,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

進攻!進攻!再進攻!

一批批安家軍將士,形成一個巨大的環形線,向滹沱河邊的敵人一路積壓而去,聲勢驚天動地,氣壯山河。

當然,身處其中的人,並沒有旁人想像的那麼激烈壯懷,比如曾經的狙擊手鄒傑和臨時擔任他的副射手的田文,就看到知名和不知名的戰友們,一個一個從他們身邊衝了過去,又一個接著一個在他們前面撲倒。

沒有時間去想這是否就叫做前赴後繼,鄒傑和田文也和大家一樣,一邊向前射擊,一邊奮勇前突,在這一刻,他們只想能讓更多的人不再前赴,最好一直衝上去解決敵人,那樣也就不用那麼多人後繼了。

田文是教導旅二團槍械修理所的修理員,原本不太有希望上戰場,誰知昨晚前線戰事緊急,就連炊事班都拿著槍上火線了,他也只得跟著二團長潘華安一起,緊急救援小崗村,現在除了火線維修槍械外,更擔任吃苦受累、專門負責給人上灰遞磚的小工的工作;而鄒傑卻是一個夢想做一名躲在暗處、靠高智商狙殺敵人的狙擊手,但現在卻無可奈何地成了幹粗活的機槍手,真可謂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也不知道槍管換了多少次,陣地也忘記轉移了多少回,兩軍岀聲相互提醒,相互挽救,相扶相攜。遭受攻擊的鬼子,會迅速停止內鬥,槍口一致對外,進攻中的機槍手,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對方擲彈手重點照顧的「獵物」。

鄒傑和田文可不想自己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兒,於是他們倆成了最狡猾的「獵物」,在槍林彈雨裡和死神共舞,在戰火紛飛中與生命和聲。他們的位置不斷前移,終於把機槍架在了鬼子的戰壕邊上,肆無忌憚地收割敵人的生命。

有了掩體和坑道的保護,這下倆人感覺踏實多了。

戰壕和掩體是包括機槍手在內所有戰士都喜歡的東西,而且最好是佔據敵人的,因為這至少說明在攻佔敵人陣地之後你還活著,說明在以後的戰鬥中,你活下去的機會要比剛才不要命的衝鋒大得多。

密密麻麻的槍聲、震耳欲聾的炮聲、引擎的轟鳴聲、為自己提氣壯膽的憤怒廝吼交織在一起,共同為鬼子奏響了死亡的交響樂。而這部大型交響樂的最強音,自然是引導防空戰車和步兵不斷前進的坦克洪流。

沐浴著太陽光輝的坦克和跟在後面協同的防空炮車,呈一條散兵線,高昂著恐怖的炮口,被激起的四處飛揚的滾滾紅塵裹挾著,在山呼海嘯般的炮聲中,向鬼子據守的陣地,蜂擁而至。

這一幅浩浩蕩蕩勢不可擋的機械化作戰的恢宏場景,震撼著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的心靈,尤其是正在遭受攻擊的鬼子們。

不論是趴在一個個戰壕裡的鬼子兵,還是不斷通過望遠鏡觀察戰況的關龜治和村上啟作,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履帶沉重的碾過地面的扎扎聲,在炮火連天的戰場,顯得格外刺耳。

大多數鬼子此前從未見識過如此規模進攻的坦克,由遠及近,帶著強大的火力和巨大心理威懾力,壓迫著鬼子的陣地和心理防線。

剛剛結束與友鄰部隊槍戰的若狹吾介軍曹,趴在戰壕內,瞪著驚恐不安的眼睛,注視著陣地前的情況,全身抖個不停。這一刻,他已經分不清是自己身體因為恐懼而顫抖,還是身下的大地在顫抖。

「這不是去年帝國剛剛裝備到部隊的九七式中戰車嗎?」

若狹吾介軍曹在心裡不停地嘀咕:「不對,看起來似乎不太像!個頭要大得多,炮管也要長得多,看那口徑,和75mm山炮差不多,我的媽呀,把這麼大口徑的大炮搬上坦克,也太恐怖了,我們能夠抵抗嗎?」

若狹吾介軍曹的牙齒在相互撞擊,全身的抖動越發劇烈,他心裡給自己加了把油,硬著頭皮,向遠處的鋼鐵怪獸進行射擊。這一槍,與其是說若狹吾介想擊毀這些怪物,還不如說是為自己壯膽更為貼切。

面對死亡的威脅,若狹吾介軍曹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兒什麼,而射擊似乎是唯一能夠消除恐懼的手段。

......

