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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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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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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1 00:24:07
第五五二章 一觸即發

一九三年二月十日,閻錫山秘密派往上海的代表趙丕廉終於與各派倒蔣勢力達成共識,閻錫山隨即電約蔣中正「共同下野,武力統一不宜用於民主黨治之下,應以禮讓為國」,正在與陳濟棠粵軍苦苦鏖戰的李宗仁、黃紹竑、白崇禧、張發奎隨即聯名致電閻錫山,勸他立即發起武裝迫蔣引退的行動,表示願意尊奉閻錫山為護黨救國軍總司令。

自此,因為利益分配不均而若即若離分分合合的馮、閻兩大軍事勢力終於團結在一起,被蔣介石打回老家義憤填膺企圖東山再起的李宗仁集團高調附和,四川軍閥劉文輝同時極力聲援,高呼口號,各部軍閥勢力開始了轟轟烈烈的聯合反蔣戰爭。

南京國民黨中央立即展開針鋒相對的鬥爭,譚延闓、胡漢民、王寵惠、戴傳賢、趙戴文五位院長發表告軍人書,謂背叛中央系自圖滅亡,希望各部反對勢力明瞭四點:

一、軍隊為國家之武力,非個人私產;二、須於保障國家生存中求生存,不宜犧牲國家生存而求己之倖免;三、須不存利用別人之心,亦不可為別人所利用;四、只求問心無愧,不畏人之滅我;又謂中央態度始終以總理天下為公之懷,既無絲毫利用某方消滅某方之心,更不至受某方利用以制某方。

全國的反蔣同盟行動以及西北軍和晉綏軍開始大規模的異動,早有準備的蔣介石立即開始調兵遣將,劉峙的第二軍團由鄂東開拔,集中於徐州一線,第六十四師馬鴻逵部由徐州南下,第四十九師任應岐部由海州開赴皖北穎州亳州一線,與第三、第四軍團組成一條厚實的漫長戰線,雙方不約而同地將主戰場擺在魯豫皖地區的隴海、津浦交通命脈周圍。

蔣介石和閻錫山一面調兵遣將,為大戰做著準備,一面開始用電報和新聞媒體打嘴仗,個個都想佔據道德的制高點,緊握正義的大旗從而師出有名。

二十三日,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鹿鍾麟、何鍵、韓復矩、劉文輝、毛光翔、石友三、王金鈺、張發奎、孫殿英、劉存厚、田頌堯、楊森、鄧錫侯、楊虎臣、劉桂堂、盧興邦等冀、晉、察、綏、陝、甘、新、豫、川、黔、桂、閩各地將領四十五人通電,主張由第一、二、三屆中央委員組織臨時國民黨幹部會議,於最短期間成立四屆中央,或由全體黨員總投票取決多數,以解決二屆三屆之爭,完成新的中央建設。

汪兆銘隨即給閻錫山通電,贊成全體黨員總投票解決黨的糾紛,並詆蔣介石好亂怙權陰狠險毒,勸閻錫山以武力制裁之,並推舉閻錫山為國民革命軍陸海空總司令。

閻錫山見大局已定,自己的地位獲得了反蔣各方勢力的一致承認,立即自太原趕赴五台山下的建安村,洋洋自得地把馮玉祥迎出山,共同理政。次日,西北軍八個師開始向洛陽及鄂北運動。

三十一日,南京政府第三屆中央執行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上午開幕,胡漢民主席推舉蔣中正、胡漢民、譚延闓、於右任、孫科為主席團成員。下午召開第一次大會並迅速做出議決:

一、汪兆銘開除黨籍,丁超五遞補執委;二、推定黨務、政治、經濟、教育各組審查委員;三、閻錫山聯合武人倡為謬說,違反黨紀,動搖人心,並調遣軍隊阻絕南北破壞交通,特派李煜瀛、張繼、趙戴文切實查明,並令趙戴文就近先行查實呈報。中原大戰至此一觸即發。

安毅放下手中的這一大沓情報,無可奈何地苦笑起來,他實在弄不清這麼多跟著呱呱叫的各地將領有何本事謀求自己的利益,又能從閻錫山、馮玉祥和汪精衛勾畫的未來中央的藍圖裡佔據什麼地位?要是說各地軍閥想通過反蔣來樹立自己的名聲、增添些政治資本,可失敗之後他們又能從中獲得什麼?

由於四川軍閥間不斷出現兩個陣營間的站位選擇,虎視眈眈的劉湘沒有任何的動作,在賀國光建議下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的安毅也不著急,因為他非常清楚不少軍閥並非附和劉文輝,而是想通過反蔣的名頭取得劉文輝的信任,為即將到來的瓜分行動積攢力量,創造出更好的機會。

唯一讓安毅感到吃驚的是貴州省主席毛光翔,此次他倒向汪精衛、高調通電加入反蔣的行列,除了滿腹怨氣之外,恐怕是想打黔西的石珍部的主意,只是毛光翔根本就沒想到,被他排擠的王家烈已經與湘西張弘欒秘密接觸,協商彼此的合作事項,因此,安毅用不著擔心如今已經擁兵三萬五千兵力同時還有張弘欒這個湘西王鼎力相助的石珍會出什麼意外,真打起來不用安毅操心,張弘欒和石珍就會讓內部隱患叢生的毛光翔一敗塗地。

在大戰尚未爆發之前,安毅絕不會讓對手看清自己的實力,鄂西北老河口的一個師西北軍早已成為顧長風和朱世貴的眼中釘,兩個師主官們為此進行了長達一個半月的進攻推演,並秘密展開了三次旅一級的軍事演習,目標只有一個:

沉重打擊老河口西北軍,激怒西北軍之後將戰場設在水網遍佈、山勢延綿的鄂北至鄂西北一線,採取積極的防守之勢,逐漸消耗西北軍有生力量,以牽制西北軍的兵力,削弱西北軍對東線戰場的增援,然後在西北軍久攻不下疲態盡顯之時,把握機會全力揮師北上。

整理完各種情報和中央軍委的密令後,安毅詢問參謀長趙瑞:「師兄,四十四師與十七師的對抗演習進行得如何了?」

「目前四十四師落入下風,在五十公里奔襲搶佔高地的對抗中慢了一個半小時,虎頭髮脾氣了,全師弟兄立志在接下來的後兩項對抗中找回面子,估計還有八小時左右就會結束,到時候作戰處的裁判組會將報告送上來。」

趙瑞回答完,開始詢問安毅的意見:「繼南的十六師兩個旅也在北面四十五公里地區搞對抗,這次繼南不懼溪流和山道的限制,把整個炮團都拉上去了,明天下午會見個真章,我們是否組織各處參謀去觀摩一下?」

「去肯定是要去,繼南的對抗演習非常有針對性,計算周密,計劃完整,目的性非常強,在工兵運用方面不時有新的體會和思路,大規模的偽裝也做得相當好,去看看對我們很有益。我打算將他一年來實踐總結的幾種新式協同訓練方法向軍團各師推廣,特別是在小口徑班用迫擊炮的使用方面,他們闖出了一條新路子,值得借鑒。」安毅對師弟尹繼南的刻苦暗自欽佩。

整理完手頭工作,安毅吩咐副官沈鳳道通知特務團,等會兒要到北山訓練基地看一看他們的訓練。

一個小時之後,安毅的車隊開至北山訓練場,特務團長方鵬翔中校和團副孫德勝聞訊打馬而來,遠遠看到安毅、參謀長趙瑞、政治部主任展到、從十六師調來的作戰處長李福強、情報處長劉卿等十餘名長官早已下車,連忙飛身下馬大聲報告。

安毅示意稍息:「鵬翔,司令部前來訓練的那批弟兄怎麼樣?」

狙擊手出身的方鵬翔笑道:「開始還有些不習慣,後來慢慢適應了,司令部來的各位弟兄都能與我們特種大隊弟兄和睦相處,屬下和各級教官謹遵司令命令,沒有給任何一個人任何的照顧,全都一視同仁,完不成訓練照樣不給吃飯,違令者照樣關禁閉甚至鞭撻,通過一個半月的高強度訓練,大家基本跟得上我部弟兄們的步子,其中唐川、黃稟一兩人表現最好,要不是他們是作戰處的人,屬下真想留下這兩個人才。」

「沒一個人搗蛋?」

安毅邊走邊問,惹來身邊弟兄們一陣笑聲。

數年來為獨立師和各部培養出眾多狙擊手的特種兵老教官李福強開玩笑地說道:「至少有一半的人會天天罵娘。」

弟兄們又是一陣低笑,司令部所有人都知道,名為「特務團」的方鵬翔團並非執行內部特別勤務的部門,而是實實在在的軍團直屬特種大隊,五百多從南昌保安部隊各部、士官基地師生和老南昌四大武館抽調的好手組成了這個嶄新集體,團長方鵬翔於獨立團時期師從李福強學習狙擊,後因表現出色,被提拔擔任如今獨立師師長胡家林的侍衛長,胡家林北伐結束組建「滄州營」後,方鵬翔調入士官學校擔任特種專業少校教官。

山東籍的團副孫德勝出自獨立師特種大隊,在獨立師西征桂系的系列戰鬥中脫穎而出,被胡家林破格提拔為少校分隊長,組織能力強作風硬朗果斷,是偵察和穿插奔襲方面的高手,與方鵬翔一樣都曾是安毅的老部下,此次獲得胡家林的大力推薦進入安毅的軍團司令部,擔任特種大隊少校團副。

好脾氣的方鵬翔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性格耿直不苟言笑的孫德勝大聲回答:

「被長官說對了,直到今早天亮強訓回來,那群孫子還在罵娘,其中最操蛋就是教導團團副張揚,這小子被收拾了幾次老實很多,進步也不慢,一手槍法也算過得去,就是改不了少爺脾氣和嘴巴損的毛病,上午訓練回來早飯吃到一半又開始罵娘,說咱們的伙食是豬食,屬下一怒之下罰他再跑五公里,代理小隊長黃稟一陪他跑,這傢伙大聲牴觸,屬下立即讓人把卡車開來要送他出營,他想了好久還是咬牙跑了,跑完回來他要喝水他們分隊長不讓,正好兩個新手在炊事班剛殺豬弄得滿地都是豬血,屬下命令他趴在地上舔,結果這孫子哭了再次想走,屬下拔出槍對準了他的腦袋,估計他知道根據特種大隊軍法屬下真的敢殺他,結果一面哭一面舔豬血,完了吐了一地,屬下讓他們分隊長繼續訓練,告訴他要是有種,就走出大營永遠不許踏入我特種大隊一步,要是沒膽子離開就給老子好好訓練,要死也死在大山裡。」

眾弟兄這下笑不出聲了,都知道特種大隊訓練的細節,知道特種大隊正副隊長有就地處置嚴重違令和擾亂軍心者的特權,大家擔心的是以張揚顯赫的身世這麼弄他,很可能今後會留下什麼隱患。

安毅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得勝你做得很好,既然這十五個各部送來的參謀都自願報名參加為期三個月的特種訓練,那就必須服從特種大隊的管理,就是死在訓練場上,也怨不得任何人。來之前我就曾告誡過他們,他們也都表示再苦再累絕不會半途而廢。

不瞞大家,之前我已經拿定主意,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只要受不了這份罪而退出,也將永遠失去進入我第五軍團的機會,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之所以這麼嚴格要求他們,是因為他們都非常有發展前途,但其中半數普遍有個相同的毛病,就是意志不夠堅定,沒有真正明白軍人的服從性,不瞭解作為一個真正的軍人所要經受的困苦。

希望通過為期三個月的強訓,讓他們產生一些積極的變化,這對他們今後的人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鵬翔、得勝,帶我們去看看他們。」

「是!」

方鵬翔和孫德勝大聲回答,快步走在前面。

眾弟兄跟隨安毅翻過小山坳,進入白雪皚皚的山谷,遠遠望見數百名赤露上身的漢子正在伐木,一隊身體污濁、渾身是汗的特種隊員兩人一組,扛著碗口粗四米多長的原木走到谷口,整齊碼放完畢,轉身走向山腳,在沿途手握皮鞭的分隊長們呼喚牛馬般的呵斥下,沒有一個人敢於怠慢。

安毅走到幾堆大木頭邊上停下,靜靜打量著迎面而來的兩個隊員。

兩個赤裸上身的漢子看到安毅一行,微微吃了一驚,立即停下腳步,但是在分隊長的痛斥下不得不加快速度,越過眾人面前,將肩上沉重的原木放下整齊地堆放,完了頭也不回快步走向正在伐木的山腳。

走在前面腳步蹣跚的漢子回頭望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安毅,眼神極為複雜,很快咬咬牙大步跟上同伴。

安毅看到他磨破的肩膀上留下的血跡,微微搖頭,輕歎一聲,像是自言自語般低聲說道:「張揚小子,只要你熬過這一關,將會讓你一輩子受用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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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三章 大戰爆發

三月二十一日,醞釀多時的中原大戰爆發,閻錫山的北平警備司令部軍隊包圍了總司令部行營、電報局、電話局並宣佈接收,封閉華北日報館;馮玉祥任命的各路大軍整體向中央軍展開壓迫,其中第一路軍司令張維璽三萬人馬,浩浩蕩蕩地向鄂西北一線開來。駐紮在冀豫交界地區的石友三、豫東地區的孫殿英、鄭州地區的萬選才、豫北地區的劉春榮等部通電響應馮玉祥,表示願意接受馮玉祥任命的第二方面軍總司令鹿鍾麟的指揮。

中央軍針鋒相對,第三師陳繼承率部進攻豫東馬牧集,第十師楊勝治部進攻皖北渦陽,與孫殿英部發生激戰,蔣介石權衡戰局,改任陳調元為討逆軍第一路總指揮,負責指揮津浦路戰區。

早已寂寞難耐的汪精衛終於跳出來,在閻錫山宣佈就任國民革命軍陸海空總司令的第二天,汪兆銘電請閻錫山盡快組織國民政府並擔任國府主席,明知道閻錫山根本就沒有就任國民政府主席的資歷,汪精衛仍表現出一副不為民不為利的謙謙君子模樣,其真實意圖就是希望閻錫山轉而推舉他這位「中山先生繼承人」就任國家主席一職。可是,生性謹慎老謀深算的閻錫山就是沒有為此表態,急得上躥下跳的汪精衛不得不授意陳公博、王法勤、謝持、鄒魯、趙丕廉、賈景德在北平什剎海舉行會議,商議由一、二、三屆中央委員組織中央擴大委員會,解決黨政問題,但因陳、鄒等人對二屆會議誰是正統發生爭執,閻錫山和馮玉祥冷眼旁觀一言不發,汪精衛的登位陰謀無疾而終。

長江南北戰雲密佈烽煙四起,鄂西地區也不能倖免,隨著西北軍大軍壓境,第五軍團旅長以上級軍事會議於次日下午在宜昌行營召開,六十餘名將校齊聚一堂,肅容正座,每個人都嗅到了硝煙的味道,意識到所部即將開始大規模的軍事協同作戰。

