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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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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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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6 00:56:11
第一六六五章 兄弟相見

九月的南京,依舊延續著高溫高熱天氣。

安毅在思茅滯留了兩天,突然收到急報,蔣介石緊急召見,安毅於是放下所有的工作,直接從思茅乘坐專機趕至南京。

軍政部長陳誠代表蔣介石,親自到機場迎接,隨同陳誠一道前來歡迎的還有憲兵司令谷正倫、軍訓部副部長陳繼承、南昌行營秘書長蔣經國。

安毅親熱地和陳誠、谷正倫和陳繼承一一握手寒暄,輪到蔣經國時,蔣經國情感流露,目中淚光閃爍,有些哽咽地叫了一聲「兄長」,然後便熱情擁抱。

蔣經國如今在蔣介石心目中地位急升,他在江西主導的一系列改革,取得巨大成效。

江西遠離日寇的騷擾後,工商業發展迅速。南昌周邊地區原本就有著極好的基礎,加之引入大量華北、黃淮地區和台灣移民,同時川南銀行提供低息創業貸款,工商業很快便煥發出第二春,僅今年上半年老南昌便實現稅額二億八千萬法幣,極大地緩解了國民政府的財政壓力。

南昌行營主任為路程光,但他現在擔任南華海軍司令,根本沒有滯留在南昌,蔣介石也無意安排新的行營主任,於是行營秘書長蔣經國,便成為行營事實上的主事人。有了充裕的資金保證,蔣經國開始大刀闊斧地實行他的改革措施。

整個江西工農業發展極不均衡,中部和北部地區,由於便捷的水上和陸上交通,加上安毅集團留下的良好基礎,工商業在江南地區首屈一指,其工業基礎甚至比飽受戰火摧殘的上海還要略勝一籌。西部和東部鐵路相連,依靠老南昌的經濟輻射,以及安毅集團投入巨資對萍鄉煤礦、德興銅礦的開發,發展也很快。

唯有贛南,這個當初國共對峙的主戰場,紅軍撤退後留下的真空,迅速被兵痞、回鄉豪紳、煙土毒販、土匪、流民、娼妓所填充,政府官員貪、偷、拍、怕,不少偏遠地區的人民,依舊過著貧困不堪的生活。

在上猶縣,一個保長為了徵兵,被人砍成了兩段,有人想去告狀,結果不但被毆打,還被挖去雙眼。南康縣的橫市涇盛產大米,豐泰米號的老闆在四年前從政府手中領取過一張牙行執照,從事中介貿易,但卻從賣米的農民那裡坐地抽捐,五年多來,每日兩擔,從未間斷,謀得暴利。

在大庾,蔣經國曾參觀一家造紙廠,蔣問工人,從前的造紙方法是不是如此?工人回答他數百年前便已經是這樣的了。不僅在農村,即便是在贛州城區,情況也絕無改善,外來客和地頭蛇把持煙館、妓院,徵收花捐,玩弄妓女,包庇賭窟,聚賭為樂,而地方政府對此卻毫無辦法......

這幾乎是當前中國社會的一個縮影,針對這一特殊情況,蔣經國的第一炮就是除三害:查禁煙、賭、娼,並從禁煙開始實施。

贛州中山路有一家仁記寶成行,是第四戰區一名廣東軍長出資開設的土膏行。蔣經國派人查探清楚後,突然派兵進入行裡進行查封,共查獲一百九十箱雲土,每箱一百斤,價值銀洋兩百萬。為了避免老闆派人求救,蔣經國在查封第二天就召開各界代表聯席大會,當場將沒收的煙土焚燬。蔣經國親自點火,頓時,黃煙直冒,香聞十里。

贛州城中有一個大賭場,在利民百貨商場三樓,後台老闆是第十二集團軍第六十五軍軍長李振球中將。在這個賭博俱樂部中,麻將、推牌九、押寶,樣樣齊全,規模巨大,一夜之間輸贏成千上萬。由於後台強硬,戒備森嚴,這個賭場在蔣經國命令禁賭後,依然放心大賭,通宵達旦。

一名賭輸的賭徒意圖賴賬,被痛打一頓,於是悄然北上投書南昌行營,揭發賭局。蔣經國當即抽調部隊,包圍賭場,當場拘捕了正在聚賭的上百名賭徒,繳獲賭資兩百餘萬銀元。

蔣經國禁賭,下發規定,不僅賭場要受罰,抓到的賭徒也要罰跪公園三天。部隊抓到了吉泰警備司令賴偉英的夫人,打電話給蔣經國,蔣回話說管他什麼司令太太,總司令的太太賭博抓到了一樣罰跪,你們儘管放手去幹,有我擔待!司令太太跪公園,此消息一經傳出,引來眾多民眾圍觀,成為贛南禁賭轟動一時的大事。

在禁止煙、賭、娼的同時,蔣經國在工業、農業、基礎建設、教育等方面,各自設立具體目標,首先改組江西境內的報刊,改建通訊社、出版社,書店,創建《江西青年月刊》等宣傳文化機構,開動宣傳機器,傳播新政。

在浩大的宣傳攻勢下,贛南改革的大幕徐徐拉開,首先開工建設的便是倣傚安家軍童子軍校的兒童新村。第一所開工的兒童新村位於贛州近郊虎崗,依山臨江,方圓十里。新村以正氣小學為主體,還包括一個幼兒園。截止七月底,已經有一千二百多名學生,大多是無家可歸的難童。毗鄰兒童新村,同時創辦的還有正氣中學,由於資金充足,短短半年時間,學校建立起禮堂、教室、宿舍、圖書室、操場等主要設施,於九月初開始招生。

如果說兒童新村和正氣中學的建立,是為了人人有書讀的話,那麼交易公店的設立,則是為了達到人人有飯吃的目標。抗戰進入第二年,贛南大米暴漲,漲幅超過50%,城區甚至超過了100%,糧商大戶藉機囤積居奇,抬高物價。蔣經國設立交易公店,對糧食實行公賣,也就是由政府掌握一定的糧食資源,以平價銷售給經過審核的住戶。後來,交易公店銷售的商品不僅僅限於糧食,而是擴充到所有的日用百貨,以及土特產品,銷售的網點也擴展到下轄各縣的大市鎮。

這個公店不以盈利為目的,所銷售的工業品和糧食,全部採購自江南集團和川南集團,實行統購統銷。因為公店資金充裕,運輸方便,貨物價格公道,品種齊全,成為贛南日進斗金的財神廟。交易公店的設置,使得贛南地區,在物價飛漲的三八年,成為了中國社會的一個特例。

蔣經國還倣傚川南的土地改革措施,在贛南推行扶植自耕農計劃,向地方派出工作組,將土地按照優劣評為九級,然後由多方組成的地價評定委員會評定合理地價。示範區內,原有佃農租種的土地,不論面積,一律歸佃戶所有,佃農只需簽訂一張按照地價評定的借據,交給信用社,信用社則用貸款付給原有地主。由於價格比較低廉,此政策立刻獲得佃農支持,有些佃農本應三年歸還的地價金,預計一年左右就全部還清,豐收的糧食,除了自己食用,還有一些剩餘,可挑到街上去賣,這在以前是少有的。

由於贛南模式的成功,蔣經國在江西全境大力扶植自耕農示範區,在示範區內,大部分做到了耕者有其田。此外,蔣經國還在農村推行取消苛捐雜稅的政策。安遠縣有個地主,外號丁老虎,私人擁有一百多人的武裝,控制了全村。蔣經國聽到投訴,立刻派人沒收了丁老虎的武裝,並將他送到「新人學校」進行教育受訓。

此外,蔣經國指導設立法規,對高利貸進行嚴厲打擊,醫院建設普及到縣鄉,並開辦文化補習班,給工人農民掃盲,建設職工俱樂部、圖書館,成為工人、農民閒暇之餘的好去處。

蔣經國在江西推行的政策,大大地觸犯了國民黨內大資本家大地主的利益,他們糾集起來,對蔣經國的諸般政策進行無情抨擊,比如蔣經國要求幹部必須接觸民眾的作風,被描述成共產黨「走群眾路線」,交易公店被是認為「管制經濟」,對經濟做出規劃和預期是純粹的「蘇聯模式」,而整個建設江西的努力,則是完完整整的「赤化」。

「蔣經國就是地道的共產黨」,現在江西以外的輿論風潮,越來越公開地指責他。

不過,蔣經國的政績在那裡明擺著的,整個江西的財政收入,去年全年兩億法幣到現在一個季度便達成,而且隨著安毅集團與中央合作的崇猶余、於山、三南、巖背——鳳凰崠等四大鎢礦的開採,未來財稅還有一個較大規模的增漲,這是誰也無法抹殺的。不過,也有人背後酸溜溜地說,若果我也得到安毅集團的支持,政績不比那個被赤化的小兒差。

在全國的媒體中,僅有安毅集團控制的傳媒,對蔣經國大唱讚歌,敘府廣播電台,經常播報江西的情況,使得蔣經國人氣大增,因此不管從哪一個方面看,蔣經國現在都算得上是安毅集團的鐵桿盟友,難怪他會有如此動情的表現了。

待蔣經國鬆開手,安毅笑著對他說:「建豐,我還沒恭喜你呢,江西的建設很出色,校長想必對此很欣慰!」

蔣經國不好意思地道:「其實很多政策,我都是照搬川南,而且沒有兄長充裕的資金支持,我也不可能大刀闊斧地幹!還有,駐老南昌的新八軍,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在查禁煙、賭的時候,那些刺頭軍棍自恃是草頭王,不把我放在眼裡,新八軍調出去轉一圈,所有人的乖乖就範。兄長,建豐感激你啊!」

李金龍和孫德勝率部返回川南整軍後,兩個師各留下一個團,再從漢中和宜昌調入新兵,重新編成了六十八師和第一三七師,六十八師師長為常懷少將,第一三七師師長為柳連城少將,兩人為原四十師一一八旅兩個主力團的團長,在冀東作戰時負傷,十二月傷勢基本痊癒,晉銜一級,調到南昌負責編練新軍。為了方便蔣經國調度,新八軍名義上的軍長依舊為李金龍,但實際歸少將副軍長蔣經國調度,這也是蔣經國在江西把那些地主老財整治得「天怒人怨」,依然巍然不倒的重要保證。

安毅拍拍蔣經國的手:「我們自己弟兄就不要說這些客套話了,這半年多來,江西向南華移民近兩百餘萬人,有力地緩解了南華用工難的問題,若真要感謝,我這個做兄長的恐怕要在南京設宴三天才能償還你的情誼了......」

陳誠見兩人聊了個沒完沒了,害怕蔣介石等久了,於是笑著打趣:「設宴好啊,小毅現在獨主一方,正該請客,也好聯絡一下黃埔校友的情感。建豐,你和紀常、武民自便,我有事情和小毅聊,需同乘一車,沒有問題吧?」

陳誠眼下是蔣介石身邊的大紅人,腦袋上頂著軍政部長、軍事委員會作戰部部長、大本營政治部部長、軍事參議院後勤部部長、軍官訓練團教育長等職務,把老上司何應欽頂到了一旁,他的話雖然是用徵詢的口氣說出來的,但誰敢忤逆?

蔣經國擦去眼角的淚痕,笑著道:「陳叔,我和谷叔、武民叔同坐一車就行了,我此番回京,正好有事情向各位叔叔請教。」

安毅微微一怔,隨即指著陳誠等人笑罵:「好啊,你們佔我便宜,建豐叫你們叔叔,我和建豐稱兄道弟,是不是也該叫你們叔叔啊?」

陳誠忍俊不禁:「哈哈,按照輩分,確實如此,不過咱們多年兄弟了,總不能現在才改口吧,各交各的就行了!」

陳繼承感慨地道:「輩分資歷什麼的,對你來說都是浮雲!想當年,我擔任二十二師師長的時候,你還是二師的工兵營長,而現在,你都甩開我一里地了......我想到了這個時候,除了校長外,也沒其他人敢當你的長輩了!」

安毅正色道:「我對校長、培公(朱培德)、任公(李濟深)、貴公(賀耀祖)、忠公(俞飛鵬)等尊長的敬佩,還有辭修、紀常(谷正倫)、慈衡(毛炳文)、誨臣(蔡忠笏)等兄弟的救命之恩,以及武民、銘三、墨三等師友的提攜,終身難忘。

「我安毅這一生,恩怨分明,這裡放下一句話,將來諸位不管何時找到我安毅,別的不敢講,榮華富貴、衣食無憂是有保證的!若是現在就肯放下一切跟著我干,市長、省長也不是不可能!」

谷正倫聽到安毅提到救命之恩,立即明白那是一次北伐失敗,安毅撤回南京江北時,自己和李仙洲、毛炳文等人組織救援一事,不由生出許多感觸。不過此刻他也算得上是蔣介石跟前的紅人,自然沒興趣當什麼市長省長。

不過陳繼承卻有些動心,他雖名為蔣介石麾下八大金剛,但自三四年十月擔任武漢警備司令以來,便逐漸失去了帶兵的機會,到現在擔任這個有名無實的訓練部副部長,生出了許多不自在。現在南華剛剛吞併了暹羅,想必許多位置有空缺,若是此時投靠,不知道會不會受到重用,弄個省長當當?想到這裡,陳繼承望向安毅的眼神,多了幾分熾熱。

陳誠現在手握大權,對於安毅的話聽著雖然感覺極為舒坦,但卻沒怎麼放在心上,拉著安毅的手,坐上了小車,待車隊開動後,陳誠對安毅道:「小毅,你知道委座請你回南京來,所為何事嗎?」

安毅此前已經得到第四廳廳長趙瑞的情報,對此心知肚明,但為了避嫌,他裝出好奇地樣子:「不是為校長、師母得千金之喜嗎?」

陳誠搖搖頭,幽幽歎了口氣:

「共黨鬧得越來越不像話了,幾個月前他們以抗擊河套地區日寇為名,西渡黃河,在河西走廊創建了根據地,隨後又在六月份接手了新疆防務。馬鴻逵、馬鴻賓、馬步芳、馬步青不滿共黨滋擾,幾度派兵驅逐,但反被共黨黃漢部所敗,如今青海、寧夏、甘肅已與陝北連成了一體,再加上新疆掌握在共黨手裡,黨國大業受到嚴重威脅,若再不加以抑制,恐尾大不掉!校長決意武裝征討,此番招你來,便是徵詢你的看法。」

安毅瞠目結舌,故意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脫口問道:「這個時候,校長想對共黨動手?」

看到陳誠肯定地點頭,他連連搖頭:「此乃親者痛仇者快之舉,不可,萬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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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六章 憩廬賭約

憩廬書房,蔣介石隱去臉上的笑意,示意眾人坐下。

陳誠和蔣經國分別坐在蔣介石兩邊的沙發上,安毅坐在蔣介石對面,一臉的凝重。

陳誠在路上提及蔣介石的目的讓安毅心裡有個準備後,便再未討論此事,反而問及了南華對暹羅的戰事。

聽說南華只用短短一周時間便全殲暹羅海陸空軍,陳誠非常驚訝,安毅簡略地介紹完戰局,陳誠才感慨地說,若國內軍隊皆是安家軍這般虎賁,何愁日寇不滅?

安毅聽了腹誹不已。自去年淞滬會戰勝利後,全國軍隊重新編組,時至今日,中央軍幾乎均已換裝完畢,除了火箭筒、自動步槍等少數武器外,通用機槍普及到了連排一級,營級擁有一個反坦克炮排,團級則裝備有四門步兵炮的炮連,每個師的炮營皆擁有八門75mm榴彈炮、軍屬炮團則裝備75mm和120mm榴彈炮各八門,再加上空軍助戰,這樣的火力配置,足以給小日本好瞧了,但現在依然寸土未復,個中緣由值得商榷。

另外,中央軍換裝下來的武器裝備,大大地充實了地方軍的武備,照理說比起抗戰剛開始那會兒強多了,但時至今日,華北和山東局勢依舊是殘酷的拉鋸戰,打得熱鬧,但戰果很小,實在是讓人看不懂。

反倒是八路軍在敵後打得有聲有色,今天摧毀一個炮樓,明天消滅一個送糧隊伍,積少成多,日積月累之下,殺敵數目竟然比正面戰場還要多。

車隊至憩廬門前停下,蔣介石親自迎接,安毅恭敬致禮,隨後上樓探望師母宋美齡,抱起剛剛睜開眼的女嬰逗弄了好一會兒,待下樓時,大廳裡酒菜已經準備妥當。

吃完午飯,谷正倫和陳繼承告辭離開,蔣介石吩咐到書房坐坐,安毅便知道正題來了,乖乖地跟著蔣介石一起來到書房。

蔣介石深深地看了安毅一眼,過了好一會兒才說:

「山西會戰結束後,共產黨利用華北日軍慌亂之機,大肆擴張,如今其根據地已成倍擴大,熱河、冀東、冀北、冀中、豫西等地,已建立二十餘個抗日民主政權,其武裝已經由最初的四萬人槍擴大到現在的近二十萬人,若是再加上其新近控制的甘青寧新四省區,兵力至少有二十五萬人!

