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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iayue3e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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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白髮皇妃 作者:莫言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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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6 00:10:35 |只看該作者
紅顏白發痛千般 第七十一章


傅籌巳時醒來,頭沉得要命,像是被人從後腦敲了一棍子。他半撐起身子,才睜開眼睛,手觸碰到一塊滑軟得如上好絲綢般的肌膚,他微微一愣,昨夜的一切如閃電般的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像是做夢一樣,但也足以令他的頭腦瞬時變得清明無比。即使是一個夢,那也是一個美好得讓人不忍觸碰的夢。

    他緩緩、緩緩地轉過頭去,視線逐漸地轉移,當目光觸及那張清麗脫俗的臉龐,他的呼吸幾乎都要停止了。一股狂喜的情緒占據著他的心,繼而冷靜下來,心中便有些惶然無獵。酒後亂性,竟然是真的,

    一會兒她醒來,他該如何面對她?跟她說對不起嗎”他似乎一直在失信於她!

    秋日的陽光透過蒼青色的床幔,照在寬敞的大床上,淺淺的明青色光暈流轉。他扭過身子,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描繪著她的五官輪廓,幾日不見,他想念她明澈的眸子隱藏下的通透哀傷的表情,讓人打心底裡疼出來的感覺。

    女子似乎感受到他的觸碰,黛眉一蹙,雙眼立刻睜開,竟帶著凌厲的警戒,那是長期生活在警備狀態下的人在一覺醒來之後才會有的表情。

    傅籌一怔,手便僵住,他直覺得有什麼不對,容樂一般醒來時的眼神惺忪,毫無防備,怎會是這樣的警惕和凌厲?他溫雅的眉頭緩緩皺起,身邊的女子睜眼後見是他,連忙收斂了眼中的鋒利,笑得溫柔而深情,叫了聲:”阿籌。

    同樣是如天籟般好聽的聲音,幾乎沒有分別,但他卻分明聽出了不同,一個是略微低沉的清冷,一個是帶著愛欲的纏綿,眼前女子有著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孔,獨缺了那琉璃般明澈清透的眼神。傅籌瞳孔一縮,腦中轟然一聲,他看著女子的眼睛,很快便明白了一個他絕對不願相信的事實:這個女人,不是她!

    一股沖天的怒火迅速從他心裡燃燒起來,直沖腦門,生生將他溫和的眼變得有幾分猙獰。他一手陡然捏緊女子纖細的脖子,手爆青筋,雙眼一睜,就將那女人毫不客氣地扔下了他的床。

    你的膽子,可真是越發的大了!大到可以欺主!”

    砰!”女子重重地揮在地上,頭撞上窗邊的桌角,腦部頓時鮮血直流,順著烏黑的發絲滴落下來。她驚痛之下,慘叫了一聲,心痛難當。這樣快就被認出來了,與昨夜的溫柔纏綿相比,真是天差地別的對待。地上赤著身子的女子抬手摸上自己的臉,他是怎麼認出來的?這張人皮面具是用活人身上扒下來的最光滑柔軟的一塊肌膚精制而成,既輕且薄,應該看不出破綻才是

    少主,我,“易了容的痕香正想說點什麼,卻見博籌望她的眼神那般鄙夷而驚怒,她忽然就住了……她知道,她冒犯了他心底專屬於清謐園裡那個女子最神聖的那塊領地。

    博籌此刻心裡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感覺,他以為他得到了心愛的女子,卻原來與他一夜纏綿的女人不是她!而他昨夜那樣艱難的下決心時所做的掙扎,與她纏綿時的幸福和甜蜜,以及今日醒來後的喜悅和彷徨,這樣多的情緒,在這一殘酷而可笑的事實面前顯得那般的滑稽!他不貪戀女色,但以前也不是沒碰過女人,只是這樣的方式,不能為他所接受。

    外面天氣和暖,陽光燦然而盛大的鋪開,籠罩在整個天地之間,而這寬敞的寢閣裡卻是寒氣逼人,那絲絲縷縷的光線半點也照不進男人的心底。

    傅籌異常冷靜,冷靜得讓人害怕,他望著地上女子完美到無懈可擊的易容術,心念一轉,忽然生出一種想法。

    他掀開被子,從容不迫地披了件衣裳下床,來到痕香的面前蹲下,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笑意明明是溫和的卻讓人無端的感覺毛骨悚然,他說:既然你這麼喜歡冒充她,那索性”,本將就成全了你。那個計劃,由你來執行,如何?連本將都能被你騙過去,只要他看不見你的眼睛,聽不見你說話,那他一定不會知道,你不是她。正好,你也可以嘗嘗,你們奏家自制的銷魂散,我再順便”給你加點料。”

    痕香嬌軀一抖,似是不能相信般地瞪著他,雙眼就浮了淚,慘然笑道少主,當真是心狠!”

    博籌依舊溫雅的笑著,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輕淺的腳步聲,他皺眉,記得昨晚飲酒前吩咐過,沒他的允許,誰都不准進這個園子。他沒有立刻站起身,只凝著門口,看什麼人這麼大膽,敢違背他的命令。如果那時候,他料到進來的人是誰,他一定不會這麼鎮定。

    秋風微涼,刮過落葉紛紛而落。漫夭今日的腳步有些微浮躁,她走在清和園裡,感覺周圍寂靜的有些不正常。傅籌叫人看守清謐園,不准裡面的人隨意出入,但卻有吩咐,她哪裡都不能去,卻惟獨可以來清和園。

    漫夭低著頭,徑直走向他歇息的寢閣。寢閣的門半敞開著,她以為他起了床,沒打招呼就直接走了進來!大概是這幾個月都住在一起,已經習慣了隨意。然而,一進屋,她剛叫了聲將軍,便愣在了當場。

    淺灰色地磚上,一個女子赤著身子,頭朝著門口半躺半坐,她看不見女子的面容。傅籌蹲在女子的身旁,一只手托著女子的下巴,他發絲散亂,衣衫不整,袒露著胸膛,看上去竟有幾分孟浪。讓人一看便知發生了何事。

    傅籌身軀一震,眼中頓時閃現一絲慌亂,他這才想起,這個園子也只有她進來才不需要稟報。他連忙放開痕香,站起身發現自已此刮的儀容是何等的不堪,心中懼惱非常,抓了一旁的腰帶匆匆系上。

    漫夭幾時見過從容鎮定的博籌有過這般慌亂失獵的表情,她回過神來!淡淡說了一句抱歉,打擾了。”碰上這樣的尷尬,實在是很無奈。

    傅籌見她轉身走了,也顧不上整理其它,就追了出去,在院中的梧桐村下拉住她的手,很想解釋,卻無從開口。容樂,我……”

    漫夭頓住腳步,回頭淡笑道

    將軍無需解釋什麼,這是你的權利。”

    說不在意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畢竟他目前還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她為著自己是他妻子的身份努力抑制自己內心的感情,希望自己能做到對婚姻的忠誠。盡管與宗政無憂將話都說清楚了,但也不否認,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對傅籌也不是全無感情,至少她為他的愛而感動過,甚至是心動過,她還決定如果他輸了,她願與他同生共死,不負他傾心的愛意。可是,今日的一幕,讓她親眼見到,總難免會感到難堪,她不會責怪他也沒有權利責怪,畢竟她沒有盡到一個做妻手的責任,她也就沒有權利阻止他去別人那裡尋找安慰。倘若他能尋到另一個真心愛的人,對他們來說,都將是一件聿事。

    望著她眉眼間淡漠的表情,博籌忽然覺得很好笑,他也確實是笑出了聲,笑得淒涼無比,仿佛是喃喃自語:“我怎麼忘了,你根本不會在意這些。我又不是你心裡的那個人,我做什麼,你都不會關心,就算我每日招青樓妓女進府,恐怕你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甚至還會高興,那樣我就不會去纏著你,你也無須費心應付於我,不必擔心哪一天我會不會忍不住要了你,是不是?”

    他身上散發的一股酒氣與歡欲未褳的淫靡氣息充斥著她的鼻間,漫夭直覺的想推開他,卻又忍住,見他兩眼渾濁不清,臉色也不大好,便皺眉道將軍,你飲酒了?來人,去煮碗醒酒湯來,國外的下人遠遠地應了聲,就匆匆而去。

    傅籌似是酒還未醒,拉著她執著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漫夭歎口氣,道:你想得太多了。這個世界,男人三妻四妾本是稀松平常,”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傅籌打斷她的話,雙目含痛,語聲已沉,道“當日,宗政無憂選妃,你的心裡可不是這麼想的!”

    漫夭眉頭皺得愈發的緊了,博籌今日走怎麼回事?明明是她發現他與別的女人在一起,怎麼反例成他質問起她了?不想跟他糾結這些,她深吸一口氣,微微側頭,想躲開他身上那令人感到不適的氣息,直接說明今日來此的目的。

    將軍,我想出府一趟。今日是茶園半年一度的總結會,各個茶園的管事都會聚集在攏月別院,她應該參加。

    不行。”傅籌見一提到宗政無憂,她便避而不言轉移話題,心中更是難受。隨想也不想,很干脆的拒絕。

    漫夭見他連個原因都不說,心裡有些郁悶,“為什麼?你是擔心我會給他通風報信?這點將軍大可放心,首先我對將軍的軍事機密一無所知,其次,我連他人在哪裡都不知道。”

    伴籌苦澀一笑,微微嘲弄道你側是直接就想到了他的原因。不行就是不行。隨你怎麼想。”他神色堅定,語氣少有的強硬。

    這一日,兩人不歡而散。博籌回頭望見痕香已經穿好衣服站在門口,目光恨恨盯住剛剛離開的女子的背影。

    他眉頭一皺,朝痕香走過去,一把抬起她的手,在痕香還未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的時候,他已經二指並用,在她經脈處聚猛力一推,再迅速點上她兩處穴道,衷香雙眼遽睜,面色頓時慘白,張。還未叫出一聲,便癱軟在地,昏了過去。

    傅籌看也不看她一眼,時外叫道“常堅,帶這個女人去密室,給我看好了,倘若有何差錯,唯你是問

    常堅眼光一閃,連忙恭敬應下。

    三日後,朝局發生變化,太子找不到玉璽,著急了,暗中拜訪啟雲帝,召見大臣們,命御醫曾布臨天皇只能以藥養身,康復無望。太子急召群臣上殿商計,余大人上奏,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太子早日登基。部分朝臣附言。

    太子當機立斷,擇五日後行登基大典。楊大人上奏,時間太過倉促,來不及准備。太子稱:非常時期,為節省國家開支,儀式從簡。並在當日,城外傳來消息:“江南反賊,軍中驚現離王蹤影,離王下令,七萬大軍對敵十八萬兵力,無異以卵擊石,不如先撤回江南擴充兵力,以便來日再大舉反攻,取太子項上人頭。太子一聽便坐不住了,有朝臣提議如今形勢夫好,有必勝的把握,應該速速將“江南反賊,滅掉,以除後患。太子為了張顯他即將為帝的威儀,不理會他人反時,強行下令,命五萬禁衛軍出城攔截,三萬鐵甲軍隨後,兩面夾擊,將其一舉擊滅。

    太子好大喜功,部分剛直之臣無不搖頭歎息,離王善謀略,豈是這般容易對付的。傅籌但笑不語,既不反對也不贊成。

    五萬禁衛軍驅散擁堵在城內城外的難民,很順利的出了城,不到半個時辰,天牢裡的前禁衛軍向統領失蹤,次日,傳來禁衛軍歸降於“江南反賊,,三萬鐵甲軍無一回還。

    太子後悔不迭,一怒之下,將先前提議出城攔截離王的幾位大臣判了處斬。群臣立感太子暴戾,難為明君,不禁為國家的未來擔憂不已。

    京城,因為這一變故,國家動蕩,百姓惶恐不安,唯有衛國大將軍,雖被迫折損了三萬軍士,卻依舊神色從容鎮定,仿佛勝利早已在握。

    這是萬和大陸蒼顯一七五年,十月十五日。

    太子宗政筱仁即位,文武百官天不亮便聚集於皇宮大殿。啟雲帝稱身體不適,未能前往觀禮。

    衛國將軍府。

    漫夭一整日心神不寧,坐立難安,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蕭煞見她心情不好,怕蕭可吵著她,便拉了蕭可下去,只余下泠兒守在一旁。似乎是從啟雲帝來了之後,泠兒開始變得沉默,心事重重。

    午時,陽光正濃,清謐園門口,常堅對門口侍衛道啟雲帝龍體違和,將軍命我送夫人前去探望。

    侍衛見是將軍身邊的親信,忙退步讓道。

    常堅進園行禮道:夫人,馬車已備好,請。”

    漫夭並未立刻動身,只蹙眉,問道:皇兄身體不適嗎?可請了御醫看診?”啟雲帝身體不大好,但一般人並不知道。在外人面前,他看起來總是儒雅健朗的模樣。偶爾發病,不定期。這幾次見面,她看他的氣色一直都很好,還以為這一年他的身子有了此好轉。

    常堅回道啟雲帝說是尋常的小病,沒大礙,就是想念夫人了。

    漫夭沉吟,此事例是蹊蹺,博籌讓這麼多的侍衛將園子守得這麼嚴實,她親自去找他說要出門,他連原因都不問就堅決不肯,怎麼今日反刮主動送她去見皇兄?“常堅,將軍”可還有別的話?