主席台上,行營主任賀國光接連宣讀了三份來自中央的作戰命令、動員令和討伐宣言,秘書長曾擴情代表中央黨部,慷慨激昂地進行一通戰爭鼓動報告,行營辦公室主任、主管政治意識形態的第一處、負責情報與肅奸的第二處主官向與會將領通報各自領域的工作進度和現狀。

范石生、朱世貴等資深將領數年來多次參加此類會議,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隸屬軍委和中央黨部雙重管理、手握尚方寶劍的行營官員如此客氣,上上下下表現得盡職盡責,極為合作,根本就沒有那些冠冕堂皇的套話廢話,也沒有抬出中央黨部和蔣總司令的名頭,來敲山震虎拐彎抹角地警告各地駐軍。

緊接著,第五軍團參謀長趙瑞向與會將領詳細介紹了戰區周邊態勢、敵我位置、後勤供給等方面的情況,回到座位上拿起文件夾,大聲發佈命令:

「根據我軍團所面對之敵情及戰略要求,由軍團司令部制定之戰區作戰計劃報請總司令部並獲得同意,現將各部作戰命令宣佈如下:

一、五十一師於三日內自荊州、沙市各駐地向北開動,四月五日中午十二點之前,必須進駐隨州棗陽一線,並就地構築防禦工事,范師司令部設在隨州;二、即日起,第十七師在襄樊一線原有防禦陣地及工事基礎上,主力部隊向外圍五公里左右推進,就地構築一道長度不低於二十公里之扇形防禦戰地,襄陽、樊城防務臨時交由警備部隊擔負,原襄陽司令部保持;三、三日內,四十四師必須開至南漳、保康一線,隨時策應第十七師戰事,顧師司令部設立於保康;四、三日內,第十六師盡數開往西線之房縣、竹山一線,與中路之十七師、四十四師密切協同,尹師司令部設立於竹山。

另:宜昌警備司令部九個團將士及水上警備大隊,暫時交由軍團司令部憲兵大隊代為指揮,駐守宜昌之第一、二、三團組成警備第一旅,十二小時之內開赴長陽,接過十六師四十七旅防務,其餘各團維持現狀保持不變;宜昌城防務及治安維持,自明日午時起,交由宜昌行營新組建之憲兵司令部負責。」

趙瑞放下文件,看了滿座將校一眼,再次拿起另一份宣讀:「根據司令部最新命令,自明日午時起,軍團所屬各師停止使用現有無線電頻率及無線電密碼,新啟用之通信頻率及密碼,均由司令部情報處、政訓處組成之特派小組送達,並在戰役結束之前駐留各師,協助各部通訊作戰及人員培訓。完畢!」

與會將校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大家對調動開拔的命令均無意見,畢竟這是擺在各師面前理所當然的佈置,可是對軍團司令部以協助通信和培訓人員的名義派遣特別小組進駐各師,卻有幾個人心裡不是那麼舒坦,以范石生五十一師為例,全師上下近半官兵都吸食鴉片,從各地增補而至的官兵軍紀渙散,時有衝突,要是以安毅的嚴苛軍法和鐵血手段去管束監督,恐怕尚未接戰自己內部就要發生內訌了,何況自己好端端的一個師突然進來一個小組的監軍,心裡無論如何也不會舒服,不受信任面子無光暫且不說,只說自己內部的那些破事要是都被第五軍團司令部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話,對誰的前途都沒好處。

安毅看到將校們的這種反應,淡淡一笑,與身邊的副司令長官張弘欒低聲商議片刻,揮手大聲吩咐肅靜,精光閃閃的雙眸掃視眾將校一圈,和顏悅色地說道:

「諸位,有個問題恐怕大家都不清楚,在前一階段的大規模肅整中,司令部憲兵大隊與行營偵緝處接連破獲數起敵特案件,其中繳獲的三部密碼本均為我軍現行之通信密碼,數批敵特分子中有長期潛伏的西北軍探子,也有甘做日本人鷹犬的中國漢奸走狗,這些探子以各式各樣的身份掩護其對我戰區進行的間諜活動,時間最短的也有半年了,情況觸目驚心啊!中央七天前緊急變更的無線電通信方式、以及我各軍團採取命令文件傳遞而非無線電發佈,就是因為這一嚴重事件而做出的有針對性的改變。

大家想想看,真要打起仗來,我軍的一舉一動均在對手的眼皮底下,只要我軍一調動對手就預先做出安排,到處都是陷阱和埋伏等著咱們,這仗還怎麼打?

正因為如此,司令部才不得不從中央陸軍士官學校緊急抽調一批還有兩個半月才畢業的通信科學員,加入我們第五戰區情報處,即將派駐各師的特派小組就是以這批學員為主,每一小組配屬三名收發報員、一名情報參謀和一名主管聯絡溝通的整訓人員,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協助各師更新通信技術,保障通信暢通,而不是監督各師製造緊張氣氛,而且,每個小組將攜帶一部最新式的美國產大功率電台前往,這部電台今後將會留給各師使用。

戰役結束後,特派小組隨即離開,除了吃飯睡覺之外,軍餉和所有補貼均由司令部發放,大家完全沒必要忌諱什麼,更不應該有任何的牴觸情緒,這是目前確保我軍團各師順利作戰的唯一辦法,是經過司令部各部反覆商議並報請總司令部批准的強制性命令,希望諸位嚴肅對待。」

眾將校聽了安毅的解釋,不再議論,各師師長也紛紛表示遵命行事。

安毅詢問眾將有何意見和要求,大家商量片刻也沒能提出什麼建設性意見,一周來該發的軍餉已經足額發放,該給的彈藥物資也都盡數收到,除了范石生的五十一師戀舊仍然穿著老式軍服、使用與各地方部隊一樣的武器之外,其他各師全都與尹繼南的十六師一樣,一個月前就完成了新式軍服、新式裝備的換裝,換裝下來的所有武器裝備均被送往規模日益擴大、技術不斷進步的湘西兵工廠回爐改造。

會議結束,各師將校立刻返回駐地,開始調兵遣將準備開拔,昨晚就與安毅等人詳談大半夜的顧長風向安毅依依道別,拉上尹繼南和丁志誠,前往十六師師部商議兩師協同與情報交換事宜。

順利地從安毅手中接過宜昌城憲兵警備、治安管制、偵緝、民政管理權的賀國光和曾擴情也滿意地告辭離去,唯有副司令長官張弘欒和四十四軍參謀長張存壯等人留了下來,與安毅一起繼續就戰事的準備進行密商。

在剛才的緊急軍事會議上,所有的命令都沒有駐紮湘西和湘西北地區的四十四軍任何事情,眾將校也都以為不到緊要關頭,不會把四十四軍從湘西地區調來增援,更不知道安毅在公開的計劃以外,還有一系列的秘密計劃。

擁兵已達七萬餘眾、僅甲種主力師就多達五個的四十四軍軍長張弘欒非常從容,經過兩年多的臥薪嘗膽,他的四十四軍已經在悄然無聲中壯大到堪比中央軍一個軍團的實力。

得益於湘西地區民風彪悍、好勇尚武的天然優勢,以及甘陝豫等地劫後餘生、吃苦耐勞的大量災民遷居湘西,張弘欒的四十四軍就算是缺錢也不會缺人,反而因此而成為全國兵源最多、新兵質量最好的地區,加上現在整個地區蓬勃發展的工商業支持、與老南昌新興工業區之間的緊密聯繫而源源不斷獲得的巨大利潤、自有軍工企業的建立等諸多優勢,四十四軍已經成為一支戰力強大、實力雄厚的軍事力量,已經可以站穩腳跟傲視四方了。因此,四十四軍自然而然地就成為安毅的堅強後盾,並得以在這一決定中國命運的大戰中檢驗和展示自己的力量。

對整個戰局進行深入討論之後,張弘欒已經明白安毅的設想,他大大方方地對參謀長趙瑞笑道:「翔雲啊,對我軍有何差遣儘管說來,我軍將士經年苦練,早已等不及想表現一番了。」

趙瑞禮貌地說道:「還真有仰仗前輩的地方,請看這兒……司令和晚輩均認為范師、顧師離開荊州之後,這一地區會面臨兵力空虛無以為繼的窘迫狀況,若是前方戰事吃緊再行調配援軍,恐怕會手忙腳亂,因此,想請前輩派出一個師悄悄進駐荊州,就駐紮在四十四師的新軍營。另外,請前輩命令這個師換上灰藍色的舊式軍裝,對外稱之為臨時組建的湘北預備隊,不用攜帶重武器,司令部將給前輩的這個師調來江南兵工廠仿製成功的卜式火炮二十四門,完全可以組建一個炮兵團,再調撥一個團的迫擊炮和相應炮彈補充,一上陣就是一個響噹噹的甲種師了。」

張弘欒高興得哈哈大笑,張存壯也眉開眼笑地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麼,就把我們的教導一師調過來吧,我親自擔任這個師的代理師長,也好在此次大戰中學到點兒新東西。」

「我同意!存壯,你也該積累一些大戰經驗了,在黔東北和川西南地區總是小打小鬧,對手小貓小狗兩三隻,你們都說打得不過癮,這次全國軍閥混戰,規模空前,索性就讓你們過足癮頭吧!」張弘欒欣然答允。

安毅望著張存壯,語重心長地說道:「張大哥,別看駐守二線,你的任務絕不輕鬆,隨州作為武漢的西北門戶,很有可能會成為西北軍重點進攻的方向,以我估算,范小泉的五十一師很難擋得住如狼似虎的西北軍,只有依靠你們了。另外,由鄧斌率領的新編第九師需要提前開拔至長陽駐紮,一擔繼南和虎頭那邊戰事吃緊,鄧斌就得火速增援。

鄧斌的新九師與繼南的十六師、虎頭的四十四師風格頗為一致,戰鬥力和快速反應能力都不錯,有他們三個師佈置在我們左翼,基本上無憂了。」

「明白!要是這樣都不行,咱們四十四軍再多出一個師也沒問題的。」張存壯豪氣干雲地說道。

安毅一臉認真地回答:「初期不需要,但是後期一定會用到,如果張大哥到時候感興趣的話,和小弟一起去潼關走走。」

「什麼……」

張存壯嚇了一跳,其餘人也是一臉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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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四章 要打就打疼他(一)

四月二日,潼關。

昨日剛剛通電全國就任陸海空軍副總司令職的馮玉祥目送眾將離去,端起茶杯,心事重重地喝起來。

前敵總司令鹿鍾麟恭敬地向馮玉祥告別,率領麾下將領馬不停蹄趕赴鄭州,部署前方軍事,指揮各路大軍陸續東下。

這次重要的軍事會議歷時兩天,對西北軍作戰序列再次進行了調整,馮玉祥任命張維璽為第一路軍司令,率部由陝南出荊紫關,經內鄉、魯山進出平漢線;任命孫良誠為第二路軍司令,所部由隴海路進出鄭州;任命龐炳勳為第三路軍司令,所部南下荊襄,進逼並佔領武漢,牽制中央軍兵力的同時,亦可從政治上對南京政府和蔣介石產生沉重打擊;以宋哲元部為第四路軍、孫連仲所部為第五路軍,分別由陝西、甘肅、寧夏、青海陸續向河南進發;任命萬選才為第六路軍司令,率部沿隴海線向開封、歸德一線前進。

馮玉祥另將各部騎兵集中編為騎兵集團軍,騎兵司令鄭大章指揮東出豫東、皖北,配合步兵作戰;任命劉郁芬為後方總司令兼代理陝西省主席,負責陝、甘、寧、青一切後方事宜。此次西北軍調動的總兵力達二十六萬餘人,全部動員開赴前線,以便聯合各方力量,對蔣介石集團進行一次破釜沉舟的大決戰。

散會後的司令部裡,氣氛極為凝重,年過半百的老將龐炳勳瘸著一隻腿,來到馮玉祥面前,低聲說道:

「大帥,職下之第三路軍原計劃東出豫南,現在臨時將我部南調豫南至荊襄一線作戰,與鄂豫一線的幾個地方師又不是很熟悉,加之時間緊急根本就無暇制定通盤的作戰計劃,恐怕需要十至十五天方能運動到位。」

馮玉祥客氣地請龐炳勳坐下:「更陳兄(龐炳勳字),你部駐紮豫南多年,對鄂豫邊境情況最為熟悉,常有戰法靈活一擊而定之佳績,這一點楚玉(張維璽字)都比不上更陳兄你啊!去年五月,那個自譽為我西北軍翹楚的無恥叛徒韓小四(韓復渠,排行第四)擁兵五萬犯境,不也是在黑石關一線被更陳兄以寡敵眾所擊敗?