「這日本人真他媽的變態,瞧瞧,現在才是二月間(農曆)的天氣,看著太陽挺大,其實寒風刺骨,這些小鬼子竟然光著膀子顯露身材,表示你們不怕冷啊?」

一輛「轟隆隆」不斷前進的豹式坦克裡,炮長張啟恩少尉嫌惡地看著光膀子、頭纏白布條、布條中間還有一個火紅旭日的鬼子兵,嘴裡不停地咒罵著:「龜孫子們,你他媽的為你們的天皇老子披麻戴孝,就應該穿戴整齊,請來孝子賢孫唱大戲,成天整根白布條弄在腦袋上,你他媽不噁心,老子還嫌膩歪呢!」

嘴裡雖然不斷地忙活著,但張啟恩少尉手底下卻一刻也不停歇,車載機槍向這幫孝子狂掃過去,頓時幹掉六個腰纏著炸藥包想與坦克同歸於盡的鬼子敢死隊員,由於炸藥被引爆,坦克前方接連傳來六聲驚天動地的聲響。

「操你天照大神,到一邊兒涼快去吧!」隨後,張啟恩一炮又幹掉一個重機槍火力點。

「我說大張,你這孫子能把你那張臭嘴給閉上嗎?」車長鄭凱看到兩個擲彈筒兵迅速被車載機槍掃倒在地,眉飛色舞,笑罵道:「別他媽沒被鬼子打死,倒被你這孫子給念叨死了!我虧不虧呀?注意!三點鐘方向,距離四百米,放!」

「轟——」

一個三七戰防炮被張啟恩一炮幹掉,「這幫孫子就是欠抽!」他顯然對自己的炮術感到極為滿意,繼續嘮叨著:「不罵罵這幫跑到中國來撒野的龜孫子,心裡就是不痛快,老鄭,你總不想我會活活給憋死吧!」

「你啊——」

鄭凱苦笑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輛輛坦克不斷地搜尋感興趣的目標,停下、開炮、前進,若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保護著防空炮車和步兵,一路殺向滹沱河邊。

越到河邊,日軍越密集,戰鬥越激烈,但不管如何,坦克都衝在最前面,消滅著一切敢於抵抗的日軍。

......

近了,終於近了!

終於看清楚了對手的真面目了,這支飛狐戰旗引導下不斷前進的精銳之師,在坦克和防空炮車的顯眼位置,都銘刻有飛狐的標誌,這是安家軍特有的標誌!

安家軍!擊敗自己的是安家軍!難怪他們作戰如此勇猛,裝備如此先進,火力如此強大,戰法是如此先進,敗在擊敗了諸多前輩的安家軍手裡,失敗似乎也沒有想像的那麼難以接受了!

可是,敵人的勇猛,只是外在的因素,讓人感到最痛苦的,卻是一向以勇敢、無畏、堅韌自傲的帝國勇士們,為什麼今天在安家軍的面前顯得那麼......恥辱啊!從潰敗到內訌,再被無情地消滅!所有的醜態今天都見識過了!難道說,今天真的要在這裡效忠天皇嗎?

關龜治和村上啟作百感交集地放下望遠鏡,相互望了一眼,臉色蒼白,無力地跌坐地面。

這一刻,兩位帝國陸軍中將心裡非常清楚:隨著確認對手是戰無不勝的安家軍,自己率領的部隊被全殲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剩下的就是所謂為了軍人的所謂榮譽而戰。

......