    常堅眼光閃了閃,低頭應道將軍只讓屬下來接夫人,並未說其它的話。”

    漫夭凝目盯著他垂下的頭,目光犀利,想了想,才道:‘恩,我知道了。你去回復將軍,就說我今日頭有些昏沉,想在府中休息,待晚些時候再過去探望皇兄。”

    常堅微微一愣,似是沒料到她會拒絕,猶豫道:夫人,這……”

    漫夭淡淡道:‘你去罷。就照原話回復,將軍定不會責怪於你。”

    常堅還在猶豫,似是極為難的模樣,泠兒柳眉皺著,有氣道:“你這人怎麼回事,主子說了頭疼,回頭再去,你只管聽命就是,在這裡猶猶豫豫的做什麼?難道,你還想強帶主子去不成?

    常堅一怔,忙道:屬下不敢,屬下這就去回話。”

    這時,門口傳來侍衛的低喝聲:“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啟雲帝派來迎接公主的,不知公主可准備妥當了?”

    漫夭還沒看就聽出是小旬子的聲音,知道今日是不得不去了,至少證明一點,確實是皇兄要見她。皇兄這個時候見她做什麼”

    主子,我陪您一起去。泠兒拉著她,幾乎是乞求的語氣。

    漫夭點了點頭,項影也要跟著,小旬子說,有常侍衛保護就行了,別去那麼多人,太惹眼了。

    東城,天宇行宮。啟雲帝穿戴整齊,坐在床上,目光有些晦暗。他緊緊盯住窗外的某一處,眼睛一眨不眨,似是等待著什麼。清雋的面容儒雅中帶著一絲陰郁,眉心微皺,時不時掩嘴輕咳幾聲。

    漫夭隨小旬子進屋,正待行禮,就見啟雲帝向她招手,道皇妹,過來……漫夭走到床邊三步遠的距離停住,小旬子連忙去椎椅子。啟雲帝撂手道:“不必了,你們都出去。皇妹,你就坐朕身邊。”說著就朝她紳出手,啟雲審的手,手指修長,骨節較細,比女子的手還好看。他的皮膚蒼白,幾近病色的蒼白,多半時候掩在袖袍之中。他目光始終落在漫夭身上,對周圍的人仿佛看不見一般。

    泠兒被小旬子扯走,漫夭在床邊坐下,問道:“皇兄身子還沒好此嗎?啟雲帝輕輕一笑,道我這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病,就這樣了。當年‘雪孤聖女,給瞧了都沒辦法,還能怎樣呢?”

    漫夭微微低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皇妹是在擔心朕嗎?”啟雲帝笑著去拉她的手,漫夭一愣,連忙將手收了回去,每一次單獨面對他,她總是有些害怕看他的眼睛,明明是溫和儒雅的眼神,她卻總覺自己被他一眼看透,渾身不自在。她慌忙站起身,施了一禮,“皇兄身子不適,應當好生歇息,臣妹先告退了。”

    這就要走嗎?你才剛來”啟雲帝看著她的眼睛,有一殍埋怨,道朕過幾日就要回國,你就不能抽空多陪朕一會兒”下一次見面,也不知是什麼時候?”

    漫夭蹙眉,經他這一說,她留也不是,走也不能。只能就這麼陪著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到半下午時,她忽覺一陣熟悉的頭暈感傳來,立劌想起今日是十五,她用藥的目子。可是還沒到晚上呢,怎麼就提前了?啟雲帝似是看出她的不適,便關懷道:“怎麼了?皇妹頭疼了嗎?今日月圓之夜,朕這就讓他們給你煎藥。”

    漫夭道:“皇兄不必麻煩了,我回將軍府再服藥就好。她就是想借著這機會趕緊離開,在這裡待著,心裡更不踏實。啟雲帝哪裡會答應,不顧她阻止,徑直叫來了小旬子去吩咐人煎藥。泠兒進來行禮,道:“皇上,主子平常的藥都是奴婢負責,就讓奴稗去辦吧。啟雲帝目光微轉,看了看她,才點頭道好吧,小旬子,你去幫忙。

    兩人退下,半個時辰後,端來一碗褐色的藥汁。

    濃濃的苦澀藥味瞬間充斥了整間屋子,是每月服用的熟悉味道,只是中間像是夾雜著一股陌生的香氣,異常淺淡,幾乎聞不出來。

    泠兒走到她面前跟她挨得很緊,把藥遞給她之後,她正欲飲下,卻被泠兒狀似不小心帶動了一下她的衣柚,她手一歪,手中的藥碗便傾倒下去。說是遲那時快,小旬子似是早有預料般,閃身過來扶住那個藥碗,動作十分之迅速。漫夭心中一驚,端住藥碗,小旬子提著嗓子,開口對泠兒斥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吶?打碎了一碗藥不要緊,耽誤了公主服藥,令公主頭痛症發作受苦,你就是大罪過了,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漫夭眼光一凝,還沒說話,啟雲帝已溫和笑道:好了,小旬子,你跟泠兒出去吧。”

    遵旨!”小旬子拉泠兒,泠兒到了門口扶著門,不肯走,一個勁兒的對著漫夭使眼色,竟是焦急非常。啟雲帝意味不明地笑道:“怎麼了這是?泠兒如今到了臨天國,倒是不將朕放在眼裡了!

    泠兒微微一震,咬著唇,漫夭回她一個明白的眼神,泠兒,你出去罷。”泠兒這才十分不放心的走了。啟雲帝笑道:“皇妹說的話比朕說得都管用。”那口氣和笑容,耐人尋味。

    漫夭故作不懂,手中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心中卻是涼透了。她記得前些天,他還跟她說,他不會害她。

    看著啟雲帝依然儒雅淡笑的面龐,她又望了眼碗中的湯藥,笑意微涼。

    啟雲帝見她愣著不動,便問道:“怎麼不喝藥。”

    漫夭淡淡道:“太燙了,涼一點再喝。”她知道這碗藥有古怪,他也知道她知道這事,但誰都不挑明。那是一個帝王,一個看似溫和儒雅,其實深沉莫測的帝王。表面時她百般疼愛,實則處處利用她的皇兄。她真不知道,這碗藥入腹,將要帶給她的是什麼樣的命運?所以,她不能喝,但她也不能不喝。在他這樣直盯著她的目光中,她什麼辦法都沒有。

    秋風乍起,翻卷園中落葉飛舞,塵囂漫夭。她望了眼低矮屏風背後的窗戶,目光一閃,抬手,將一碗藥全部飲下,一滴不剩。

    啟雲帝笑道:“去把窗子關上吧。”

    漫夭點頭,轉身走到屏風後,抬手關窗的瞬間,忽感頭一陣眩暈,她身子歪了一下,往前傾了傾,袖子遮住的方向,窗子發出“吱呀,一聲的同時,她將剛剛入口的藥用內力迅速逼回,悄無聲息地吐在了窗外的草地上。

    才松一口氣,她緩緩地關好窗子,然後,回頭,面前突然多出一堵牆,她驀然心驚,啟雲帝竟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他如鬼魅一般,半點聲音也無。

    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驚得連話都說不流暢,“皇,皇兄,“你怎麼起來了。”

    那一判那,她清楚的聽到自己如雷般劇烈的心跳聲,不知方才的一幕,他是否看到了?

    啟雲帝仿佛沒事般的將手搭上她的肩,輕輕笑道:“朕嚇到皇妹了麼?瞧你,臉色都白了。”他的手順勢就撫摸了她的臉,很輕柔的一下。

    漫夭吸了一口涼氣,如被針扎,全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竟躲不開他的手。她忙平了平自己慌亂的心緒,強自鎮定,道:沒有。窗口風大,皇兄快回去躺著吧。她必須盡快離開了!

    啟雲帝溫柔笑道:好。皇妹你陪著朕。”他說著不容拒絕地牽起她的手,漫夭感覺自己似是不由自主地在跟著他的腳步走。

    這一刻,她意識極度請醒,身體卻仿佛不走自己的,完全不聽使喚。
有些痛,想要忘記,卻一輩子都忘不掉;
有些幸福,想要留住,卻從指縫間溜走;
有些快樂,並不想要,卻會刻入骨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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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6 00:17:08 |只看該作者
窗子被關上了,門也是緊閉著的。整個空間裡,只有她和啟雲帝二人。

    楠木屏風土雕有龍鳳呈祥的吉樣圖案,屏風一角的鍍金香爐之中冉冉升起的薄霧如煙,在空中繚繚散開,淡淡的熏香乞息混合著尚未散盡的藥味,給人一種哥異的感知。

    漫夭被啟雲帝牽著繞過屏風,走到床前,啟雲帝對她輕輕一笑,彎腰就將她抱了起來,放平到床上。漫夭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不能動,意識也在漸漸的模糊。她看見她的皇兄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心中驚駭之極,頓生恐懼。他到底想干什麼?他是她的哥哥啊,

    這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不能動?她明明將那藥吐了!啟雲帝坐在她身邊,目光竟是溫柔無比,似是知道她的疑惑,他歎道“那碗藥你就算喝了,也沒什麼。問題不在那碗藥,而是藥裡散發的香氣與香爐裡的熏香混合的作用…,皇妹,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朕,朕知道,你不高興也知道你害怕什麼,朕其實不想傷害你,你明白嗎?你不明白!你總是刻意的躲著朕,防備朕,…朕,心裡很難過。今日是朕時不住你,往後,朕會補償你!”

    漫夭越聽越心驚,心中慌作一團,即便是有再好的自控能力,此刻怎麼也鎮定不下來。她驚恐地瞪大眼睛看男人俯下身子,在她眼前三寸的距離閉著眼用力嗅著她的氣息,那般沉醉的表情,令她腦子裡轟然作響。天!這是怎麼回事?她就算反應再遲鈍也明白了一點。她胸口急劇起伏用最後的一絲清明強自支撐著被空氣中繚繞的香氣逐漸腐蝕的意志,拼命張著。想說話,吐出的聲音微弱到幾乎聽不見,她仍然艱難的提醒他,皇兄“我是你妹妹”啟雲帝眼神一暗,沉沉的陰郁之色在他眼中凝聚,他迅速用手指按住她的唇,對著她吐氣,很小聲地說噓,別說話,我知道。啟雲帝俯下身,將頭埋在她頸窩。她的心吊在半空,驚懼極了,她是真的害怕了!