綜觀我西北軍中逾百將佐,唯有更陳兄勇猛超絕而又智謀過人,臨敵經驗之豐富不做第二人想,將更陳兄第三路軍調整至荊襄一線,不但是一個穩妥之策,也是眾將力薦之結果。

荊襄一線實為此次大戰之重中之重,李德鄰自就任陸海空副總司令開始,就將武漢作為其第一方面軍之最大目的,蔣中正亦為保住武漢這一意義重大堪稱政治之都的要地而調兵遣將煞費苦心,由此可見更陳兄肩負之重任。

此去荊襄你只需嚴加準備蓄勢待發,待我聯軍大軍奪去徐蚌壓迫南京,蔣中正手忙腳亂之下必然會放棄武漢,全力退保南京,屆時,更陳兄只需揮師南下,必然所向披靡。」

龐炳勳一聽立即就領會了馮玉祥的真意,知道馮玉祥不但要與閻錫山一起合擊南京,而且還想把武漢這個意義重大的經濟政治中心作為謀取對象,進而佔據兩湖。從馮玉祥話中龐炳勳稍有安慰,作為偏師,自己的第三路軍可以不用這麼早便參與大戰,而是在徐蚌地區戰事膠著或者取得進展方才發起全面進攻,從這一層意思理解,手頭只擁有一萬八千嫡系精兵的龐炳勳忐忑不安的心安穩了許多。

沉吟了一會兒,龐炳勳問道:「大帥,通報上說老蔣的第五戰區司令安毅大病未癒,統領的鄂西四個師駐軍中的其中兩個為新編師,鄂西各地警備部隊卻多達五萬餘人,不知這一情報是否準確?」

「情況確實如此。」

馮玉祥微微一笑:「但更陳兄切勿輕敵,安毅這個娃娃中將我曾見過,他在北平遇刺時正在召開全軍編遣預備會議,根據平津司令部通報,安毅被擊穿胸椎損及肋骨和胸腔,當時傷情確實很嚴重,留下些許後遺症也是極為正常的,不說別的,遇到颳風下雨的多少應該有點兒不自在。

不過,此人並非是靠譁眾取寵、溜鬚拍馬起家,他打出的幾個經典戰役,一直被各軍廣為傳頌,確實是個有勇有謀的年輕俊傑。這次蔣中正不用中央那幫心腹大將,卻偏偏把這個安毅從病中召來,給予軍團司令的高位,除了仰仗他這個得意門生的指揮水平,就不會再有什麼別的了。

由此也提醒我們,這個娃娃將軍確實不能忽視,否則蔣中正也不會給予他如此高的權利和職務,更陳兄須得多加注意。

至於多達五萬的地方警備部隊,大多為臨時收攏和招募、缺少訓練的烏合之眾,不足為慮,戰力強橫的獨立師如今也被調往徐蚌一線,不在鄂西第五軍團管轄之內,倒是需要提防安毅那不講章法的打法,這個娃娃的膽大包天可是出了名的。」

龐炳勳點點頭,遲疑了一會兒道:「大帥,職下尚有一不情之請。」

「更陳兄請說。」馮玉祥爽快地回答。

「豫南至豫西南一線的五個地方師,沒有一個滿編,無論是官兵人數還是裝備,只能稱之為旅,之前他們均屬於楚玉老弟的第一路軍節制,半數以上為原國民三軍投誠而來,雖然職下也曾在歸附大帥前的國民三軍任過職,但與其中近半主官地位相當,恐怕難以調動啊!大帥是否另行指定一位前敵總指揮前來我部?」

龐炳勳以退為進,提出自己的請求。

馮玉祥莞爾一笑,站起來大聲說道:「除了給予更陳兄戰時軍法處置權之外,本帥還將把歸屬第三路軍所有各部的軍餉發放和軍需補充權,全都交給更陳兄統一掌管,他們誰還敢不尊號令?」

「謝大帥!職下定會全力以赴,嚴格遵循總司令部的命令,不折不扣地執行系列作戰計劃。」龐炳勳終於大聲表態。

連續半個月,隴海、津浦兩軍戰事越演越烈,戰火越燒越旺,四下蔓延,西北軍第一、二、四各路軍分別進至平漢路以西之淅川、內鄉、葉縣及隴海路西段之洛陽、鄭州一帶。閻錫山晉綏軍麾下孫楚、楊效歐、關福安及炮兵各部,由徐永昌和楊愛源指揮,經鄭州轉往豫東蘭封一帶,駐紮驥南、豫東和皖北的石友三、劉春榮、萬選才、劉恩茂、孫殿英各部均歸閻錫山指揮;津浦線方面的晉綏軍由傅作義、張蔭梧分任指揮,兵分四路,向德州、濟南快速進逼。

蔣中正由南京赴徐州指揮各軍作戰,陳調元、韓復渠、馬鴻逵、顧祝同、劉峙等均到徐州參加軍事會議,命令面對西北軍底氣不足卻又要保存實力以致節節敗退的韓復渠第一軍團與陳調元部調防,第一軍團全體調往山東,統轄山東各軍;劉峙的第二軍團統率津浦南段各軍;何成浚的第三軍團統湖北、河南各軍,加強指揮,簡化環節,便以高效作戰,任命擁護中央的地方軍將領王金鈺、楊虎城、徐源泉分任該軍團右翼、中央、左翼司令官;陳調元的第四軍團為預備軍團,此番再次獲得加強。

就在各軍團全力應戰,與聯軍打得焦頭爛額之時,安毅第五軍團所在戰區卻無比平靜,沒有半點大戰來臨的跡象。

四月二十四日,返回南京完成向江浙財閥借錢打仗的蔣介石風塵僕僕趕到漢口,下飛機後征塵未洗便匆匆走進會議室,看到何應欽、第三軍團司令何成浚等十餘名將領盡數起立恭候,唯獨沒有第五軍團司令安毅的身影,蔣介石不悅地回禮,走到主位坐下,低聲詢問何成浚:「雪舟兄,安毅沒通知到?」

「來了……不過他剛剛與何部長吵了一架,走出陽台吸煙去了。」好脾氣的何成浚低聲回答。

「胡鬧!」

蔣介石摘下軍帽,端正地擺放在桌面上,皺起眉頭再次詢問自己這位日本振武軍校的師兄:「吵什麼?」

何成浚搖搖頭:「何部長力主將襄樊一線以及駐軍十七師、五十一師歸入我第三軍團,便於與駐紮信陽、南陽一線的虎臣兄(楊虎城)和克城兄(徐源泉)連成一體,鞏固防線。安將軍出言反對,認為這是損招,聲稱此舉只會讓本就臃腫不堪的第三軍團整個指揮系統更為混亂,而不會對戰事有半點兒助益。兩人各有各的道理,但是安將軍在爭論其間多有譏諷,於是越吵越大聲,最後不歡而散。」

安毅這時大步進來,向蔣介石立正敬禮,默默地走到左下首,與總司令部幾位少將高參坐在一起。

蔣介石想了想,望向左手邊臉色鐵青的何應欽:「敬之,你認為有必要的話,就按你的意見辦。」

何應欽感激地笑了笑:「屬下不敢啊!安將軍剛才已經當眾聲明了,說要是這樣劃分,萬一戰事遇挫被敵攻破防線進逼隨州一線,他第五軍團將不會給第三軍團一兵一卒的援助,而且必須由屬下承擔由此而帶來的一切責任。」

蔣介石聞言鬆了口氣,不是私人之間的相互攻訐就好辦,他最忌諱大戰期間內部矛盾不斷相互扯皮,聽了何成浚和何應欽的解釋,忽然感覺安毅很可能是對的,畢竟歸附不久的楊虎城出自西北軍一系,徐源泉原本就是從唐生智麾下投奔過來的,不久前在豫鄂大戰中全軍覆沒狼狽逃亡的唐生智再次回國,又與閻錫山、汪精衛等人一唱一和,企圖東山再起,私下放出風聲,哪怕傾家蕩產也要拿出一千五百餘萬的最後儲蓄,重招舊部反蔣到底。

這個敏感時期,要是把原先就有搖擺不定、首鼠兩端歷史的范石生部併入第三軍團,一旦遇到挫折,難保這幾個師不消極避戰甚至投敵,如此一來武漢必將不保。

想必何應欽所顧忌的也正好是這一點,由此看來,安毅不但意識到這一隱藏的危機,似乎也有了解決辦法,否則,他不敢這樣當著十餘名軍中顯赫將領的面與何應欽翻臉。

想通了其中的微妙關係,蔣介石皺起的眉頭打開了,像沒有事情一樣開始主持會議,三言兩語就把東線嚴峻的戰事講完,話題很快便轉到第三軍團的鄂豫戰區。

何成浚不緊不慢地將戰場事態以及雙方幾次試探性接戰的過程進行匯報,並正確地判斷出馮玉祥的兩路主帥很可能突然掉頭南下,攻打信陽至武勝關一線。

蔣介石對何成浚的匯報頗為滿意,望了一眼仰頭低頭做筆記顯得非常認真的安毅,突然大聲問道:

「安毅,你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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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五章 要打就打疼他(二)

安毅站起來大聲回答:「報告總司令,屬下對第三軍團的戰區不是很瞭解,只能簡單匯報一下第五軍團的敵我態勢及備戰情況。」

「咦?你們兩個軍團一東一西緊密相連,本應相互瞭解相互協作才是,我此次前來,也要解決這一問題。好吧,既然你對第三軍團的戰局有所保留,那麼就談談你們第五軍團的情況。」

蔣介石有些驚訝地看了安毅一眼,想了想點點頭,同意了安毅的請求,這種難得的寬容讓滿堂將領體會到他對安毅的偏愛。

安毅大聲致謝,隨即將自己的計劃緩緩道來:「屬下與第五軍團同僚們經過反覆討論,也進行過長達一個半月的針對性演習,決定立刻拿下西北軍暫編第七師裴景文部霸佔的老河口,吞掉這個孤軍深入毫無顧忌佔據鄂西北老河口幾達半年之久的狂妄之敵,從而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將敵軍第三路軍龐炳勳部死死地牽制在南陽一線,再想辦法一點點吃掉它,讓我們的馮煥章將軍睡覺時都想到南陽一線,也為側翼第三軍團友軍面對的豫南戰區分擔點壓力。」

眾將帥沒想到安毅的對策居然是這樣,相互間熱烈地討論起來。

何成浚似乎想到了什麼,轉向蔣介石低語了幾句,蔣介石頻頻點頭,再次問道:「你的意思是,在雙方都採取守勢的西線再開闢一個戰場?」

「總司令明鑒,屬下等人正是這樣想的,非此無法緩解第三軍團面臨的壓力。」安毅回答完畢,滿堂的議論更為激烈,贊成和反對都有,似乎沒有哪一方佔上風。

蔣介石沉思了一會兒,委決不下,乾脆轉過頭問機要秘書拿來安毅數日前上報的作戰計劃,再次從頭到尾細細讀了一遍,合上文件冥思苦想,但依然下不了決心。

在之前舉行的多次作戰會議上,隴海線中段南北地區及津浦線中段東西一線作為主戰場已經獲得了上下一致共識,如果鄂西與豫西南這片地勢複雜、不利於大兵團作戰的地區再成為主戰場,將會大大地加重本就超負荷運轉的後勤供給壓力,一旦其中任何一個戰場出現敗局,都無法從別的地方抽調出兵力馳援,僅有的三個師仍需要駐守江西的東西兩側,反共防共,朱紹良的第六路軍兩個師仍然陷在兩廣,與李宗仁部激戰之中。此前第五軍團的作戰計劃也是採取積極防禦的對策,並沒有提出北上攻打豫西南地區的計劃,雖然提出要在適當的時候一舉收復老河口的行動目標,但也沒有詳細的行動計劃和對此戰之後可能出現的各種變化所作的分析。

蔣介石輕咳一聲,滿堂隨之肅靜,他抬起頭才記得安毅仍在筆直站著沒有坐下,點點頭再次問道:

「安毅,你考慮過可能存在的風險和面對後勤補給不利等方面的困難了嗎?」

「第五軍團司令部是通過反覆推演才慎重做出計劃上報的,考慮到戰局瞬息萬變和友軍第三軍團戰事進度無法把握等諸多原因,屬下沒有將更為具體的行動方案成文上報。

如果要說後勤保障的艱苦,目前只能一日兩餐稀粥加一塊半燒餅的西北軍比我軍各部更苦,以佔據老河口的裴景文師七千二百餘官兵為例,經過半年來的盤剝,老河口已經被他們吃空了,而且該師士兵人均槍彈保有量還不到一百發,六門老掉牙的一分鐘只能發射四枚炮彈的火炮有兩個月沒用了,分散在城區南北的兩個團如今用手榴彈炸魚都可能被槍斃,因為他們手裡的手榴彈已經很少了。

反觀我軍,相比之下簡直是大亨,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有什麼理由抱怨後勤和物資不足?至於存在的風險,就是襄樊二城被敵所奪,從而使得敵人順利地自漢水攻向隨州、荊州兩地,進而危及到武漢的安全,可是,以西北軍二十七萬左右的兵力計算,第三、第二軍團承受了其中的十九萬,魯豫一線開去了四萬,第五軍團面對之敵滿打滿算也僅為五萬,還要分佈在兩百公里戰區的七個縣城區域,而第五戰區僅四個主力師也達到了五萬將士,如果屬下指揮五萬將士仍被敵人攻陷襄樊,屬下只能自裁殉國、無臉苟活於世上。」

安毅的話音雖然平淡,但是每一句話都說得很絕,沒有給自己留下絲毫餘地。

眾將帥面面相覷,隨即全都驚訝地望向信心十足的安毅,何應欽不屑一顧,低哼一聲輕聲說道:

「關係到全盤戰局、黨國偉業之大事,不是簡簡單單幾句市井賭咒掉個把腦袋就能說服人的。」

安毅怒目圓睜,立刻反唇相譏:「這總比某些人既要總攬軍權又不敢承擔責任光明磊落得多,至少鄙人能夠提頭證明自己,某個自詡為名將之人卻連丁點責任也不敢肩負,相比之下,還是市井之徒要高尚一些。」

滿堂一片驚愕,眾將想笑又不敢笑,安毅身邊幾個要好的高參臉都憋紅了忍得很辛苦,只有何應欽氣得臉色鐵青,真不知如何與安毅這種小人爭論。

「呯——放肆!」

蔣介石發火了,一掌擊在桌面上,把眾將嚇了一大跳:「休會半小時,安毅,留下!」

將領們噤若寒蟬,站起來同情地瞥了安毅一眼,悄然離去,安毅仍然筆直地站在那裡,目光直視一動不動,眼角的餘光看到蔣介石拉住何成浚留下,和顏悅色地安撫了何應欽幾句,何應欽氣惱地搖搖頭說上下洗手間出去透透氣便離開了。

「你過來!」

蔣介石等到安毅來到自己面前立正,沉下臉低聲呵斥:「目無尊長成何體統?你這麼快就把禮、義、忠、智、信的訓示忘了嗎?」

安毅低下頭,誠懇道歉:「對不起,校長,學生一時糊塗,口不擇言,懇請校長責罰!」

「責罰個屁!娘希匹,上次你也是這樣說的……」蔣介石氣得想踹安毅一腳。

何成浚笑著打起了圓場:「總司令,既然安將軍已經認錯,這事就算了。屬下以為,安將軍剛才似乎意猶未盡,也許是安將軍心有顧慮,沒有把全部想法說出來,從安將軍剛才所提到的老河口裴景文師如此詳細的情報看,安將軍他們是下了番苦功的,這會兒沒其他人,我們不妨好好聽聽安將軍的意見,或許對我第三軍團有所助益也未可知啊!」

蔣介石臉色好看了一些,盯著安毅的眼睛,冷冰冰下令:「說!」

「是!」

安毅壓低聲音,對給自己搬來椅子的何成浚彎腰致謝,不過仍然站著就要匯報,看到蔣介石搖搖頭指了指椅子,才敢座下。何成浚看在眼裡又是會心一笑,覺得安毅不是一般的聰明,揣摩蔣介石心思的功夫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擬的。

安毅身子微微前傾,低聲細細道來:「校長、何長官,從整個戰局敵我雙方態勢來看,壓力最大的就是何長官的第三軍團和劉長官的第二軍團,從雙方力量對比以及數年來各軍戰力分析,這將是一場非常艱苦的拉鋸戰,弄不好各方不戰死百萬人恐怕分不出輸贏來,大戰打到眼紅的時候,精神力有時候遠比武器裝備更為重要,這是屬下從軍幾年來的深刻體會。