「根據第四廳和軍統匯報,共黨接受了蘇軍遺留下的鋼鐵廠和軍工廠,目前已經能夠自行生產槍炮彈藥,甚至還擁有一支坦克部隊,上月青馬大舉出動圍剿,三個騎兵團遭遇共軍坦克部隊,差點兒全滅,此後只好龜縮在西寧、蘭州、隴西等城市不敢動彈。

「寧馬此前一直遭受溯黃河而上的日軍攻擊,傅作義將軍於八月初指揮所部步騎五萬餘人,夜行晝伏,由晉西長途奔襲,出其不意,一舉攻入綏遠重鎮包頭,後一路向西,收復五原、臨河、磴口等地,日軍退路被斷,無奈之下只好穿越伊克昭盟,由沙漠復歸歸綏,寧夏之圍遂解。

「寧馬空出手來,才發現寧夏南部和甘肅北部地區已經落入共黨之手,於上月下旬出動主力,攻擊共黨所在的豫旺、海原、靖遠三地,不想先是遭遇共黨炮火覆蓋,隨後裝甲戰車和騎兵齊出,寧馬大敗,不得已退守靈武、寧朔,扼黃河天險,以守寧夏城。

「原本中央的意圖是讓共黨與西北三馬鷸蚌相爭,我們好漁翁得利,目前看來,這個企圖已經落空,隨著西北五省糜爛,共黨勢力蓬勃發展,中央若不加以打壓,等其發展起來,恐國將不國矣!

「安毅,我意派出精銳,由西安直插陝北,攻向延安,另一部向西,鞏固涇川、慶陽一線防務,重點是沿橋山佈防,割斷其根據地之間的聯繫,隨後以主力打通河西走廊,對共黨武裝圍而殲之!安毅,你以為如何?」

安毅站起,強烈反對:「校長,此時日寇尚未驅逐,山東、華北、東北等地民眾尚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此時挑起內戰,必將導致我國力嚴重消耗,若是日寇趁機發起進攻,致中原和江南淪陷,那時候校長何以面對千千萬萬國人?

「毅一直以為,中國抗戰必團結全國各族人民,且不分政治信仰,皆以驅逐日寇、以民族復興為目的而團結在中央和校長的大旗下,若是我們自己打破了這面旗幟,那麼地方軍閥也就不會遵從中央的命令,到時候必天下大亂,重演西安事變前四分五裂之一幕!一旦我國人不再齊心協力,到時候日本這個惡鄰就會惡狠狠地撲上來,咬我們一口。因此,不管從哪一方面看,我們皆不可自亂陣腳,明朝的覆亡就是前車之鑒。」

蔣介石皺了皺眉:「安毅,我知道你的軍隊在中亞剛剛大敗蘇軍,若是能夠抽調幾個師進攻新疆,我再派兵由東向西,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足以消除黨國大患。綏遠主席傅作義將軍已經在河曲站穩腳跟,甘青寧不再是戰區,共黨創建根據地抗日的借口已不復存在......我們並不是要消滅共產黨,只是讓他們把兵力集中到華北去抗擊日寇,而不是躲在後方悄悄佔地盤,發展勢力。」

「不管以什麼理由,中央進攻西北就意味著主動挑起內戰!」安毅搖搖頭:「委座,請問西北五省有多少人口?」

蔣介石一愣,看向陳誠,陳誠也是一臉茫然。蔣經國站起,恭敬回答:「截止去年,陝西人口一千萬,甘肅和寧夏加起來約七百萬,青海一百三十萬,新疆四百萬,總人口約二千二百萬左右。」

安毅讚歎道:「建豐不愧是做實事的人,資料掌握得很準確......沒錯,西北五省加起來總人口不過二千二百萬,扣除控制在中央手裡的陝西大部,還有甘青寧的大城市,頂了天有一千萬人,而且所佔皆是貧瘠之地,與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的中央政府相比,差之甚遠。

「委座,說句要不得的話,現在中央缺乏一股朝氣,沒有一種強者心態,做事瞻前顧後,畏首畏尾,怕這怕那......當初北伐我們從廣州起兵時,吳佩孚、孫傳芳十倍於我,結果如何?委座照樣定鼎南京,建立國民政府!二次北伐,孫傳芳、張宗昌、張作霖,虎踞中原和華北,更有日寇直接出兵干預,我們不照樣連戰連捷,佔領平津,完成祖國統一之大業?

「在安毅眼裡,不管對手多強大,只要我們自己發展起來了,何愁他人之威脅?就以當前諸省為例,若是委座下轄之地盡皆江西一般,滅諸侯,平倭寇,安定寰宇,太平九州易如反掌;反之,若我們不思進取,不努力發展工商,反而處處抵制變革,那就算是能躲過一時,豈能躲過一世?

「時歐洲戰起,德國進攻波蘭,這本是兩個實力相若的國家,而且波蘭背後還有英法撐腰,但實際情況卻是德軍如入無人之境,打得波蘭潰不成軍,這便是因為德國勵精圖治,時刻存在危機感,不斷以高標準要求自己,所以厚積薄發,威勢驚人。若我所料不差,波蘭最多再有兩周時間即會宣告滅亡,然後德國就會把目標盯準已經向其宣戰的法國,若德法全面開戰,法國堅持不了兩個月就會戰敗......」

「等等——」

蔣介石一臉驚訝:「安毅,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說波蘭再過兩周就會滅亡,而法國也堅持不了兩個月......這——這絕無可能!意大利已明確表示,不會介入德國與波蘭的戰爭,更不會對英法宣戰,而法國在短期內已經集結起兩百萬軍隊,加上波蘭擁有五十個師、超過百萬人的龐大部隊,雖一時陷入困境,但只要稍微堅持,待法國完成部署,就該輪到德國頭疼了!總參謀部推斷,最多半年,德國就會戰敗!」

「什麼?」安毅瞪大眼睛:「這是誰做出的結論?怎麼會做出如此荒唐的推斷......德國陸軍和空軍全面領先對手,再加上先進的戰術,一周時間足以拿下華沙,兩周滅亡波蘭不在話下。還有,不要忘記蘇聯已與德國簽訂了盟約,而波蘭與蘇聯存在著極大的矛盾,巴黎和會上,協約國決定重建波蘭,以民族邊界線作為波蘭東部邊界,這條線沿布格河劃分波蘇邊界,在北部把比亞韋斯托克地區劃入波蘭版圖。次年七月,蘇俄紅軍擊退波蘭軍隊,寇松代表英國政府建議蘇俄以這條界線為停火線舉行和談,在斯帕舉行的國際會議上,波蘇雙方確定寇松線為波蘇邊界線,當波軍轉入反攻後,波蘭政府卻拒絕承認寇松線。

「根據二一年三月簽署的《裡加和約》,蘇聯被迫將西烏克蘭和西白俄羅斯以及立陶宛的一部分劃歸波蘭,蘇俄需向波蘭支付三千萬盧布作為波蘭在被瓜分時期向俄羅斯帝國的經濟投入的補償,同時蘇俄歸還在1772年後被俄方掠去的波蘭藝術品。我們必須看到,在和約中劃給波蘭的大片西烏克蘭與西白俄羅斯地區,烏克蘭人與白俄羅斯人佔了其中人口的大多數,波蘭政府曾嘗試對這些地區採取毫不留情的波蘭化運動,但因遭到大規模的抵抗而作罷,這些同化政策也使得波蘭政府在這些地區被長期強烈的敵視,波蘭政府對付這些反抗的唯一行動就是鎮壓,這將是蘇聯進行擴張的基礎,一旦蘇軍進入這些地區,會得到大部分當地居民的支持。

「因此,只要波蘭軍隊露出敗像,蘇聯人就會毫不留情地撲上去,與德國一起瓜分波蘭。到了那個時候,德國便可毫不猶豫調回部隊,投入西線戰場,利用談判和種種假象迷惑英法,待徹底消化波蘭領土後,即向法國進攻,以報上次世界大戰失敗之仇。」

蔣介石目瞪口呆,半天未作出任何反應。蔣經國一臉讚佩,陳誠慚愧地說:「小毅......德國戰敗的結論,是我和健生、敬之、哲民(熊斌字)、次宸(徐永昌字)兄結合德國、波蘭、英國、法國實力做出的結論,雖然我們注意到德國與蘇聯簽訂了盟約,但認為蘇軍被牽制在東線,不太可能向波蘭出兵,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波蘭倒真是懸了,可是你說德國在兩個月內逼迫法國投降,這未免太過兒戲,以法國陸軍第一強國的實力,絕不會如此不堪!」

安毅笑了笑:「辭修兄,以兩國的真正實力,法國確實不該如此,但時代在進步,法國由於上次歐戰的勝利,故步自封,自以為無敵於天下,不知道吸收先進戰法,再加上國內政局混亂,各黨派相互傾軋,不能團結一心,戰敗是必然的。我預計,最遲到明年年底,法國就會戰敗,納粹德國將會統治歐洲。」

陳誠雖然覺得安毅危言聳聽,但自與安毅接觸以來,他少有預計失誤的,不由短暫失語。

蔣介石若有所思:「安毅,你的某些觀點倒是和耿光將軍(楊傑字)相近,但即便是耿光將軍,也只敢預測波蘭會失敗,但認為德國將會在與英法的較量中敗下陣來,你這步子未免跨得太大了些。」

安毅微微一笑:「這樣吧,校長,我們就以德國與波蘭、與法國的兩次戰爭的勝敗,來決定是否對共產黨甘青寧根據地發起進攻,兩場中若是我猜錯一場,我即無條件支持校長的決定,從中亞出擊新疆,甚至從蒙古直接出兵,截斷河西走廊,以助校長達成夙願,若是我猜中的話,請校長以大局為重。試想一下,就連法國這樣強大的國家,也因為內訌戰敗,遑論中國。不管以後怎麼樣,我們必須得在戰勝日本後再來決定我們國家的命運。」

蔣介石沉吟許久,道:「好吧,安毅,我答應你,一切待歐洲戰局明朗再說。這回我招你來,除了研討國共局勢外,黨內對建豐在江西實行的新政有頗多議論,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你一定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明白嗎?」

安毅點點頭,您在今年三月二十九日的全黨代表大會開幕式上,斷言我們的黨已成為一個空的軀殼而沒有實質,黨的形式雖然存在,但黨的精神差不多完全消失了,有這麼回事嗎?」

蔣介石幽幽長歎,站起來走到窗戶邊,看著窗外的植物在烈日的照耀下無精打采,搖頭不語。

蔣經國代為解答:「確有此事。父親在此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正式當選為總裁,在黨統和法理上,父親作為先總理後的黨魁合法地位得以確立。父親身為黨國的最高領導人,沒有輕鬆愉快地發表一番鼓舞鬥志、振奮人心的講話,而是心情沉重地發出了數年來言詞最為痛切的警告。

「父親說現在的黨員,做官不做事,有私利而無公利,有小我而無大我,重權利而不重責任,享權利而不重義務,不能為國犧牲,為民服務,為主義而奮鬥。一般黨員既不智,又不仁,復不勇,懶惰,虛偽,散漫,遲滯。對於黨組織,父親的評價是有上層而無基礎,有黨員而無民眾,有組織而無訓練,有黨章而無紀律,有議案而無行動。父親說現在全國各地,黨員沒有活動,黨部缺乏工作,甚至只有空的黨部而不見黨員,或只有黨員名冊,而不見黨員活動。父親毫不掩飾地說到了現在,本黨差不多是奄奄一息,沉寂無聲,一般民眾不僅對黨無信仰,而且表示蔑視。最後父親痛下決心,曰救國必先救黨、救黨必先自救,必先要救起黨的各級幹部和各個黨員,基本情況就是這樣。」

安毅點點頭:「既然校長對於我黨的問題有著如此清醒的認知,那就應該知道,建豐所做的,不正是對校長呼籲的最好的回應嗎?自擔當大任後,建豐始終保持艱苦樸素的生活狀態,並創辦各種幹部培訓班,以訓練符合要求的組織者,近乎苛刻地讓自己和下屬都保持經濟上的廉潔,努力通過工業、農業的建設,來完全改造江西,待積累下足夠的經驗後推廣到全國。我認為,這既是建豐的孝心,也是建豐對黨國大業的卓越貢獻,必須得到褒揚。」

蔣介石大為動容,不住頷首。

蔣經國心潮澎湃,他未想到安毅對自己的評價如此之高,突然之間竟生出幾許想哭泣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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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七章 衣錦還鄉

「莫愁湖邊走,春光滿枝頭。花兒含羞笑,碧水也溫柔......」

悠揚的歌聲,在表演台上響起。當今最著名的歌手周旋的演唱,如果在其他地方,恐怕早就引起了轟動,但是在這裡,卻未引起人們的注意,大廳裡一片喧嘩,人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安毅身上。

周旋和安毅此刻置身的地方,是南京西郊莫愁湖畔的江南酒家,集餐飲、娛樂、住宿為一體,是遍佈江南二十餘個大中城市的連鎖酒店中的旗艦店。

隨著江浙滬從日寇的威脅下解脫出來,江南各地迅速恢復繁榮的景象。在安毅的指導下,江南集團早在二七年就在南昌創辦江南夜總會,如今十一年過去了,送往世界各國留學的人才中有不少經營酒店專業的人才,因此在很短的時間內,江南酒樓就開遍了皖南、蘇南、浙江、江西、鄂南各地,成為富豪權貴趨之若鶩的所在。

南京的江南酒家樓高五層,一樓是中餐廳,大廳面積一千五百平米,加上二十個包間和雅間,可擺放兩百張酒桌,足以承接任何婚慶壽宴及大型酒會;二樓是西餐廳和咖啡館,還有從美國傳過來的肯德基快餐店,這兒是外國使節和各國商務人員、僑民最喜歡光臨的地方;三樓為歌舞廳和夜總會,江南集團旗下來自歐美的文藝演出團體有二十五個,再加上東方集團、川南集團旗下的電影和唱片公司的藝人,可以說每個月的演出都有新節目,深受歡迎;四樓和五樓是電影院,擁有四十個放映廳,東方集團和川南集團自製的影片和從歐美引進的譯製片在這裡輪流播映,滿足各種需求。

旁邊一棟同樣規模的大樓,一樓是百貨超市,二樓以上為酒店。酒店設施齊全,各式客房一百套,另有一個多功能會議廳,目前,政府和各個社會團體的會議都喜歡選擇在這裡召開,既方便住宿,餐飲娛樂也方便,南京東郊莫愁湖周邊地區,逐漸變得繁華起來。

「來來來,喝酒!」

安毅端著酒杯,遊走於各席之間,大聲吆喝著。

此次安毅回京,頗有衣錦還鄉的味道。若果說去年年底安毅出兵安南,許多人還暗中恥笑,認為他一葉蔽目,竟然冒著與法國這樣一個海陸軍皆是一等強國的國家開戰的風險,捨棄了繼承蔣校長基業的大好機會,實在是得不償失。

到安毅平定安南,建立南華共和國,國內輿論一片嘩然,都沒想到法國竟然外強中乾,如此輕易就被安家軍擊敗。不過他們也有話說——南華彈丸之地,和青海省的面積差不多大,化外之地,沒什麼好值得驕傲的。

隨後就是安家軍出擊中亞,幾乎每天川南廣播電台,都有一刻鐘的專題報道,幾個月下來,安家軍一路摧枯拉朽,蘇軍勢力在中亞土崩瓦解,四百餘萬平方公路的土地,也隨之改姓「安」了,這時候所有人仔細在心中盤算一下,才猛然發現,西南加上蒙古、南華和中亞,安家軍控制的地盤,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達到六百餘萬平方公里。

如今,南華取得了對暹羅戰事的決定性勝利,這個南洋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地,併入南華版圖應該只是時間問題,安家軍得到紅河平原、湄公河平原和湄南河平原三大糧倉,實力暴漲,沒有人再敢質疑安毅的決定了,見到安毅後目中都顯露出一股狂熱。尤其是那些仕途不順的黃埔師兄弟,看到安毅就像是看到大金主,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及早改換門庭,也好謀個出路。

正是抱著各種各樣的心思,這回安毅交代讓沈鳳道和趙瑞請客,中午才開始打電話挨個通知,到晚上南京周邊地區的客人幾乎一個不落地光臨,把整個江南酒樓大廳充塞得滿滿的。而有公務出門在外的,也趕緊打來電話告歉。

看看前排酒席上的來賓,就知道陣容有多豪華了:

軍政部長及中央戰區副總司令陳誠、軍訓部長白崇禧、軍令部長徐永昌、參謀次長熊斌、軍委辦公廳及侍從室第一處主任賀耀祖、侍從室三處主任陳果夫、軍委參事主任兼蔣介石侍衛長王世傑、軍事參議院院長陳調元、軍委銓選廳廳長林蔚、憲兵司令谷正倫、軍委後勤部部長俞飛鵬、海軍司令陳紹寬、空軍正副指揮周至柔和毛邦初、第九集團軍司令朱紹良、第十三集團軍司令徐庭瑤、第十六集團軍司令羅卓英、第二十五集團軍司令霍揆章、第二十六集團軍司令俞濟時、第二十七集團軍司令夏楚中等,哪一個不是委員長的近寵,顯赫一時?