    主子!”泠兒怎麼想怎麼都不放心,趁小旬子不備,她回頭闖了進來,看到屋裡的一幕,驚得張大嘴巴,不敢置信道:皇上“您,您,您在干什麼”,”啟雲帝倏然坐起身,清雋的面容看不出表情,眼光深沉難測,他凝目望著慌忙跟進來的小旬子,小旬子身子一抖,連忙道:奴才有罪,奴才這就帶她出去。”

    泠兒哪裡會肯,只快步沖到床前,見漫夭面色煞白緊皺著眉躺在那一動也不能動,不由焦急道:“主子,您怎麼了?皇上,您把主子怎麼了?她不是您最疼愛的妹妹嗎?”啟雲帝眼光一沉,面色依舊儒雅溫和,聲音毫無喜怒,卻叫人聽了忍不住身子發顫,道:“泠兒,你可真是越來越不懂現矩了!你忘了當年朕救你之時,你對朕發的誓”你應該記住,你的主子,永遠都只能是聯!蕭煞背叛朕,朕尚能理解,但是你…竟然也會背叛朕!要知道,朕,最恨的就是背主之人”他說著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泠兒,泠兒一慌,忙退後,眼中又是愧疚又是恐懼。啟雲帝突然伸手一把卡住她的喉嚨,泠兒驚恐地瞪著眼睛,臉色瞬間漲得發青發紫。她痛苦地望著他,一雙手握住他的手腕想拉開他。啟雲帝的手蒼白得像是鬼,卻極有力,任她怎麼掙扎,他的手紋絲不動,穩穩地捏緊了她的脖子,五指越收越緊。

    漫夭大駭,欲爬起身阻止,卻半點也動彈不得。她睜大瞳孔,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看著泠兒的呼吸越來越弱,一步步走向死亡之路,看著那個儒雅溫和的男人眼中狠獰森怖的殺意,她拼命的掙扎著,奈何身軀不聽使喚,她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皇兄,別殺泠兒”,放了她……”,她艱難而虛弱的聲音淹沒在窗外嗚咽的風聲中,那仿佛是蒼天見證人間的慘劇,提前發出的悲泣。啟雲帝回頭對她笑,那笑容令她禁不住顫抖,他說背叛朕,她就得死!”說罷,漫夭便聽到卡嚓一聲,泠兒眼珠凸出,張大著嘴巴,表情萬分痛苦,但她的嘴角卻含著解脫的笑容。漫夭驚叫道:“泠兒”啟雲帝松手,泠兒的身體便往後直倒了下去,“砰!”的一聲砸在地上,更是砸在了漫夭的心裡,讓她痛得連叫一聲都叫不出來。

    那一幕,從此定格在漫夭的眼裡,她對眼前的這男人,開始了漫長的痛心徹骨的憎恨!啟雲帝接過小旬子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經心地說了聲:“拖出去。

    屋子裡再次回復寂靜,周固的一切仿佛全部都死掉了一般。

    皇妹,你哭了?你怎麼哭了!別擔心,朕會重新安排一個奴婢詞候你。別哭,朕看著心疼。”啟雲帝用手指攘拭著她淚水泉湧而出的眼角,他眼中心疼的神色看起來那麼真實,但在她眼裡,他的一切表情都變得可憎亦可怕。

    泠兒死了,那個為她掙扎著是忠於她還是忠於愛情的小丫頭,死了!因為選擇了她,所以死了!因為她沒有保護他們的能力,所以死了!就死在她的面前,而她,眼睜睜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這個一直以來對她百般疼愛的男人,用他儒雅溫和的外表讓人失了警惕,但其實他就是個魔鬼!

    別這樣看著朕!”啟雲帝溫柔說著,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卻梧不住她眼中心中迸發的濃烈恨意。他趴下身子,在她耳邊溫柔說道:“皇妹,你累了,睡吧。”

    那句話仿佛有魔力般的令她感到萬分的因倦,無論她如何強撐,也還是迅速的沉陷在了無邊的黑暗當中。

    那一日皇宮,太子登基大典進行得如火如荼,忽聞傅衛急報:“啟稟太子,反軍開始攻城了!

    太子一驚,心中十分惱怒,什麼時候攻城不好,偏偏選在他登基大典!他怒道:衛國大將軍,本太子一直聽聞你驍勇善戰用兵如神,現命你速速領十萬鐵甲軍去將那反賊拿下,待你擊敗反賊,本太子必重重封賞於你!”

    傅籌心中冷笑,面上卻是恭敬有禮,勸誡道:‘太子,這……恐怕不妥

    太子不快道:“有何不妥?反軍都快打進來了,難道你還要等?”

    傅籌道:“若微臣領兵去守城,萬一城內突生變故,太子的安危”,不等他說完,太子抬手制止道:這你不必擔心,本太子有兩萬御林軍護駕,將軍只管去城門口迎敵便是。”

    是,微臣領命。傅籌眼光微轉,嘴角幾不可見的微微一揚,帶領麾下幾員大將出了宮。在宮外止步,回身吩咐道:“趙將軍,你點兵三萬速去城門口支摟,記住,只守不攻,保存實力。”

    那名將軍猶豫道:大將軍,離王有十二萬大軍,我們只去三萬人,會不會”

    傅籌別有意味笑道:“離王意不在攻城,你只管死守城門便是,若是他們沖開了城門,你也不必阻攔。”

    趙將軍還有疑感,但也沒敢多問,只道末將領命!

    傅籌又道王將軍,你領一萬弓箭手埋伏在宣德殿四周,沒有本將之令,無論皇宮之中發生何事,都不准輕舉妄動!

    末將領命!

    傅籌繼續道:“楊將軍,你領五千人去東城天宇行宮,就說:京城動亂,太子特地派大軍保護啟雲帝的安危。林將軍,你帶剩下兩萬人將趕往西郊的難民嚴密看守起來,以防有變。剩下的,在軍營聽候本將指令。”

    末將領命!

    吩咐妥當,眾將各自領命離去,傅籌的身影也迅速消失在皇宮之外。

    這一日的風格外的大,但天氣還算晴朗,陽光明璨,卻總也照不見那些陰暗的角落。

    醒來的時候,漫夭人躺在地上,地面冰冷而潮濕,她睜開眼睛,周圄黑溘漆的一片。她頭有些昏沉,嗓子干啞發澀,想撐著身子坐起來,卻發覺四肢無力。意識漸漸蘇醒,先前的一切回到了腦海,她心驀地一痛,泠兒死了!她眼淚唰的一下流了出來,她想起那一日,泠兒再三猶豫最後還是選擇了她,抱著她的腿,哭著說害怕!

    那麼純真的泠兒,跟了她四年,終究因她而死!

    皇兄的陰謀究竟是什麼?而這裡,又是什麼地方?她心中充滿了悲痛和疑感,以及對一切未知的恐懼。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似乎還算整齊,身子也沒什麼不適。還好,至少沒被侵犯!她漸漸壓下心頭所有的不適,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黑暗中,視線逐漸清晰了一點,四月空蕩無物,只有堅硬的牆壁以及身下潮濕的地面,這裡應該是一個極隱秘的密室囚牢!皇兄將她關在這裡要做什麼?等待她的究竟是何種悲慘的命運?

    在這種環境下,她總想尋找到一點點的安全感,費勁地支著身子,往一旁的牆角爬去。過了一刻鍾,才爬了一小段距離,將自已蜷縮在角落裡,感覺疲憊極了,卻不肯閉眼。她靜下心來細細思索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傅籌讓常堅帶她去見皇兄這件事本就蹊蹺,而皇兄分明是早有准備,這是一場早就設定好的陰謀,她的作用是什麼?眼下局勢緊張,雙方實力均等,要想穩操勝算,就得出其不意,難道,要用她牽制宗政無憂不成?她心中一陣慌亂,傅籌答應過不利用她的,難道他要背叛承諾?不會的,傅籌不是那樣的人!上次獵場一事,傅籌雖然沒有下去救她,但她能看出來那件事不在傅籌的意料之中。如果不是傅籌的意思,那就是常堅有問題!她兀自想著,思緒還未理清,門吱呀一聲就被打開,一絲昏黑暗淡的光線投照進來,照不見她的位置。

    門外走進兩個人,有一人端著一個碗,又要逼她喝藥。她忙縮了縮身子,那兩人州進來視線還沒適應,找了一會兒才發現她。似是不高興她躲到牆角,快步走來,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動作粗魯地將她提了起來。她試著掙扎,根本無力反抗,脖子被衣領勒緊,喘不過氣。她仍強自鎮定,虛弱的聲音,同道:“你們是誰?你們要干什麼?”

    那兩人根本不理會她的問話,其中一人掐住她的下頜,迫她抬頭張口,另一人迅速將一碗藥灌進她口中,根本不管她喝不喝得下去。

    漫夭大駭,忙搖頭拒絕,試圖擺脫那不斷催進她口中的不知會為她帶來何種厄運的苦澀藥汁,但無論她如何嘗試,在這兩個武功高手面前,她一個被人下了藥洋身無力的女子,所有的掙扎,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她討厭極了這種無力的感覺,總是逃不掉別人的掌控。掙扎中,她叫了聲:“阿籌,救我!”

    這是第一次,她將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每一次,她有危難,宗政無憂總是如天神一般在最緊要的關頭救下她,這一次,她不要他救,不要他再一次為她落入別人的圈套。只有傅籌,才能破解這個局,前提是,如果他肯!她在心裡默默祈禱,傅籌早一點發現常堅冒充他的名義將她帶走,祈禱他早一點知道她已經離開了他的保護范圍。可是,她不知道,她一心期盼的男子,此刻正在門外冷冷的看著這一幕。

    傅籌聽到那低弱到幾乎聽不見的求救聲,微微怔了一怔,下意識的想喊停,但理智告訴他,這不是容樂,而是痕香所使的手段。容樂那麼驕傲的人,不會開口求枚,就算要求救,她在絕望時,第一個想到的人,只會是宗政無憂!

    黑屋子裡的一切仍在繼續,她拒絕吞咽!便嗆到氣管,猛烈的咳嗽起來,整張臉都漲得通紅泛紫。

    灌完了藥,那人松手,她身子無力,砰地一聲柞在地上。還來不及覺得疼,嗓子灼熱如火燒般的劇痛襲來,她雙眼驀然一睜,雙手自然反應地捏上自己的脖子,慘叫一聲,撕裂的沙啞,尖銳如利刃沖破了喉嚨,將喉管寸寸刮裂。

    她劇痛難忍,艱難的翻滾在潮濕而冰冷的地面,嘶啞淒厲的慘叫聲一聲漫過一聲,到最後,連嗚咽聲都漸漸歇下,漸漸消失。這樣窒息的痛,令她想要將自己活活掐死,如果她有力氣做到的話。

    淚水因著這樣的疼痛,無法自控的橫流滿布在清麗的面頰。

    擋在面前的兩人完成了任務,撤到一邊。她費力地扭頭,看到了門外昏黑的光線下,一名英俊挺撥的男子背手而立,面無表情地望著這個方向。

    她腦子裡轟隆一聲,是什麼在心裡瞬間坍塌?她不敢置信的望著門外的男人,那個對她百般遷就跟她討要真心的男人!那個她說要跟他同生共死的男人!

    怎麼是他?傅籌?!竟然是傅籌!

    命運真是可笑啊!她前一刻還在祈禱他的出現,希望他能救她,但她哪裡知道,這一切竟然是他的計劃!

    她慘笑無言,使盡了渾身解數,勉強半撐起身子,想叫他一聲,問問他:“為什麼?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背棄承諾,這樣害我?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

    到底誰能給她一個答案?先是皇兄,再是傅籌,還有誰?為什麼傷害她的總是她認為真心對她好的人?難道在權利和仇恨的中央,親情和愛情真的如此不值一提嗎?

    她張大了嘴巴,唇不住的顫拌,淚水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她控制不住。真的很想很想跟他要一個答案,但是,她悲哀的意識到,被劇痛撕裂後的喉嚨,竟完全發不出任何一鋒聲音。

    面色慘白如紙,心底驚懼極了。她不願相信那一殘酷的事實,忙用雙手捏住自已的喉嚨,高高仰起頭,拼命地想叫出聲,可直到她面容通紅赤血,那由胸腔深處而出的想鳴只有她自己的心才能聽到。

    徒然放手,身子無力癱軟在地。

    她的嗓子,就這麼毀了”毀了!傅籌命人端來的那碗藥,讓她成了啞巴

    她茫然地望著門外的男人,整個世界都晦暗一片,心口被劇痛淹沒,慘笑無聲。

    她忽然覺得,這或許只是災難的開始,而她將要遭受的,還遠遠不止這此。

    外面的男人緩緩走了過來,輕緩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黑屋子裡,格外的低沉讓人心尖發顫。他看不清女子眼中的神色,卻能感覺到那驚天而起的憤怒和絕望,仿佛在控訴著他的殘忍。他不為所動,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溫和笑道這次任務結束,你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宗政無憂的意志力夠不夠強!銷魂散可不比一般的藥,控制不好,是會死人的。”

    她連慘笑也笑不出了,這個男人到底還是不肯放過她!她想說

    傅籌,你也不過如此!你的復仇大業,終究要靠一個女人來成全,是我看錯了你

    可惜,她什麼也說尿出來,她只能在他轉身出去的時候,趴在地上緊緊去抓住他的衣擺,無聲的攏拒著。她不要作為一個棋子去傷害她愛的男人,不要,

    傅籌回身輕蔑的看她一眼,飛起一腳,毫不留情將她踢翻了出去,她瞳孔一縮,纖弱的身子直直撞在冷硬的牆壁,再彈回到地上,滾了很遠。她聽見自己骨節發出卡卡的聲響,似是都摔碎了。胸腔處血腥氣急劇翻滾,直沖而上,她張口噴了出來,在地上印下一朵哀絕的血花。殘余的鮮紅,順著她的口角一側,蜿蜒到地上,形成一茶殷紅的長線,似是被無限拉長的哀傷,代替女子無法出口的聲音,訴說著她內心的悲涼和絕望。

    男子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在門外背對著黑屋,面無表情吩咐道:帶她過去。”

    那兩人再次走近她,朝著她的後頸狠狠劈出一記掌刀,她頓時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命運總是這樣,讓人沿著它既定的軌道,無法逃脫口

    皇宮,巍峨聳立的乾坤大殿,登基儀式進行到一半,停在那裡。高位龍椅,太子已經坐上了。

    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一名御林軍傅衛急急地闖進大殿,連規矩都忘了。

    太子皺眉喝道:“何事如此慌張?”