因此,必須在另外一個地方再開闢一個戰場來,以分散密集於兩個主戰場的兵力,從而能通過第三戰場的戰事,改變敵我雙方的均衡之勢,讓我軍從中獲得士氣獲得信心,這,就是屬下為何建議開闢第三戰場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蔣介石和何成浚相視一眼,安毅接著說道:「下面屬下就詳細說明一下滿懷信心的理由,首先,豫西南和鄂西一線湖泊河流遍佈,兼之山勢起伏延綿百里,騎兵、炮兵等兵種都無法得到最好運用,加上我第五軍團以裝備、後勤等方面的優勢佔據漢水流域,兵力不足的馮煥章將軍他們才不敢再開闢荊襄一線戰場,老將龐炳勳的幾個師並非馮煥章之嫡系,在西北軍眼裡純屬偏師,至少在戰局膠著或者我方出現動搖之前,這幾個師和屬下的四個師一樣,成了擺設,有點兒麻桿打狼兩頭怕的味道。而屬下率領的第五軍團四個主力師,除范小泉將軍五十一師之外,其他各師都有一個精於山地作戰的山地旅……」

「明白了!明白了……我早該想到了!」蔣介石以手撫額,頻頻感歎。

「校長日理萬機,日夜輾轉,學生也沒有在報告上詳細說明。」安毅適時為蔣介石解困。

蔣介石向前移動了下椅子,看著安毅的眼睛,鄭重地問道:「恐怕不只是報告上的短期目標吧?」

安毅點點頭:「校長慧眼如炬,的確不止拿下老河口那麼簡單,學生的目的是:以兩個師的兵力包圍老河口,先來個猛烈衝擊消耗敵人兵力,在即將攻下之時立即撤退,圍而不攻,等待龐炳勳派出的援軍,充分利用我三個主力師所部山地旅翻山越嶺行動快速火力強大的優勢,擇地設伏消滅其援軍,這招就是軍校傳授的圍城打援之計,目的是消滅對方之有生力量,為下一步行動鋪平道路。學生的想法是,不打則已,要打就打疼他,與其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好計策!」

何成浚的誇讚脫口而出。

安毅謙遜一笑:「這只是屬下計劃的第一步,第二步,屬下將請求校長允許徵調湘西四十四軍教導二師暫時接防宜昌周邊各縣防務,將宜昌警備部隊九個團組成一個主力師,與現已徵調的四十四軍新九師、教導一師、尹繼南十六師、顧長風四十四師、朱世貴十七師一起,以最為堅決、最為迅速的大規模進攻,衝破龐炳勳部戰線,迅速通過兵力相對空虛的豫陝邊境,兵分兩路,毫不動搖地直取潼關!」

蔣介石聽得熱血沸騰豁然站起,呆呆地望著膽大包天的安毅好一會兒,何成浚坐在椅子上震驚不已。

安毅低聲說道:「校長,這一招雖然很冒險,但是很奏效,哪怕我軍拿不下兵力幾乎被抽調一空的潼關,對敵人士氣的打擊也不是一般的大。

其次,由於中央黨部和總司令部各部門的鼎力支持,使得西北數省學生和各界民眾遊行抗議不斷,西北豫陝各地人民暴動此起彼伏,西北軍已經完全喪失了民心。

學生說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只需一路高呼安毅的部隊是奉中央之命來解救萬民,要打通道路送來糧食藥品,拯救黎民於水深火熱之中,估計一路上從者如雲,還怕什麼西北軍?人心都是肉長的,何況,學生從美國訂購來的百萬噸糧食確實已經陸續到來,校長只需命令中央賑災部門統籌規劃,向千萬民眾宣佈我中央政府心懷天下的仁德,還怕學生站不穩腳跟嗎?」

「值得冒險……值得冒險!原來從年初開始,你就已經為這一天做努力了,很好!很好……不愧為我的好學生!」

蔣介石感慨萬千,伸手連拍安毅的肩膀以示嘉獎。

安毅謙恭地致謝:「那麼,安毅懇請校長、何長官暫時保密,這一計劃就是對我的參謀長也沒有細說,自從屬下從鄂西揪出那幾批各方勢力的奸細之後,屬下再也不敢大意了!校長如果同意,散會回去學生就著手準備,並在三日內將三階段具體方案上呈校長審核。」

蔣介石走出幾步,來來回回踱步數分鐘,回到安毅面前低聲說道:「准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老河口戰役一旦打響,恐怕整個戰局就會發生微妙變化,從目前看來,你們攻打老河口的行動越快越好,別讓我那把兄馮煥章將軍太過舒服……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啊?」

「稟校長,估計這個時候老河口之戰已經打響了。」安毅笑道。

「什麼……」

蔣介石和何成浚同時驚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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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2 00:27:32
第五五六章 要打就打疼他(三)

位於秦嶺支脈伏牛山南支末端的老河口,坐落於漢水東岸,地勢由西北向東南傾斜,呈若干條「雞爪子」狀丘崗伸向東南,形成丘陵平崗、平原河流相間的地形,老河口北接豫南鄧州,逆流而上可達陝西,建城至今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傳說中戰國名將伍子胥的故鄉就在這裡。

自古以來,老河口以盛產小麥、水稻、各種水產被稱之為湖北的魚米之鄉,又處於三省通衢的交通樞紐位置,民風淳樸,生活相對富裕。

自軍閥戰亂開始,各方勢力輪番佔領野蠻盤剝的富裕之鄉,早已經面目全非,戰火毀壞農田房屋,渠道碼頭年久失修城牆殘損,人民生活水平急轉直下,加上西北災情爆發,城中土豪惡霸瘋狂掠奪糧食高價轉運牟利,窮得叮噹響的西北軍七千餘人進駐半年,只顧強征暴斂滿足軍需而沒有任何建樹,把一個好端端的老河口折磨得百業凋零,滿目蒼涼,哪兒有一丁點魚米之鄉的摸樣。

拂曉,城北九公里的石牌崗籠罩在一片白濛濛的霧氣之中,依稀的晨曦將南面小村民居的模糊輪廓照映得幽遠虛幻,山崗上樹木繁茂,山崗下野草叢生,枯黃的草葉上凝結的白霜尚未化去,萬籟俱寂中,悄然融化的雪水順著山崗叮叮咚咚滴落,形成一條條水線匯聚山腳,形成淙淙小溪蜿蜒奔向漢水。

兩個漂浮的身影自南面小路快速移動過來,偽裝極好的草棚子下方,四十四師一三旅上校旅長王敘倫聽到前方隱約傳來的口令,連忙率領副官和兩名侍衛跳下高坎,大步迎了出去。

矮壯的特種大隊分隊長何頎偉迅速來到王敘倫面前,敬禮報告:「旅座,三分隊順利完成任務,根據俘虜哨兵交代以及我部尖兵潛入核實,鎮中僅有四百一十六人的兵力,全都駐紮在本地大戶曾家大院裡面,門口站崗的都沒有,總人數連一個營不到,根本就不是原先情報中所說的一個團。

根據俘虜交代,他們團長病了半個月了,躺在床上起不來,除了鎮北鎮南兩道崗哨外,就再沒有別的崗哨了,四分隊在鎮南的偵察也是這個情況,屬下覺得……覺得這群孫子哪裡是什麼兵啊?完全是一群叫花子組成的烏合之眾!」

「這麼簡單?」

王敘倫不敢置信地詢問,他率領麾下五千弟兄晝伏夜出,渡江越嶺,艱難地跋涉了三個晚上才繞到老河口北面,按預定作戰計劃擊潰石牌崗一個團守軍隨即向南挺進,與本師一三二旅和十六師兩個旅合圍老河口,可如今面對的敵人竟然如此鬆懈不堪一擊,信心百倍準備打場硬仗的王敘倫非常不爽。

「是真的,旅座,咱們抓獲的四名哨兵中有三名窩在鎮北路口矮房裡,哨兵披著條破棉被濕漉漉地蜷縮在門檻上,睜著雙呆鳥一樣的眼睛都快凍僵了,腳下穿著草鞋,兩隻腳板凍成了大饅頭還裂開道道口子,由此可見,整個敵人暫七師根本就沒有什麼戰鬥力,哨兵都凍成那個熊樣了還打什麼仗?」曾頎偉說道。

王敘倫釋然地點點頭:「是了,應該是這樣,根據十六師特種大隊弟兄通報的情報,半個月來沒有一批給養送到暫七師,估計西北軍的物資供應實在夠嗆……傳我命令:一團以最快速度拿下鎮中之敵,二團全面封鎖鎮子四周,機炮營集結於鎮南蕭家祠,隨時準備南下圍城!」

「是!」

上午九點,朝陽下的老河口城牆四門被一陣激烈的火炮轟擊過後已經面目全非,兩個師四個旅一萬八千餘將士在陣陣軍號的鼓動下,躍出掩體吶喊著衝向城牆,沒等奮不顧身的將士衝到城門百米之內,四座城門上方的門樓上幾乎同時豎起一桿桿白旗,城樓上的暫七師官兵一面搖旗,一面大喊投降。

攻打北門的一三旅一團弟兄放慢步子,緊接著在團長的命令下停止進攻,後退兩百米嚴陣以待。

「什麼?這樣就投降了?」王敘倫抓住電話驚叫起來。

一團長的聲音傳來:「狗日的守軍真的投降了,其他攻城方向也只傳來稀稀拉拉的幾聲槍響,屬下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按照旅座的命令,我團是沖一下打一陣就退回來圍而不攻的,可如今……旅座,守軍有一隊人馬扛著白旗出城了,估計是來協商投降事宜的,怎麼處置?」

「我馬上到!奶奶的,真他娘的邪門了……」

王敘倫領著警衛連,策馬趕到北門外,眼前的情景讓這位威猛的漢子唏噓不已,十二個衣衫骯髒看不清顏色的投降官兵除了一名中校團長穿著千層底之外,其餘全都是草鞋,一個個將雙手塞進露出棉絮的破袖子裡,站在冰冷的地面上瑟瑟發抖,驚恐地望著身披墨綠色斗篷、騎著高頭大馬的王敘倫。

王敘倫歎了口氣,翻身下馬,來到中校團長面前:「本人王敘倫,國民革命軍第五軍團一三旅上校旅長,兄弟如何稱呼啊?」

「鄙人馬志奎,暫七師第一團團長……王長官,進城吧,我們師座一小時前已經下令停止一切反抗,我師六千弟兄早就等著你們安家軍到來了。」馬志奎閉上眼,一張消瘦的臉因痛苦而扭曲。

王敘倫不再囉嗦,大手一揮,命令兩個團進城控制軍營,維護秩序,轉向自己的警衛連長大聲命令: 「小四,讓弟兄們把背包裡備用的軍鞋拿出來,給馬團長和這些弟兄們穿上,有短棉襖的也都拿出來給這些弟兄們套上!」

「是!」

中尉連長韓四方連忙讓弟兄們解下馬背上的行軍背包,拿出裡面的衣服鞋子,韓四方自己也從馬背的背包裡取出一雙軍鞋和厚襪子,走到馬團長身後的副官身邊:

「換上吧,老哥,看你這腳和俺的差不多大,將就穿上御御寒吧,化雪天可是凍到骨頭裡的。」

身材魁梧四方臉膛的少校副官感激地接過鞋襪,隨即一屁股坐在地上,顫顫悠悠地脫下濕透了的骯髒草鞋,用袖管擦去腳上的泥土,露出道道裂開的口子,咬著牙將綠色厚棉襪套在腳上,很快穿上鞋站起來,對韓四方感激致謝:「謝謝兄弟,聽兄弟口音……是俺們豫西人吧?」

「小弟韓四方,寶靈韓家莊人,俺們一三旅九成弟兄來自豫西和陝北,都是去年逃難過去的,是俺們安司令收留下來才有今天的,老兄是哪兒人啊?」韓四方問道。

「洛南聶墳村的,小弟姓趙,叫趙東全,與老哥家相隔幾十里,唉……看到老哥這身裝備,這個精神頭,小弟就知道這仗沒法打了,就算是打也打不過,安家軍仁義啊!誰會和這樣的仁義之師打仗?何況俺們暫七師病的病逃的逃,剩下五千多人有上頓沒下頓的,餓得連搶都扛不動了。」

趙東全難過地直搖頭,看到數千裝備精良、身材強壯的一三旅將士蜂擁入城,自己的團長正在與旅長王敘倫低聲交談,連忙向韓四方致歉,大步走過去,筆直地站在自己團長身後。

馬志奎望了一眼自己的副官,繼續與王敘倫交談:「我們師座也病了,正在打擺子,參謀長領著師部將校,等候貴軍前往收編……」

「慢!馬兄,你怎麼斷定我們會收編你們啊?」王敘倫好奇地問道。

馬志奎慘然一笑:「王兄,如果你們不願收編俺們剩下的五千多弟兄,那就把俺們全都當成逃難過來的流民處置吧,至少……俺們知道安家軍素來仁義,逃過去的流民都能吃上飯,都有衣服穿,有地方落腳。要是五千多弟兄都被遣散的話,回去也難以活下去,絕大多數弟兄的家鄉十室九空,新墳纍纍,土地龜裂草木枯萎,除非再去投軍混碗飯吃,否則回到赤地千里餓殍遍野的老家,只能睜著眼睛等死。」

王敘倫長長地出了口氣:「雖然早就知道豫陝甘地區災情越來越嚴重,沒想到會是這樣。馬兄暫時等候片刻,進城後再來找小弟吧,小弟得給師座發報說明情況,這仗打的……」

兩小時後,尹繼南和顧長風率領聯合指揮部渡過漢水,進入老河口城,來到營中與投降的暫七師眾將校相見,禮貌地慰問躺在床上的暫七師師長裴景文。

尹繼南命令醫療隊給所有投誠的傷病弟兄治療,隨後叫走暫七師少將參謀長聶佩元,問清情況之後,無可奈何地吩咐參謀長給安毅發報。

顧長風氣得不行,斜眼瞪著聶佩元,大聲罵道:「老聶,你這孫子要投降怎麼不早點兒聯繫我們?假抵抗你也開幾槍啊!害得老子白白張羅了四天三夜,真洩氣……」

「虎頭,說話客氣點兒!」尹繼南微微皺了皺眉頭,糾正顧長風的態度。

顧長風大手一拍,搖頭一笑:「繼南,你說老大心裡會怎麼想?苦心制定的圍城打援計劃,就這麼泡湯了,奶奶的……參謀長,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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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七章 要打就打疼他(四)

上午十一點,漢口行營。

蔣介石召集的軍事會議結束,將領們帶著最新指示和作戰精神,絡繹離開會場,何應欽、何成浚、從南京趕來的陳儀、行營主官等七人圍住蔣介石,低聲商議什麼。

安毅剛要上前告辭返回宜昌,副官沈鳳道拿著電文走了進來低聲稟報,安毅看完電文,沉思片刻,低聲發佈幾個命令,隨後大步走到蔣介石側面。

「報告總司令,第五軍團十六師、四十四師於今晨九點拿下老河口,首輪炮擊過後,守軍全體投降,具體原因是守軍物資匱乏,因疾病和寒冷大幅度減員,敵暫七師所剩官兵僅五千六百餘人,其中千餘人還是躺著的。

根據敵軍少將參謀長聶佩元供認,暫七師師長裴景文與新任第二路軍司令龐炳勳數年來積怨很深,因此,龐炳勳上任後沒有給予暫七師任何的軍餉和物資補充,已經五個月沒有發餉被要求糧草自給的暫七師官兵逃的逃病的病度日如年,尹繼南和顧長風按照每人發放兩個大洋的遣散費遣散守軍,他們都不願意,紛紛請求我軍把他們當成災民處置。」

安毅匯報完畢,靜靜地站著等候蔣介石的意見。

眾將聽了驚訝不已,這個說估計敵人會就此放棄老河口退守豫西南,那個說西北軍如何會窘迫至此?