整個滹沱河日軍據守的陣地,一點一點消失不見。

重炮始終不斷地轟擊日軍的陣地,一座座簡易的防禦工事,哪裡能夠經得起120mm、150mm榴彈的輪攻?日軍崩潰的速度越來越快,死的人越來越多,許多停止內訌負隅頑抗的鬼子兵,剛剛建立起火力點,就被坦克和防空炮車一一拔除,清掃。

槍彈全部打光、日軍也被抵近河邊的坦克部隊分割包圍,鄒傑扔掉手裡的通用機槍,無力地趴在鬼子的戰壕裡,與背靠壕溝壁的副射手田文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這場仗打到這兒已經結束了!」

鄒傑微瞇著眼,用繳獲的鬼子望遠鏡觀察著陸續突入日軍各個包圍圈的軍隊,以戰略家加哲學家的口吻,對躺在戰壕裡喘氣的田文絮叨。

「噗——」

鄒傑有些憤怒,他把這聲呼嚕聲聽成了「不」,心說怎麼能夠質疑我的專業眼光呢?他扭過頭,正想教導一下這位新結識不久的老弟,卻看到讓他心酸的一幕——田文沉沉地睡著了,眼睛閉得緊緊的,嘴巴大大地張開著,喉嚨裡不斷擠壓出「噗」的聲音,苦戰一天一夜疲勞的前槍械修理手,口水把旁邊的土都弄濕了。

......

關龜治和村上啟作都死了,這兩位日本陸軍的中將,算是比較幸運的,最起碼,他們死得很有尊嚴——按照兩人的意願,像一個真正的武士那樣剖腹自殺了!

兩人臉上帶著平靜的笑容,顯然臨終前並沒有留下什麼遺憾,將士難免陣前亡的道理,從他們參軍的那一天就知道。征戰異國疆場,為他們自己和家族帶來巨大榮譽,馬革裹屍難到不是武士最好的歸宿嗎?

終於,可以回家了。

李君看到身穿印有家族徽標和服的關龜治和村上啟作,兩人的遺容是那麼平靜,非常憤怒。

「狗日的小鬼子,怎麼光想著死,你們稍微怕死點,不就讓我立下活捉中將的功勳了嗎?哎,功虧一簣,就這麼死了,算什麼玩意兒?」

李君一邊斥罵,一邊吩咐警衛員,把在滹沱河邊全殲關龜治和村上啟作殘部的消息傳達到軍部和集團軍司令部。

楊九霄和曲慕辰,對於關龜治和村上啟作的自殺都很意外,但想想又覺得極為合理,遭受這麼大的慘敗,即便逃回去,也免不了成為替罪羔羊而被推上斷頭台,還不如就這樣死去,更能自己和家族帶來榮譽。

滹沱河邊的戰鬥基本結束了,但整個忻口北面的戰鬥,並未結束,一股股日軍,以大隊、中隊為核心,依靠一段段不算寬闊的防禦工事,繼續負隅頑抗,但日軍主力被奸,連師團長都死了兩個,大局已定,楊九霄已經不打算在這些小蝦米身上浪費時間了。

一道道命令被緊急傳達到前線,在經過一小時的打掃戰場後,所有駛入戰場的卡車都滿載而歸,將士們身上也長槍短槍掛得滿滿的,隨後在裝甲車的指引和帶領下,重新集結,緩緩北上,在天黑前進駐了原平縣城。

要知道,連續兩天一夜的高強度戰鬥,極大地消耗了將士們的體力,還有燃油和彈藥也急需補充。

當然,彈藥相對好說,畢竟剛剛從戰場上拉回不少好東西,儘管日軍遺留的武器和彈藥和安家軍制式不符,但短時間內拿來充數,是沒有問題的。現在面臨的麻煩是燃油沒法及時得到補充,這些坦克、防空炮車和運輸卡車,都是嚴重耗油的油老虎,消耗燃油的速度極為驚人。現在各部儲備的燃油基本上告罄,重炮、坦克的彈藥也嚴重不足,當然,人員的損失也是讓人極為痛心的。

......