    御林軍傅衛忙跪下稟報道:“離王來了!”

    太子霍得站起,面色驚變,問道“城門失守了?他帶了多少人?

    傅衛道:“城門沒有失守,離王是帶著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幾千人馬闖進了宮,現在已經過了三重宮門,請太子定奪!”

    太子一聽才幾干人,便松了一口氣,坐穩,叫道:“御林軍統領何在?

    卓職在!”

    命你帶上所有御林軍去迎敵,將反賊一舉殲滅!”太子想想又補了一句:不用留活。!”

    遵命!”眾臣面面相覷,這太子明顯是針對離王,一點手足情都不講!

    一場政變總是伴隨著殘酷的血腥,久久不能落幕。繁華的京城,奢華旖美的皇宮,如今處處硝煙戰場,一路上,鮮血鋪路,伏屍無數。

    震天的殺喊激斗之聲,遙遙傳入大殿,太子終於坐不住了,即便身下是龍椅,一旦性命受到威脅,也會如坐針氈。他站起身,於丹陛之上來回踱步,兩手攢緊,心中惶恐不安,文臣們亦是個個面上透著驚懼恐慌的神色,拿著笏板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

    一部分武將們也被派出去迎敵了,這大殿周圍,除了稀稀拉拉站著的數名傅衛,再別無護駕之人。

    殺喊之聲越來越近了,一名渾身是血的御林軍沖進來稟報:啟稟太子,不好了!反軍已經沖進來了,兩萬御林軍幾乎全軍覆沒,而離王的幾干人馬一兵未損。”

    什麼?”太子驚得身子一顫,險些站不穩,“那,那他們……”他想問,他們沖到哪裡了?可他話還沒問出口,大殿門口數人蜂擁而入,他們沒有金盞甲胄,只有一身玄色衣袍染血,每人手中一柄飲血長到,劍刃鋒芒在陽光的腆照下閃爍著哮血的寒芒。

    來人分為兩列,整齊地垂首分立在兩側,神色恭敬,用響徹整個皇宮的聲音齊齊道:“恭迎王爺入殿!”好強的氣勢!

    大臣們被這氣勢迫得不敢抬頭,自發地讓出道。

    肅穆威嚴的大殿,紅地毯由龍椅之下的丹陛一直延伸到金色的門檻。

    身著白衣,風華絕代的男子,有著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讓人不自覺就想要臣服。只見他此刻神態悠閒,端著步子一身清爽入殿,哪裡有半分下戰場的模樣。他白衣潔淨的沒有一絲浮土,更不見一滴血跡,想必他的下屬在殺人時還顧及到不能讓血濺到他們主子身上。

    太子面色早已是煞白,聲音都打著顫,“七……七皇弟。

    宗政無憂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越過他,一撩衣搖,毫不客氣地坐上了龍椅,那般隨意而瀟灑的動作,仿佛那就是他家裡最普通的一張椅子。

    參見王爺!從殿內至殿外,數千人的參拜之聲,響徹了整座皇宮。大臣們攝於此氣勢,不由自主地隨之而跪下。太子怒不敢言,回身笑道:”七皇弟是來探望父皇的吧?父皇他老人家在寢宮,他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宗政無憂鳳眸微瞇,緩緩凝眼看他,邪妄的眸子寒光冷冽懾人,望著他頭上的帝王冠冕,冷冷道“你就這麼急著坐上這位手?難道你不知道,倘若沒有足夠的實力,即便是坐上了這位置也會被人踢下去,甚至還會為此丟了性命。”

    太子的心咚得一下,嚇得兩腿一軟,竟毫無骨氣地跪在了他的面前,求饒道:“七皇弟,我知道錯了,看在我母妃曾救過雲貴妃的份上,你饒了我這一回吧。這皇位我不要了,你拿去吧。”說著就去摘頭上的冠冕,雙手捧著跪行幾步遞到宗政無憂面前。眾臣無語,這樣貪生怕死的人,怎堪當一國大任。

    宗政無憂眼角微挑,眼神輕蔑,對那帝王冠竟是看也不看。這時,門外一人進來稟報:“啟稟王爺,我軍裡應外合,大開城門,九皇子帶領部分城外大軍聚在宣德殿廣場,等候王爺指令,聽此消息,宗政無憂不但沒有絲毫的欣悅,反而皺了眉,問道“如此輕易,那衛國大將軍何在?鐵甲軍又何在?”到現在為止,都沒碰到傅籌,莫非他另有計謀?

    七哥,我來了。”九皇子歡快地叫著就進了殿,夫步踏上丹陛,見太子跪在那,他極輕蔑的哼哼了一聲,從太子手上奪過帝王冠,拿在手上轉了幾因,把玩一陣,才笑道“七哥,這個帝王冠真難看,配不上你。你再命人做個好看點的,讓璃月設計好了,她心思靈巧,肯定能設計出很漂亮的帝王冠。說罷將手中代表著歷代最高權利象征的冠冕隨手往地上一扔,只因為他覺得不好看。眾臣一愣,此時,也沒人敢說什麼。提到漫夭,宗政無憂蹙眉道冷炎呢?讓他去接人,怎這麼久沒消息?”

    話音州落,冷炎便進了殿,臉色不大好,他走近宗政無憂,附耳道:”王爺,她不在將軍府!”

    宗政無憂面色微凝,沉聲問道:“那她在何處?”冷炎道:“聽說中午被啟雲帝的人接走,但屬下去天宇行宮也沒找到人,天宇行宮已被衛國大將軍的人全面監視了。”

    宗政無憂眼光一變,又一名傅衛進殿稟報道:啟稟王爺,賞德殿附近發現有弓箭手埋伏,衛目大將軍蒂了五萬人馬到了富德殿外。而且,“那傅衛說到這裡微微猶豫V

    宗政無憂面容一沉,九皇子已經大聲道區區五萬人馬,他也敢帶來!周圍埋伏了多少弓箭手?而且什麼?你訓是快說呀!婆婆媽媽的。”

    那傅衛連忙道:“弓箭手大約有一萬。而且,衛國大將軍還帶了女人來,“說是有一個女人想見王爺。”

    宗政無憂眸光頓利,“本王例要看看他想玩什麼把戲!他說著起身,往宣德殿行去。眾人隨後。

    太陽西照,倒映在地面血泊之中,鮮紅得刺目。

    賞德殿外廣場,這走皇宮之中最為廣闊的一處,宮牆巍巍,將這世間的權利和欲望都困在了其中,歷代宮廷陰謀政變,無不與之息息相關。而此刻,平日裡潔淨的地面,被鮮血浸染,先前御林軍守衛的屍體四處可見。

    禁衛軍向統領帶數萬將士執劍挺立,一眼無際。周圍宮牆上一國弓箭手弓拉弦滿,蓄勢待發。廣場入。方向,衛國大將軍的鐵甲軍列陣以待。

    整個廣場蔓延的都是濃烈的殺氣,但唯一不協調的是,鐵甲軍嚴列的陣型中央,竟有一張紅幔大床。楠木雕刻,龍鳳呈祥,層層疊疊的大紅色羅帳,隨著風輕舞飄揚,在這森羅的戰場,這一道旖美韻致的風景,並不怡人,反而顯得格格不入,詭異極了。

    大床的四周十二名青衣護衛手搭在腰間的劍楠,關注著周圍的一舉一動,似是床內有什麼稀世珍寶,唯恐被人盜走一般的高度警戒。

    床邊不遠處,擺了一張精致的桌子,桌上有一藍一白兩個精致的酒壺。傅籌閒情雅致,竟在這等劍撥弩張的戰場之中摟著一名美艷女子飲酒時酌,與他平常的行事作風大相逵庭。

    富德殿廣場數十步台階延伸往上,宗政無憂傲然挺立,冷眼望著傅籌,諷笑道將軍好興致!”

    傅籌對他舉杯笑道:“本將是看離王多日辛勞,特地為離王准備了一場好戲,讓離王既可大飽眼福,也可放松放松筋骨。離王不妨過來同飲一杯,共賞春景如何?”他對著守在床邊的傅衛一揚手,兩名傅衛一人撩起一邊重羅紅幔,羅帳內的情景立時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只見雕花大床上,一名絕色如仙的女子扭動著身軀,被撕裂的衣搖下,粉白修長的玉腿若隱若現,一雙瑩白纖細的手拼命撕扯著胸前的衣襟,露出光滑誘人的肌膚。她黛眉緊蹙,紅唇微張,雙眼迷離,透著被欲望折磨的痛苦,渴望得到緩解的期盼眼神,是個男人看到這等情景,無不血脈賁張,難以自制。

    場內的將士開始躁動不安,交頭接耳,這麼美的女人,真是人間尤物!就連宮牆上的弓箭手也走愣住,手中的弓箭險些握不住掉下去。
有些痛,想要忘記,卻一輩子都忘不掉;
有些幸福,想要留住,卻從指縫間溜走;
有些快樂,並不想要,卻會刻入骨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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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6 00:17:32 |只看該作者
    宗政無憂目光只盯住傅籌,對那紅帳內的情景根本懶得看,所以,他還沒有九皇子的震驚。

    啊”怎麼是璃月?七哥,是璃月啊!”九皇子亮著嗓門,驚叫道。

    宗政無憂身軀狠狠一震,立即抬目,他們的目力自是非常人所能及,即便是相隔十數丈的距離,依舊可以看得清晰,更何況他所站的位置本就在高台上。紅羅帳內,那張被刻入心底的絕色容顏令宗政無憂面色陡然一變,他幾乎是直覺地想飛掠過去,迅速用衣物卷住那袒露肌膚的女子。

    他的睿智和冷靜總是在遭遇她的一切時被輕易的摧毀,九皇子來不及阻止,他人已經如旋風般的卷入了鐵甲軍的陣型之中。

    他腳步剛剛落地,人還未到床前,十二把利刃同時架在床上女子的頸部和胸前,迫得他不得不停住步子。

    傅籌笑道離王不必如此心急,既然是特地為離王所准備,自然跑不。”

    宗政無憂被狂怒席卷,眼光凌厲如刀,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但當他看到僖籌溫和從容的笑容,忽然冷靜下來。尋回理智,很多疑惑才浮上心頭。傅籌對她已有真心,就算要用她來牽制他,又怎會捨得將她弄成這般模樣,放在數萬將士面前如此羞辱?

    宗政無憂沉下目光,冷笑道將軍可真是大方,竟將自己的妻子放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讓人欣賞。這等胸襟氣度,當真世間罕見!”他語帶諷刺,眼光犀利。也許帳中女子是她人假扮,但用她之名義對她已是一鍾侮辱。

    傅籌眼底一絲痛楚出過,握著杯子的手輕輕一顫,卻是更加用力樓緊了懷中的美人,仿佛在向別人證明他對女人的不在乎。將酒杯送到美人的唇邊,美人嬌笑著飲下,他輕佻的在女人唇上一抹,才笑道離王似乎忘記了,她這樣的女人,怎麼配做本將的妻子!本將這一年多,可是一次都沒碰過她。本將之所以隱忍至今,就是為了等待今日,一雪前恥,讓所有人都見識見識離王的女人是何等的風姿卓世!”盡管他盡量將話說得不那麼難聽,但心裡還是痛得緊。若是容樂知道了此事,不知會如何恨他?

    床上被銷魂散折磨得恨不能立刻死去的女子慘然笑了起來,她被那兩人擊昏,一醒來,就在這裡了。當她感到身上燥熱難耐,體內空虛時,她都不敢相信,傅籌竟然給她下了媚毒?”