唯有蔣介石雙眼發亮,頗為激動:「很好,很好!兵不血刃拿下老河口,證明在這一線開闢戰場是完全正確的!我會親自給尹繼南和顧長風致電嘉勉,不管如何,拿下老河口後,豫南、豫西南地區就在我們眼皮底下了,望你部立即更改作戰計劃,無需等候,盡快將各師北調,向豫南、豫西南做出猛烈攻擊之勢!」

「遵命!」安毅回答。

「安將軍,你打算如何處置那五千多降卒?如果可以的話,調撥我第三軍團預備師如何?」何成浚含笑問道。

安毅一臉歉意地回答:「實在對不起,何長官,最多也只能給長官送來三千人,因為其中的兩千人我軍團還有大用——屬下已經命令軍團政治部從中挑選出兩千名苦大仇深的官兵,發給足夠軍餉,奉送足夠乾糧,在我偵察兵的護送下進入豫西南各縣,散佈我軍將打通鄂豫公路,給災區送去大量賑災糧食的消息,並且讓這兩千名官兵暗中聯繫說服西北軍各部中的親友故交,鼓動他們投誠我中央軍,我們將對有功之人予以重獎和提拔使用,對投誠官兵一視同仁。」

「好!好計策!兩軍對壘,攻心為上,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兵法之最高境界,放!」蔣介石大聲鼓勵。

「遵命!」安毅立正回答。

陳儀上前半步,感興趣地問道:「安將軍,如此一來,第五軍團整條戰線就迅速向北推進了,荊襄至隨州一線壓力頓減,如此情況下,安將軍是否考慮將隨州防務交給第三軍團,也好全副精力應對西北戰事?」

安毅一愣,隨即知道蔣介石終於下定決心要併吞不聽話的范石生五十一師了,在昨晚的密談中,蔣介石突然提出將顧祝同的參謀長韓德勤調任五十一師師長、任命范石生為荊襄警備司令部司令,把原本屬於朱世貴的襄樊警備司令部全都轉到范石生手中,看似權利和地盤成倍增大,搜刮財富的機會也隨之大增,但是從此以後范石生就沒有了隸屬中央軍序列的五十一師番號,今後恐怕也就失去了帶兵的機會。

安毅沉思片刻,慎重回答:「屬下沒有意見,只有兩個要求,第一、即將設立的襄陽、老河口這兩個軍團兵站的物資運送,必須獲得沿江第三軍團各駐軍的安全維護和絕對尊重,因為其中大部份物資都是賑災糧食、衣物和藥品,容不得半點兒馬虎。

第二、對范石生、韓德勤二將軍的任命,對隨州防區的歸屬決定,須由軍委下達,屬下資歷淺薄,難以當此重任。」

「這個簡單,由我們軍政部來辦,不會讓安將軍感到為難的。」陳儀高興地笑著說道,對安毅的答覆顯然非常滿意。一旁的何應欽心裡卻頗為難受,他清楚地知道要是這一建議是由他向安毅提出,肯定會立刻吃個閉門羹。

安毅轉向滿臉微笑的蔣介石:「校長,戰事繁瑣,學生這就告辭了!」

「去吧,我等著你再傳捷報!」蔣介石揮揮手,異常和藹地回答。

安毅規規矩矩敬了個禮,再向諸位長官敬個環禮,在蔣介石的目送下大步離去,走出十幾步,突然聽到何應欽的聲音傳來:這也太容易了吧……

四月二十六日,洛陽王城,西北軍總司令行營。

馮玉祥、張之江、宋哲元等西北軍將帥齊聚一堂,張之江向與會者大聲公佈各線戰報,話音一轉,談到了當前越來越嚴重的內亂:

「……突然從河洛、北邙等處殺出的土匪盤踞滎陽四日,擄殺我軍民一萬五千餘人,搗毀鐵路三處,將城中兵站物資搶掠一空,我軍卻沒有及時協調共同剿匪;豫、陝、甘、寧各主要城鎮接連爆發極左分子以及親蔣派分子在幕後主使的大遊行,陝南各縣甚至出現大規模赤匪暴動,他們殺害我軍任命的各級政府官員,焚燒府衙,搶奪保安隊武器,將各縣軍營和府庫洗劫一空,在公路兩側埋伏襲擊我糧食物資運輸車隊,更令人擔憂的是,此種叛亂暴動有逐漸蔓延、愈演愈烈之趨勢,致使我大軍東調兵力空虛的後方動蕩不安。

目前,長官部已經責成各留守部隊嚴加鎮壓,清剿叛匪,再次告誡諸位必須要嚴肅對待,根據我們的瞭解,此番種種暴亂並非大災而起那麼簡單,背後定有那麼幾隻黑手在挑撥離間,推波助瀾,足以上升到政治高度來應對……」

「報告大帥,南陽龐長官急電。」

機要參謀匆匆而來,從馮玉祥身後遞過電文,張之江看到馮玉祥眉頭緊皺突然挺起身子,立刻停止了講話,關切地轉過頭來想看個究竟。

馮玉祥把電文遞給張之江,沉吟了一會兒,面對眾將帥從容通報:「鄂西第五軍團攻陷老河口,早就與咱們貌合神離的裴景文率全師官兵舉白旗投降了。」

滿堂將帥巍然正坐神色紋絲不變,顯然對此沒有人感到意外,孤軍深入滯留鄂西老河口的裴景文本來就不是馮玉祥系統的嫡系部隊,這支原本屬於國民三軍統帥孫岳的隊伍,兩年前仍是馮玉祥國民二軍的盟友,二八年孫岳病逝之後,國民三軍群龍無首,有的佔據一方另立大旗各自為政,有的各奔東西,投到各路大軍閥麾下,西北軍各部見機也極力收編充實自己,兩年來以霹靂手段,將豫陝各地大小武裝收編的收編,剷除的剷除,豫陝兩省獲得了暫時的安寧,卻也埋下了反叛的隱患。

裴景文師看到本軍各部不是被西北軍剿滅就是被吞併,立即召開團以上軍事會議,讓大家選擇前途,最後一致決定投到第一路軍統帥張維璽麾下,作為地方守備部隊一直駐紮鄧州,去年年底蔣馮交惡,裴景文部被整編為新編第七師,於十一月底奉命南下,不久即擊潰湖北地方守備師兩個團佔領老河口。

由於裴景文師不屬於西北軍嫡系部隊,財力捉襟見肘的西北軍平時也沒有軍餉糧草發放,一切用度均由裴景文師在駐地範圍內「自籌」,每逢戰爭方才由總司令部發放軍餉予以補貼。這個「自籌」非常微妙,說得難聽點兒實際上就是任由駐軍搜刮當地百姓,貪官污吏和一些地方軍閥就是打著「自籌」的幌子強征暴斂,以罔顧民生、草菅人命等等惡行促成軍民之間不共戴天的仇恨。

馮玉祥看到眾人沒有反應有些驚訝,但隨即便明白過來,笑了笑問道:「諸位怎麼看待這件事?」

孫良誠回答:「大帥,老河口是被敵人哪一部分佔據的?」

參謀長張之江代為回答:「電報上說是第五軍團第四十四師和十六師,這兩個中央軍主力師均為三旅九團制的甲種師,每師人馬約為一萬六千人左右,新組建的四十四師裝備情況尚未清楚,原安毅獨立師副師長尹繼南擔任師長的第十六師,人員編制和裝備情況與中央軍王牌部隊獨立師相仿,都有師屬炮團和教導團,每個旅下設一個機炮營和一個工兵營,裝備優良,訓練有素,應該是中央軍序列中最能打硬仗的部隊之一。

以四十四師少將師長顧長風的背景來看,對老部下極為護短非常偏心的安毅絕對不會虧待他,安毅在此次救災中挽救了數十萬豫陝災民,又坐擁老南昌基地和江南兵工廠,有的是人手和錢財,槍炮物資供應更是寬裕,很可能也在極短的時間內把四十四師的總體戰力提升到十六師相近的水平。」

「這麼說起來,南陽一線危險了!老河口北距鄧州不到百里,鄧州距離我豫南戰略重地南陽也只有百里之遙,南陽若是被敵進攻,豫南、豫西必然震動,整個鄂豫戰局將會難以把握。老蔣定是用安毅的第五軍團北出南陽,以牽制我軍兵力,進而威脅我豫西腹地。」

宋哲元擔憂地說出自己的看法,隨即獲得不少將領的認同。

孫良誠想了想寬慰道:「從情報顯示,安毅的第五軍團僅四個師五萬餘人,穩守有餘而進取不足,面對我第二路軍七個師旅近六萬將士,不見得安毅有何勝算,明軒兄過慮了吧。」

「良臣老弟,你怎麼忘了減去裴景文的暫七師七千餘人了?」宋哲元沒好氣地提醒。

孫良誠低頭不語,皺眉默默思考,滿堂將帥的議論他充耳不聞,過了好一會兒,孫良誠突然問道:「參謀長,鄧州守軍是哪一部?」

眾將聞言隨即停止交談,全都看向張之江,不知道孫良誠此話何意?張之江心中一驚,轉向馮玉祥,馮玉祥向後招招手,吩咐致電給南陽的龐炳勳,嚴密監視老河口敵軍動向,向駐守鄧州的第十三混成旅增派一個旅的力量。

馮玉祥吩咐完畢,望向孫良誠,神色凝重地問道:「良臣,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孫良誠略微猶豫了一下,隨即大聲回答:「職下深知安毅的用兵能力,他率領獨立師北伐期間,就以行動飄忽、來去如風而聞名全軍,加之安毅膽大包天,時常劍走偏鋒,所部訓練有素火力強大,要是他真的孤注一擲,指揮兩個師迅速奔襲鄧州,恐怕張彌清將軍的第十三混成旅會有大麻煩。」

馮玉祥聽了心頭一鬆,笑著擺了擺手:「虎臣啊,老將龐更陳將軍可不是浪得虛名的,我想自老河口失陷的消息傳來,龐老將軍就已經有了萬全之策,安毅若是指揮兩個師三萬餘人強攻鄧州,恐怕難以討到半點便宜,弄不好還會因輕敵冒進而被龐老將軍迎頭痛擊!

諸位試想一下,老河口至鄧州道路崎嶇,若無炮兵協同作戰,安毅要用多少人馬才能攻下與新野、南陽互成犄角的堅城鄧州?別忘了,僅南陽一處就有我第二路軍三萬五千將士,南陽至鄧州道路寬闊平坦,為便於作戰我特許龐老將軍保存下來的騎兵旅只需一個半時辰既能到達。

虎臣,你剛才也說過了,第五軍團僅有四個主力師兵力,至少需要一個師駐守襄樊一線,以防備我軍從新野南下,這個時候,除非安毅手上擁有多出一倍的兵力,否則,要攻打龐老將軍駐守的鄧州只能是不自量力,

以龐老將軍的豐富經驗,至少月餘之內我們可以安枕無憂,安毅縱有天大的本事,至多也只能佔據老河口,謀取個對峙之勢。」

眾將帥聽了馮玉祥的分析放心不少,宋哲元卻從突然明悟的孫良誠牽強的笑容中看到了隱藏的危機。散會後,宋哲元前往馮玉祥住處請辭趕赴前線,再次懇切提醒參謀長張之江給龐炳勳增派一個師的兵力,畢竟安毅能征善戰、詭計多端的名聲在外,值此緊要關頭,誰也不敢疏忽大意。

三日過去又到每年的五月一日,蔣介石發表討伐閻、馮的誓師詞,第一軍團韓復渠所部增加兵力至八個師,擔負起魯西一線的作戰任務,第二軍團劉峙所轄增至十二個師,負責豫東一線的攻防作戰,第三軍團何成浚部調整補充完畢,總計十三個師,擔負豫南戰線的作戰重任。

同日,閻錫山、馮玉祥會於豫北的彰德,晉綏軍與西北軍的協同作戰隨之理順,更大規模更為猛烈的大戰即將開始。

安毅在襄陽城的前線總指揮部裡,與麾下將校緊張討論,期望從兩種進攻方案中得出一致意見。三天前,安毅密令顧長風師迅速北上佯攻鄧州,暗自命令駐紮樊城養精蓄銳多時的朱世貴十七師,經古驛突襲新野,對龐炳勳部進行軍事試探。

可是敵將龐炳勳根本不理會佯裝激進的顧長風部,只派出一個營的騎兵遠遠監視,弄得顧長風連續疾行二十五公里後不敢再前進一步,深恐遭遇埋伏,迅速退後五公里於險要處紮營固守,敵軍也沒有進逼,而是遠遠監視,一發現不對就跑,令顧長風進退難捨,無可奈何。與此同時,龐炳勳指揮新野守軍暫八師突襲樊城,對襄樊一線的朱世貴部進行試探性攻擊,雙方隊伍在黃渠橋南北遭遇,發生激烈戰鬥,朱世貴憑借迫擊炮和輕重機槍多於敵軍一倍的優勢,三次打退悍勇的暫八師的捨命衝鋒,激戰兩小時後,奉軍團參謀長趙瑞之命迅速撤至古驛一線固守。擔任接應任務的丁志誠暫一師衝出古驛尋敵決戰,暫八師見勢不妙扛上三百餘具屍體飛快退回新野。

這一仗,讓安毅對老將龐炳勳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終於知道這個既不是馮玉祥嫡系又不是科班出生的瘸腿老將的厲害,深深明白這位年逾半百從士卒一步步走到西北軍第二路軍司令的老將不是那種迂腐之輩,而是具有豐富征戰經驗、能夠臨機決斷不拘一格的智勇悍將。為此,安毅特意走訪歸順的暫七師弟兄打聽龐炳勳的經歷,最後在軍事會議上對眾將一一進行通報。眾將聽到後欽佩不已,沒有一個人再敢輕視這個縱橫軍旅三十餘年、名聲不顯卻善打硬仗並時常以少勝多的「龐瘸子」。

戰損兩百餘人的朱世貴出師不利,心中非常鬱悶,從十六師臨時調任由宜昌警備部隊組成的暫一師師長丁志誠也對暫八師的悍勇讚不絕口,從暫七師到暫八師,鮮明的對比和巨大的反差,令安毅和他的弟兄們驚訝不已,也終於明白龐炳勳和他的嫡系部隊並不比自己遜色多少,要是龐炳勳的兩個師也擁有和自己相同的裝備和後勤保障,此戰鹿死誰手難以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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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八章 要打就打疼他(五)