軍、師級的將領更是多如牛毛,孫元良、宋希濂、黃傑、王敬久、孫立人、何紹周、桂永清、杜聿明、甘麗初、樊嵩甫、邱清泉、劉戡等算得上是黃埔系的中流砥柱,安毅的這些黃埔師兄弟,經過十餘年的宦海沉浮,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革命熱情,但對於官場的攀登,正在緊要關頭上。此番他們沒有顧慮蔣介石的感受來參加安毅的聚會,除了打聽到陳誠等大佬也會出席外,還存了留條退路的心思。

天恩難測,誰也不知道自己未來會不會觸怒蔣介石遭到罷黷,若是以前自然只能等待校長回心轉意,但現在有了安毅這個黃埔第一人在南邊開創的事業,未嘗不是一個出路,實在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除了軍中將領外,與安毅淵源頗深的行政院院長兼財政部長孔祥熙,中央財政委員會委員長宋子文、外交部長王寵惠、教育部部長陳立夫、司法院院長居正、監察院院長於右任、立法院副院長葉楚傖、軍政部常務次長張定璠、中央研究院院長蔡元培等人,也讓出席宴會的文官們喜出望外。

此次宴會除了邀請政府和軍隊的官員出席外,還有負責黨務、團務和情報的官員,這些人基本出自黃埔,像戴笠、賀衷寒、康澤、滕傑、蕭贊育、鄭介民、酆悌、曾擴情等都是安毅的師兄弟,雖然他們中的許多人以前和安毅有這樣那樣的矛盾,但隨著安家軍控制領土的成倍擴大,他們終於收起了所有的傲慢和矜持,開始認真審視這位從北伐後就一直領跑黃埔同濟的驕雄,情不自禁地把自己放到了一個更低的位置上。

如果說以前安毅資歷還有所不足的話,但現在安家軍擁兵兩百餘萬,控制的土地近七百萬平方公里,任何人面對這樣的成就,均只能用高山仰止來形容,許多人已經不知不覺地拿安毅和歷史上拓土開疆的前輩先賢相比較,除了自我感覺良好的蔣介石外,其餘人沒有誰敢再對安毅指手畫腳。

可能許多人認為南華獨立建國,安毅現在身為南華主席,沒必要對蔣介石唯唯諾諾,但安毅卻不這麼看,要知道南華現在的發展,根本離不開國內,更離不開蔣介石的支持。

首先是川南、湘西、黔西和滇南四地,在安毅集團中佔有的經濟地位舉足輕重。

雖然在很短的時間內,南華北部的紅河省和新京市工商業有了跨越式的發展,但整個南華在安毅集團中的經濟比重尚不到百分之三十,輕重工業比重更是只有百分之十五,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都必須嚴重依賴西南的生產基地。

其次是安毅集團的生產,離不開國內的原材料供應。

僅以鋼鐵為例,現在攀枝花鋼鐵基地二期工程剛剛竣工,已可實現月產生鐵十五萬噸,昆攀鐵路完工率已達80%,目前正在進行數個隧道的建設,明年年中完成通車的計劃沒有任何問題。

除了攀枝花外,雲南境內的東川鐵礦、元江鐵礦、玉溪鐵礦、楚雄鐵礦、祿豐鐵礦和元謀鐵礦,四川境內的瀘沽鐵礦、二凱鐵礦、越舊鐵礦和綦江鐵礦,貴州六盤水觀音山、赫章鐵礦山及萊園子礦區,漢中略陽鐵礦,至今年七月已實現月供生鐵七十萬噸。

此外,隨著江南和沿海局勢穩定,安毅集團投資並擴大了湖北大冶鐵礦、湖南湘潭鐵礦、蘇皖交界地區馬鞍山鐵礦的生產,這幾大鐵礦可向安毅集團控制的瀘州、敘府、自流井、昭通和滇南五大鋼鐵公司月提供二十萬噸生鐵。

所有這些,都是確保安毅集團鋼鐵基地運轉的必要保證,若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就要影響抗戰大局。

這還僅僅限於鐵礦,像煤炭、銅、鎢、錳、鉛、鋅、錫、鎳、鋁等資源,無不嚴重依賴國內各產區的供給,僅僅這一條,安毅就不能不與蔣介石搞好關係。

理由也很充分,現在南京政府正在有組織地向南華移民,以減輕農村面臨的土地壓力,緩和階級矛盾,到現在已經實現移民一千二百多萬人。未來暹羅和中亞地區人口比例的改善,將嚴重依賴國內的移民,如果不和蔣介石搞好關係,國民政府只需要控制好源頭,設立重重關卡,安毅集團就不要想引進一個人,未來南華的發展便會出現大問題。

至於第四條,中國人都尊師重道,提倡忠、孝、仁、義、禮、智、信,如果連安毅自己都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一上位就拿喬,那怎麼能讓其他人為他效忠?領袖的表率作用可是非常明顯的,安毅不介意自己成為這樣一個表率。

這時,安毅來到黃傑和宋希濂身邊敬酒,兩人慌忙舉著酒杯站了起來,宋希濂恭敬地說:「安主席,我們師兄弟......」

安毅瞪了他一眼:「叫什麼主席,太生分了,還是叫我小毅吧。若不是你和黃傑兩個,恐怕我現在還蹲在廣州哪個洋行做掌櫃呢,哪裡有今天?你們還記得嗎,二五年中山先生逝世後滇桂軍楊希閔和劉震寰叛亂,我被滇軍徵用開車,那個萬惡的曲胖子連個孩子都不放過,所以你們來找我的時候,我一狠心就把那孫子給幹掉了!

「後來,我載著你從背後突擊滇軍陣地,撞毀路障,衝進道路中間用沙包壘成的工事。一頭栽進小河裡,蔭國,你這孫子運氣好,昏迷了兩天三夜,硬是挺了過來,而我也在釘在車廂上的橋板底下睡了一夜,還是農會自衛隊長三伯敲鑼打鼓把我送回廣州城。再後來,聽到你的匯報,校長找我加入黃埔,你、陳賡、賀衷寒、胡宗南和蔣先雲幾個把老子綁回了黃埔,然後一路走到了今天。」

安毅說到這裡,示意跟在一旁的侍從將手裡的酒杯倒滿,與黃傑和宋希濂重重地碰了一下,仰頭一乾而盡,再說話時眼睛卻紅了:「巫山早早地就離我們去了,謹生(許繼慎字)、炎光(曾中生字)等前四期師兄弟死於黨內肅反,陳賡、叔仁(左權字)等師兄弟與我們信仰不同,我只希望剩下的黃埔袍澤,能夠團結一心,永遠記得當初在黃埔島上的那一幕幕。」

黃傑和宋希濂也有些動情,仰頭喝完,亮了亮杯底,然後三人張開雙臂,使勁地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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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八章 有人來投

酒席之間,觥箸交錯,安毅對誰都恭恭敬敬,一點兒也沒擺架子,得到眾人交口稱讚。

在給於右任、葉楚傖敬酒的時候,兩位老人笑瞇瞇地看著他,上下打量,不斷點頭。安毅總覺得有點像老泰山看女婿的架勢,心裡很不自在,硬著頭皮,親自給兩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斟滿酒,並送入兩位老者手裡,隨後先乾為敬。

喝完酒,於右任興致來了,拉著安毅的手,溫言細語,要他留京期間到家裡一敘,葉楚傖也不怠慢,待於右任說完,也把安毅拉到身邊,說他是葉家的孫女婿,不能厚此薄彼。

安毅唯唯諾諾,表示一定會登門造訪。

自與葉子欣、於可馨和蔣鳳英發生關係後,南華那邊蔣雲山在張承柱的親自說合下,已經沒有任何問題,隨後張承柱又到敘府葉家拜訪。

三月份,在葉楚傖的主持下,安毅與葉子欣訂了婚,這次正式確立關係後,無疑是為上次訂婚正了名,葉家二老樂得合不攏嘴,一個電話打到南京,葉楚傖極為振奮,隨後消息便傳回江蘇葉氏老宅,家族上下喜氣洋洋。

要知道現在安毅坐擁西南和南華、蒙古、中亞諸地,已握帝王之資。雖然如今是民國了,皇親國戚的名頭不如以前好用,但不管怎麼說朝裡有人好做官,葉子欣能夠與安毅結合,對葉家而言無疑是一個大利好。

葉家作為江蘇吳縣數得上號的大家族,族中子弟上百,能夠在南京政府之外,另有一個出路,誰不拍手叫好?雖然說南華對官員的要求嚴格了些,在拔擢之前還需要經過系統的培訓,樹立什麼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工作作風,擔任公職之間,還有這樣那樣的監督和約束,但擔任公務人員總比經商來得體面和光彩,也更為體現一個家族的底蘊。

況且,葉家作為老牌世家,本身也不缺乏經商的人才,在資金方面有著充裕的保證,不需要為了錢貪污受賄,只需要本本分分用政績陞遷即可,官做得越大,家族也就越發興旺發達。所謂狡兔三窟,不管將來南京政府怎麼樣,只要南華政府巍然不倒,葉家的榮光就可以一直延續下去。自古以來世家大族便是通過這樣保存自己,三國時期,諸葛亮主蜀漢,諸葛瑾投東吳,諸葛誕事曹魏,便把這種家族的小算盤演繹得淋漓盡致。

在搞定葉家後,張承柱又飛南京,和趙瑞一起,登上於右任家的大門。

於右任原名伯循,從以字行,號騷心,又號髯翁,一八七八年生於陝西三原。他早年追隨中山先生,投身於推翻清王朝封建統治的辛亥革命,民國建立後,先後出任交通次長、靖國軍司令、陝軍司令、國民政府審計院長、監察院長等職務。

於右任不僅是一位民主革命的先驅者,同時也是一位著名的詩人和清末以來傑出的書法家。他的詩、詞、曲有很高的造詣,尤其為世人所推崇的、成就最高的還是他的書法藝術。

於右任的書法,在北魏楷書中融入了行書和隸書的筆意,融碑帖於一爐,雄豪婉麗,沖淡清奇。進入三十年代後,他精研草書,訴法進入出神入化的至高境界,字字奇險,絕無雷同。在他的筆下,將草書熔章草、今草、狂草於一爐,時呈平穩拖長之形,時而作險絕之勢,時而與主題緊相粘連,時而縱放宕出而迴環呼應,雄渾奇偉、瀟灑脫俗、簡潔質樸,給人以儀態萬千之感。他將推廣標準草書「易識、易寫、準確、美麗」的原則用於實踐,作到筆筆隨意,字字有別,大小斜正,恰到好處。結體重心低下,用筆含蓄儲勢,出神入化。

於右任兩歲時母親去世,自小家境貧寒,不得不牧羊貼補家用,後得于氏族人資助,入讀私塾,十七歲時以案首入讀陝西公學,二十歲高中鄉試第一,才名傳遍陝西。於右任數房妻子,生下女兒一打,男丁卻無一個,倒是兄長名下有三子,於可馨便是長子的三女。由于于右任少時得到族人的恩惠,功成名就後也不忘提攜,二十年代末期陝西大旱期間陸續把于氏族人搬到了南京,到現在經過數年經營,也算是南京新興的世家。

於右任是一個愛國者,向來就對抵禦外辱收復國土的安毅極為欣賞,換做其他人有了兩房妻子還要染指自己的侄孫女,少不了一通斥責,但放在安毅身上,卻愛屋及烏,聲言英雄美人,古之佳配,侄孫女與安毅的結合,實在是一樁美事,當即賦詩一首以賀。

此番相見,適逢安家軍新近剛剛取得對暹羅戰事的決定性勝利,華人的地位在國際上與日俱增,於右任對安毅更加親睞有加,言辭之中滿是讚賞。

......

酒席將散時,陳繼承和楊傑姍姍來遲,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十餘個黃埔師兄弟。

安毅對此早有準備,把眾人帶到後面的一間雅閣裡,吩咐送上酒菜。待安毅忙碌完,陳繼承拉著安毅坐下,懇切地說:「小毅,為兄有件事情想求你......」

自宴席開始到現在,安毅起碼喝了兩斤酒,但自北伐以來久經考驗,加上跟隨老沈練習內家拳,對酒精已有一定的抵禦力,頭腦分外清明,聽到陳繼承這麼一說,回答道:「武民兄,我們兄弟何至於此?有什麼要求就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就答應你們。」

陳繼承與楊傑對視一眼,隨後陳繼承壓低聲音:「我和耿光想投奔你!還有十多個不得志的黃埔前四期弟兄,你放個話,收不收留?」

安毅大吃一驚:「什麼?武民兄,你是說你和耿光將軍......可是耿光將軍是軍令次長啊,若是去了我那兒,委座哪裡怎麼說?」

旁邊楊傑有些痛苦不堪地搖了搖頭:「安......我和武民一樣,叫你小毅吧,恐怕您還不知道,我現在是無官一聲輕,要回雲南老家種紅薯去了......」

「怎麼會這樣?」安毅不解地問道。

陳繼承代為解釋:「耿光為人正直,從不以諛言迎合,本月一日總參舉行會議,委員長徵詢對波、德開戰的預測,耿光預言德國會在一個月內擊敗波蘭,被委座斥為譁眾取寵,加上耿光與何總長間存在宿怨,憤而提出辭職,委座竟當場允諾,並送一套《曾文正公全集》要他好好閱讀,並寫出感想。耿光覺得無聊,胡亂看完,隨便寫了篇感想交差,委座大發脾氣,把耿光的中將加上將銜也給摘除了,讓他回老家好好思過。」

安毅對於楊傑與蔣介石之間的恩怨,還是頗為瞭解的。

三四年十月,楊傑從歐洲考察歸來,立即撰寫《歐洲各國軍事考察報告》,隨後被蔣介石看中,立即任命他為代參謀總長、城塞組長兼防空委員會主任等職務。在檢查新買飛機時,楊傑發覺是用報廢飛機改裝,於是向蔣介石告狀,但由於購買飛機是孔祥熙經辦,蔣介石避而不作處理,他憤然辭去航空委員會的職務。後來,孔祥熙聯合陳果夫兄弟和何應欽,控告他貪污公款,蔣介石未作任何調查,即把楊傑的城塞組長和代總參謀長的職務撤銷了。

三五年一月,發現冤枉好人後,在被蔣介石冷藏兩個月後,楊傑又被任命擔任陸大教育長,同樣八月組織廬山軍官訓練團,蔣介石任團長,楊傑任團副,十一月當選國民黨中央執委。楊傑性情耿直,對事不對人,完全不給別人留面子,陳誠第四次圍剿江西中央紅軍,被朱德打的慘敗,他放言陳誠就是一頭豬,連敵情都摸不清就瞎撞。蔣介石把何應欽寫的對日作戰計劃拿給他看,他看完撕碎了就開罵:「狗屁計劃。」隨後他立即另外寫了一份交給蔣介石。蔣介石在廬山軍官訓練團講話:「我姓蔣的不抗日,全國人民共誅之。」他立即站起來回應:「我到外國轉了一圈,看見各國都在忙,德國在忙,蘇聯在忙,意大利在忙,日本也在忙,好像吞了我東三省還不滿足,還要氣勢洶洶的滅亡中國。可我回到上海一看,遍地是閒人,政府官員更閒,吃喝玩樂通宵達旦,簡直把東三省淪陷的恥辱置之腦後。希望委員長能切實拿出抗日的措施來。」蔣介石聽了如坐針氈,心裡就埋下了釘子。

去年盧溝橋事變爆發後,卸任陸大教育長擔任參謀次長的楊傑,受命前往蘇聯考察,實際上是爭取中蘇結盟和蘇聯的武器援助,斯大林沒有答應中蘇結盟,但同意給國民政府一億盧布的軍火組建二十個蘇械師,另外附送一個蘇聯援華航空隊,歸國後楊傑因功加上將銜,並被任命為軍令次長,可惜後來隨著遠東和蘇聯開戰,蘇聯便取消了援助,到今年安家軍進攻中亞,斯大林更是一氣之下,驅逐了中國駐莫斯科大使,楊傑的功勞便沒了。

安毅吃不準楊傑的態度,想了想問道:「耿光將軍,我想問一下,你對南華是如何看待的?」

楊傑毫不猶豫地道:「南華猶如初升之朝陽,蓬勃向上,而國民政府暮氣沉沉,若老人垂暮,不可同日而語。我觀局勢,南華的成就絕不限於暹羅,一待歐洲有變,則馬來亞、緬甸甚至印度都有機會染指,屆時遠東、蒙古、中亞和南華連成一體,大業可成!」

安毅瞪目結舌,半天合不攏嘴。

也只有安毅才能接受楊傑這般漫無目的遐想,換做蔣介石,恐怕又要斥責為異想天開了,要知道英國可是當今世界數一數二的大國,雖然現在不復上世紀日不落帝國的風采,但全球第一大海軍的名頭豈是虛妄?南華要染指以上地區,就要冒著與英國開戰的風險,這在保守的蔣介石看來,是絕對難以接受的。

安毅突然決定,一定要抓住眼前這個人才,至於陳繼承等人,則盡量爭取,南華需要的幹部實在太多,雖然那些黃埔師兄弟不一定能力出眾,但好歹受過系統的軍政培訓,再加上十多年的磨礪,想必對這個社會有了更多的認識,只要在任職之前好好集中培訓一下,當個縣長還是勝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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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九章 中原戰局

夜深人靜,江南酒店五樓小會議室。

厚厚的三重窗簾,把明亮的燈光和室外的黑暗隔離開來,安毅的副官長兼國安部副部長沈鳳道、為了避嫌一直沒有出現的南京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第四廳廳長趙瑞、奉命緊急從晉南悄悄趕到南京述職的魯逸軒和曲慕辰,四人與安毅聚坐在一張圓桌前,輕聲交流著。

「山西會戰勝利後,閻錫山匆匆把我集團軍由晉北調往晉南。豫北新鄉是日軍河防司令部所在,沿黃河北岸和王屋山一線部署有五個師團,新鄉日軍為策應大同日軍發起的晉北攻勢,沿黃河北岸,由沁陽入侵垣曲(今垣曲古城鎮)。

「垣曲地理位置重要,扼黃河天險,西進則可攻擊中條山,佔領茅津渡、風陵渡,斷絕山西與黃河南岸聯繫,南下則可直接渡過黃河,繞擊第二戰區側翼,佔領隴海鐵路,北上則覬覦同蒲鐵路,威逼太原。

「日軍第一三、一七師團為乙類師團,第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師團則是三聯隊制的丙種師團。去年我們在國內碰到的,大都是甲種師團,這種師團下轄兩個旅團,每個旅團兩個步兵聯隊,此外還有工、騎、炮、鎦各一聯隊,共八個聯隊,加上師團部、兩旅團部的非戰鬥人員,共計二萬八千餘人;