    也許曾料到過傅籌會利用她時付宗政無憂,但絕對想不到,會是這種不堪的手段。原來傅籌從來不曾真正愛過她,他對她所有的好,都是為了留住她,讓她安心地待在他身邊,任他利用,等待一朝時機成熟,憤起報復,將她帶給他的所有屈辱加倍的討回去!她的人生真是可笑!從前世的未婚夫,到這個世界的宗政無憂,再到皇兄,然後是傅籌,她所以為的每一個真心愛她的人,都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予她致命一刀,將她的心斬得支離破碎!

    體內凶猛的俗望急速的燃燒,一度摧毀著她的理智,逼迫她做出會讓自己欲羞憤而死的事情。她拼命地掙扎著,用她所有的意志力,去抵抗著藥力的侵襲。可是,她還是那樣的無力,就算想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喚醒更多的理智都無法做到。

    這一刻的她,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切害取捨。她不由自主地扭動著身子,用力抓緊胸前的衣襟,她聽到宗政無憂罵了聲卑鄙小人!

    宗政無憂瞇起鳳眸,眼中怒氣橫熾。他強自按捺住心底的憤怒,故作不在乎的模樣,一臉平靜,擦了衣搖,在傅籌對面坐下。看傅籌抱著一個女人十分享受的表情,他皺眉,冷冷道:“你以為隨便找個女人來,本王就會信了?本王知道你們天仇門的易容術十分高超,足可以假亂真,本王還真不信,你會用此等方式拿她做餌!不信就好,她希望他不要相信!可是她現在那麼難受,怎麼辦?誰能給她個痛快,讓她死了也好!

    傅籌拿起藏藍色的酒壺,為自己倒上一杯酒笑道是不是真人,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斤噥對了,本將忘了告訴你,她服了銷魂散,若是一個時辰不解,恐怕她就只能香消玉殞。可惜了這麼個美人,如果沒被你碰過,說不定本將還有幾分興趣。不過,也無妨,你若不願意,這裡這麼多的男人,應該會有很多人願意效勞“當然,就算這些人全上也解不了銷魂散的藥性,除非,離王的易心經!離王身上的傷應該還未痊愈吧?此時做這般激烈的動作,還要在緊要關頭控制自己用內力助她驅毒,這樣一來,離王能否下得了床還真說不准,本將,也替你憂心!

    這一招不可謂不毒!

    宗政無憂怒不可遏,那些平日裡的鎮定全部土崩瓦解,他一掌拍在桌子上,蹭地站起身。銷魂散,他竟然用了銷魂散!

    傅籌一把端過桌上白色酒壺,警告道:“離王千萬別動怒,這壺酒中有解銷魂散的藥可,如果不小心打砰了,就算你想救人也難。”

    宗政無憂瞇起鳳眸,那眼中寒光遽盛。他回頭去看床上的女子,漫夭連忙閉上眼睛,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眼中透出的強烈渴望以及眼底隱藏的絕望和悲傷,但就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宗政無憂似是感受到了那矛盾的掙扎,他心底巨震,真的是她,真的是他的阿漫!

    他心頭大痛,頓失理智,一個折身,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奪了身後一個士兵手中的劍,直指傅籌。

    傅籌目光一變,推開懷中的女人,迅速抄起一把刻,擋住他猛襲過來的劌刃,寒光大盛,兩柄利劍相擊,尖銳刺耳的厲聲戎破蒼穹,堅硬的金屬鐵器撞出火花四濺,激蕩起殺氣漫夭。

    周圍的將士們見兩方主帥動起手來,皆是一愣,齊齊動作,傅籌和宗政無憂同時抬手制止,寬闊的廣場又恢復了窒息的寂靜,人人都懸了心,尤其是離王那邊的人馬,見自已的主帥在敵方的陣營之中,更是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准備隨時沖上去。

    九皇子皺著眉,面色凝重,他一直以來擔心的一件事,終於要發生了!但他站在高台上,理智地沒有跟過去,他知道,一旦牽涉到璃月,任何人都擋不住他的七哥。他能做的,就是等在這裡,靜觀其變。

    沒有人見過宗政無憂的這副摸樣,他憤怒地瞪著傅籌,雙眉緊擰,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他以為傅籌是為了讓他相信帳中的女子是阿漫,才說出那些,原來不是!

    他咬牙道

    傅籌,你也算是個男人?為了權利和仇恨,你竟然如此糟踐自已心愛的女人!你可知道,她前此天為你而放下驕傲求我,希望我若勝了能放你一馬。就憑你,也配讓她放下驕傲?!你這樣待她,你叫她情何以堪?你說,你叫她情何以堪”!”

    傅籌心底一震,下意識地望向帳內的女子,忘記了那不是真正的容樂,但那一眼,便望見了女子緊閉的眼角滑出的眼淚,他忽覺心間一痛,恍然間,竟生出一種錯覺來。他忙斂了心神,淡淡而笑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掏小節,只要能達到目的,用何種手段,我並不在意。至於女人,天下間,有的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為我求情,你我之間,輸的那個,只會是你

    宗政無憂!如何?你到底救?還是不救?”他朝那青衣傅衛使了個眼色,一名傅衛會意,一刻挑開被撕裂的一各衣搖,纖細瑩白的小腿便整個露了出來,在這個思想保守的年代,於數萬男人當前,這是何等的羞辱!

    住手!”宗政無憂喝道,“拿開你們的劍!傅籌,你夠狠!”

    她緊緊咬著唇,睜開眼睛望見宗政無憂眼中強烈的悔恨和自責,他是在悔恨當初不該拒婚,更不該利用她,他在自責那一日不該同意放她回將軍府。她又何嘗不悔不恨,如果她當初不那麼驕傲,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他再問她可曾後悔,她再也無法對他出不後悔這三個字!

    一次一次的背叛利用,一次一次的傷害刻骨,硬是將濃烈的恨意深置於一個淡然平靜的女子的心底!

    漫夭望著他手中的創,用眼神祈求他,“殺了我!我不要這樣被人擺弄!求你,殺了我!無憂,我求你!”

    宗政無憂瞳孔遽縮,他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他往前幾步,悲然慘笑道

    阿漫,你真殘忍!”要他手刃愛人,他如何能做到!

    漫夭拼命搖頭,“不要,不要這樣的屈辱,我只求一死!不連累你,也解脫了我自己!”她拼盡全身僅有的那點力氣,遽然昂著脖子,往脖頸前三寸距離的刀。上狠狠撞去。

    阿漫!不!宗政無憂飛快掠了過去,那十二名侍衛因她這一撞而愣住,都忘了要攔住接近床邊的男人。

    傅籌背對著他們,聽見宗政無憂一聲悲痛至極的呼喚,怔了一怔,回頭去望,只見女子脖頸一道深長的血印,砰然倒下。嘴角含著一抹蒼涼的笑意,眼角掛著晶瑩的悲傷。他心中驀然一動,他竟不知,痕香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像極了她!

    漫夭張著口,那聲無法出口的痛呼在心裡綿延成長長的口子。她已是一個啞巴,又遭受這般羞辱,若是再連累了無憂有何不測,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她知道,這一撞,她不致死,她只希望通過她的行為,讓他明白她的心意。她強忍住脖頸間的痛,張著。”用眼神對他說:我心已定,如果你愛我,就請你別救我。”

    宗政無憂長袖狂掃,揮退周圍的傅衛,一把將他心愛的女子緊緊抱在懷裡。看著她拼命張著唇想說什麼又說不出的著急痛苦的模樣,他額頭青筋暴起,擰著眉,急急問道:“阿漫,你怎麼了?你想說什麼”我怎麼聽不見你的聲音?”

    傅籌望了眼宗政無憂心痛而焦急的表情,回身坐到桌旁,背對著他們,端著杯子,溫和的笑容格外的殘忍,道:她說不出來,你自然聽不見。”

    宗政無憂身軀一震,回頭冷冷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傅籌道:“離王睿智,怎會聽不明白?”

    宗政無憂眸光劇痛,心碎欲裂,他驚地回頭,看著懷中虛弱之極的女子,心痛的說不出話來。

    阿漫,阿漫”,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答應讓你回將軍府,我怎麼能因為你相信他而認為他不會傷害於你!阿漫“都是我的過錯!

    傅籌聽著面色一動,如果他此刻肯回頭看上一眼,也許他的未來還不至於有那麼多的悔恨和遺憾。

    漫夭撐著最後一點意識,努力抬起手想撫平宗政無憂劇烈起伏的胸口,但手還未抬起,人已經昏了過去。

    宗政無憂大驚,忙伸手去探她的脈象,還好,只是昏了過去。他緊緊抱著她,這麼美好的女子,供籌竟然如此殘忍待地,真是個畜生!他嗓音低啞沉痛,那剜在心口的劇癰生生逼得他吐出一大口血來,濺上了女子自皙的肌膚,妖嬈而刺目。

    這一刻,他滿身的傲氣,盡數消磨,那如地獄閻羅般邪妄的雙眼,失去了一切光華,只剩死灰一片。

    傅籌,你想要什麼,都拿去。連本王的命,一起拿去也無所謂。只要你把解藥拿來”

    傅籌微愣,回頭看他懷裡緊閉著雙眼的女子,他忽然覺得,在某此方面,他真的無法和宗政無憂相提並論,所以容樂,愛的人只會是宗政無憂。”銷魂散沒有解藥,要想解毒,你必須服下合歡散,行魚水之歡,在關鍵時候,用你七成的內力替她驅毒,讓毒素釋放出來。不能早也不能晚,能不能救她,就看你的意志力夠不夠堅定,

    宗政無憂放下懷中的女子,站起身,去接傅籌手中的白色酒壺。傅籌卻突然收回手,笑道:“你想要合歡散?就得先投降!”

    宗政無憂毫不猶豫地扔掉手中的劍,利器砸在地磚上,發出鏘”的一聲,似是在為這個狂傲自負的男人拋棄的尊嚴和驕傲而哀悼!

    傅籌挑眉笑了笑,不放過他,揚聲道:“本將要聽你親。說:你投降!他的聲音內勁十足足以讓整個廣場的人全部都聽見。他就是要宗政無憂當著所有人的面,向他認輸,他要將宗政無憂的尊嚴踩在腳底,這是他多年來的夙願。

    宗政無憂面無表情,他所有的痛,都埋在了心底。把命給他還不滿意,還要奪了他的尊嚴!他雙手握緊,骨節發出卡嚓的聲響,他掃一眼廣場那頭的幾萬人馬,那些是將他當做神祗一般存在的將士和屬下以及那將他當做信仰一般的弟弟。

    他深吸一口氣,吐出卻是艱難無比。他從不在乎別人的評價,但他的驕傲不允計他向他的敵人低頭認輸。可是此刻,他已經沒了選擇!

    垂下眸子,掩住了眸中的神色,他緩緩地,緩緩地開口:“本王”降!”那一個降字,沉緩而有力,合著一口血洇下。對面的將士騷動起來,似是不能相信般的朝著這邊望過來。

    九皇子再也忍不住,飛一般的掠過來,拉著他的袖子,指著傅籌叫道七哥,你在說什麼?你怎麼能對他投降?你剛才說的不算,我不管,你要是真要投降,我就殺了璃月!

    宗政無憂斜目看他,再望向床上的女子,老九,回你該回的地方去,你要是還認我是你哥,以後,幫我照顧她!”

    九皇子被他眼中的痛楚驚住,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他賭氣地扭過頭去,‘為什麼是我幫你照顧?她害了你,我才不管她,要照顧你自己照顧去。”

    宗政無憂無心理他,“冷炎,送九皇子回府。”

    冷炎稍微有些猶豫,一向如木頭般的面孔隱有擔憂的表情,但還是聽從命令,拖著九皇子就走。

    七哥,我不走!”九皇子懊惱大叫,但他掙不過冷炎。

    傅籌嘲弄笑道:“果然是兄弟情深,叫人好不羨慕!”

    宗政無憂道:他是孩子心性,與你沒有深仇大恨,相信你應該不會心胸狹窄到與他為難!”