枯草叢生、荊棘密佈的山腰上,突然響起一聲槍聲,三百餘米外的山下馬路上,騎兵巡邏隊小隊長的腦袋冒出一片血霧,沒有發出一聲叫喊,就一頭栽倒馬下,八個騎兵斥候舉起馬槍和花機關鎗驚慌失措地向響槍的方向射擊,兩名憤怒的騎兵策馬衝進山下小路,企圖縮短距離,找出打冷槍的狙擊手,可沒等衝到山腳,一聲巨大的爆炸聲轟然響起,兩匹戰馬連同馬上斥候隨著騰起的硝煙沖天而起,被彈片撕碎的肢體遠遠飛濺。

混亂中又是一聲清脆的槍聲,另一個勒馬快速轉身的斥候應聲而倒,胯下戰馬人躍而起,發瘋似地向北飛奔,剩下的四個斥候再也沒有半點兒還擊的勇氣,驚恐萬狀地勒轉馬頭,倉惶北逃,回到營中仍然弄不清楚打冷槍的人在哪個位置。

南陽城裡的老將龐炳勳聞報幾乎抓狂了,十九天來,他麾下各部巡邏隊頻繁遇襲,新野和鄧州四個前出營地被第五軍團的小股作戰部隊襲擊或焚燬,被零星殲滅的斥候和巡邏小隊官兵總數已超過四百人,其中半數遇襲官兵是被神出鬼沒的對手一槍致命的,三百餘名被抬回營中急救的重傷者,多被威力巨大、防不勝防的大威力地雷炸傷,由於缺醫少藥,這些擔負偵察任務的軍中精銳只能慘痛呻吟等待死亡,弄得整個第二路軍官兵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再也沒有哪一個師旅敢於派出巡邏隊前出軍營五公里之外,原本對戰場瞬息萬變的情況胸有成竹的龐炳勳和他的副手們,一下子全變成了瞎子和聾子,更為要命的是,隨著新野暫八師兩名團長遇襲身亡,全軍官兵由憤怒轉為恐懼,那種看不見摸不著又令人壓抑得喘不過起來的死亡氣息,籠罩在每一位官兵頭上。

對這種令人憤怒卻又防不勝防的陰謀打擊,龐炳勳和他的參謀們此前從未遇到過,此番驟然發生,第二路軍上上下下絞盡腦汁,仍然束手無策,重兵搜索全都無功而返,只能平添傷亡,增加斥候人數、用行動快速的騎兵所取代也行不通,馬就算跑得再快也沒有子彈快,針鋒相對派出三組精兵守株待兔,最後全都橫屍荒野,有如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鬼魅般的對手不但從容搜去武器,就連遇襲官兵腰間的皮帶也不留下,原本暢通無阻的各條道路,再也沒有了安全感,誰也不知道卑鄙而又瘋狂的敵人會將殺傷力巨大的地雷埋在哪裡,那些槍法精準、數百米外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的神槍手是否隱藏於道路兩旁的山崗和林間,每一道乾涸的溝渠、每一面殘破的斷垣,都有可能隱藏著敵人的神槍手,殺手們身穿怪異服裝,與周邊環境完全融為一體,無跡可尋卻又無處不在,恐怖氣氛深深籠罩,四處蔓延。

襄樊前線總指揮部裡,換上夏季迷彩作戰服的安毅將袖子捲到肘關節以上,與麾下眾將圍在一個碩大的沙盤周圍,安靜地傾聽情報處長和作戰處長的講解,一雙雙精光閃閃的眼睛,隨著指示棒的轉動,敵人防區內的每一道溝壑、每一個村莊,甚至每一口枯井都展現無遺,更不用說戰區地域內的一座座山崗和明顯的參照物了。

參謀長趙瑞從作戰處長手中接過指示棒,開始做最後總結:

「通過三個師特種大隊長達二十天的特種作戰,我們的目的已經基本達到,敵軍每一個駐紮點都在司令部和各師偵察小組的嚴密監視之下,新野守敵新構築了相距千米左右的兩道防線,鄧州守敵收縮防守,在城南十公里內的龍堰、陶營兩鎮構築了相對堅固的土木工事,挖掘了一條長達六公里長的弧形防禦戰壕。

從敵人的作戰態勢和兵力分佈等情況分析,可以確定至少在近期內敵人採取了無可奈何的被動守勢,因此,我們的大規模作戰計劃可以開始了。

下面宣讀軍團司令部命令:任命尹繼南將軍為左路軍前敵總指揮,鄧斌將軍為左路軍參謀長,下轄十六師、四十四師、四十四軍新九師,軍團暫一師為預備隊;任命朱世貴將軍為右路軍前敵總指揮,張存壯將軍為右路軍參謀長,下轄十七師、四十四軍新十師,四十四軍教導一師為預備隊。任命荊襄警備司令部司令范石生將軍為預備軍團總指揮,下轄宜昌警備第一旅、荊州警備第一旅、襄陽警備第一旅和第二旅共四個旅。」

眾將興奮地笑了起來,心思稠密做事一絲不苟的尹繼南拉上顧長風、四十四軍副軍長鄧斌、四十四軍新九師師長衛揚鑫、暫一師師長丁志誠,指著沙盤上的鄧州前後,低聲商議,十七師師長朱世貴和四十四軍參謀長張存壯、新十師師長張韶東、教導一師師長譚良德等將領聚在一起,對自己的右路軍攻勢進行最後討論。

范石生望著滿堂虎虎生威的年輕將領,搖頭微微一歎,來到雙手撐在沙盤邊沿細細觀察地形地貌的安毅身邊,低聲說道:

「司令,七個師十一萬精銳將士全都開拔到位,對付龐炳勳第二路軍五萬餘人馬綽綽有餘,我這個預備軍團司令恐怕只能幹些督糧官的活兒了。」

「泉叔,這可說不一定啊!來……」

安毅將范石生領到身後的大型地圖前,指著某個位置道:「你看這兒……洛陽和鄭州一線聚集西北軍新編的三個師,武器裝備全都是閻錫山晉綏軍贈送的,還配備有個裝備十二門一二二口徑榴彈炮的獨立炮團,原本他們的增援方向是毫州或蘭封一線,要是我們這邊打起來,恐怕這三個師就會掉頭西來增援南陽了。不過能把這三個師吸引過來,我們就算是達到戰略目的了。

現在晚輩最擔心的是陝西方向的劉汝明部,請看這兒——商南至潼關一線駐紮著劉汝明後方軍團的三個師,由於川北的軍閥楊森舉棋不定,不願在戰局明朗之前與西北軍撕破臉,所以劉汝明完全可以從容地將三到四個師東調至南陽增援,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我們佔據南陽這個重地。

因此,只要戰事一展開,西北軍總部很可能審時度勢迅速抽調重兵,從東西兩路同時馳援南陽一線,屆時,我們的兵力不佔優勢,運輸線又拉長了,更要命的是該地丘壑遍佈水網密集重武器拉不上去,整個戰區面對西北軍狂風暴雨的攻擊,承受的壓力將不是一般的大,因此,泉叔的後備軍團很有可能會用到。

為穩妥計,晚輩已經向南昌的路程光將軍水警師和楊斌將軍的保安部隊求援了,三日之內,將會從水路調來兩個旅的保安部隊和一批彈藥物資,估計趕得上江南航運公司運送糧食過來的船隊,到時候晚輩讓他們留下兩艘巡邏快艇和一艘渡輪,以便泉叔組建警備司令部水上警備大隊。援兵和大量物資到來之後,各項事務就會變得異常繁重,泉叔可要辛苦了。」

范石生感激地拍了拍安毅的肩膀:「唉!你的校長把我五十一師番號拿走了,你這個天子門生又給我軍餉、物資助我組建三個旅的警備部隊,我這心裡感激啊!雖然沒了中央軍番號,但我部實力未損反而有所加強,就連軍裝也都換上和你們一樣的了,所部弟兄上上下下都非常感謝,所以,你就放心地發佈命令吧。」

「泉叔,這次貴部換裝以及保有三個警備旅的待遇不是晚輩給的,而是總司令特意吩咐的,從三月份開始,全軍每月耗費的軍費節節攀升,到本月已經高達月支一千五百萬元,這個月總司令撥付給我第五軍團的就高達三百八十萬元,其中八十萬元指定給泉叔所部換裝專用,晚輩只不過是送幾條船幾支槍罷了,泉叔無需放在心裡。等此戰過後,泉叔可參照宜昌警備司令部的相關辦法開始徵稅自給,宜昌行營的賀長官會體恤荊襄警備部隊的。」安毅低聲安慰。

范石生頗為感慨地點點頭:「這些我都知道,不過要不是你替我們反覆求情,恐怕蔣總司令也不會記得我們,這份情我們放在心裡了。司令放儘管放心,此役我部定會全力以赴,支持左右兩軍將士作戰,有何要求你就下命令吧!」

「好!泉叔,晚輩請泉叔指揮後備軍團各旅,在這兩個咽喉要地修築兩道防禦工事,具體的工事構築計劃作戰處已經完成,等會兒就交給泉叔,其中的五十四個火力點均為鋼筋水泥構築,工程量不小,而且整個工程要求在十天之內完成。泉叔,有把握嗎?」安毅指著地圖,誠懇地問道。

范石生瞪大眼睛,明顯是吃了一驚:「怎麼?打完一仗,左右兩路大軍都要退守?」

「是啊,晚輩不願意去做無謂的兵力消耗,儘管我們佔有以逸待勞的優勢,裝備和訓練都遠比對方強,但是也不值得去跟窮途末路的西北軍將士拚命,更不應該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一切均以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為目的,打殘他了地盤就自然是我們的了。

如果劉汝明部不來,我們就佔據鄧州,猛攻南陽,和西北軍打一場硬仗,看看誰的拳頭更硬。如果他緊急馳援而來,我們就退守兩省交界一線,憑借優勢地形,固守鄂北和鄂西北這兩條通道。

估計劉汝明不會傻到傾力攻堅的,而且他也不可能把兵力長時間地滯留在豫西南一線,使得整個陝西的防務極度空虛,有被四川各部軍閥突然發難或者內部反叛勢力佔據的危險。

相比之下,西北軍各路大軍物資匱乏更加消耗不起,晚輩之所以要退回來,就是要拼光敵軍的財力、物力和體力,拉長敵軍的運輸線,讓漫長的戰線使得馳援南陽一線的西北軍幾個師疲憊不堪進退不得,再找準時機猛然出擊,狠狠地給他兩下,殲滅他一兩個師,之後的仗就好打了。」安毅把自己的計劃向范石生透露。

范石生終於見識到了安毅的水平,對著地圖嘖嘖稱歎,連稱妙計,最後不由自主地為西北軍擔憂起來:

「要是劉汝明真敢調兵東來,恐怕就難以回去了,估計洛陽、鄭州的三個師會讓馮煥章將軍心疼不已,看他的佈置,這三個師原本是想用在豫東南一線對付我們第三軍團的,如果這三個後備師被迫支援南陽戰事,西北軍的豫東南戰局就會吃緊,只要我第三軍團抓住有利戰機,擊潰西北軍百里戰線的其中一處,馮煥章將軍就無力回天了,進而會影響到齊魯戰場的晉綏軍。西北軍一動搖,總司令完全可以從容抽調幾個師馳援齊魯戰場,雙方力量的均勢就會被打破。」

安毅微微一笑:「正是這樣,所以,總司令對我第五軍團的期望很高,這段時間每天都來電催促晚輩盡快發動攻勢,晚輩均以時機未到拖延,如今劉經扶長官的第二軍團嚴重受挫,消耗極大打得很辛苦,兩個主戰場敵我雙方戰損總數已經高達四十萬人,所以晚輩這邊不打不行了,再不打,恐怕總司令要槍斃晚輩了。」

范石生哈哈一笑:「別自謙了,總司令要是捨得槍斃你這個得意門生,恐怕很多將領早就人頭落地了!時間緊急,我就不多說了,把計劃書給我,我立刻調動兵力開始修築前的各項準備工作,就算拼下老命,也要在十天之內完成所有工程!」

「謝謝泉叔!等打完這仗,晚輩陪泉叔到老南昌走一趟,我家老道和萬壽宮松鑒道長定會和泉叔談得來的,泉叔精通國醫,正好和他們切磋一下。」安毅笑著說道。

喜歡研究藥物和醫理的范石生大為興奮:「松鑒真人可是江南杏林第一國手啊……說話算數?」

「一言為定!」安毅鄭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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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九章 要打就打疼他(六)

南來的夜風輕拂豫南大地,長時間乾旱騰起的滿天粉塵在子夜時分盡數消散,一鉤新月浮在湛藍的天際,偶爾飄過月梢的薄雲在漫天繁星中如輕紗般裊裊流動,寂靜的大地上夏蟲鼓噪螢火點點,灰濛濛的林子裡傳來幾聲隱約的夜梟悲鳴,所以的一切預示著又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鄧州城南十公里的王良村弧形戰壕裡,十七歲的新兵柱子頭枕鐵鍬把,翻來覆去地怎麼也睡不著,最後換成仰臥睡姿望著天空明亮的星星不停眨眼,星光將他年輕的臉龐照映得清清楚楚輪廓畢現,一雙呆滯的眸子中掩藏不住的驚恐之色展露無疑。

一聲「咕嚕」響起,柱子飢餓的肚子不爭氣地鳴叫起來,身邊鬍子拉碴的老兵班長側過身子,睜開疲憊的眼睛,伸出手搭在柱子腦袋上,低聲問道:「餓了?」

「嗯?哦……齊叔,你說,安家軍的特務連今晚會摸上來打冷槍嗎?」

柱子很害怕,他和所有的弟兄們一樣根本沒有特種部隊的概念,因此也和所有老兵一樣把安家軍的特種大隊稱之為特務連,以為安家軍也和自己的部隊一樣,有功夫、槍法准的最牛逼的老兵全都集中在特務連裡面。

老班長歎了口氣:「柱子,這事可說不準,人家在暗處,俺們在明處,還是記住老叔給你說的法子,別離開戰壕,別離開大伙就行了,要是落單了就說不準,唉……睡吧,明早早點兒起來,叔讓老霍頭多給你一勺玉米飯,你就不用挨餓了。」

柱子感激地低下腦袋,閉上眼隨即再次睜開:「叔,俺們每天都有人被安家軍的特務連打死,南面大小道路上全是地雷,咱們動都不能動,龐長官和咱們旅長也沒轍,整天擔驚受怕的,俺這心裡難受啊……叔,你說俺們要熬到什麼時候啊?」

「孩子,叔也不知道要熬到啥時候,忍忍吧,當兵就這樣,要是不當兵,只能等著餓死,當兵還能混個每日兩餐活下去,好死不如賴活著,只要活下去,總比死了強……睡吧,睜開眼天就亮了,明天還得加固工事。」