在忻口大戰展開的時候,原平縣城北面的戰鬥也極為激烈,從代縣、崞縣南下的部隊,被新五師堵在了鐵路線的北面。日軍指揮官得到東條英機的嚴厲訓斥,必須以最快速度拿下原平縣城,馳援忻口北面的日軍,因此,日軍裝備的75mm山炮、90mm迫擊炮競相發威。

由於炮團被拉去消滅忻口北面的日軍,同時調去的還有各團的榴彈炮營,新五師的將士們只能利用迫擊炮與日軍對抗。

日軍指揮官無比心急,聽到南面急促的槍炮聲,在沒有做充分準備的情況下,炮火就開始對新五師陣地進行壓制。

此前,這裡便是陳長捷所部守衛原平的防禦陣地,現在經過連夜的搶修,充分利用了原先的陣地,並且還鞏固和加深了防炮洞,因此鬼子們裝備的中小口徑火炮,並未對戰士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損失。

鬼子們炮火一停,防炮洞裡的戰士們立即進入戰壕,鬼子兵遭遇了他們從未遇到的猛烈火力打擊。

迫擊炮、槍榴彈、重機槍,組成一道道死亡線,鬼子們撂下眾多的屍體很快就退了下去。戰士們立即撤離陣地,退入防炮洞,躲避鬼子的炮火。

鬼子們一次又一次炮擊、進攻、撤退,反覆了數次,不見成效。這下日軍指揮官真的急了,他們耽誤不起,立即改變戰術,竟然使出了日軍條例中明令禁止的集團衝鋒,想集中所有兵力,撕破新五師的防線。

現代戰爭,單憑人力因素,已經無法對擁有強大火力的人數較少一方形成優勢。新五師集中所有迫擊炮、火箭筒,對鬼子進行毀滅性的殺傷。

大量鬼子快衝過到陣地前沿時,如冰雹般的手榴彈漫天飛舞落到鬼子群中,真正的屍橫遍野。

日落前,鬼子停止了進攻。喧囂的戰場難得的平靜下來。

鬼子越來越瘋狂的進攻,給新五師官兵帶來極大的壓力。這種壓力不僅是戰鬥壓力,更多是心理層面的。新五師中有著大量的新兵,在順境時自然是勇不可擋,但是在面對硬仗時,卻會出現短時間內心理失衡的情況。

連續的戰鬥,帶給戰士們極大的心理壓力。

鬼子兵似乎永遠也打不完,你打死一個,還會有更多的鬼子向你逼過來,而且一次比一次近。他們那些人雖然叫鬼子,可是誰都知道,他們是和自己一樣有血有肉的人。

如此近距離直面死亡,剛才還活生生的人,幾乎轉瞬就在自己手裡眼睜睜變成屍體或碎肉。四處飛濺的鮮血、色彩斑斕的體液,奇形怪狀的器官組織,一切就在自己眼前,一抬眼就能看見。

戰場上除了硝煙戰火,還有更加濃重的血腥味道。

這一切,對將士們構成一種莫大的心理刺激。

戰鬥的空隙,越來越多的戰士都選擇了沉默,沒有了剛開始的緊張和興奮,沒有人再像開始那樣,誇大其辭吹噓昨天攻取原平的戰果,喜笑怒罵詆毀別人的戰績,毫無顧忌的嘲笑身邊戰友戰鬥中的種種不堪表現。

這些全都沒有了,只剩下「卡噠」的金屬撞擊聲,那是向彈夾、彈鏈、彈鼓內壓子彈的聲音。

這一刻,「卡噠」聲彷彿已經變成每個人的生命律動,從自己每個毛孔裡向身體裡面鑽,與自己的顱腔、胸腔以及所有空腔形成共鳴,逐漸在身體內放大、增強,激蕩在每個人的體內,似乎要把他們吞噬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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