    傅籌笑了一聲,不置可否,掃一眼對面的將士,宏聲道:“你們都看到了吧?離王為了一個女人降了,他拋棄了你們,這樣的人,哪裡配做你們的將帥?更不值得你們為其拋頭顱灑熱血,棄妻兒老小於不顧,“只要你們放下兵器,歸本將麾下,過去的一切,本將既往不咎,並將你們編入鐵甲軍,一起保家衛國,對抗侵杞我朝領土的敵人,而不是將刀創插在自己人的胸口

    一番慷慨宏亮的激昂話語,令躁動不安的將士漸漸安靜下來,然後是兵器落地,鏗鏘有聲,一人棄劍,眾人緊隨其後,不過片刻,幾萬大軍無不放下武器,伏地稱降。唯有向繞領以及那幾千來自無隱樓的殺手還穩穩站著。

    宗政無憂目光不去看那些跪下的將士們,只對僖籌伸手要那裝著合歡散的酒壺。那是混了合歡散的酒,是十裡香的味道,他最痛恨的一樣東西,今目,他卻不得不喝。

    傅籌笑道

    宗政無憂,你生性狂傲,囂張踹扈,從來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如今,你也不得不向本將俯首稱臣!你要記住,你是我的手下敗將,永遠都是!你放心去吧,如果她還能活下來,我會考慮解了她的啞毒。

    宗政無憂冷笑一聲,仰著脖子飲下合歡散的時候,他在心底對自己說‘傅籌,倘若我與阿漫得以幸存於世,今日之恥辱,他日,必定千百倍還之

    青衣傅衛退下,紅羅帳合了。他隔著重重紗帳,寬衣解帶,為救心愛的女子,為人上演一出春宮秀。極度的羞辱感在心頭肆意擴張蔓延,令他心頭嘔血,只能咬牙承受。

    修長的手指蒼白,輕輕顫抖著,他俊美如仙的面容毫無血色,那折磨了他十幾年的那一幕,如今竟然要由他親自上演,他忽然想到了讓他恨了十三年的那個人。若是因為意志力不夠,戰勝不了欲望而害死了心愛之人,那種悲痛,他不確定他是否能承受得了!

    那是一個陽光普照的下午,天氣靖朗,萬裡無雲,然而,這睛天郎日下,正在發生的一幕,卻是讓人倍感寒冷。

    漫夭悠悠醒轉,一睜開眼睛便看到他欺身而來,她驚慌地縮著身子,看向羅帳外隱隱綽掉的數萬人,她拼命地搖頭,表不她的拒絕。

    宗政無憂壓下心底的痛楚,溫柔的撫上她的臉頰,在她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見的聲音輕輕誘哄,“阿漫,別怕!你一向很勇敢!忘記外面那此人,你只要看到我就好。在你面前的人,只有我,沒有別人“阿漫,我愛你!相信我!”

    頸間的痛楚已經掩蓋不住體內狂奔的對於身上男子的渴望,她一邊抗拒,一邊無力的承受著。兩個相愛的人,身體的融合,那顫栗在心尖的快感抹不去那被人強迫著行歡的羞恥和憤怒!

    合歡散漸漸起了效用,他體內欲望翻騰,一波波劇烈沖擊著他的理智,起初還能控制住,就怕傷了她,但越到後來越是無法自控,幾欲瘋狂。

    她的身體漸漸承受不了,一股撕裂的劇痛自下體傳來,她只覺四肢瞬間麻木,頭痛欲梨,張口想喊停卻叫不出聲。雙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撕扯,但身上的男人一點知覺都沒有,仍然瘋狂索歡,掠奪著她的一切。毫無章法的占有,將她撞入了地獄的深淵。

    她終於承受不住昏了過去,身上的男於瞳孔泛紅,完全被欲望控制住,一徑地發洩著,毫無停歇之意。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又在藥性的折磨下以及撕裂的痛楚中醒了過來,再一次被動地承受著雙重的折磨,如此反復著,她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幾回。

    體內有什麼在汩汩流出,她聞到了刺鼻的血腥氣在空氣中蔓延,蓋過了濃重的愛欲氣息。她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瞳孔收縮,眸色逐漸變得灰暗。

    四肢漸漸冰冷僵硬,她要死了嗎?不行,她現在不能死!如果這樣死了,那他們今天所承受的一切羞辱和痛苦誰來替她討回。如果她是這樣的死法,那無憂要怎麼活下去?

    不行,不能死,她不能倒!

    傍晚的風蕭瑟寒冷,吹在四下裡一片嗚咽之聲。她扭頭看向帳外,那側時著他們溫雅笑著一副看戲模樣的男人,她想一刮殺了他!她從來都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從來都沒有!

    傅籌!傅籌!為什麼要在她百般防備後終於肯相信他一次的時候,做出這等殘忍之事”

    地真想問問老天為什麼?她一心想平淡度日,卻處處遭人算計利用,一次次被無情的傷害。那好吧,既然這個世界強者生存,那麼如果能活下來,她從此不再隱忍不再顧及身份倫理道德,沒有家國利益天下蒼生,沒有兄妹情誼夫妻恩義,從此,她只忠於自己的心,不再任人欺凌!

    身體被窒息般的劇痛撕裂著,心口血浪翻滾,鮮紅的液體從口膛漫出,在嘴角處順著慘白的面頰流淌下來,烏黑的長發隨著眼底滔天的悲憤以及時世界的絕望而一寸寸變白,仿佛雪玉山上那終年不化的冰雪。

    帳外,傅籌安穩地坐著,聽著帳內傳出的聲響,他微微揚著唇,灌下一口酒。心中在想,假如宗政無憂知道他拼命相救的女人並非容樂,而是他一直在尋找的秦家後人,那他將會是何種表情?一定會氣怒攻心痛不欲生吧?!哈,他想著就覺得痛快!

    褳去烏黑色的女子的發絲,呈現出那樣刺眼的雪色,在透過大紅羅帳的落日夕陽的輝映下,竟如同聖潔而妖冶的雪蓮,格外的震撼人心口伏在她身上的狂情男子幢孔驀地一張,腦子裡轟然一震,瞬間回復了理智,他看著身下女子眼瞳暗淡無光,頭發迅速變得雪白,不由驚駭地停住一切動作。身下濕漉漉的溫熱粘膩的液休控訴著他所犯下的罪過,將他一顆心狠根撥緊,驚痛得差點忘記了呼吸。

    來不及多想,他慌忙撐起她的身子,聚內力於掌心貼在她後背,先護住她的心脈,再將內力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她的體內,將她體內的毒隨著最後一個沖刺化作欲:液逼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他早已是汗如雨下,精疲力竭,翻身倒了下去。她再一次徹底的陷入黑暗前,手被他握住,似乎聽見他極輕極弱的聲音說了一句:”阿漫,好好活著。
有些痛,想要忘記,卻一輩子都忘不掉;
有些幸福,想要留住,卻從指縫間溜走;
有些快樂,並不想要,卻會刻入骨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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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6 00:19:29 |只看該作者
紅顏白發痛千般 第七十三章


殘陽如血,染紅半邊天空。這數萬人的修羅場,在短短片刻又經歷了一次鮮血的洗禮。

    漫夭沒過多久便恢復了意識,睜開眼睛,床上只有她一人,外面腳步聲嘈雜紛亂,似是大軍正在撤退。她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下體劇痛難忍,骨架像是散了一般。但她體內卻有一股灼熱的氣流在周身循環,給了她支撐的力量,那應該是宗政無憂留給她的內力。無憂,為什麼不見他?他怎麼樣了?傅籌辛辛苦苦布了這一局,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那合歡散,怕是也沒那麼簡單。她低頭看了眼被撕裂的無法蔽休的殘破衣裳,看著身下凝結的鮮紅,眼光竟是如此的冷漠,像是含了一塊冰。

    抬眼,透過羅幔的視線,帶著赤紅的朦朧隱約,宗政無憂的人一個不剩,而那些正在撤退的將士不斷掉頭來望向她的方向,那些人一定在心中猜測,這個女人是否還活著?如果活著,這樣的女人以後又將如何活下去?她的目光掃過那些漠然的將士,停留在帳外那卓然挺立被一眾大臣包圍著的男人,儼然一個勝利者的姿態。

    一位大人諂笑道:“大將軍好計謀,真是令下官佩服之至!”他嘴裡說著佩服,心裡卻在想,用這種方式拿自己的夫人來作餌,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另一人附和道:“想不到離王那樣狂傲自負的人,竟然還是個癡情種!

    有一位大人豎起大拇指,道:“將軍和離王,到底還是將軍更勝一籌啊”,如今,離王敗了,再也沒人是衛國大將軍的對手,眾臣們深切意識到這一點,也明白了此人未達目的不擇手段,並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麼溫和簡單,這樣的人,萬萬不可得罪!於是,眾人諂媚奉承,眼中只有大將軍,將他們身後那個貪生怕死的太子忘得一干二淨。

    太子心中不快,但奈何傅籌權勢滔天,他只好忍氣吞聲,裝模作樣咳了幾聲,扒開幾個大臣,走到倭籌面前,昂首挺胸,端出他太子的身份,似是忘記了不久之前他還跪在別人面前祈求別人放他一條生路。

    “大將軍不愧為我朝棟梁,待登基儀式過後,本太子一定論功行賞!”太子擺出一種恩賜之態,笑道:“人人都說七皇弟睿智,依本太子看,他比大將軍差遠了!七皇弟千算萬算,怎麼也算不到大將軍會用自已的夫人布下這個精妙的局,等著他來跳…”太子說著有一些惋惜有一些遺憾地看了眼羅幔大床的方向,歎了一聲,又道:“只是可惜了,這傾國傾城的美人……

    一些大臣無語,太子此時不擔憂自己的處境,竟還有心思貪戀美色!

    傅籌面色一沉,垂眸掩下目中冷意,道:“太子以為…………這裡面的女人,真是本將的夫人?”沒人注意到,他不再自稱微臣。而那溫和的嘴角噙著一絲幾不可見的嘲諷。

    眾臣微愣,太子腦子一轉,問道:“莫非…………裡面的人,是大將軍找人假扮的?哈哈,七皇弟聰明一世,也有被蒙蔽的時候!好,真是太好了!不知大將軍……准備如何處置七皇弟?”

    傅籌斜眸瞥了他一眼,太子嘴角一抽,心中不自覺就生出一絲緊張來。

    帳外歡聲笑語,帳內的女子眸光凜冽,勾唇冷笑,纖細的手指緩緩抓緊了面前的紅帳,倏地狠力一拽,紅光列裂,她纖手一揚,那被撕裂的紅羅帳便披在了她的身上,血一樣的顏色,映著她如雪的白發,組成一幅奪目驚心的詭異畫面。

    楠木床架經不住這力道,瞬間往一側坍塌,轟隆聲巨響,木屑飛揚,驚動了廣場內還未撤去的所有人。那些將士們只望過來一眼,便震驚地張大嘴巴,同時頓住了腳步。

    大臣們亦是回頭去望,驚詫地瞪大了眼睛。不知是誰驚歎了一句:“長得真像啊!簡直就是一模一樣!怪不得離王那麼精明的人也認不出來。”

    漫夭冷冷勾唇,她用略帶譏諷的眼神表達著她說不出口的話:“為了顧全自己的顏面,編出這樣一個謊言,傅籌,你可笑不可笑?”

    傅籌似是這才想起身後還有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女人,但他卻連頭也懶得回。

    這時,宣德殿廣場門口飛奔過來三個人,一個是看守清謐園的侍衛,另兩人分別是蕭煞和項影。他們見漫夭出了府久久不曾回來,極不放心,便合力硬闖了出來。

    傅籌皺眉,那侍衛連忙跪下請罪:“啟稟將軍,夫人出府已有三個多時辰,蕭侍衛和項侍衛擔心夫人安危,一定要見將軍,屬下等人阻攔不住,請將軍恕罪!”

    傅籌一怔,聲音立沉,“你說什麼?你們是怎麼看守的園子,為何會讓夫人出府?”

    那侍衛一驚,“不是將軍讓常侍衛帶夫人去天宇行宮探望啟雲帝嗎?”

    傅籌心中猛地一沉,雙眉皺得死緊,就在此時,蕭煞和項影目光同時掠見前方不遠處那遺世獨立的女子,那滿頭白發令他們幾乎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大驚失色,平日裡的沉穩鎮定此刻全都不翼而飛,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失聲叫道:“主子!您怎麼會在這裡?您的…………頭發……”

    傅籌面色一變,怎會連蕭煞都分不出來是真是假?

    他掀了眼皮,緩緩回過頭去,當視線觸及那滿頭銀發散發著一身冷冽氣息的女子,他胸腔巨震,瞪孔驀然一張,忽覺手腳冰涼。

    這冰冷的眼神,這譏誚的嘴角……怎這般熟悉?一點也不像是他認識多年的痕香。這一意識,令他心頭大慌,腦子裡嗡的一聲,整個人就懵了!