老班長蜷縮身子閉上眼,習慣性地把懷裡的漢陽造步槍摟得緊緊的。

柱子閉上嘴也閉上眼,不一會兒就被糾結頭髮裡的虱子咬得難受,他伸出手猛抓幾下腦袋,翻轉身子枕在地上的小坑邊沿,沒一會兒似乎聽到陣陣隱約的轟鳴聲,柱子猛然睜開眼仔細聽,只覺得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嚇得立馬爬起來,驚恐地趴在戰壕邊沿凝視南方,可什麼也看不清楚,耳畔的轟鳴聲隨即消失,四處傳來的除了同袍們疲憊的呼嚕聲就是曠野蟲子的叫聲。

柱子搓搓眼睛看了好一會,再次坐在冰冷的戰壕裡,藉著星光打量前後左右東歪西倒睡成一片的弟兄們,歎了口氣,徐徐睡下,剛要轉個身子換個舒服點兒的睡姿,就聽到一陣沉悶的轟鳴聲,接著是一片刺破耳膜的炮彈劃破空氣的淒厲尖嘯,柱子嚇得撲在老班長身上哭喊起來,整個陣地隨即哀叫不斷,混亂不堪,老班長剛坐起來,一發炮彈閃電而至落在身邊轟然爆炸,柱子的整個身體被炸飛數米高,肢體分離前他清楚地看到老班長被炸斷的腦袋撞在自己的腳尖上,隨後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激射的火光和硝煙。

西北軍弧形陣地那面四公里的三個炮兵陣地上火光不斷,炮聲隆隆,安毅第五軍團四十八門火炮對敵軍陣地進行十分鐘狂轟濫炸之後,前出到位的七十二門迫擊炮再次怒吼起來,十六師、新九師五個旅兩萬三千將士在嘹亮的衝鋒號聲中齊聲吶喊發起衝鋒,幾乎是踏著炮彈的落點,如潮水一般衝進敵軍弧形陣地,對一切動彈之物展開無情地射擊,僅二十分鐘時間就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和一往無前的氣勢踏平敵軍陣地,繼續向鄧州城發起猛烈衝鋒。

南陽,第三路軍司令部。

剛剛睡下的龐炳勳迅速穿上戎裝來到前堂,在一片嘈雜喧鬧的電波聲、電話聲、叫喊聲和腳步聲中,走向臉色慘白的參謀長:「情況如何?」

「從鄧州前線首次告急到此刻,兩道防線已被對手強勢兵力撕開,鄧州兩個旅匆忙迎戰,至今仍然無法判斷攻擊之敵的具體番號和兵力。僅僅二十五分鐘,新野急報,遭到不低於兩個師的敵軍猛烈襲擊,敵人的炮火遠遠超出我們的預計,從暫八師急報來看,敵人至少有兩個炮團的規模,順理推斷進攻的敵軍不下於三個師兵力。目前敵第五軍團已對新野形成東、南、西三面圍攻之勢,新八師突遭猛烈炮火打擊,損失極為慘重,請求急援。」

四十五歲的參謀長欒芳明聲音微微顫抖。

龐炳勳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凌晨一點……久聞安毅所部善打夜戰,果不其然,看來此前二十天的小規模擾襲為的就是這一天了,命令:暫九師馳援新野,騎兵旅立即集結待命!」

「是!」

欒芳明立刻向身邊參謀傳達命令。

龐炳勳皺起眉頭大聲詢問:「怎麼?電話通知不就行了?」

「司令,十分鐘前,我部與前方各部的電話聯繫盡數中斷,敵軍……小股敵軍已經滲透到我腹地,南陽至新野、鄧州沿途警戒連隊連遭襲擊,敵人一擊即退,如果屬下估計不錯的話,我部所有電話線均被敵軍小股特務部隊破壞。眼下時逢深夜,我軍無法追擊也難以判斷襲擊者具體人數,兼之連日來敵軍連續施展暗殺、爆炸和破襲等卑鄙手段,各部損失慘重顧慮重重,哪兒敢追擊?目前除新野暫八師配備前進電台之外,鄧州、桑莊三個混成旅均無電台,無法聯繫。」欒芳明硬著頭皮回答。

龐炳勳倒吸一口涼氣,呆滯片刻緩緩坐下:「時不我待,必須果斷行事,命令騎兵旅人馬飽食,凌晨六時必須出發馳援鄧州!另外,立即與暫八師取得聯繫,要求他們速報戰況!」

「是!」

凌晨兩點十五分,桑莊。

一隊馬隊風馳電掣,越過沿途燃燒的民居和草木,衝破濃烈硝煙衝進桑莊,馬隊在莊北小石橋南全體減速停下,四十四師少將師長顧長風飛身下馬,來到熊熊燃燒的土地廟前,兩個旅長一陣小跑過來齊齊敬禮,一三一旅上校旅長方步青上前半步大聲報告:

「師座,第四混成旅扔下五百餘具屍體倉惶北逃,敘倫兄已率一三旅將士先行揮師西進鄧州,屬下與伯英兄留下等候師座決斷。」

顧長風望向黃埔三期步科畢業的一三二旅旅長傅冠捷:「伯英,速率本部按原定計劃經腰店趕赴臥馬嶺,記住,到達之後立即佔領沿線各高地,構築阻擊陣地,敘倫的一三旅擊潰趙莊守敵,就會全速趕赴西面的乾廟,與你部協同共守,一定要把南陽的馳援之敵給老子死死擋在鄧州以北!」

「遵命!」傅冠捷敬禮離去。

「登雲——」

顧長風望向蔣總司令硬塞給自己的一三一旅旅長方步青。

「你部沿窪嶺直插鄧州城北,協助十六師和新九師弟兄圍城,無需進攻,時刻等候命令支援我師北面兩個旅。」顧長風發佈命令。

「是……」

黃埔三期騎科畢業年已二十七歲的方步青不情願地轉身離去,他是從侍從室調到四十四師的浙江東陽籍校官,原本擔任少校侍從官,進入四十四師連升兩級變成上校旅長,雖然憋足一口勁想要做出一番成績,但是在性格上與顧長風格格不入,所部一三一旅弟兄又全都是豫陝籍新兵,不同的語言在交流上存在極大的困難,科班出生的他和顧長風從獨立師帶來的兩個團長也沒什麼交情,這次被顧長風當成後備隊使用,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是軍令如山,特別是遇到顧長風這個戰功卓著、個性鮮明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師長,方步青就算是有意見也不敢哼一聲。

顧長風目送麾下旅長離去,命令通信參謀將戰報上報軍團司令安毅,隨即在特務營五百弟兄的簇擁下翻身上馬,穿過小橋上橫七豎八的敵軍屍體,在熊熊火光照映下打馬過橋。鐵蹄敲擊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低窪處的一灘灘血水在馬蹄下四處飛濺。

凌晨三點,襄陽城前線指揮部。

作戰處長李福強少將拿著一疊電報走到地圖前:「司令,四十四師擊潰桑莊守敵,全師提前半個小時折而向西,趕赴鄧州戰場;繼南報告,擔任主攻的十六師與新九師進展順利,半小時內定會攻入鄧州,老丁的暫一師已做好肅清逃敵的準備。」

安毅點點頭,看著趙瑞將一面小藍旗插在地圖上的桑莊,微微一笑,低聲問道:「老李,你估計龐炳勳會把主力援軍調往哪個方向?」

「鄧州,相比於新野,鄧州更重要。」李福強回答。

安毅再次點點頭,轉向情報處長劉卿:「立即給第三軍團何長官致電,請求第三軍團左翼司令徐源泉將軍協同攻打新野!」

「明白!」劉卿轉身離去。

趙瑞問道:「司令,徐源泉將軍願不願意?」

「打南陽他不願意,打新野他絕對積極,半個月來他數次被龐炳勳從新野方向偷襲,損兵折將不說,還牽制了他的北進兵力,新野早就成了他的眼中釘。」安毅自信滿滿地回答。

李福強想了想說道:「我們的三個師足以拿下新野,最多打得艱苦些,不用徐源泉部協同也行的。」

「老李,蔣總司令不是反覆強調密切協同嗎?咱們把新野讓給他,同時也把壓力轉給他,集中兵力在西面的鄧州一線吃掉龐炳勳的三個旅,只要殲滅龐炳勳三個旅直逼南陽,這位老將的那點兒家底也就沒了,西北軍除了急調主力馳援別無選擇,咱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安毅說完再次轉向地圖,與趙瑞低聲商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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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〇章 要打就打疼他(七)

清晨七點二十分,鄧州城。

在刺刀押解下的四千多名西北軍官兵排著長隊,抬著受傷弟兄默默南行,一個個衣衫不整,神色萎靡,與押解他們的裝備精良信心百倍的暫一師官兵形成了鮮明對比。

僅三個半小時,豫南堅城鄧州就被安家軍十六師和新九師攻破,令守軍官兵驚恐無奈的是,進攻之敵沒有用雲梯登城,而是一面用強大的迫擊炮火轟擊城頭攻勢,一面派出敢死隊埋設巨量炸藥,把城牆炸開六個大口子,隨即蜂擁而入,從各個方向衝進城中。

安家軍攻城部隊裝備清一色的輕機槍和機關鎗,彈雨如林,手榴彈成片飛舞,將分頭抵抗的各部打得屍橫遍地,潰不成軍,轉眼間設置在縣衙的旅部被包圍,所有西北軍弟兄士氣全無,絕望地放下武器任憑對手擺佈。

尹繼南和鄧斌等將領策馬越過長長的俘虜隊伍,進入南門,在戒備森嚴的敵軍旅部門前翻身下馬,一同進入院子,很快踏上正堂。

四十六旅副旅長李志德正在指揮一群參謀收集敵軍文件地圖,看到旅長吳立恆陪同師長尹繼南、鄧斌等長官到來,連忙上前致禮匯報。

年輕老成的尹繼南問道:「聽說你們俘虜了敵十三混成旅十餘名將校?」

「全都集中在後院關押,可惜讓十七混成旅旅長潘嘉陽逃了,這孫子在數百侍衛的拚死掩護下,躍馬渡河逃向西北方向,暫一師弟兄猛烈阻擊也沒能留下他,最後還是讓他帶著十幾個殘兵成功渡河逃遁。」李志德滿臉的遺憾。

尹繼南點點頭:「志德,城裡留下一個團就行,率領你部將士趕赴城北,協助新九師弟兄挖掘那條九公里長的壕溝,各團工兵連弟兄要擔負起指導和示範任務,太陽落山前我親自前往檢查。」

「是……師座,咱們不是要打南陽了嗎?還挖那條五米寬、兩米深的大壕溝幹什麼?」李志德不解地問道。

「少廢話!快去!」剛晉陞少將副師長兼參謀長的謝馳大聲呵斥。、

「是!」

李志德帶著副官飛快離去。

謝馳微微一笑:「這個李志德,打仗不錯就是不願動腦子,這傢伙是師座的同期師兄弟吧?」

尹繼南笑著點了點頭:「李師兄是黃埔四期政治科的,與安司令交情不錯,也是最早加入咱們獨立團的那一批黃埔同袍,在南昌休整期間你還給他們上過步炮協同的課呢,你忘了?」

「沒忘,就是弄不清他是黃埔幾期的,哈哈!走吧,去見見十三混成旅張彌清旅長,看看如何處理為好。虎頭在北邊和敵人援兵打起來了,我師兩個機炮營估計已經增援到位,見完敵軍將領給司令發報,有時間咱們去看看。」謝馳笑道。

城北五公里的臥馬嶺,槍聲大作,炮火轟鳴,敵軍騎兵旅在兩個團步兵的協助下,三次衝鋒,都無法通過東西兩側強大火力形成的阻擊線,四十四師師長顧長風親自登上硝煙瀰漫的山崗觀察敵情,對所部各旅的表現暗自稱讚。

這五個月來,兢兢業業的顧長風將一個幾乎全都由新兵組成的新編師帶到如今的水平,他心裡深感滿意非常自豪,從凌晨的桑莊突襲到此刻的臥馬嶺、乾廟阻擊,連續十二個小時的激戰和疾行,四十四師弟兄仍然擁有這樣的鬥志和戰術組織水平,他這個師長怎麼能不感到欣慰驕傲?匆匆而來的敵軍沒有攜帶重武器,難以通過兩個旅八千將士組成的強大火力網,敵人兩個步兵團可憐的十幾門迫擊炮尚未擺放穩定,就被自己兩個機炮營二十四門迫擊炮精準命中,數千敵軍步騎無論如何悍勇,也只能端著步槍、挺著血肉之軀衝鋒了。

顧長風放下望遠鏡,退到山坡後方十餘米的凹地,摘下鋼盔,轉頭詢問:「敵人騎兵果真和戰前咱們預料的一樣向西北移動,看來他們真要越過西面的緩坡,想仗著馬快順勢而下衝破我阻擊線,只可惜他們至今仍不知道咱們已經拿下了鄧州,還想過去送命,估計他們身後還有一個旅甚至一個師的援兵開來,否則他們不會這麼急、這麼不計後果……老顏,一三一旅那邊幹得怎麼樣?」

「登雲(方步青字)接到你的命令高興壞了,正率領師屬工兵營和他的四千餘弟兄挖陷馬坑,登雲命令五千弟兄在百米寬的緩坡下拉開兩米距離,命令每人要在自己的前後左右挖上五個小坑,密密麻麻一大批,估計這個時候差不多了。」

副師長顏耀寰少將蓄著一部濃密的大鬍子,今年二十七歲,浙江寧海人,黃埔二期步科畢業,東征陳炯明負傷修養大半年,傷癒進入總司令部擔任上尉參謀參加北伐,北伐結束晉陞軍政部上校參謀,與顧長風同是黃埔將官班同學,此次四十四師組建被蔣介石調來擔任少將副師長,與顧長風合作非常愉快。

顧長風哈哈一笑:「方登雲不是總抱怨不受重用嗎?這次就讓他一三一旅阻擊五千騎兵,看他打得怎麼樣。命令一三旅快速增援一三一旅,以最強大的火力配合阻擊!走吧,老顏,咱們過去看看。」

乾廟西側,龐炳勳麾下精銳騎兵旅集結完畢,高崗上的少將旅長霍建勳拉緊韁繩,拔出馬刀,圓睜虎目大聲吶喊:

「弟兄們,我旅被敵人阻隔在此已有兩個半小時之久,眼看鄧州城硝煙沖天遙遙在望,守城弟兄危在旦夕,再不衝破敵軍阻擊線馳援鄧州,咱們還有什麼臉面對司令和堅守鄧州城的上萬弟兄?