「乙類師團為去年年底編成,由於馬匹嚴重不足,在甲種師團的標準上壓縮了騎兵聯隊,改為大隊,有的師團甚至不設騎兵,下轄兩個旅團,每個旅團依然是兩個步兵聯隊,工、炮、鎦各一聯隊,共七個聯隊,加上師團部和兩旅團部的非戰鬥人員,共二萬四千餘人;丙種師團系今年起採用的新師團編製,下轄三個步兵聯隊,工、炮各一聯隊,一般五聯隊,加上師團部的非戰鬥人員,約一萬五千餘人。

「進攻曲垣的是日軍第一三和六十一師團,鎮守垣曲的是閻錫山嫡系部隊第六集團軍,下轄第三十三、三十四、六十九軍,擁有八師六旅,共計十五萬人,而對手不過五萬餘眾,三倍於敵。讓人吃驚的是,第六集團軍竟不戰而退,一口氣後撤五十餘公里,把部隊拉到了中條山,將垣曲拱手讓人。

「我軍南下後,沒有直接收復垣曲,而是直撲天井關,欲佔領博愛、焦作,關門打狗,將進犯垣曲的兩個師團日軍消滅在包圍圈內,日軍情報部門確實了得,在我軍翻越太岳山脈時便開始撤退,待我軍兵出太行佔領博愛縣城時,垣曲日軍已經回撤至焦作,在焦作與武陟一線構築工事與我軍對峙,同時新鄉日軍調動一個師團並三個獨立旅團西進至修武縣,以作後援。

「我和慕辰見事不可為,留下兩師威懾敵人,餘部西進,順勢佔領沁陽、溫縣、孟州、濟源、垣曲諸縣,待晉綏軍反應過來,我們已經收復晉南和豫北沁陽以西諸縣,目前,我們正在編整部隊,四月初委員長一口氣給了我們五個師的番號,加上此前的六個師,我們集團軍下轄十一師,從招募新兵到各級軍官的配置,事情極為繁瑣,到現在還未徹底理順。」

魯逸軒匯報到這兒,轉過頭問曲慕辰:「老曲,你有什麼補充沒有?」

曲慕辰道:「基本情況就是如此,不過那五個師的番號可不是白給的,軍委會一口氣向我們塞了三百多名將校來,其中有十多名是軍統和憲兵部隊情報部門的官員,軍政部還派來三十多個政治部主任,試圖削弱我們對軍隊的控制。好在我們原來的六個師不在編整之列,否則真要人命了!」

安毅點點頭:「據說這是何應欽出的主意,委員長擔心我把你們調到中亞去作戰,於是想方設法縛住你們的手腳,委員長還明確向我提出,要把第三十集團軍和我們正在進行的移民、投資等問題掛鉤,要我必須得按照軍委會的要求辦理。我想到華北無論如何得留下一支具有決定作用的部隊威懾日軍,便答應了委員長。

「這五個師對我們來說,既是機遇,也是挑戰,做好了我們的實力擴充一倍,在華北的話語權大增,做不好便是鵲巢鳩佔,連老窩都給人掏了。從目前的局勢看,日軍屯兵於西伯利亞和遠東,而委員長手握重兵,卻留在南京周邊地區,顯然是無意收復故土。隨著德國入侵波蘭,日本還得觀望一下東南亞的局勢,看看有沒有伸手的機會,華北短時間內不太可能爆發大規模的戰事。

「對了,這次委員長找我,主要是談對甘青寧地區共產黨創建的抗日根據地進行圍剿的問題,他要我從中亞攻向新疆腹地,配合西安出擊的中央軍,一舉剷平甘青寧根據地。子昂(魯逸軒字)、慕辰,你們就在華北前線,說說共產黨現在的發展吧,為什麼委員長會對八路軍如此忌憚?」

魯逸軒臉色一變,與曲慕辰對視一眼,魯逸軒謹慎地問道:「司令,你如何答覆委員長的?」

安毅擺擺手:「我以前就說過,不參與內戰,以打賭為名義推脫了!」

「打賭!?」

魯逸軒微微一怔,曲慕辰感興趣地問:「什麼賭約,竟然讓委員長放棄了他原來的想法?」

安毅簡單地把情況介紹了一下,曲慕辰驚訝地說:「司令就這麼有把握德國會獲勝?」

安毅擺擺手,笑而不答,魯逸軒這時已經組織好語言,詳細解說:

「四月份晉北會戰結束後,閻錫山忙於收拾故土,八路軍則趁勢向石家莊、冀中、平西、察南呈扇形猛烈擴展,一二九師出涉縣,進逼邯鄲,一一五師進至石家莊外圍,滲透到冀中地區,一二師過恆山,連續穿越桑干河、白河、黑河,進入熱河東部地區。

「經過長達五個月、數以百計的大小戰鬥,八路軍終於開闢出晉察冀邊區,晉西北、冀中根據地,平西、冀東和熱河游擊區等二十餘個大小戰略區。華北日軍恐懼於佔領區出現的形勢變化,七月下旬調動兩個獨立旅團進攻晉西北根據地,被一二師擊敗,殲滅一千五百餘日軍;上個月頭幾天,第一二九師配合一一五師,在邯長公路神頭嶺地區,斃傷、俘虜日軍一千三百餘人,繳獲騾馬六千餘匹,長短槍八百餘支;上月下旬一舉打破日軍對冀中根據地的九路圍攻,殲滅日軍五千餘人,槍支彈藥無數。

「我想正是由於八路軍一系列優秀的表現,讓委員長憂心忡忡,所以才會生出其他想法。」

安毅沉默了一會兒,向趙瑞問道:「翔雲(趙瑞字),你談談中原輪戰的情況吧!」

趙瑞點點頭,道:「從去年年底至今,山東日軍在岡村寧次的指揮下,頻頻向魯南、蘇北和豫東發起攻擊。截止二月底,南邊日軍把戰線推進到沂蒙山地區的鄒縣,東邊日軍佔領了諸城、日照,西邊推進至運河沿線,戰略上開始處於有利位置。

「三月份,為策應大同日軍攻勢,逼迫一戰區和五戰區不能分兵馳援晉中、晉北,岡村寧次派出第一二、第一四、第一八三個乙類師團,還有由馬來人編成的兩個土著師團,由高徐公路(高密到徐州)南下,翻越泰山,突然進逼呂縣。

「駐守呂縣的是五戰區劉湘將軍的第二十三集團軍。該集團軍下轄二十一、第二十三、第五十六軍,共六師三旅,但郭昌明將軍的五十六軍留守川東,並未到中原參戰。呂縣之戰極為慘烈,川軍死戰不退,連續作戰一周,期間代替在武漢養病的劉湘將軍指揮作戰的潘文華將軍,數度向戰區請求援兵,屯兵臨沂的孫桐萱第三集團軍下轄四個軍共八師四旅,短短的九十多公里路程,硬是沒有趕到。

「川軍最先崩潰的是第二十一軍唐式遵部,唐式遵此人綽號唐二瘟,缺乏軍人陽剛氣質,且識人不明,呂縣作戰到關鍵時刻,他的親信團長劉儒齋不聽指揮,擅自撤退,致使呂縣側翼暴露在日軍的炮火攻擊下,饒國華師長向他控訴劉儒齋的行為,他反而讓饒國華帶一個營的兵力去反攻,結果饒國華身陷重圍,被逼自殺,劉儒齋這等小人反而晉陞旅長。

「隨著唐式遵部潰敗,第二十三軍獨木難支,不得不撤往沂南縣城。唐式遵為了卸去責任,誣陷潘文華作戰不力,蔣委員長正想分化川軍勢力,聞訊大喜,立即撤去潘文華將軍的職務,又以劉湘病重為名,由唐式遵升任第二十三集團軍司令。當時在武漢病床上的劉湘將軍從報紙上得知唐式遵升任司令的消息,怒其背叛,嘔血而亡。第二十三軍損失慘重,且潘文華將軍頂著個撤職留任的處分,於是潘將軍率領殘部,護送劉湘靈柩回川。」

安毅感歎地說:「原來呂縣之戰個中如此曲折。我聽說劉湘死後,委員長迫不及待任命張群為四川省主席,遭到川軍上下群起反對。反對張群主川最激烈的是武德勵進會這個川軍核心組織,其成員全是營以上骨幹軍官組成,劉湘死後,領導無人,該會召集成員,舉行大會,推舉繼任會長,確定劉湘的繼承人。潘文華將軍因為在前線遭到委員長處分,情緒低沉,閉門謝客,不想大會一致推選他為會長,就此繼承了劉湘的寶座。委員長見木已成舟,不得不放棄打壓他的企圖,任命潘將軍為川陝鄂邊綏靖主任。」

沈鳳道連連搖頭:「委員長此舉著實讓人寒心,人還未走茶就涼,難怪前線將士作戰不力了,換誰遇到這種事情都會想不開!」

趙瑞微微苦笑,又道:「孫桐萱也沒撈到好,他帶著部隊慢慢悠悠,在呂縣以南的劉官莊突然與日軍遭遇,打頭的谷良民五十六軍部潰不成軍,潰兵擊垮了曹福林第五十五軍匆匆構築的防線,孫桐萱率領的第十二軍也無法倖免,被日軍一路追殺,若非殿後的於學忠將軍率領的第五十一軍靈機一動,放開中路,在兩翼設置阻擊陣地,恐怕四個軍都會被日軍趕鴨子一樣趕回臨沂。

「短短兩天時間,第三集團軍兵力損失了三分之一,潰兵心驚膽顫,士氣全無,短時間內休想恢復戰力。在這種情況下,於學忠將軍一面組織部隊,依次抵抗,一面把潰兵送往臨沂編整,一面向戰區司令部求援。李宗仁將軍緊急調遣駐台兒莊的李品仙第十一集團軍,火速馳援,在臨沂與撤退下來的於學忠將軍匯合,於沂河西岸佈陣,與日軍對峙。

「委員長正愁拿不到痛腳,立即下令撤銷五十六軍番號,軍長谷良民必須離開軍界,否則軍法從事。為了徹底分化韓復矩殘部,軍政部下文由作戰有功的於學忠暫領第三集團軍司令,五十五軍調往徐州編整,第十二軍調到蒙陰,預防日軍從新泰南下,於學忠暫歸李品仙將軍指揮。

「岡村寧次著實了得,見沂水難渡,竟然分兵南下進佔郯城,威逼隴海鐵路,駐防海州的戰區副司令顧祝同長官不得已派出麾下吳奇偉第四軍,星夜趕往新安,堵住日軍南下道路,誰知道這時候,日本海軍炮擊大浦港,同時駐日照日軍由夾倉、東安衛一路南下,由陸上進逼海州,整個第五戰區一片風聲鶴唳。

「為了緩解第五戰區面臨的壓力,軍委會下令,調第一戰區孫連仲第二集團軍、湯恩伯第三十一集團軍由隴海鐵路火速馳援,日軍虛晃一槍,突然回撤,於魯南丘陵地帶構築防線。此時已經是六月下旬,正值黃河汛期,日軍海軍派出一支以小型炮艦為主的艦隊,由大清河口鐵門關進入黃河,至大運河以西段炮擊黃河南岸,日軍第三十、第六十四、第六十五師團並四個獨立旅團突然強渡運河,攻佔運河口的安山城,進逼鄄城。

「拱衛黃河防線的宋哲元二十九集團軍下轄四個軍,共十一師四旅,照理說堵住敵人不在話下,但宋哲元擺了個糊塗陣,把四個軍全部放到菏澤以北,與駐鄆城固守大運河防線的胡宗南第十七集團軍隔著雷夏澤相望,結果日軍六十五師團由兩部結合部,繞擊至宋哲元部後翼,然後以兩個旅團阻擊援救的胡宗南部,兩個師團並兩個獨立旅團發起攻擊,宋哲元部陷入合圍。

「坐鎮開封的程潛震驚之下,急忙調薛岳和關麟征兩個集團軍馳援,但為時已晚,第二十九集團軍四個軍基本被打殘,宋哲元、馮治安、龐炳勳等將領幾乎人人帶傷。岡村寧次見消耗中國軍隊兵力的目的基本達到,在其炮艦的接應下,主力由鄄城撤過黃河,整個戰役結束已經是八月上旬。宋哲元身負重傷,加上部隊損失慘重,心情淤積,原本就有的肝病突然惡化,後又患上腦血栓,半身麻痺,委員長已派人將之送到桂林養病。

「從去年到現在,第一、第五戰區處處設防,處處受制於人,一直被日軍牽著鼻子走,喪失大量國土不說,還損兵折將,臉丟大了!也難怪委員長會對日本在敵後取得的戰機耿耿於懷,相比之下,正面戰場確實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啊。」

安毅眉頭緊皺,問道:「難道軍委會就沒有商定一個反攻計劃?不管從哪一方面看,我方都佔有壓倒性的優勢,若是委員長肯把中央戰區的部隊投入到中原戰場,把日軍逐出山東應該不在話下,何至於如此被動?」

「我聽說白崇禧和楊傑兩位將軍都拿出過比較細緻的作戰計劃,但卻被委員長以時機不成熟給推掉了。從種種跡象看,委員長是有意用中原輪戰來消耗地方軍隊實力,劉湘、宋哲元和孫桐萱部的遭遇,便是最好的證明。」趙瑞分析道。

「我早就料到會這樣!」

安毅站起來,背著手來回踱步,過了一會兒返回圓桌邊,雙手撐在桌面上,沉痛地說:「這也是我不願意介入國內戰事的根本原因。大家不妨想想,軍工署下轄三十餘家軍工廠,其中半數得到我們的技術支持,江南兵工廠更是直接從我們手裡接手過去的,再加上湘西兵工廠生產的半數武器也劃撥給了軍委後勤部,這麼多武器彈藥,能夠武裝起多少個師?就算是拼消耗,我們現在也足以把小日本趕出山東和華北!

「說白了,我不願意為他人火中取栗,弟兄們在前線浴血拚命,後邊有人捅刀子,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計,誰他媽願意幹啊?」

魯逸軒不解地問:「淞滬會戰時,委員長可是把他的嫡系部隊都拉上去了,這也是全國民眾一致擁護中央政府的最根本原因,怎麼才過了一年,變化這麼大?」

「彼一時此一時也!」

安毅沒好氣地說:「日軍從淞滬登陸,其目的是要快速攻陷南京,迫使國民政府投降。委員長若是不拿出家底,誓死抵抗,全國人民會怎麼看待他?那些地方將領又會怎麼想?淞滬會戰勝利後,隨著江防海防要塞的構築,日軍從江南一帶登陸的希望基本上落空,若是其想重演當年元軍滅宋的一幕,在山西有你們三十集團軍擋在那裡,四川又是咱們安家軍的基地,根本不可能給他們這個機會。因此僅從這一點看,只要日本不發狠,舉傾國之力來戰,保住中原還是有把握的。

「在這種情況下,委員長的戰略必然發生轉變,在不過度刺激日本人的情況下,利用日本人之手來消除異己,等有威脅的刺頭都消滅得差不多了,國際局勢也發生了有利於國民政府的變化,就該輪到委員長的嫡系部隊出動了。」

趙瑞點點頭:「沒錯,到現在為止,日軍已經編成九十個師團,加上大量混成旅團和獨立旅團,還有地方守備部隊,陸軍數量已經接近四百萬。若是這樣數量的部隊全部投入中國戰場,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委員長不能不打,也不能放開打。

「日軍從攻佔蘭印群島中嘗到了甜頭,相對於中國漫長的戰線來說,蘭印群島的運輸和供給很方便,尤其是石油、橡膠等資源,以及一年三熟的豐饒物產,一下子讓其癟癟的腰包鼓了起來,對於進攻中國也不那麼熱心了!但是,華北是東北的屏障,日本要保證東北和朝鮮的安全,就必須得保證華北控制在手裡,這在委員長和中央諸公心裡是很清楚的,所以才會形成目前拉鋸戰的格局。」

魯逸軒和曲慕辰對視一眼,許多困擾心中的問題迎刃而解,對於目前的戰局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安毅回到座位上,仔細詢問魯逸軒和曲慕辰有什麼困難,可以幫助他們解決。

魯逸軒遲疑一下,小聲道:「去年抗戰開始,閻錫山與中共合作進入蜜月期,仿照中共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口號提出建立民族革命統一戰線,仿照中共抗日救國十大綱領制訂了山西民族革命十大綱領;延安有所抗日軍政大學,閻錫山在太原也成立了一個民族革命大學;中共鼓勵婦女參加社會政治活動,延安有成群結隊的女兵,閻錫山也標榜提高婦女的地位,佈置各校招收女生,培養女幹部;延安提倡勤儉樸素、艱苦奮鬥,閻錫山也要求禁絕煙賭贓欺,官兵幹部待遇以及服裝也較國民黨中央軍簡樸;延安一派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氣氛,閻錫山也使自己控制地區生活緊張化,機關幹部每天八小時工作外,須出席早晨六點由他親自主持的早間會議。

「閻錫山為了壯大實力,和共產黨合作成立犧盟會,一名叫做薄一波的共產黨人在閻錫山的邀請下,參加了犧盟會的領導工作。綏察抗戰時,晉綏軍在日軍進攻下節節敗退,損失不小,這時薄一波向閻錫山提出組建山西新軍的建議,得到閻錫山的同意。新軍全名為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於去年八月成立,當時只組建了一個團,但到今年夏天,新軍迅速發展到五萬餘人,共五十個團,犧盟會會員發展到三百萬人左右。

「上個月,閻錫山看到共產黨的力量在山西境內不斷壯大,對他的統治地位構成嚴重威脅,於是派人秘密找上門來,要求和我們一起剷除山西境內的共產黨,被我們回絕了。根據種種跡象看,閻錫山很快就會和中共翻臉,我們的立場如何,還請司令指示。」

「不管怎麼樣,咱們不打內戰!」

安毅先表明態度,然後才說:「閻錫山活該,看看他都做了些什麼?把軍隊毫不猶豫地交給別人,放任別人在自己的地盤上進行宣傳鼓動和組建軍隊,就連我們都害怕共產黨的宣傳,更不要說什麼都落後於我們的山西了!到了今天他才發現不對,再想補救已經遲了!除非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否則,只能維持目前的局面!