    “容樂?怎麼棚怎麼會是你?為什麼會是你?“他飛速掠身過去,雙手抓住她纖弱得風一吹便會倒下的身軀,猛力搖晃。他的聲音是顫抖的,眼中神色是震驚,是慌亂,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

    漫夭冷笑著望他,用眼神說:“我想問你為什麼!傅籌,你背棄了你對我的承諾,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這場奇恥大辱,我會永遠記住!”她抬起纖細蒼白的手,一根一根用力掰開他抓住她肩膀的泛著青白的手指。

    傅籌驚蹌退後,望著她慘白無血色的臉龐,望著她冰冷無情的雙眼以及那凝著血色長線的薄涼嘴角,還有那…………滿頭白發…………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不可能!

    沒人見過這樣的衛國大將軍,大臣們面面相覷,看了看白發女子,似是明白了什麼,原來衛國大將軍竟然不知道紅帳內的女人是他的夫人!此事真是蹊蹺。

    那些將士們都驚詫無比地望著他們一向信奉如神的將帥,只見他此刻張大了瞳孔,一向溫和從容的神色從他俊美的面容盡數褪去,只剩下慘灰的一片。

    那樣深沉而殘酷的打擊,仿佛他的心在那一刻被人硬生生剜走了一般,劇烈無比的痛楚,他卻發洩不出。

    他要怎麼才能相信,他竟然…………竟然親手毀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他面色煞白,臉上青筋暴凸,喉管處格格作響,他痛苦地仰頭望天,那發自胸腔深處的撕裂無聲,將他片片凌遲。

    天空依舊睛朗無雲,夕陽如血亦如畫,皇宮裡的宮殿巍峨聳立,一如往常的肅穆威嚴。他看著周圍被清理過的廣場,一切都恢復了原樣,似乎從不曾變過,但他知道,有些東西在他親手推動下已經徹底改變,比如,他生命裡的最後一絲光明和希望,再也不會有了!

    漫夭面無表情,冷漠的眼看也不看他口風卷起她滿頭的白發,根根飛舞,張揚著帶著仇恨的力量,似要扎進誰的心底將那顆心狠狠撕裂。

    身下鮮紅的血印,順著大腿一側一直蜿蜒到纖細的腳踝,凝結成線。她赤著腳丫子,一腳深一腳淺,拖著長長的大紅色的羅帳,在數萬人詫異的眼光中,艱難而緩慢地走過他的身邊,走過這見證她終身恥辱的每一寸土地。拒絕任何人的攙扶。

    傅籌仿佛石化,一動也不能動。眼睜睜看著她走過她身邊,她三千雪絲漲滿了他的眼簾,害裂了他劇痛的眸光。

    “容樂……“識他張口無聲。

    他忽然在想,他來到這個世上走一趟,究竟是為了什麼?從小被親生父親追殺,背負著母親留給他的仇恨,在無數的屈辱和逃亡中,仇恨便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每年一度的穿骨之痛,他從來都是咬牙和血吞。為了報仇,他不惜一切代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今,他終於贏了,可是,他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快樂!

    當大仇得報,皇權在握,他付出了比性命還要慘痛的代價,換來了永生都無法消磨的痛心蝕骨的悔恨!命運對他何其殘酷,沒有了仇恨的支撐,沒有了愛人的溫暖,他未來的人生,意義何在?

    他慘笑一聲,胸腔內空空蕩蕩。如果人生只刺下黑暗,那麼,不怕再多黑暗一點,反正,已經沒了光明。他活著,還有仇恨!是誰奪走了他最後的光明,誰就得拿最大的代價來償還。

    “來人!調五萬弓箭手將東郊客棧給本將圍起來,但凡有人出現,殺、無、赦!天宇行宮增派一萬人馬,不准任何人出入!郊外‘難民”全部誅殺,一個不留。”他面上的溫和不再,眼中的猙獰殺意將天邊的落日也抹上一層寒霜,在一眾大臣的心裡驚起一陣寒栗。

    傅籌看了一眼面有懼意的太子,面無表情道:“太子大逆不道,串通連妃毒害陛下,理應當誅,來呀,先壓入大牢,聽候處置!”

    太子驚得張大嘴巴,掙開侍衛的挾制,怒道:“你,你胡說什麼?你才是大逆不道,我是太子,你是什麼東西,敢叫人抓我!你憑什麼?這是我的天下!”

    眾人也是吃驚不小,太子串通連妃毒害陛下?就算是,衛國大將軍也不能在沒拿出證據之前就壓了太子,他如果真想要稱帝,也應該借太子之手,讓他先稱帝再暗中操作讓其禪位,才算名正言順,也可堵住天下人悠悠眾……

    傅籌毫不在意眾人的眼光,只冷笑一聲,褪去溫和的表情,冷峭的五官與臨天皇更多了幾分神似。他一步步逼近太子,太子慌忙退後,他卻笑道:“我憑什麼?就憑我是已故的傅皇後的兒子,按照祖宗的規矩,嫡出長子才應該是真正的太子!若不是當年我母後遭奸人陷害,令我流落民間,你以為你能當上太子?哼!正好,今日眾位大人也都在,我索性把話都說個清楚。我是先皇後傅鳶的兒子,有皇後金冊金印為證!想必各位大臣們也都記得,陛下在登基之初封後之日,曾當著朝中文武百官的面,許諾只要我母後誕下龍子,必封其為太子,為一國儲君,絕不更改!”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精致的錦盒,打開盒蓋,一枚金色燦燦象征著後宮最高權勢的金印壓在金色的冊子上面,正是先皇後之物。當年陛下曾跟先皇後要收回金冊金印,廢後封雲貴妃為後,但不知是何原因,始終不成,想必就是先皇後將這些東西給了她的兒子,為了在未來,證明他的身份。

    大臣們個個張。結舌,他們也曾私下議論過大將軍長得與陛下有幾分相像,但見陛下與將軍一直沒有什麼動靜,就以為只是平常的相似,卻沒想到,竟然真的是父子,而且還是傅皇後的兒子!如此一來,繼承大統便是順理成章。

    太子面色一片慘灰,癱軟在地,他一直把七皇弟當成是他最大的威脅,想不到,真正有野心的人其實一直潛伏不動,等待時機的成熟。他不死心道:“誰知道你這些東西從哪裡偷來的?光憑這些,不能證明你的身份!”

    傅籌蓋上盒蓋,娣了他一眼,溫和笑道:“各位大人也是這樣認為的?若是你們都不信,那滴血驗親,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本將不怎麼喜歡被人懷疑。”說罷他溫和卻犀利的目光朝著眾大臣一一掃過。

    那些都是官場上混久了的人,自然懂得觀看形勢,一位大人站出來,討好笑道:“下官一直覺得將軍與陛下長相如此相似,又有一身王者貴氣,必是龍子出身,果然如此。將軍既有皇後金冊金印,自然不會有錯。”

    有一個人開口,眾人緊跟著,誰也不願落後,為官的生存之道,永遠都是這樣。太子徹底絕望,惡狠狠的瞪著先前還對他說著效忠的一眾大臣,轉眼就變成了另一雷嘴臉。

    傅籌道:“登基儀式就有勞楊大人了,不必太過鋪張,但是,該有的,一樣也不能少。給你一月時日,可有問題?”

    楊維忙道:“下官定竭盡所能,不負將軍所托。”

    傅籌點頭,“這一個月,其他各位大人還是盡量少出府的好,近來外面會很不太平,門子串得多了,難保會出什麼事!”他是不會給機會,讓他們在這一個月之內生出事端。

    眾臣心中一驚,連忙應了。一干人面色恭敬異常,心中對這位即將稱帝的年輕皇子生出一種由衷的畏懼,暗暗捏了把冷汗遍布的手心,拱手告辭,各自回府。冷月如水,晚風清寒。衛國將軍府雖有天大的喜事即將臨門,卻無人有笑容,整個府邸都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沉痛之中。下人們只知道兩日前夫人是被蕭侍衛抱回來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中午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時頭發就全白了,身上似乎還有很重的傷山而將軍回府之後,將看守清謐園的所有侍衛全部處死,當日帶夫人出門的常侍衛不見了蹤影。

    清謐園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寂靜無聲。漫夭那日走到半路終於支撐不住倒下,被蕭煞抱了回來,蕭可為她檢查完身體,哭得很厲害,很久都沒開口說話,急得蕭煞和項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就差撞牆。

    兩日一夜,外面翻天覆地。天宇行宮裡早就沒了人,郊外的“難民”也脫出了掌控,東郊客棧地下密宮之人逃出了過半,與傅籌派去的弓箭手各自死傷慘重。但這時傅籌並無影響,他秘密撤回十幾萬大軍已經趕到城外,等著那些黃雀!

    這期間,他一直守在漫夭的床前,只發號施令,人不離開這間屋子半步。此時外面的局勢基本已定,江南叛軍已收服,無隱樓被牽制,天仇門一夜消失,啟雲帝不知所蹤。

    整個京城,乃至整個國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世人眼裡,他是最終的勝利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啟動這一計戎的那刻,就已經輸掉了他生命裡最寶貴的東西!

    望著躺在床上的女子,他心如刀絞,悔恨難當,仿佛一夜間過了數十年,歷盡了世間所有的滄桑和苦難。

    這兩日,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他們相識的所有日子,從第一次見到她,他就是存了利用之心,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慮計戈周密,他是真的把她當成了棋子,但可悲的是,他明知道自己愛上了這枚棋子卻又不得不繼續利用。二十多年的仇恨,深置骨髓,早已融入了血液,與他性命相連,不死不休。這便是他既定的命運!

    用手撫上她蒼白的容顏,枕邊的三干雪色刺得他睜不開眼。她是那麼驕傲的人,他竟逼得她在數萬人的面前被她所愛之人強迫索歡,身心的極致折磨,讓她生生痛白了頭發!是他用人不當,太過自負的以為他計戈周全,才會害她至此。他好後悔,為什麼他不在計戈實施之前回來看看她,為什麼宣德殿外,他不願多回頭望一望她絕望的眼神?

    囚牢密室,灌毒藥的那一刻,她說:“阿籌,救我!”他明明聽到,為什麼不進去看看她?為什麼?

    “容……樂……他到底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做了些什麼?!他握緊拳頭垂著床板,真希望自己死了!心中劇痛難舒,像是有把鐵鉗捏住了心口,他胸腔內一陣猛顫,一口猩紅的血便吐在了顏色艷麗的錦被。他十指緊緊抓住被子,猛地埋下頭,竟伏在她身上嗚咽著痛哭失聲。“容樂……啊……”那嗚咽聲仿佛是胸腔深處所發出的壓抑的嘶喊,仍是那般的隱忍。這麼多年,無論何種逆境,他都告訴自己,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可是今日,他難以自制。

    時光的碎鉛,似化作無數的利刃,狠狠捅進他的心窩。這蝕骨的悔痛在心,他未來漫長的人生,該如何度過?漫夭一直沉淪在黑暗之中,尋找著心裡的最後一絲溫暖和光明。她雙眉緊鎖,意識一直在掙扎,一邊不想醒來面對這殘酷的世界,一邊又告訴自己她必須要醒來,她的愛人還不知在何處受折磨,他需要她。她不能怯懦,她要堅強。

    終於睜開了眼睛,她便看到了坐在床前面容消瘦仿佛蒼老了十歲的男人。
有些痛,想要忘記,卻一輩子都忘不掉;
有些幸福,想要留住,卻從指縫間溜走;
有些快樂,並不想要,卻會刻入骨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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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6 00:19:52 |只看該作者
紅顏白發痛千般 第七十四章


傅籌見她醒來,忙掩了眸中的哀傷,去握她的手,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溫柔笑道容樂,你醒了!”

    漫夭掙開他的手,冷眼相望,目光直接而犀利,似是要刺穿他故作無事的偽裝。傅籌目光微微躲閃,扭頭叫道:“來人夫人醒了,快去備膳!”

    門外的下人連忙應了,蕭可聽說漫夭醒了,飛快地跑進屋,沖到床前抱著她又是哭又是笑,“公主姐姐,您終於醒過來了,嚇死我了,

    漫夭只覺心頭一顫,恍惚想起清涼湖受傷那一次,醒來時泠兒也是這般高興的說:主子,您終於醒了!嚇死我了!”她心中一陣悲慟,面上仍是冷漠得看不出半點情緒。

    蕭煞和項影站在門口,遠遠望著,沒進屋。蕭可牽著她的手,關心問道:“公主姐姐,你身上還痛不痛啊?”