司令親率的主力部隊已達到咱們身後,只要咱們一鼓作氣戮力向前,定能轉危為安建功立業!聽我命令,全體向南,殺啊——」

「殺——」

馬蹄聲如雷鳴般震天響起,憤怒的喊殺聲震蕩曠野,直衝雲霄,五千騎兵如決堤的洪水滾滾向南衝上緩坡,如水銀瀉地一般順著平坦的緩坡急衝直下,雪亮馬刀在陽光的照耀下透過濃重塵煙,耀眼的片片刀光刺痛前方阻擊陣地上的官兵眼睛。

大地顫抖,聲震如雷,旅長方步青看到洶湧而來的敵軍騎兵浩浩蕩蕩一往無前之勢,心中駭然,大聲呼喊全體射擊,無奈掩體後的官兵早已被敵軍騎兵飛馳而來的龐大氣勢震撼得心驚膽顫,意識搖動,轟隆隆的馬蹄聲掩蓋了方步青的喊聲,竟然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扣動扳機。

「我操你老母——」

急得滿臉通紅的方步青衝到重機槍手位置,一腳踢飛傻乎乎張著嘴凝視前方的機槍手,飛速蹲下打響了第一槍,突然響起的槍聲終於把陣地上的五千弟兄喚醒,頓時槍聲大作,煙霧繚繞,陣地後方的迫擊炮陣地隨即開火,馳援而來的一三旅弟兄奮力衝上東側高地,密集的彈雨向黑壓壓疾馳而來的奔騰戰馬傾洩。

成百上千的戰馬衝下緩坡正要加速,一隻隻馬蹄突然踏空,陷落在一個個三十多公分深的小坑裡,傾覆的戰馬劇烈相撞,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馬上騎兵一個個被拋到半空,後方潮水般奔來的戰馬無法止步,劇烈地撞在一起,馬蹄折斷聲、撞擊聲、馬嘶聲、哀號聲、炮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呼嘯的子彈暴雨般襲來,騰起股股血霧,三百餘米寬的緩坡下一片淒慘,猶如人間地獄,近千匹倒下的戰馬和騎兵屍體轉眼間堆成一道蜿蜒的矮牆,坡上的數千戰馬仍在無法控制地狂奔而下,在密集的子彈和迫擊炮彈的打擊中,成片肢體橫飛,慘叫聲不絕於耳,滾滾的硝煙、激射的爆炸光亮,將整片區域映照成一片紫紅,看得東南方向山包上的顧長風和顏耀寰一干將校目瞪口呆,心神劇震。

槍聲逐漸變稀,濃煙與塵土仍在坡上坡下的上空翻捲繚繞,滿眼均是奄奄一息的哀鳴戰馬和臨死前的哀嚎,人馬的血液染紅乾涸的大地,一道道血水順著小溝無序地流淌,方圓兩里之內血腥陣陣,令人作嘔,陣地後的四十四師近萬官兵呆呆趴在掩體和高地上,悲切而又驚恐地遙望前方。

一聲駿馬的嘶叫驟然響起,四匹戰馬從西北面衝向坡頂,站立不動,馬上的騎兵旅長霍建勳俯瞰地獄般的緩坡下方,突然摘去帽子,仰天長嘯,拔出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決絕扣響,「啪」的槍聲響起,他雄健的身軀跌落馬下,身邊三人飛身下馬,扶起霍建勳的屍體竭斯底裡呼喊,緊接著全都拔出佩槍自裁於霍建勳身邊,其中一個身影跪在坡頂,遙望北方久久不倒。

天地間萬籟俱寂,艷陽照在四十四師官兵傷感的臉上,顧長風如標槍般佇立在山包上凝望坡頂,緩緩摘下軍帽,用盡所有力氣大吼起來:

「全體都有——敬禮——」

正北八公里的夏集,百餘疲憊不堪的騎兵越過快速南下的增援主力,衝到鎮南,馬上的參謀長很快被領到司令龐炳勳面前。

龐炳勳看到騎兵旅參謀長滿臉是淚搖搖欲墜的模樣,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攙扶。

渾身骯髒的參謀長「咚」的一聲跪下,以頭觸地,悲聲哭訴:「大哥,小弟對不起你啊,大哥!騎兵旅全軍覆沒,四哥悲憤自裁,給五千弟兄殉葬了……大哥……小弟無能,就是在九泉之下,也無顏面對五千弟兄啊……」

「老五住手——」

「呯——」

參謀長的身體猛然後仰,冒煙的槍口滑出他張開的口中,後腦濺出的血水、腦漿激射五步。

龐炳勳全身顫抖,久久站立,全場鴉雀無聲,無比震驚。

龐炳勳嘴巴蠕動幾下,「哇」的一聲噴出一股血箭,硬朗的身軀向後一仰,直挺挺倒下,滿堂將校齊聲驚呼撲上去攙扶。

老參謀長看到龐炳勳雙目緊閉,氣若游絲,大驚之下急忙下令:「命令我師停止前進,後隊變前隊,立刻撤回南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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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一章 榮譽的背後

五月二十五日正午,襄陽,第五軍團前線指揮部。

「報告司令:張存壯將軍來電,徐源泉將軍部獨三旅進駐新野接防,徐源泉將軍親率本部主力師與來援之敵暫九師激戰於新野溧河南北,新十師已奉令脫離戰場,繞道桑莊徐徐北上,十七師與教導一師追上暫八師殘部,即將展開最後攻擊!」通信參謀急報。

安毅放下手中的紅藍鉛筆站起來:「進展尚算順利,命令,解決殘敵之後,教導一師後撤李家崗陣地休整,十七師隨即北上向新十師靠攏,齊頭並進,逼迫南陽。」

「是!」

「報告司令:尹繼南將軍來電,左路軍佔領鄧州並搶修城北防禦工事,全殲敵軍十三混成旅、龐炳勳第二路軍獨立騎兵旅、以及十七混成旅大部,殲敵八千七百餘名,俘敵五千六百餘名,繳獲物資清點完畢隨即上報。」李福強滿面春風地來到安毅身邊報告。

趙瑞非常高興:「看來虎頭的四十四師終於成軍了!全殲桑莊一個團守敵之後,又馬不停蹄疾馳鄧州,接著全殲敵獨立騎兵旅,這份戰績可是此戰的重中之重啊!」

安毅咧嘴一笑:「這傢伙絕不會令人失望,他的副師長顏耀寰師兄也是個大局觀非好的知兵將領,兩人配合默契,相互彌補,從此以後,四十四師將會迅速成長,這回恐怕繼南的十六師弟兄有緊迫感了,哈哈……劉卿處長!」

「到!」劉卿上前兩步。

「電呈徐州行營蔣總司令:第五軍團於本日午時完全佔領鄧州並固守之,尹繼南將軍率十六師、四十四軍新九師、軍團暫一師同心協力,消滅守軍十三、十七混成旅,俘虜敵十三混成旅少將旅長張彌清及兩旅六千餘人;顧長風四十四師攜殲滅桑莊一千二百守敵之勇,連續奔襲馳援鄧州戰場,奮勇殲滅龐炳勳第二路軍獨立騎兵旅五千餘官兵,敵旅長霍建勳兵敗自裁,全旅僅剩百餘騎逃遁!我右路軍團朱世貴十七師、張存壯將軍之新十師、教導一師攻破新野,擊潰守敵暫八師,並乘勝追擊,將殘敵合圍於城西白河東岸,我右路軍已將新野防務移交徐源泉將軍部,新十師脫離戰場,繞道桑莊北上,按原定計劃緩緩向北進逼南陽,具體戰績隨後上報。」安毅清晰地口述電文。

劉卿記錄完畢交給安毅,安毅簽完字轉向沙盤,趙瑞指著新野,低聲問道:「十七師結束戰鬥繼續北上,敵援軍暫九師深恐後路被斷,定會撤離溧河北岸戰場急退南陽,不知徐源泉將軍是否揮師北上乘勝追擊?」

「他不會,他的戰線右翼楊虎城將軍部打得很辛苦,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冒險北上,估計留下一個旅駐守新野,其他主力再次返回唐河一線繼續攻堅,這一個師主力不回去,他手裡就沒預備隊可用了。」安毅回答。

「要是校長高興之下,把佯攻南陽改為強攻南陽,咱們怎麼辦?」趙瑞擔憂地問。

安毅沉思片刻果斷決定:「如果那樣,就請校長寬恕安毅有令不尊了!這個時候若是我第五軍團攻打南陽,哪怕成功拿下也會成為西北軍重點打擊之對象,在第三軍團沒有攻下許昌、葉縣之前,我部要是不計後果強行拿下南陽,就會成為西北軍各部的眾矢之的,得不償失啊!

讓我安毅用數萬將士的生命去冒險,這個榮譽不要也罷!更何況,豫西一線之敵馬上就要南下,而我們的最終目的並非南陽、洛陽,沒必要為了區區虛名而拼掉老本。

此戰已殺戮過萬,小弟心裡沒有一絲榮幸,反而全是同室操戈的隱痛,下去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將是我部最求的最大目標,請師兄諒解!」

趙瑞重重點頭:「明白了,愚兄也是一樣的想法……」

徐州彭城大營,第二軍團司令部。

正在與眾將苦思對策的蔣介石接到安毅的捷報,欣喜萬分,站起來急行幾步,再次返回,神采飛揚地大聲宣佈:

「安毅的第五軍團左路軍已經佔領鄧州,殲敵三個旅,右路軍攻克新野,與徐源泉部並肩作戰殲敵數千,三個主力師即將乘勝北上,威逼南陽,西北軍的豫西腹地已經暴露在第五軍團的兵鋒之下,可喜可賀!

我宣佈,通電全國軍民傳遞捷報,我第五軍團一日之內殲敵三個師;通電全軍,嘉勉第五軍團各部以資鼓勵,重獎第五軍團五十萬元,並報請軍委對其各部進行戰功核實、迅速表彰!」

「恭喜校長!鄧州一下,西北軍必然全軍震動,雙方膠著之戰局隨之改觀,西北軍不得不抽出兵力馳援南陽,我部壓力頓減,接下去就好打多了!」劉峙高興得直搓手。

何應欽適時建議:「校長,屬下建議,立即責成第三軍團徐源泉部剋日拿下唐河,隨即調軍北進直撲南陽,同時,責令第五軍團傾盡全力揮師北上,兩軍協同拿下南陽,整個戰局之主動權必將自此盡入我手!」

蔣介石大步走到地圖前,考慮片刻,欣然同意:「可行!立即給安毅致電,命其率第五軍團五個師全速北上!」

「是!」

參謀處長葛敬恩低聲答應。

蔣鼎文用眼神示意葛敬恩稍等,上前兩步,來到蔣介石側後:「校長,要是徐源泉將軍拿不下唐河一線,安毅五個師就失卻策應,龐炳勳部雖損失慘重,但仍有三萬餘眾,想必此時西北軍也已調出援軍馳援南陽,第五軍團再次長途奔襲,恐怕力有不逮,難以如願。」

剛送三個師新兵到達徐州的訓練總監賀耀祖同意蔣鼎文的意見,代理軍政部長陳儀也隨聲附和:

「銘三此言有理,總司令,安毅將軍麾下各師方經大戰,補給和善後均需時間,有兩個師北上做出全力攻打南陽之態勢,牽制分散西北軍之目的也已達到,如有可能,屬下建議稍一接觸即可步步回撤至鄧州、新野一線,待第三軍團取得進展,再齊頭並進發起全面強攻更為穩妥。」

蔣介石默不做聲,緊盯地圖,沉思良久轉向劉峙:「能否在左翼界首一線打破僵局?」

「界首一線為西北軍第一路軍兩個主力師把守,王均第三軍連月苦戰,寸步難行,若無強力增援恐怕難以撼動。」劉峙為難地回答。

蔣介石問道:「胡家林獨立師現在何處?」

劉峙一愣:「十日前獨立師與張弘欒將軍騎一師聯合作戰,攻克鹿邑,換防後退至毫州休整,前日剛從南昌調來兩團新兵補充,屬下擬將其作為中路預備隊使用。」

蔣介石大手一揮:「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界首非有獨立師這樣的鐵血雄師難以打破僵局。大戰以來,獨立師戰無不勝攻無不取就是證明,他們不像其他各師那樣嬌弱!

傳我命令,立即將獨立師與騎一師調配左翼戰場,限五日之內攻破界首,直插商水,同時責成第三軍團全力以赴重新佔領漯河!只要衝破這道口子,豫皖一線全盤皆活,安毅的第五軍團就能發揮更大的作用!敬之……」

「屬下在!」何應欽上前一步。

「你立刻趕赴信陽第三軍團督戰,需在五日之內重新佔領漯河!」蔣介石命令。

何應欽雙腿併攏:「遵命!屬下這就啟程。」

蔣介石鬆了口氣,招呼大家回到位置坐下,喝下杯水示意葛敬恩靠近:「堪侯,你認為第五軍團是否有變更作戰計劃之必要?」

葛敬恩遲疑片刻,如實回答:「總司令,以安將軍之能力和眼光,定然有了通盤的考慮,如果此時我們令其修改計劃,恐怕會影響到第五軍團下一步的絕密行動。

此時西北軍之反應尚未明瞭,安將軍推測的豫西敵軍是否已經馳援南陽,眼下均無消息,屬下以為,安將軍攻下鄧州再佯攻南陽,目的已經達到,至少能極大打擊敵軍士氣、振我軍心軍威,西北軍肯定不敢坐視不管,再加上總司令已下定決心拿下界首,西北軍即便不將鄭州一線生力軍調往南陽,也會從別的地方抽師馳援。

以目前西北軍兵力推斷,除了鄂西及潼關之守軍外,再也抽不出一兵一卒,安將軍的深層目的恐怕就會達到了。」

蔣介石頻頻點頭:「看來只能如此了。」

葛敬恩再次進言:「司令,獨立師連續作戰較為疲憊,騎一師馬匹折損嚴重,戰力不復七成,此次界首攻堅,當予以重獎激勵士氣,獨立師眾將士重榮譽如同生命,司令可適當予以各級官兵晉銜獎勵並頒發獎旗,對騎一師現金重獎,隨後,將獨立師騎兵團暫時撥給騎一師指揮,反正獨立師騎兵團兩名主官均出自騎一師張承柱將軍麾下,指揮起來如臂使指,兩師形同兄弟不會有何意見,如此一來,既能迅速補充騎一師戰力,又能使獨立師專注於攻堅,對即將進行的戰事或多助益。」

「有道理!就讓軍政部做出命令,實授獨立師師長胡家林中將軍銜,各旅正副主官未及將官者一律晉陞少將,頒發飛虎旗以資鼓勵!獎勵作戰有功之騎一師二十萬元,以軍委及總司令部雙重名義再次通報嘉獎一次!」

非常時刻,蔣介石決不吝嗇榮譽和金錢。

葛敬恩低聲致謝,起身告辭前去尋找陳儀,轉過身去時心中歉意浮上臉龐,他不知道要是安毅得知如此使用他的獨立師,會不會從此對自己生出怨氣來,要是就此被安毅惦記上了,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可是戰局毫無進展,整條戰線得得失失來回拉鋸了好幾回,他這個參謀次長再不拿出點成績來,恐怕也臉上無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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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5 0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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