「子昂、慕辰,我們不要涉入黨爭,更不要試圖聯合一方打擊另外一方,哪怕是委員長親自下達命令,也不能遵從,若有什麼問題,你們盡可推到我的身上!你們的目標是日本人,要像釘子一樣牢牢地紮在山西,日軍任何西犯的企圖,都要把他扼殺於搖籃之中,明白嗎?」

「是!」

魯逸軒和曲慕辰齊齊點頭,一臉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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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七〇章 蔣公的憂慮

九月八日晨,川南廣播電台七點開始的整點新聞,對歐洲戰事進行了最新報道:德軍各路大軍均順利抵達目的地,波蘭野戰軍主力在華沙以西地區被分割包圍,其中聲勢最浩大的是馮.賴歇瑙將軍統率的德國第十集團軍的挺進,該部衝過波蘭西裡西亞的工業區,在拉多姆以西使得六萬波蘭軍隊陷於困境,於今日凌晨深入華沙市郊,切斷了波茲南地區波軍與其他部隊的聯繫。目前,波蘭城裡,槍炮聲清晰可聞,局勢一片混亂。

另一則新聞報道,則提到了海因茲.古德裡安將軍領導的坦克部隊,在波德戰場中顯現出恐怖的威力,整師整師的坦克橫衝直撞,在飛機的掩護下,一天推進五六十公里,能夠迅速開炮的摩托化重炮,甚至在坎坷不平的波蘭道路上也能以每小時四十公里的速度滾滾推進。

而在昨天夜裡,安毅舉行的招待晚宴結束後兩小時,蔣介石在大本營作戰室舉行了軍事會議。

會上,蔣介石提到了安毅對波德戰爭的預測。

參謀總長何應欽嗤笑說這純屬小兒癡語,胡說八道——從雙方兵力對比看,波蘭有五十二個師,法國有一百一十個師,而德國暫時只動員了一百個師,甚至還比不上法國的軍隊數量;在經濟實力看,英、法擁有廣闊的殖民地,多數戰爭資源都不缺乏,而德國則缺乏鐵砂、橡膠、石油等戰略物資,波蘭失敗的可能微乎其微。

軍法總監唐生智分析道:英法既然承諾對波蘭負有責任,想必會不惜一切代價,主動出擊德國西線,一旦法國一百一十個師攻入德國,即意味著德國要與兩倍於己的敵人作戰,再加上英國人割斷德國的海上交通,不出半年,德國即會戰敗。

軍事參議院副院長龍雲則用上次世界大戰的演變,來論述德國不可能獲得戰爭勝利的必然性,稱現在德國所面臨的國際局勢,甚至還比不上上次歐戰的時候,上次歐戰德國起碼還有奧匈帝國和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幫襯,現在純屬孤軍奮戰,以蘇聯人的精明,根本不可能會把自己捆綁上德國的戰車,四面楚歌的德國的覆亡,只是時間問題。

聽了安毅預測心中存有諸多疑惑的軍政部長陳誠,一直沉默不語,徐永昌、熊斌、陳調元、林蔚、陳紹寬等人雖然剛剛出席完安毅的宴會,但此次討論對事不對人,也認為安毅這回預測肯定是錯了,而且還錯得非常離譜。

白崇禧思考了半天,用另一個角度闡述了安毅的預測不太可能會實現的原因。從歐洲各國反饋的訊息看,德國軍方認為波蘭可以抵擋兩到三個月,法國方面估計波蘭可以支持到明年春夏之交,而波蘭軍事當局更是自信,認定波蘭不僅可以成功抵禦德國的入侵,還可以在法國的支持下,反攻德國。試想一下,就連德國人自己都沒有多少信心,安毅這個局外人,又哪裡來的那麼大的自信?

但隨著這次新聞播報的播出,蔣介石原本被鼓舞起來的信心,開始迅速動搖,吃完早飯他就把蔣經國叫進書房:「建豐,真想不到,波德之戰會打成這樣,波蘭的表現,完全不像是一個強國嘛。你說說看,波蘭真的會在接下去一周內全面崩潰嗎?」

蔣經國是在自己房間聽到波德戰爭確切消息的。

對時下的中國人而言,早晨收聽敘府廣播電台的新聞節目已經成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件事情,不同於南京中央廣播電台總是播報沒有時效性的舊報紙的新聞摘要,川南廣播電台在歐美各國均派駐有特約記者,總是能夠第一時間反饋所在國發生了什麼事情,當然這些記者也同時承擔著為南華廣播電台、《東方新聞報》、《南華日報》、《解放日報》等媒體送稿的重任,使得安毅集團的傳媒總是比別人的消息獲得更快、更全面。

蔣經國喜歡上收聽川南廣播電台的新聞節目,在於川南廣播總是對江西的消息進行正面的播報,禁煙取得什麼效果、民生有什麼改變、經濟取得什麼成就等等,總是可以在新聞節目中聽到。

相比而言,南京中央廣播電台則背道而馳,往往會播出一些對江西改革進行批判的播音稿件。

廣播電台是控制在汪精衛一繫手裡,再加上許多執掌大權的政要也對蔣經國觸及自身利益的改革極為不滿,有意無意地在媒體上撰文予以抨擊,雖然蔣介石為此大發雷霆,要求整改,但依然我行我素,蔣介石對此也無可奈何。久而久之,蔣經國逐漸養成了只收聽川南廣播節目的習慣。

聽到蔣介石的問題,蔣經國一臉鄭重:「父親,兄長確有大才,您什麼時候見他在大局方面預測錯誤過?這一回恐怕也不會例外,波蘭在德國的打擊下,崩潰是遲早的事情。」

「建豐,那你如何看待你的這位兄長?」蔣介石不動聲色地問道。

蔣經國認真想了想,回答:「兄長的政治謀略比不上父親,甚至有可能比不上李德鄰、馮煥章等人,但他對大局的把握和判斷,就目前來看,無人能及。我專門研究過兄長的成長經歷,記得北伐進入江北後,他就曾斷言日本必然會武裝干涉我軍北伐,為此父親還責罰他,把他調離了獨立師,結果獨立師遭遇前所未有的慘敗,才不得不重新啟用,結果後來的濟南慘案有力地證實了這一點。

「北伐成功後,兄長再次斷言,日本會蠶食侵略我國,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為此他先後創建老南昌、湘西和川南軍工基地,並在此基礎上發展配套工業,隨後又為防止沿海地區被日本海軍封鎖,開始發展滇南,打通陸上交通線。兄長的預測果然成為現實,日本得寸進尺,一步步侵略我國,終於導致全面抗戰的爆發。

「到去年年底,兄長看準法國虛弱的本質,果斷出兵安南,今年年初又利用遠東共和國與蘇聯開戰的機會,趁機收復中亞,再加上對暹羅作戰的勝利,這一切都證明了他的眼光的可怕,我有時候甚至在想,兄長會不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則怎麼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

蔣介石歎了口氣:「是啊,是啊,安毅的眼光之準是公認的,他賺錢經營的本事更是了得,看看現在的抗戰大局,若非西南工業基地的提前建設,咱們哪裡來的與日本周旋的本錢?可是,正是因為他太能幹了,所以我看不透他,有時候我甚至在想,他一直對我恭恭敬敬,有求必應,是不是也是因為他比別人看得遠,認為我能從一次次宦海沉浮中掙脫出來,獨樹一幟,才會有此表現?有些東西不能深想,越想越覺得可怕。」

「父親,我不太認同您這個觀點!」

蔣經國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道來:「當初南昌城下,兄長捨生忘死跳入水中,救父親於危難時,分分秒秒都有犧牲的危險,他能想到今日?一次北伐,兄長遵從您的命令,北上孤軍阻擊對手,遭遇直魯聯軍合圍,待撤到長江南岸時,一萬二千人的獨立師只剩下一兩千人,您能說他看得遠嗎?再後來蔣桂大戰、中原大戰,每每關鍵時刻,兄長都率部頂在前面,這些功績都是兄長用生命拼來的,而不是靠耍嘴皮子或者賭運氣能做到的。

「此外,兄長在域外取得的成就,也全是因緣湊巧:淞滬會戰時,是您把安南黨部的徐子良介紹給他認識,這才有了後來的南華;蒙古省主席本來兄長是屬意我擔任,可我卻不堪苦寒之地,予以推脫,他才轉而推薦了尹繼南,雖然不知道兄長和尹繼南用了什麼手段把幾十萬蒙古軍收入麾下,但總歸是把遠東軍控制的武裝收為己用,正是有了蒙古的存在,才有了揮兵中亞的契機,可以說這些都是父親一手促成的。

「父親,在我看來,兄長顯然也意識到他的功績越來越大,已經功高震主了,所以索性從國內急流勇退,在域外打下一片全新的天地,依為中國之屏障,這份良苦用心,天地可鑒啊!」

蔣介石非常驚訝,直直地看了蔣經國好一會兒,才說道:「建豐,沒想到你對安毅如此信賴,難道你就不怕他羽翼豐滿後,威脅到我們蔣家的地位?以前他資歷還大為不足,但現在,隨著他建立南華,拿下中亞、暹羅後,短板已經逐漸彌合,若想染指中央政府權力,我未必便是他的對手。」

蔣經國一愣,迅即意識到蔣介石所言未必便無可操作性。

若是安毅真的想入主中央,只需把南華、中亞當做見面禮,想必他在國內的人氣必然暴漲,再加上安毅集團富甲天下、安家軍擁有天下無敵的威名,從中央到地方必然會有大量的擁護者,這倒真的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蔣介石見蔣經國臉上浮現出擔憂之色,滿意地點了點頭:「建豐,你去你把安毅喚來,我有些外交方面的事情想問問他。」

蔣經國遵命離開憩廬,在前往江南酒店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蔣介石的顧慮。

這時,蔣經國突然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囤積在武漢、南京周邊地區的中央軍嫡系部隊,會不會就是專門防備安家軍的?安家軍雄踞長江上游,至武漢、南京等黨國腹心城市數日可達,再加行老南昌的駐軍和鄱陽湖的海軍基地,莫非父親為此滿懷憂慮?

滿腹心事、乘坐電梯來到江南酒店五樓,蔣經國看到沈鳳道已經在電梯口迎接,四處看了看,卻沒看到安毅的身影,好奇地問道:「副官長,怎麼兄長還沒起床嗎?」

沈鳳道曖昧一笑,拉著蔣經國來到自己的房間,說:

「建豐,你是小毅的兄弟,我也不瞞你,昨夜小毅開會到很晚才休息,一點左右南京城下了場雷陣雨,一個暗戀小毅多年的小妮子進了他的房間,隨後發生了什麼想必你也清楚,到凌晨四五點他才睡過去,因此恐怕得稍微等一下了。」

蔣經國一臉瞭然,連忙道:「沒事,沒事,父親那裡我會代為周旋,不知道是哪位佳麗有此幸運?」

沈鳳道附耳說明,蔣經國連連點頭,喃喃道:「是她......難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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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七一章 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所有熟悉安毅的人,都知道在情感上,他從不善於主動,而且到了今日今時,依照他的身份和地位,身邊已不缺乏女人環繞,因此若是一個真心愛他的女人要達成心願,必須得選擇主動出擊,否則就會是此恨綿綿無絕期的下場。

周旋至今還清楚地記得,自己被養父以五百大洋賣給青幫頭子張嘯林大公子張發堯那可怕一幕,在逃脫時,幸遇安毅搭救,再後來拍電影出唱片,成為大江南北與韓玉比肩的大明星,始終得到安毅的保護。

這些年來,隨著年齡增大,對社會也越來越有清醒的認知,更知道韓玉已經為安毅生下了一個兒子。周旋清楚地知道:若是自己再不抓住機會,就可能永遠也無法留在安毅身邊了。

上次陪同安毅一起到蒙古,為安毅的弟弟羅紹東求婚,期間周旋也曾有過幾次與安毅單獨相處的機會,可惜臉皮太薄了,總是瞻前顧後,怕這怕那,待安毅飛中亞後,已經追悔莫及。

那次一別,轉眼幾個月過去,此番安毅到南京,考慮到師母可能會給孩子做滿月酒,需要文藝演員隨行助興,於是向文工團發出調令。周旋立即向團裡申請到了這個難得的機會,由敘府直接飛赴南京,然後參加了晚宴的節目表演。

雖然在台上唱歌,但周旋的目光,一直在安毅身上逡巡,晚宴結束,安毅又到雅閣,與最後到達的十多位軍官盤桓一段時間,待送走客人後才返回隔壁酒店,隨後就是連續的會議。

周旋也住在酒店五樓,每次她都悄悄打開門縫,查看會議室的燈光,發現那裡一直亮著,深為失望。好在午夜時分,會議終於散了,但以什麼借口進入安毅的房間,又成了折磨人神經的大難題。

好在凌晨一點過,南京上空電閃雷鳴,暴雨乍起。周旋自小孤苦,三歲時就是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被人拐賣,期間多次轉手,到後來差點兒淪落到青樓,對於雷電暴雨天氣有一種天然的恐懼。

於是,一半是驚嚇,需要找一個躲避的港灣,一半是對愛的追求,時不我待,周旋悄悄摸進了安毅的房間。

......

我們再來看看安毅,喝了一肚子的酒,又連續舉行了兩個多小時的會議,安毅著實有些乏了,回到房間澡都沒有洗就脫得光溜溜的倒在床上睡著了。

雷電響起的時候,安毅睡得正香,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感覺懷中有了如溫玉般柔軟的東西,隨後嘴裡更是伸進一段又熱又滑的小丁香,極為生疏地輕輕撥弄著唇齒。

已經逐鹿情場多年的安毅,自然知道是什麼,下意識地摟緊了懷中的玉體,貪婪地吮吸著濕濡的柔軟,鼻翼不斷翕動,呼吸著空氣中瀰漫的芬芳氣息。又過了一會兒,幾乎是輕車駕熟的,如雨點的吻落在了懷中玉人的臉上和頸上,兩條舌頭甚至開始交纏在一起,相互交換著香液。

這個時候,安毅頭腦逐漸清明,掙脫舌頭,就想睜開眼看是誰這麼大膽,耳邊卻傳來周旋那帶著怯怯的圓潤聲音:

「小毅哥,旋兒已經喜歡你好久了,我不知道你怎麼看我的,我就是想得到你,哪怕只是一晚,我也心滿意足了。」

安毅這時已經徹底清醒過來,藉著雷電的光亮,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具完美的胴體,皎好的面容,堆雪雙峰,欺霜賽雪的肌膚,加上舉手投足間特有的風情,還有女性那最隱私最美麗的神秘花園,讓他心靈幾乎為之失守。

怎麼辦?

這個時候如果喝止周旋,接下去不用想都知道會發生什麼,安毅不由有些埋怨起沈鳳道來了。沈鳳道耳目聰敏,尋常人休想混近自己身邊,但若是熟悉的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他卻總是為自己大開綠燈,也不管自己受得了受不了。

「小毅哥,我想要你!」

周旋在安毅耳邊,喃喃說道。

安毅不是柳下惠,而且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允許他做出多種選擇,在心中略微權衡利弊後,乾脆光棍地伸出一雙魔手,朝周旋那無瑕玉體摸去,在即將觸摸到那完美肌膚的時候,手卻顫抖著停住了。

周旋驚喜地看到安毅的變化,連忙握住他的手,慢慢地在自己的身體上探索起來。銷魂蝕骨的感覺從指間流到心頭,比想像中的更加美好,安毅心中頓時一片火熱,開始尋幽探勝一般,在若華緞般的肌膚上搜索。

周旋感覺自己身上開始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凡是安毅的手觸摸過的地方,都開始火熱起來。安毅的動作也漸漸大膽,一雙手越來越不老實。在摸索過周旋的每一寸肌膚後,安毅摟緊了玉人,非常順利進入某個神秘的甬道中。

周旋在一陣痛苦的悲鳴後,苦盡甘來,開始扭動著迎合安毅的動作。

室外,風雨交加,室內,春聲四起,各種聲響交織,宛若演奏一曲高明的交響曲,讓人回味無窮。

凌晨四點,雲消雨散。

安毅擁著周旋的玉體,甜蜜地睡著了,不知道怎麼的,夢裡竟然也是做著如何同周旋一起同赴巫山的美夢,安毅的潛意思開始問自己,難道說以前就有這樣的心思?睡著睡著,他感覺有什麼動靜,不過這番行雨布雨甚是勞累,他仍是在夢裡抱著周旋,哪兒肯從美夢中驚醒過來?

可這動靜越來越大,直到把安毅給驚醒。

「砰砰——」

原來是有人在房外敲門,聲音雖然不響,但極有規律。安毅翻身起床,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才發現外面已經一片明亮,不由暗叫一聲荒唐。

雨後晴朗的陽光投入房間,正好照到周旋完美無暇的玉體上,仍然是那般迷惑人心,而在雪白的胴體下,一朵紅色的梅花鮮艷綻放,煞是動人。

安毅微微搖頭,從衣架上拿起件睡衣披上,又溫柔地為周旋蓋好被子。

這時候,敲門聲逐漸變的急促起來,安毅知道只有老沈才敢打擾自己的美夢,而且沒有急事的話,他也不會如此鍥而不捨,於是拉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果然是沈鳳道。

待安毅走出房間,虛掩上房門,沈鳳道低聲道:「小毅,蔣校長要召見你,建豐早上八點就到飯店了,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再不去憩廬,蔣校長雖然表面上不說什麼,但心底裡恐怕不會高興!」

「什麼?」

安毅輕聲埋怨起來:「老沈,你怎麼不早點兒叫醒我,竟然讓建豐、委員長等了兩個多小時,若是他們因此生出其他心思,就麻煩了!」

沈鳳道微微一笑:「無妨,建豐打電話回去請了假,說你和幾位黃埔同僚研判歐洲戰事,到早上才剛剛睡去,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委員長說不要吵醒你,什麼時候醒來去憩廬都可以,不過我捉摸著你也該休息得差不多了,所以看準時間來叫你。」

安毅臉色一紅,指著沈鳳道,故作生氣的樣子:「你啊,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難道你就不怕我後院葡萄架倒了?」

沈鳳道笑笑:「能者多勞,我這人一向心軟,願有情人終成眷屬嘛......」

「打住!打住!」

安毅舉起手,做投降狀,隨即問道:「建豐現在在哪兒?」

「旁邊大樓二樓的咖啡廳,哪裡可以看報紙,還能欣賞到最新的音樂,是個消磨時間的好去處......你稍微漱洗一下,我們在酒店門前匯合。」沈鳳道說。

安毅點點頭,轉身回到房間,關上門走進衛生間,先沖了個冷水澡,洗漱完穿戴整齊後走出衛生間,發現周旋雙手死死地抓住被子,呼吸有些急促,眼睫毛微微顫抖,就知道她已經醒過來了,但卻無顏見自己。

安毅來到床邊,坐下後,輕輕握住周旋的手,微笑著問道:「旋兒,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周旋有些驚訝地睜開眼睛,看向安毅,發現安毅臉上一片柔和,沒有想像中的那種嚴肅或者是慍怒,眼神中透露出溫柔和憐惜。

周旋心中一鬆,聲音低若蚊蚋:「十四歲那樣,你像天使一樣出現,把我從壞人的手裡解救出來,我就喜歡上你了......這幾年,我幾乎是唱著你寫的歌出名,心裡越來越想瞭解,綜合威名赫赫身經百戰的將軍、率領安家軍抵禦外辱的英雄、滿腦子奇思妙想的發明家、文采風流的詞曲家於一體的救星,究竟是怎麼一個人?越想越無法自拔......到後來,我滿腦子都是你的影像,怎麼也驅逐不去......」

「其實,我沒你想像的那麼好!」

安毅的大手在周旋滑膩的臉蛋上撫摸了一把,輕輕地托住她的下頜,認真地說:「我的毛病有很多,以後接觸多了,你就知道了。旋兒,我很佩服你追逐幸福的勇氣,也願意為此負責,所以你不要有什麼顧慮,現在你既然是我安毅的女人,我會把你拱若珍璧。我會在江南滯留一段時間,下個月要啟程去蒙古,為冬子主持婚禮,這段日子你就陪伴在我身邊吧,行嗎?」

周旋忙不迭點頭:「願意,我願意的,無論你在哪兒,我都願意跟著你。」

安毅探過頭,在周旋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站起來,整理了下軍裝,低下頭對她說:「我還有事,得出去一下。昨晚你累壞了,好好休息,我會叫人給你送早餐來,在我身邊千萬不要虧待自己,我會心疼的!」

說罷,轉身離去。

走出門外,安毅叫來侍衛,交待好一切,這才來到樓下。

還未走出大廳,安毅看到蔣經國正與汪精衛在酒店門前談話,沈鳳道站在兩人中間,臉上神色似笑非笑,劉首江拿著個公文包,站在汪精衛身後。

安毅看到汪精衛,心中一動。

在安毅記憶中,汪精衛可是個真真正正的大漢奸,但他是什麼時間投靠日本的,卻記不得了,而且現在歷史發生了改變,隨著淞滬會戰取得決定性勝利,長江口、杭州灣和浦東三大要塞群的構築,使得江南防禦固若金湯,兩廣又由於與南華接壤,安家軍可以隨時抽調兵力援助,日軍再想重演歷史上佔領沿海及江南、長江沿岸地區,威逼重慶的一幕已經無法實現,汪精衛還有可能賣身事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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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七二章 矛盾滋生

南京,憩園。

戴笠一大早就趕來覲見校長。蔣介石端坐在書房裡,身穿府綢薄長衫,腳蹬圓口布鞋,目光炯炯,表情平靜。

戴笠此行,是要把幾份重要情報呈送蔣介石。

一份是昨天出席安毅晚宴的所有軍政兩界要員及黃埔同僚的名單;一份是昨夜晚宴即將結束時,與陳繼承、楊傑等人一同赴宴的黃埔同學名單;一份是第三十集團軍內部及南京機場傳遞來的秘密消息——魯逸軒、曲慕辰兩名統兵大將,於晚上九點至南京,凌晨五點雷雨停歇後即返回山西。

蔣介石看完情報,眉頭緊皺,心情有些複雜。

第一份情報表明,安毅的聲望已經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軍人不得干政是自己的死命令,這麼多軍政要員不顧自己禁令,選擇出席安毅的晚會,顯然是看好安毅的發展和前途,又或者是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安毅創建的南華政府,如今已經得到世界各國承認,就連美英法德意等國也選擇與之建交,在國際公法上南華已經是與國民政府平起平坐,照理說安毅不會捨易求難,跑來染指自己執掌的南京政權。

但是,安毅向來不以常理出牌,現在有日本這個威脅在,為了不至於落上煮豆燃萁、同室抄戈的罪名,安毅肯定不會選擇向自己伸手。但是,日後日本被趕出中國去了呢?屆時,西南有安毅的巨大威脅,東南有桂系俯視耽耽,西北、華北有共產黨作亂,東北剛剛光復一片狼藉,自己僅以江南之地,何以對抗?

因此,在抗戰結束之前,把安毅勢力逐出西南,是最為穩妥之計。到時候中央坐擁西南的工業基地,進可攻退可守,已立於不敗之地。

不過,如何尋找個名頭,卻讓人值得思量。

第二份情報,既出乎蔣介石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陳繼承的軍訓次長職務,看起來似乎位高權重,實際上如同雞肋。軍訓部掌全國陸軍訓練、整理、校閱,負責軍事學校教育建設改進,對國民進行軍事教育規劃及校閱,其職權根本無法與軍政部、軍令部相比,眼看著以前的下屬紛紛成為師長、軍長,陳繼承能耐得住寂寞才怪。

還有楊傑,這位雖然有能力但不會為人處事的將領,幾乎將大本營的將領得罪了遍,不僅何應欽處處專門針對他,就連陳誠、白崇禧等人也和他有頗多矛盾,他每提出一個建議,不管對錯都會遭到諸多攻訐,再加上宋美齡、孔祥熙和宋子文都看他不順眼,仕途能順利才怪。自己好意給他一套《曾文正公全集》,讓他好好反省一下,誰知道竟胡亂寫了些讀書心得來糊弄自己,把自己氣得夠嗆。

這兩位想另攀高枝,可以理解。

目前南華剛剛拿下暹羅,想必許多位置會空缺出來,以陳繼承和楊傑的能力,過去一個軍長或者是省長的職務,是跑不掉的。不過,自己能夠放任他們離開嗎?這個問題還得多考慮一番,細細權衡其中的利弊再說。

至於那些想改換門庭的黃埔學生,蔣介石倒沒怎麼放在心上。以自己用人的原則,黃埔生具有優先選擇權,如果連這麼好的機會也把握不住,說明不堪使用,對於這些人放走沒什麼可惜的。

第三份情報,卻引起了蔣介石的極大警惕。

魯逸軒和曲慕辰屬於集團軍級的高級將領,特別是現在第三十集團軍擴編到了十一個師,而且這些師都是大師編製,人數在兩萬五千人左右,相當於其他師兩個師了,在華北算是一股舉足輕重的力量。四月份,自己剛剛給魯逸軒和曲慕辰晉中將加上將銜,又一口氣頒發青天白日勳章、寶鼎勳章若干,百般籠絡示好,但現在看來,好像效果不大,這不,連到南京這麼大一件事情也悄悄摸摸,難道真的視我無物不成?

蔣介石沉吟許久,指示戴笠繼續嚴密監視安毅在南京的一舉一動。

心領神會的戴笠剛剛退下去,王世和進來報告說,英、法大使造訪。

蔣介石換上一身威風凜凜的黃呢統帥制服,頭戴圓頂軍帽,腰佩中正式短劍進入會客廳。蔣介石接見外國使者一向極為講究,值此抗戰期間,服裝便是一個重要道具,蔣介石要通過這種外交形象,向國際社會傳達一個確定不移的信息,那就是自己的領袖身份不可動搖,蔣委員長是中國軍隊的最高統帥。

......

在國民黨內,汪精衛始終以孫中山正統繼承人自居,但他每次上台都被軍人趕下台,因此同軍人當政的蔣介石勢同水火,他領導的反對派一天也沒停止過倒蔣運動。

汪精衛早年留學期間就接受「亞洲須由日本來領導」的觀點,在其文章和演講中反覆闡釋「欲做先生,先做學生」的強國理論,認為日本人請來西方人做先生,才有了今日列強之一的日本,中國要富強,應虛心拜日本做老師。

隨著抗戰爆發,汪精衛稍微低調了點,但依然鼓吹中日親善互相提攜,散佈合作兩利、戰則兩傷等對日妥協言論,實際上從汪精衛及他的團體,一直與日本保持秘密外交渠道,沒有一天中斷過。

今天到江南酒店,汪精衛是出席在這裡舉行的蘇、浙、贛、皖四省區愛國士紳抗日募捐大會,身為中政會主席的汪精衛,控制有黨部、國民議會以及多個政府要害部門,而江南四省區的士紳中,有許多資深國民黨元老,汪精衛要想把蔣介石趕下台,離不開士紳們的鼎力支持。

「汪主席,建豐,什麼事情聊得這麼投入?」安毅走近談話中的汪精衛和蔣經國,向抬頭望來的劉首江點點頭,含笑看向汪精衛。

「原來是安主席!」

汪精衛一臉從容:「我在和建豐談他在江西實行的變革......這些天開會,江西士紳不斷向我控訴,說建豐的改革太急進了,當初紅軍被擋在贛南,江西中部、東部和北部地區沒有受到共產黨影響,如今共產黨被趕出了江南,江西反倒開始全面推行赤化政策,讓人無法接受。我叮囑建豐一定要注意工作中的方式方法,若是收到控訴太多,我可是會毫不留情地揮淚斬馬謖的哦。」

「是的,精衛先生!」

蔣經國呼吸有些急促,顯然是壓住心中的怒火,勉強笑道:「我一定會多加留意的,不過,對於那些與今年三月份剛剛通過的《抗戰建國綱領》精神背道而馳的惡霸地主,我依然會毫不留情地予以打擊。為了團結絕大多數人一致抗日,我們必須犧牲少部分人的利益!」

「說得好,對於那些為富不仁,欺男霸女橫行鄉里的豪強惡霸,妥協只會助漲他們的囂張氣焰......」

安毅接過話頭,正色道:「現在日我矛盾是主要矛盾,中央先後頒布《戰時農辦工商管理條例》、《非常時期經濟法案》,還有建豐所言之《抗戰建國綱領》,這些都是指導農村工作的硬性規定。但有些人就是拒不服從,把國家下發的徵繳糧食的任務攤派到農民身上,地租絲毫不減免,反而催討欠租,逼得佃戶賣兒賣女,還成天想方設法的謀奪自耕農的田地,這樣的人不嚴厲打擊,難道要把活不下去的農民都逼到日本人那裡去嗎?」

「安主席所言,畢竟是少數!」

汪精衛板起了面孔:「據我所知,大多數地主也是靠自己的辛勞發家的,佃戶和地主之間實際是一種契約關係,雖然收租的比例未必合理,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而且沒有地主提供的土地,佃戶也只能餓死。從法律角度來看,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建豐在江西的所作所為,實際上是嚴重違背了法律精神,若要深究,恐怕未必沒有責任吧?」

「法律也要根據實際情況而定,當年滿清視我民眾為犬馬,隨意剝奪,一個名目下來,許多人家便是傾家蕩產的結局。因此,不管是民國草創時的《臨時約法》,還是北洋政府的《中華民國憲法》,都追求保護人民權益。

「但今時不認同往日,現在是戰爭期間,根據魯登道夫總體戰精神,戰爭不僅僅不僅針對軍隊,而且全體國民都程度不同地直接承受著戰爭的苦痛,受到糧食禁運和宣傳等活動的間接影響。戰爭使得各種作戰手段都為這一無情的現實服務,敵對雙方在寬大戰場和海域作戰的同時,也需要對敵國人民的精神和肉體施以攻擊,以達到瓦解其精神,癱瘓其生命的目的。

「所以,要想贏得戰爭,全民都必須決心投入戰場,每個人都必須不遺餘力,奉獻全部身心。戰爭的本質,需要民族的總體力量,因為戰爭的目標是針對整個民族的。從這一點看,建豐在江西的所作所為,應該值得肯定,而不是指責。」 安毅解釋道。

汪精衛冷哼一聲:「我是政治家,不管戰爭。戰爭是軍人的事情......」

「幼稚!」

安毅毫不示弱,冷笑道:「一名政治家,不講軍事和戰爭,是不合格的!法國的達拉第、德國的希特勒、英國的張伯倫,哪一個不同時是最高軍事統帥?汪主席若是想更進一步,必須補足自己的短板啊!」

汪精衛有些不耐煩地說:「這些等到我擔任總裁那一天再說吧......所謂民不舉官不究,若是沒有人向我提出抗議,我自然可以置之不理,但眼下江西赤化嚴重,我身為中政會主席,絕不會置之不理!」

安毅氣極反笑:「哈哈,汪主席,川南,湘西、黔西和滇南都實施的是這樣的政策,歡迎汪主席來追究。」

汪精衛深深地看了安毅一眼:「安毅,你真的以為能夠永遠竊據西南?西南是我中華民國之領土,而非南華的殖民地,分裂割據的局面必不會長久。我倒想要知道,若是中央通過決議,要求收回以上土地,安主席該如何自處?言盡於此,精衛尚有會議出席,就不奉陪了,告辭!」

說完,汪精衛大步向酒店大廳走去。

「汪主席也要注意保重身體......現在山河破碎,南京城裡的漢奸和日本特務多得很,我聽說現在有一種狙擊步槍,可以在兩千米外取人性命,汪主席身邊的安保力量,還得加強啊!」安毅冷冷地提醒。

汪精衛腳步一僵,再邁步時顯得沉重了許多。劉首江討好地向安毅彎腰笑笑,大步追上。

蔣經國向安毅抱歉地說:「實在對不起,為了建豐的事情,累得兄長與精衛先生生出齷齪來......」

安毅擺擺手:「建豐,這不關你的事,我早就看那個不公不母、不陰不陽的人不順眼了,以前他就多次針對我搞小動作,我一直忍著他,若是他想給我玩陰的,我將奉陪到底......走吧,建豐,別讓校長久等了.......」

蔣經國點點頭,和安毅一起坐上轎車,沈鳳道和一眾侍衛,坐上前後的車輛,向憩廬駛去。

......

憩廬,蔣介石剛剛送走英法大使,安毅的車隊便停到官邸門前。

蔣介石把安毅叫進書房,直接說出心底的困擾:

「安毅,本月三日以來,英法大使便要求國民政府與德國斷絕外交關係,驅逐中國境內的德國商人。剛才,兩位大使又來催促了.....自去年年底,德國顧問團開始從中國撤離,至今年七月,已經基本撤完,國民政府與德國的蜜月期已經結束。

「原本我也認為波德之戰,德國毫無勝算,準備順水推舟,搭上英法的順風車,但今日戰局突變,若真如你所言,波蘭和法國皆在戰爭中失敗,那德國倒真有機會成為歐洲新的霸主,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該如何面對?」

安毅想了想,道:「中國目前還不具備影響軸心國與協約國實力對比的能力,而且現在我們還在與日本作戰,應採取不偏不倚、一視同仁的外交策略。目前歐洲大戰剛起,雙方積蓄的本錢都很雄厚,但隨著戰爭的日益消耗,中國的重要性將逐步得到顯現。從目前的情況看,與戰爭有關的軍服、軍被、雨衣、麵粉等工業將獲益頗豐,這正是中國工業崛起的絕佳機會。

「美國憑藉著上次歐戰,一躍而成為世界首屈一指的大國,中國若想擴大在國際上的話語權,發展輕重工業不失為一條成功的捷徑。依照安毅分析,此番歐戰極有可能會演變為世界性的戰事,我們應該厚積薄發,後發制人,等英、法、美、德、意等國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加入戰團,以贏得最大利益!」

蔣介石擔心地說:「可是英法那裡怎麼推脫?現在已經到了站位的關鍵時刻,我擔心日本和英法搭上線,那到時候我們就被動了!」

安毅分析道:「不管從哪一方面看,英法和日本都不可能站到一起。其一,日本若想擴張,是進攻擁有優勢兵力的中國好,還是進攻亂成一團的英國、美國等國在亞洲的殖民地好?其二,日本早就和德、意簽訂了《共產國際》條約,現在,日本和德國又分別與蘇聯簽訂了盟約,也就是說,他們起碼在某些方面達成了共識;其三,日本擁有世界第三大海軍,相較而言,比起英國和美國都更有優勢。歐洲戰起,美國海軍不得不分心大西洋,其海軍只能平均分配在太平洋和大西洋,而英國則更糟,他們的海軍遍及世界各地,無法集中,正好給了日本海軍各個擊破的機會。

「英國的崛起,想必會給日本以某種啟迪,只要日本能夠擊破英國的海上霸權,則其完全有機會取代英國,成為東方的日不落帝國,因此不管從哪一方面看,日本與英國之間將會有一戰!因此,我們實在沒必要過早地暴露我們的意願,悶聲發大財才是正理。」

蔣介石極為心動,陷入了長久的思考中。

安毅見蔣介石沒有其他問題,禮貌告辭,準備去接楊傑共進午餐。昨晚,趙瑞專門介紹了楊傑的情況,使得安毅對這位被外界譽為與蔣百里、白崇禧一起被外人稱為中國三大參謀長的人才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楊傑原名錦章,又名漱石,雲南大理人,在兄弟四人中排行第二。楊傑才華傑出,兩次到日本深造,在日本陸大學習的四年中,楊傑如饑似渴地學習中外戰爭史及有關歷史、地理、戰略、戰術等方面知識,軍事理論水平提高很快,深得校方欣賞。當時,日本陸大經常讓學員指揮海陸空軍演習,以訓練和考察學員的軍事指揮能力。在一次演習中,楊傑被選為統帥。他指揮演習得心應手,並有獨特創新,得到日本倭皇的讚賞,並親自賜予軍刀。

根據當時日本軍部的規定,陸軍大學畢業生前三名才能得到日本天皇親自賜刀,日本軍人向來以此為殊榮,楊傑也因此贏得了「天才將軍」的美譽。天皇還特意讓人測量了他的腦袋,果真比一般人大一號。

還有一次,法國的霞飛元帥到陸大參觀,楊傑被校方選為接受咨詢的學員之一。在與霞飛的交談過程中,楊傑旁徵博引,提出了自己獨到的軍事見解。霞飛元帥聽後對學校的負責人說:「此人將必成東亞傑出軍事人才」。

北伐及新軍閥混戰期間,楊傑立下殊勳,三一年當選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當年十二月任陸大校長,次年一月任軍事委員會參謀次長兼陸軍大學校長。三三年九月長城抗戰後,任軍事考察團團長赴歐洲考察軍事,此後近一年的時間裡,楊傑到德、法、蘇等二十九個國家進行軍事考察,在蘇聯,斯大林多次接見他,稱他為「戰略專家」,並對他寫的《蒙古騎兵之性質及使用方法》讚賞不已。在英國,楊傑在與國防大臣談論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後的情況時,國防大臣以一份偽造的國防計劃來試探楊傑的軍事才能。楊傑稍加考慮後,說這份國防計劃不可能是真的,並提出了修改意見,結果與英國真的國防計劃大同小異。國防大臣對此甚為驚訝,讚歎他為「軍學泰斗」。

從歐洲歸國後,楊傑在宦海沉浮間,撰寫了《大軍統帥學》和《戰爭要訣》等軍事著作,他認為,天地萬物要生存就必須戰鬥。所謂健者,就是春夏秋冬輪迴不已,假使天道一時懈怠,則萬物失時,世界則要毀滅。故曰:「求生存就要戰鬥,戰鬥就是自強,但是戰鬥並不完全是槍彈的世界,而是求知識,求技能,求身體健康都包括在內。他認為新的軍事競爭必將以犧牲像中國這樣的弱小開始,要想自存,必須自強,自強必須從不買外貨,加強國家經濟著手。他認為日本侵略中國,必將採取速戰速決的戰術,對此,除了誘敵深入,然後一鼓聚殲之外,別無他法。他認為:「我們軍人,在穿上軍裝的時候,這生命就屬於國家,不復知有身家性命,這就是軍人的人格。有了這種精神還要發揮出來,才是善。發揮的很好,才是美。」

安毅身邊並不缺乏優秀的參謀人才,尹繼南、楊飛、黃智、鄧斌、趙東全、曲慕辰等人都算得上,甚至趙瑞、丁志誠等人也都可以出任,但是像楊傑學識如此紮實、眼光這麼犀利獨到的,還真不多見。

安家軍系統裡,有的是刺頭,放到其他地方,或者就會因為種種忤逆之舉,被打壓甚至閒置。

安毅一向認為,有才華的人多半都有點兒脾氣,身為一名領導者,要盡量揚長避短,包涵屬下的缺點,發揮其特長。安家軍嚴格的監督制度和經常性開展的批評與自我批評活動,可以有效避免軍隊和政府的家長作風,給整個軍政體繫帶來勃勃生機。

......

安毅離開後,蔣介石琢磨了許久,讓侍從打電話叫來孔祥熙和宋子文,討論投資建廠的事情。

孔祥熙面露難色,說要供應四百餘萬軍隊的軍餉和彈藥物資消耗,現在中央政府財政十分困難,唯有與安毅集團合作,才能一本萬利。

宋子文則說合作可以,但新工廠必須修建在江南地區,這樣才有機會收到這些工廠企業的稅收,正如從老南昌和江南、江北其他礦廠及貿易公司所抽取的稅收一樣,這將極大地保證國家的經濟穩定。

蔣介石為了給兒子鋪路,原本就不想安毅集團勢力過於龐大,聽了孔祥熙和宋子文的建議,有些悶悶不樂。

「難道真的離開了安毅就什麼事情也幹不成嗎?」蔣介石苦惱地皺緊了眉頭。

如今國內各行各業,都離不開安毅集團的影子,這樣持續下去肯定不行。

但是,蔣介石又不敢拿安毅怎麼樣,從安家軍與日軍、法軍、蘇軍和暹羅軍隊作戰所取得的成就看,這支百戰精銳的實力不但沒有隨著部隊的擴大而下降,反而因為武器裝備的更新換代而成倍增加。

「若是敘府控制在我的手裡就好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這個念頭就在蔣介石心目中扎根,到現在越來越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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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七三章 江口議政

晨靄籠罩下的上海吳淞口。

安毅拿著望遠鏡,遠望江心中的扁擔沙、崇寶沙、頭石沙、鴨窩沙諸島,這些島嶼與崇明島一比,顯得極為渺小,但卻如同散落的珍珠一般,分佈在浩瀚的長江口水道中,鬱鬱蔥蔥,賞心悅目。

安毅轉過身,舉著望遠鏡,回望楊行、羅店、月浦三地的要塞群,一片冷色調的鋼筋混凝土森林,還有一門門203mm口徑的要塞炮,揚著猙獰的黑漆漆的炮口,帶給人非同一般的壓迫感。

想著這一切均是自己一手打造,安毅心中不由升起一絲豪邁之情。

楊傑這時正在遠眺浦東的要塞群,感慨地說:「每次到上海來,我都要看看這些要塞,它們是我們與日本較量的本錢,正是有了這些要塞的存在,長江沿岸的城市才固若金湯,長江中下游平原膏腴之地才得以保存。回想一下,若非小毅斥巨資打造這些要塞,恐怕現在南京還隨時處於一片驚惶之中,哪裡來的現在的寧靜?」

「耿光過譽了!」

安毅謙虛地說:「這是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做的,我只不過是盡了我的本分罷了。對了,耿光兄,這幾日我們深入城市鄉村考察,有什麼收穫?」

「沒想到,農村竟然困頓到這個地步了!」

楊傑只覺心中一陣煩悶,放下望遠鏡,轉頭看向安毅:「今年糧食明明是大豐收,為什麼農民依然朝不保夕呢?咱們到過的村子,十戶人家倒有六七戶生活艱難,地主豪紳卻似乎全然不受絲毫影響,於理不合啊!」

安毅歎息一聲:「這個江南集團倒是專門研究過,中央政府在市場上大批購進稻米,以供應軍隊需求,同時由於政府濫發貨幣,導致嚴重的通貨膨脹,大批的囤積和投機由此而產生,城市居民、政府公務人員、教師和工人,購進大量稻米,以防備糧食短缺和更高的價格,而同時,地主和商人積貯稻穀,不投入市場,以期待日益上漲的價格。由糧食短缺刺激起來的進一步的短缺,就這樣傷害了民眾的士氣,並開始使政府難以獲取必需品。

「大地主從日益上漲的價格中,獲得了暴利,但大多數農民,無論是小自耕農還是佃戶,都未得分享這種上漲的好處,因為他們很少有稻米拿到市場上去銷售,他們除了繳納地租和苛捐雜稅外,留下自用的糧食只能堅持半年多時間,其餘時候得靠野菜和雜糧為食。在我們這幾天走訪的富饒的長三角平原,能夠有一些剩餘物拿到市場上出售的農戶不足百分之二十,平日農民會出賣一些雜糧——紅薯、土豆、玉米等等,但出賣這些東西,對他們的困境並無多大改善。

「在這方面還應值得認真注意的事實是,那些擁有可銷售的剩餘稻米的農民,也很少從上漲的價格中獲利,因為他們通常必須在收穫後不久便出售,而那個時候稻米的價格是相當低廉的。在我們經過的丹陽、太倉等地,那裡的農民們在收穫後的兩個月內,就會賣掉他們百分之九十的準備上市的稻米。與之相比,大地主擁有保證他們的家庭生活幾個月的充足財物家底,他們囤積稻米,不進入市場,直到市面上日益減少的庫存促使價格上升時才出手。」

楊傑恍然:「難怪,我說怎麼農民豐收後全然不見喜悅,原來根子在這裡。」

「不僅僅是投機和通貨膨脹導致民生艱難,國家稅賦現在也越來越多地平攤到了農民身上,地主的剝削也日益嚴重。」

陪同安毅出訪的總務處少將處長兼南京情報站主任陳瑜說道:「根據我們第四廳的調查,農民承受的負擔很重,今年下半年,地主以糧價上漲和稅收增長為借口,與佃戶重新談判土地契約。一方面,他們增加了地租的絕對量,另一方面,那些迄今為止一直徵收貨幣租的地主,現在也開始堅持要以糧食來支付地租,因為相較而言,糧食比起正在貶值的貨幣,更有價值和更為安全。佃戶們普遍抱怨地主要求他們支付正日益上漲的部分土地稅,或是增加租佃押金,當佃戶們反對增長地租、押金和稅金時,地主們便以那些願意支付更高勒索的農民取代他們,導致農村的矛盾越來越尖銳。

「作為這些各式各樣的經濟趨勢的結果,地主和佃戶間的衝突已逐漸成為一種普遍現象。一些佃戶被從他們承租的土地上驅趕出去,那些仍然留下來的同意付高租的人感到了他們經濟地位的衰弱——中等農戶常常降到貧農地位,貧農降到僱傭勞動者的地位。田賦、減產、不利的價格關係和地租的增加,明顯地損害了大多數農民的經濟地位。但是,政府的種種稅捐——有稅金、捐款、征借、徵購、徵兵以及勞役等形式,卻把沉重的負擔加到農民身上,這深深地影響了農民對於中央政府的態度。

「此外,被轉嫁到農民身上的攤派多得嚇人,有什麼捐獻新兵草鞋稅、軍屬慰問稅、防空幹部訓練稅、衛戍部隊油料稅等等。還有為救國債券、電線桿、修路、教員米糧津貼、學校設備、保長會議食物及油料、保長行政補貼,軍屬喪葬費用所征的稅捐,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在這些稅捐中,有一些數額相當大,有的比較小。約有四分之一的稅捐由中央和省政府制定,略少於四分之一的稅捐由地方士紳和宗教組織設立,一半以上則由鄉村和保甲頭目創立。」

楊傑擔憂地說:「這個我知道一些,所有稅捐之中,據說為軍隊籌措資金和供應品的徵收是最重的負擔。此前我們在常熟縣考察,聽到縣長抱怨:軍隊將領常常命令縣政府提供經費,而不考慮這些錢是怎麼來的。還有,駐軍常常需要豬、雞、木柴、飼料、工具、建築物資等等,解決的唯一辦法便是下達新的攤派。軍方有時對徵用的食物進行付款,但是只付出相當於市場價格的一小部分......哎,現在的國民政府,正在以一個前所未有的速度墜落啊!」

安毅搖了搖頭:「戰爭才進行到第二年,若是中央能夠及時察覺這些問題,像江西那樣加以改革,不難化解日益凸顯的矛盾。但看看,現在就連委員長的公子從事改革,也遭到巨大的非議,更別說別人了!我敢說,若是不盡快扭轉目前的局面,對農村進行變革,要不了多久,情況還會繼續惡化,隨著農村中積蓄的矛盾越來越大,必將把農民推到政府的對立面去,到時候悔之晚矣。」

「這也是我想離開的重要原因,黨國的未來,看不到希望!」

楊傑滿是惆悵:「委員長雖然知道黨國的種種弊端,但對於如何挽救,辦法卻不多。就以黨務為例吧,在以往歷史上,從同盟會、革命黨、中華革命黨,至中國國民黨,先總理曾多次更改黨名,改組黨務,平均六年即進行一次大的改組。如今,黨國早已病若沉痾,非挹注猛藥難為功,但委員長最終所選擇的路線,不是對衰老敗廢的黨組織進行大刀闊斧的徹底改造,而是在舊的黨的機構之外,另起爐灶,重組一個新的具有政黨形態的組織——三民主義青年團。

「在我看來,這實際上又重蹈了以前組織力行社的覆轍,唯一不同的是,力行社是一個秘密的組織,而三青團則是一個公開的組織。戰前黨方與社方之間相對隱蔽的惡性暗爭,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黨方與團方之間的公開較量繼承和延續下來,後患無窮啊!」

安毅沒想到楊傑會一下子扯到黨務上,想了想道:「三青團正式成立雖然是七月初的事情,但實際的醞釀籌備始於西安事變之後。校長當時認為黨國沉痾太深,積重難返,無法徹底改造。

「為此我和校長曾專門討論過,校長說革命對全國民眾已失去吸引力,特別是年青一代瞧不起,在這種情況下,校長設想成立一個主要以青年為對象的新的組織,期待通過這個組織將那些對黨國反感的年青一代重新吸引過來,並賦予這個新組織以革新黨國積弊的重責。

「我說個真實的事情吧,在三青團籌組過程中,當討論到新組織的名稱時,陳立夫向校長建議在三民主義青年團的名稱之前冠上中國國民黨五字,校長當即斥責說有你這五個字,人家就不來了。我看還是用三民主義來號召好,用我的名義來號召好。」

楊傑若有所思:「我曾聽過委員長的一次講話,他說:本來中國的革命,有中國國民黨來領導,只要中國國民黨能復興,就不必另設青年團;即令有組織青年團的必要,亦可以附設於國民黨以內。但是我們現在為什麼要從新創立這一個三民主義青年團呢?就是因為我們國民黨這幾年來消沉散漫,成為積重難返的局面,不論精神紀律,都是異常衰頹,可以說黨部都已變成了衙門,而黨員已變成了官僚,無論如何設法改造,都不能徹底改造過來!在本黨沒有徹底改革以前,如果吸收青年進去,那只有害了青年,而無補於革命,所以要另外設立一個青年團,來組織一般有為的青年,好使他們承擔中國革命的事業!」

安毅點點頭,接過了話頭:「校長設立三青團的另一重要考慮,是想統合黨內各派繫於一爐。特別是當校長在黨內的領袖地位正式確立以及國共兩黨重言合作後,戰前成立的幾個以國民黨為中心目標的秘密派系組織,已完成其階段性任務。這些派系之間的惡性內耗,令校長感到有統一的必要。」

陳瑜皺了皺眉頭:「這純屬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依照常理,委員長大可以訓令各派系停止活動,並在黨國的旗幟下團結起來,現在竟然搞出這麼多花樣來,累不累啊?」

「這你就不懂了!」

安毅舉起左手,食指搖了搖:「黨國機器長期以來被cc系掌控和壟斷,其他派系很難涉足,換言之,國民黨在現在人們的認知中,早已成為cc系之黨,若以此統合其他派系,其他派系難免有被cc系收並之感,加之利益分配不均,亦難以打成一片。校長認為只有成立一個新的組織來攝納各派,各派才會心悅誠服。

「你們恐怕不知道,校長在成立三青團之前,曾有一個重要的計劃,即想統合國民黨以外的其他政黨。校長曾向周主任明確表示,如果共產黨願意與國民黨合併,國民黨的名義可以取消,黨的組織章程可以修改,據稱青年黨與國家社會黨已表示可以接受或考慮,周主任在請示其中央後明確表示合作可以,但合併沒有必要,此議則宣告失敗。三青團的成立,最初亦隱含有另立新組織,以向其他黨派表達合併意向和吸引其他黨派參與的企圖。」

楊傑吃驚地看向安毅:「你是說委員長曾想過與共產黨合併?」

安毅鄭重地點了點頭:「沒錯,校長對北伐前和北伐進行中那一幕極為深刻,認為中共的精神和鬥志,可以用來改造暮氣沉沉的國民黨,可惜被中共給拒絕了。校長無奈之下,只得寄望三青團能夠帶來共產黨那樣的開拓精神,重塑一個革命的新形象。

「我作為三青團的發起者之一,曾經在去年的籌備工作會議上,多次傾聽校長的講話。校長在幾次內部講話中,反覆強調黨國已經衰老腐敗,嚴厲批評黨內的種種缺失,並訓勉和提醒三青團要以國民黨為鑒戒,萬不能重蹈覆轍。校長最初還流露出要賦予三青團在革命任務中以領導的角色,大有取國民黨而代之的姿態。在校長的話語中,國民黨幾乎成了一個腐化沒落的反面教材,而三青團則被賦予新生革命集團的角色。」

楊傑連連搖頭:「委員長此舉極為不妥,若是我估計不錯的話,未來黨國將陷入更深更濁的派系鬥爭的泥淖中,無法自拔......」

「嗚——」

楊傑話音未落,江岸邊傳來一陣輪船的汽笛長鳴聲,沈鳳道指著黃浦江面:「小毅,接我們的船來了。」

安毅轉頭一看,只見一艘飛舞著飛狐旗的500噸級的炮艇停靠在岸邊,低頭抬腕看了看表,驚訝地說:「時間過得好快,咱們該上船了......此次來上海,可不是為了參觀這些要塞,江南造船廠生產的黃浦江級驅逐艦凝聚著咱們海軍的希望,下水儀式無論如何也不可錯過!」

楊傑笑著說:「四艘驅逐艦從江南廠的四個干船塢同時下水,這種壯觀的場面,真是難以想像,這回說不得正好見識一下!」

安毅挽著楊傑的手,並肩而行:「目前南華各個船廠都在緊鑼密鼓生產,從驅逐艦、潛艇到巡洋艦,都有建造。日後到了南華,耿光將軍有的是時間出席這樣的儀式,就怕未來你膩味了!」

楊傑哈哈大笑:「海軍戰艦的多寡可是一個國家實力的象徵,無論如何也不會看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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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6 00:59:02
第一六七四章 江南之行

上海,江南船廠碼頭。

由於安毅要前來主持艦船下水儀式,為確保安全,今天船廠並未對外開放,參加下水儀式的,是南華海軍部的官員及海軍鄱陽湖艦隊的官兵,此外就是應邀出席儀式的中華民國海軍的代表。

安毅、楊傑等人來到干船塢正前方的觀禮台正中央,一眼望去,四艘艦體建造已經基本完工的「黃浦江」級驅逐艦,正靜靜地躺在干船塢裡,每一艘艦船頂部都飄著一個灌滿氫氣的巨大綵球。

觀禮台上的來賓,紛紛到安毅跟前敬禮或者是打招呼,國民政府海軍部部長陳紹寬臉帶燦爛笑容:

「安將軍,真羨慕你們,竟然一口氣建造四艘驅逐艦,了不起啊!」

安毅與陳紹寬親切握手,謙虛地說:「哪裡,哪裡,都是些小噸位的戰艦,陳部長麾下幾千噸的戰艦多得很,未必看得上眼!」

由於去年抗戰伊始,安毅即沉船堵塞長江主航道,導致日本優勢的海軍艦隊無法進入長江,原本準備自沉堵塞江道的中央海軍艦隊也因此保住了。

抗戰爆發前,中國海軍由中央海軍、北方海軍和廣東海軍三部組成,中央海軍下轄第一艦隊、第二艦隊、練習艦隊、海岸巡防處和海道測量局,北方海軍下轄第三艦隊,廣東海軍則由廣東省江防司令部組成。

其中中央海軍在國民政府行政院海軍部的直接統轄下,主要佈防於長江、東海方面,北方海軍由冀察政務委員會及青島市政府支付經費,主要行動於青島、渤海方面,廣東海軍由廣東政府統轄,主要行動於廣東沿海及珠江。各海軍呈獨立狀態,有各自所屬的艦隊、學校、船廠和陸戰隊等。

戰爭爆發後,為預防日本從青島登陸,第三艦隊將全部艦船沉沒以青島大小港口。廣東海軍固守珠江,中央海軍集結於南京附近。

待到淞滬會戰結束,中央海軍建制保存完整。

目前,第一艦隊擁有巡洋艦海容、海籌、寧海號,炮艦逸仙、永健、永績、中山、大同、自強號,驅逐艦健康號,運輸艦華安、安定、克安號;

第二艦隊旗艦為訂購自日本播磨造船廠、於去年三月入役的平海號巡洋艦,此外還擁有炮艦楚觀、楚謙、楚同、楚泰、楚有、江元、江貞、咸寧、永綏、民權、德勝、威勝號,炮艇江犀、江鯤號,魚雷艇湖鵬、湖鶚、湖鷹、湖隼號;

練習艦隊包括巡洋艦應瑞、通濟號;

海岸巡防處下轄炮艇誠勝、義勝、勇勝、公勝、順勝、仁勝、江寧、海寧、綏、威寧、肅寧、崇寧、義寧、長寧、正寧、撫寧號。

這些艦船,巡洋艦排水量在1900噸至4300噸之間,炮艦排水量247噸至1550噸,驅逐艦排水量400噸,炮艦、炮艇排水量50噸至350噸,魚雷艇排水量96噸,在長江水面算是一股決定性的力量。

陳紹寬自然清楚,自己這個海軍部長若不是安毅,恐怕已經成了光桿司令,因此對安毅十分尊敬:「安將軍,我那些艦船也就在長江耍耍威風,但要想進入大洋,恐怕還不夠日本海軍塞牙縫的。反倒是安將軍勵精圖治,由自己的船廠自行建造戰艦發展海軍,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啊!」

「沒辦法,若是我們再不努力,就永遠無法追趕上列強的步伐了,不過海軍可是吃錢的玩意兒,我現在可是勒緊肚皮過日子啊!」

安毅說到這裡,正好路程光也來到了觀禮台上,安毅向陳紹寬告了聲歉,帶著楊傑、陳瑜和沈鳳道,迎上前去。

「主席好!」

由於是正式場合,路程光滿臉笑容地向安毅敬了個軍禮。南華海軍第一炮十分漂亮,全殲暹羅海軍,現在又有四艘驅逐艦下水,海軍實力再次加強,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

安毅拍著路程光的肩膀:「程光,看來當初我選擇你來擔任河防司令真是挑對人了,這幾年,由河防部隊到鄱陽湖艦隊,再到現在的南華海軍,咱們一步一個腳印,終於走到今天,只要這樣繼續下去,咱們的海軍總有走向大洋的一天!」

楊傑對於路程光這位南華海軍司令非常欣賞,安毅已經和他說好,到南華後他將出任副總參謀長職務,與楊飛同列。以後少不了和海軍打交道的機會,在觀禮台就座後,兩人興致勃勃地聊了起來。

這次江南造船廠建造的「黃浦江」級驅逐艦,排水量1000噸,艦長100米,全寬9.35米,吃水3.30米,裝有兩台蒸汽輪機、四部重油鍋爐,雙軸推進,動力達19000馬力,最大速度27.8節,續航能力3500海里/18節。

按照規劃,武備包括三聯裝m1933式100毫米高平兩用主炮,戰艦首尾各有一座炮塔,另裝備有m1935型37毫米全自動高射炮八門。在船尾中軸線上,裝備一座三聯裝魚雷發射管,另外兩座雙聯裝魚雷發射管分別配備在兩側船舷。為反潛和反魚雷需要,還將裝備三聯裝25毫米機關炮四座,深彈投放軌兩條,投放機兩台。

陳紹寬又走了過來,向正在用望遠鏡仔細觀察戰艦的安毅低聲問道:「我聽說這次建造的驅逐艦,沒有裝備大口徑主炮?」

安毅放下望遠鏡,笑了笑道:「100毫米炮夠用了,若是採用延時開花彈,在艦船附近炸開,對船員的殺傷不比大口徑重炮差。未來海戰將是海面以下、海平面和空中的立體式爭奪,巨炮決勝的年代已經不復存在,這種高平兩用炮正合適。」

陳紹寬呆了一下,隨即想到什麼,脫口問道:「這麼說來,以後南華海軍將會著重發展以航空母艦為核心、輔以潛水艇的戰艦編隊囉?」

安毅對陳紹寬的敏銳嗅覺有些驚訝,微微點了點頭。

陳紹寬一臉羨慕:「早在十一年前,我擔任海軍第二艦隊司令時,就曾經上書,建造中國自己的航空母艦,但到了現在,夢想依然遙遙無期啊!」

就在這時,船廠裡鼓樂齊鳴,隨後響起熱烈的歡呼聲,原來時間已到,戰艦下水儀式即將開始。

隨著《我的祖國》的音樂聲響起,全體到場者起立,向走到觀禮台前的安毅致敬。

主持儀式的江南造船廠廠長魏子琅在介紹了這一級別戰艦的基本情況之後,安毅從侍衛的手裡接過i式自動步槍,對準四艘戰艦上方飄揚的彩色氣球,「啪啪——」連續四聲槍響,氣球應聲炸開,裡面裝著的無數彩色絲帶飛舞下來,撒得船塢和戰艦上到處都是。

隨後,安毅走下觀禮台,用力將一瓶瓶香檳酒,向船頭擲去,瓶破之後,白色的泡沫四處飛濺,酒香四溢。

在安毅結束擲瓶禮之後,全體到場者面向新船,行注目禮,並熱烈鼓掌,接著纜繩被砍斷,在飄揚的彩花和綵帶下,四艘戰艦先後緩緩滑入水中。

儀式的最後,原本應由安毅發表一番激動人心的講話,但江南造船廠毗鄰大上海,人員複雜,日寇間諜很多,為了安全考慮,這一程序被取消了,路程光簡單地講了一下這四艘戰艦下水的意義後,整個儀式便結束了。

中午,安毅和造船廠廠長魏子琅、工程師和工人代表共進午餐,下午乘坐火車,離開上海前往杭州,與浙江省主席黃紹竑會面。

......

西湖畔的譚公館,去年年末發生在杭州西南郊的戰事,並未給這裡造成破壞,花壇草坪、古樹綠蔭,依舊保持著原來的風貌。

安毅與黃紹竑、楊傑聚坐在西湖湖堤的涼亭裡,竊竊私語,周旋與黃紹竑的紅顏知己辛欣坐在遠處的草坪上,交流著對聲樂的認知,不時傳出幾聲悅耳的歌聲,賞心悅耳之至。

安毅延續著昨日在吳淞口的話題,問道:「耿光,你昨天說未來黨國可能會陷入更深更濁的派系鬥爭的泥淖中,有什麼依據嗎?」

楊傑看了一眼黃紹竑,向安毅道:「委員長的本意是好的,但是他卻沒發現,過於拔高三青團,難免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三青團形同新寵,國民黨有如棄婦,黨員看團員,好像是新起之敵;團員看黨員,當作落伍分子。委員長對三青團既以新生力量相期,三青團團員亦不免自我認知膨脹。他們以新生命、新細胞自詡,對國民黨公開嘲笑、諷刺、輕蔑,並有意散佈黨舊團新、團高一切之言論。在三青團的宣傳凸顯下,國民黨被推到了一個至為尷尬的境地,留在國民黨內的人被目為衰頹腐化之輩,甚至被三青團列為革命的對象。你們說說看,這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嗎?」

安毅贊同地道:「國民黨的組織機構長期以來為cc系獨大,cc系對國民黨黨務組織的缺失,確實負有難以推卸的責任。正是因為這樣,新建立的三青團既被賦予革新積弊的重任,cc系自然不能再充當三青團的組織中堅。基於這一考慮,校長在籌組三青團時,主要是啟用原力行社成員來承擔起這個新組織的組建任務。」

黃紹竑這時也品出味來了,連連搖頭:「不妥,不妥,如此一來,戰前cc系與力行社之間的派系宿怨,順理成章地轉變為黨團之間的對峙和衝突。委員長本來希望通過三青團來統合和彌縫黨內各派,結果反而會導致更加激烈的派系鬥爭。」

「是啊!」

楊傑歎息道:「委員長在組織體制的設計上,存在巨大缺失,三青團與國民黨之間雙軌競進的關係,將導致彼此難能相容共濟。委員長為將三青團打造為一個革命的團體,因此賦予三青團以自主運作的政治地位,一則為了避免國民黨的舊黨風和舊習氣滲入新組織,二則為了避免國民黨的組織機構對新組織掣肘。

「但是,三青團卻是經由國民黨全國代表大會決議而成立,並在黨章中規定了團對黨的從屬地位,在實際運作過程中,除了委員長以黨總裁兼三青團團長外,國民黨與三青團之間並不具有組織體制上的統屬關係。三青團自始至終,不受國民黨組織機構的統轄。國民黨中央和地方各級黨部對三青團的組織、人事、經費等無干涉和過問的權力。

「從中央到地方,黨團之間各成系統,任何將三青團納入國民黨統制之下的企圖,均將遭到力行社勢力的抵制。上月末我與中央監察委員會秘書長王子壯聊到三青團時,他說一部分三青團員公然以黨已成過去,團將代之而興相號召,置其原意號召青年加入本黨之旨於不顧,讓人難以接受!」

黃紹竑與楊傑相處多年,長城抗戰期間曾經一起共事,後來在廬山軍官訓練團時,又分別擔任團副和區隊長,在他心目中,一直認為楊傑雖才華出眾,但為人卻不近情理桀驁不馴,此時一聽,才知道他對政治也有其獨到見解。

楊傑繼續說道:「由於黨與團維持一種二元雙軌體制,彼此勢必在組織發展上產生競爭和矛盾。比如三青團團章將團員年齡設限在十八到三十八歲之間,這樣一來,國民黨只有兩條出路:要麼只吸收那些缺乏朝氣的中年人和保守衰朽的老年人入黨;要麼與三青團爭奪青年。國民黨如選擇前者,無異於自取滅亡。

「從戰前國民黨黨員的年齡結構來看,80%以上的黨員在三十九歲以下。也就是說,國民黨本來就是一個以青年人為主體力量的黨。三青團成立後,無異侵奪國民黨原有組織的勢力範圍。國民黨自然不甘放棄,黨團之間在成員吸收上不可避免地產生摩擦和衝突。其結果必然是黨團部均不管年齡大小,盡量吸收新分子,由吸收而爭奪,由爭奪而攻擊,由攻擊而詆毀,因此形成黨與團的對立。」

安毅聽得入神,連連頷首。

通過楊傑深入淺出的講解,安毅突然有些明白了,原來的歷史上為什麼國民黨會比不上共產黨了,在組織力上兩者根本就不是同一等級的對手。

「在戰前的地方政治運作中,主要是黨、政之間為爭奪權力資源發生矛盾和衝突,但自三青團成立後,很快便介入地方權勢資源的爭奪中,使地方政治生態更趨混亂和複雜。黨、政之間的二元衝突勢必將演化為黨、政、團三股力量的傾軋。

「委員長原本寄望三青團能革新國民黨的積弊,未料三青團的種種表現和舊的國民黨在作風上難分彼此,持續下去,必然是黨部官化,團部黨化;黨員官僚化,團員黨員化。三青團雖在組織關係上與其國民黨日趨疏遠,而在行為方式和工作作風上,卻又與母體日趨接近。一個原本以改造國民黨為志向的三青團,或許要不了多久,就會成為第二個亟待改造的對象了。」

黃紹竑心情很沉重:「黨團鬥爭是一個方面,黨政鬥爭更是慘烈。國民政府效仿俄共實行以黨治國,但我們的以黨治國在具體運作方式上與俄共有所不同。俄共自中央至地方,均實行黨的一元化領導,自上而下,權力均集中於各級黨委。而我們只在中央一級以黨統政,在地方則黨政分離;黨只管黨,政只管政。

「由於地方政治資源主要掌控在政府之手,黨部所能控制的資源極為有限。但黨部往往不甘寂寞,覬覦和干涉地方行政之事時有發生,加之國民黨中央要求地方黨部和地方政府之間互相監督,這實際上為黨政衝突奠立了法理基礎。在黨部一方看來,黨權高於一切,中央既然以黨統政,地方也應是黨部凌駕於政府之上,故時常挑戰政府的權力,與政府作對為難。而在政府一方眼中,黨部無足輕重,甚至視同贅瘤,必欲去之而後快。加之地方政府人員的文化程度和素質一般優於地方黨務人員,這也使前者難免睥睨後者。」

「好,說得好!」

安毅禁不住使勁地拍了一下大腿:「耿光兄和季寬兄所言,讓安毅茅塞頓開,以前我對國內的政治還有些迷迷糊糊,聽二位這麼一講,豁然開朗啊。這也是我在南華重新開始的重要原因,相比而言,南華為新復之地,對舊有勢力推到即可,宛若一張白紙,隨便怎麼規劃都行,而在國內,元老與新貴對權力的爭奪,黨內和軍隊各派系的傾軋,想做點實事時那種束手束腳的無力感,讓人不寒而慄。季寬兄,我已經請耿光兄到南華擔任我的參謀長,你願不願意到南華來幫我?」

黃紹竑這才明白安毅為什麼會和楊傑一同造訪自己,有些為難地說:「委員長對我有知遇之恩,委以省主席重任。黨國或許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不過我輩男兒,不就是為解決各種疑難矛盾而存在的嗎?若是什麼都一帆風順,還要我等做什麼?」

安毅神色極為嚴峻:「可是時不我待,目前歐洲爆發戰爭,越來越多的國家將會被捲入戰爭,最終會演變為世界大戰。若是留在國內,等到把方方面面的關係理順,人家都打得差不多了,該商量著怎麼分贓了,時間耽擱不起啊!」

楊傑也勸道:「既然季寬兄也明白國內形勢的複雜,為什麼不索性跳出來,從事一個有生氣的、蓬勃的新事業,為中華民族的崛起盡一份心力呢?」

黃紹竑依然搖頭:「介公以國士待我,我自以國士報之。只要我在浙江省主席任上一日,就要把工作處理好!小毅,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有我的為人處世的原則,請勿強求。」

「好吧!」

安毅雖然心中失望,但臉上堆滿笑意:「我們是兄弟,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不過,我有個建議,若是以後兄長覺得在國內過得不順心了,隨時歡迎到南華來,小弟必掃榻以待。」

黃紹竑笑而不答,招呼道:「喝酒,喝酒,話題太沉重了,辜負這西湖的如畫美景啊!不如我叫辛欣來彈奏一曲,如何?」

安毅見狀,拍手道:「好,就請辛欣伴奏,讓旋兒演唱一曲我給她新寫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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