    這一問無疑讓她想起那一幕的羞辱和慘烈,她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悲憤。蕭可見她不說話,只以為她還痛,忙焦急的連問了好幾遍,漫夭面無表情,轉了轉眸子,身上仍然酸痛無比,嗓子不再灼痛,但是很干澀,她知道她已經能說話了,但她還不想開口。

    蕭煞大步進屋一把拉開蕭可,斥道:可兒,主子剛醒,你別吵。

    蕭可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委屈地低下頭,輕輕‘哦”了一聲。

    傅籌淡淡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蕭煞看了他一眼,那眼中有說不出的敵意,強行壓下,拉著蕭可離開.

    傅籌幫她整理了被子,目光在她的四周流連,就是不落到她身上。他怕對上她眼中的冷漠,怕看到那如雪的白發。

    片刻後,有下人陸續端來精致的菜餚,有二十余道,極為豐盛,那排場竟是以前沒有過的。

    傅籌伸手過來扶她,漫夭卻自己坐起了身,她微侍床欄,冷漠的目光掃過那些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欲的菜餚,最後定在一名婢女手中的粥碗,淡漠卻不可拒絕道:“把粥留下,其它都撤了。

    一干下人微愣,都看向傅籌,侍籌按了擺手,從那名婢女手中接過粥碗,待下人們都退下,他舀了一勺粥,輕輕吹了吹,才送到她嘴邊。

    漫夭抿著唇,看那青瓷碗裡的白粥冒著騰騰的熱氣,微醺了對面投射過來的眼光,仿佛迷霧般看不清神色。

    傅籌見她不張口心中被拉近的弦愈是抽了一抽,心痛難抑,面上卻是溫柔笑道:容樂,快趁熱吃。你睡了兩天一夜,身子很虛,要吃飽才有力氣。”

    他人呢?我要見他!”漫夭望著傅籌的眼睛,不理會他的話,只同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冷漠而堅定。

    傅籌手僵在半空,雙眉微鎖,溫柔之中有著同樣不可動搖的堅定,他說:“你放心,他還活著。但我,“不會讓你見他!”既然已經恨了,那再多恨一點,又有什麼關系?他的人生已沒了樂趣,可他並不想死,所以他需要她在身邊,陪著他,哪怕她不願意,他也要留她在身邊,給他活下去的勇氣

    漫夭被子下的手握緊,無憂還活著,只要他活著就有希望。她不再看傅籌,漠聲道:“你可以走了。

    容樂……”他痛苦的叫了一聲,她總是這樣,被傷害之後冷靜地讓人害怕。她哪怕是跟他大發脾氣罵他不是人,甚至捕他一刀,也比這樣冷漠地當他是個陌生人要好得多。他胸口翻湧,喉嚨腥甜,艱難道:“容樂,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如果我知道,我……絕不會那麼做,這世上,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

    漫夭冷笑,他們都說不想傷害她,皇兄是這樣,傅籌也是這樣,可他們總是在說著不想傷害她的同時,卻又做著對她而言最殘忍的事。這世上,只有無憂,不會謹好聽的話,總是別扭的說話刺傷她,其實在背後關心她保護她,在最關鍵的時候不顧一切的救她於危難。她揚起下巴,笑得諷刺,她想說“你知道或是不知道,有差別嗎?如果你能遵守諾言,不存利用之心,別人又怎會有機可乘?”但她終是沒說出。”她不想跟他多說一句話,完全沒有意義。想想那一日,傅籌看到她時的震驚,想必他確實不知道裡面的人是她,但那又如何?他還是存了利用她之心,用她的名義,讓人假扮她的模樣引宗政無憂上當,那仍然是利用,是背叛了諾言,造成了傷害之實。

    傅籌似是從她的眼睛裡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眸光一暗,傷害已經造成,說什麼都沒用了。將粥放到她床沿,然後起身走了。臨走時,他說:“以後,我絕不會再利用你,欠你的,我用我的一輩子來償還,只要你留在我身邊!你好好養著,准備做我的皇後。”

    以後?他以為他們之間還會有以後?那種身心俱痛的奇恥大辱,他償還得了嗎?她對他的背影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做他的皇後,也計可以利用他的權勢去對付她想要對付的人,同時也能報復他,但她不稀軍用這種方式!端起床邊的碗,旨了一勺粥吞下,她需要填飽肚子,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見傅籌離開,蕭煞他們三人又進了屋,站在床邊,看著她把一碗粥都吃完了,才略略放下心。

    蕭可問道公主姐姐,泠兒姐姐去哪裡了啊?”

    漫夭手一顫,將空碗遞給進來的婢女,才輕輕地說出兩個字:“死了。

    啊”,蕭可驚叫一聲,似是不相信,兩天前她們還說笑打鬧,怎麼會死了呢?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是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蕭可眼中盈了淚,聲音嗚咽道:“公主姐姐,泠兒姐姐為什麼會死啊”,

    漫夭別過臉,眼角千澀,她低聲道:‘因為我不夠強大,所以我救不了她。”

    蕭煞皺眉,平靜道:“如果她是為救主子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主子不必自責。”

    項影忽然跨前兩步,在床前跪下,面常愧責道:“屬下當日應該跟著主子,也許事情就不會發生。所有人都知道啟雲帝有多疼愛容樂長公主,但誰能想到,最終害她的,正是啟雲帝。

    漫夭道:“你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不過是多犧牲一個罷了。她深知不能只沉浸在過去的悲傷中,她該做的事情還很多,深吸一口氣,淡淡道“你起來吧,跟我說說外面的事情。”

    是。”項影起身,將外面的局勢說了一遍。難民,並非全是難民,有一大半是啟雲帝帶來的部分軍隊,混在難民之中讓人不易覺察,而他帶來的另一部分人則是隱藏在城外,啟雲帝此次前來是帶著攻占臨天國的目的而來,且與天仇門門主有勾結,他們想翁蚌相爭漁翁得利,卻沒料到傅籌並未大舉坑殺降兵而是收服了降兵為己用,並暗中調回十幾萬大軍在城外狙截啟雲帝的大部分人馬。啟雲帝與天仇門門主計策敗露,已經逃走,目前在全國通揖追殺。他又簡單說了天仇門,那是十三年前真正崛起的門派,無人見過天仇門門主的真面目,也沒人知道此人究竟是男是女。

    漫夭聽完,沉吟片刻,問了句:“九皇子現在何處?”

    項影道:九皇子被軟禁在皇子府中。目前,將軍還未動他。”

    漫夭蹙眉道:“那無隱樓的人呢”,

    項影道:“離王在將軍手中,無隱樓的人不敢輕舉妄動。那日修羅七煞有機會救走離王,但聽說離王所服用的合歡散裡還有另一樣東西,名為‘攝魂”能讓人在短時間內失去意識,為別人所控制。離王在宮外也有部署,但如今也已經被將軍所掌控。就連陛下暗中為離王布下的接應,也全部被擒蕊,

    傅籌果然是心思縝密,他一個人對付四方勢力,竟能做到滴水不漏,將計劃進行得如此完美!要從這樣的人手中救人,她就得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她同道:“項影,以你對傅籌的了解,他會把宗政無憂關在什麼地方。

    將軍府能因禁人的地方不多,應該不會在府內。”項影想了想,忽然又道:“聽說將軍在陛下的寢宮四周布了人,不准任何人出入,屬下懷疑,陛下人不在寢宮,說不定離王和陛下被困在了一處。”

    漫夭點頭,僖籌那麼恨臨天皇,他折磨宗政無憂,必然要當著臨天皇的面,就是要讓臨天皇痛苦。仇恨,真的很可怕,盡管她此刻心中也有那麼深那麼濃的恨意。她微微沉吟,方道:“你可知傅皇後生前被囚禁之處?

    項影道:“森閻宮,傳言那個地方對後宮女人來說,是一個比冷宮更可怕的地方。但是當年傅皇後死的時候,森閻宮被燒毀了一半。”

    恩。”漫夭初醒,很容易疲乏,她蹙眉,微微曲腿,調整了下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一點,吩咐道:“蕭煞,這兩日你嚴密關注傅籌的動向,一旦他進宮,立刮來告訴我。現在就去,注意別讓他發現了。”

    是。”蕭煞領命離去。

    漫夭道:“可兒,你師父的毒術,你學到了多少?”

    蕭可道:“基本都學了。以前我不想學,我覺得那些毒都是用來害人的,一點兒都不好,可是師父她老人家生氣,硬要逼著我學,我不聽話就沒飯吃。師父說,做她的徒弟一定要會用毒,不然以後被人欺負就是丟她的臉她老人家還說,她雪孤聖女的徒弟,一旦下了山,就應該令世人聞風喪膽!可是,我,“辜負了她老人家的期望。”

    漫夭朝她伸手,蕭可就扶著她的手坐到床邊。漫夭拍著她的手,看著這個單純善良的女孩,語重心長歎道:“可兒,你師父是對的,她是疼你才逼你學毒術,你不會武功,就得用毒術來保護自己。善良沒錯,但這個世界不是你善良別人就會放過你,他們會利用你的單純和善良,去加害你愛的和愛你的人,就像上一次要害你哥哥那樣。所以,要想不讓你在乎的人因為你而受傷,你就一定要先學會保護自己,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明白嗎?”

    蕭可眨了水靈靈的大眼睛,似懂非懂的蹙著眉,想了一會兒,很認真地說道:“公主姐姐,我明白一點兒了,是不是我會使毒,以後哥哥就不會被人威脅,而我也可以保護公主姐姐你不被人欺負了?那我要好好研制一些很厲害的毒出來,讓那些害你的人知道公主姐姐不好欺負!”

    沒了泠兒,牽好還有一個可兒陪著她。漫夭握著她的手,輕輕笑了笑,道你先去准備一些簡單的迷香,要無色無味,能把人不知不覺迷昏半個時辰就可以。我有用。”

    蕭可點頭,應聲出了屋。漫夭又道:項影,給我找把好劌來,我要練劌。”

    項影微愣,道:“主子才剛醒來就動武,恐身子吃不消,不如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練。”

    漫夭按手道:‘不礙事,我有分寸,你去罷。”時間對她來講,並不寬裕。她這句身體所修習的心法與劍術都是上乘,但只習到了六成,她因為無心爭斗,並未刻意加強練習,而她的皇兄,已然練到了第九層。

    項影見她執意如此,也就去了。過了不到一刻鍾,漫夭才起床,他便已經回來,手中拿著一把冰藍色的劍,雙手捧著遞給她,那態度竟十分珍視。

    漫夭接過來,這柄劍纖細靈巧,正適合女子用。劍身薄如蟬翼,劍刃之上閃耀的寒芒如冰光水銀流瀉,她眼光一亮,拿指尖輕彈劍身,發出“錚,的一聲響,那劍氣蕩開,竟震人心魄。

    她由衷的贊了聲:好劍!”抬頭問道:哪裡來的?”

    項影誠懇笑道:“以前收集的,屬下好這個。這柄劍名為‘玄魄”屬下一直想為它尋個好主人,這下整好,配主子再適合不過了。”

    漫夭還刻入鞘,真誠地說了聲:“謝謝”

    漫夭讓人打來水校洗,坐到鏡子前,她緩緩抬頭,驀然間,那鏡中的滿頭白發,如三千芒刺遽然扎進了她的雙眼。她驚駭地瞪大眼睛,顫抖著雙手慌秀拋揪著自己的發絲,不敢置信。

    雪一樣的白,勝過了她蒼白的指尖。一瞬而白頭,她以為只有電視裡才有,想不到竟會在她這樣一個來自現代的女子身上上演。她勾唇,只覺諷刺

    窗外風聲驟起,落葉飄零,她坐在鏡子前,怔怔地望著鏡中的白發女子出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仿佛成了一個失去知覺的木偶。

    項影在一旁立著,不知道該說此什麼。蕭煞讓蕭可配置烏發的藥,但蕭可似乎無能為力。對於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白了頭,該是多麼沉重的打擊!其實,他覺得她這樣的女子,她的美麗並不會因為白發而減退半分,反倒像是盛開在雪蓮上的妖冶,讓人心生崇敬,不忍褻瀆。

    主子。”過了許久,項影有些擔憂,輕輕叫了一聲。

    漫夭回神,見項影眼中神色頗為憂慮,她吐出一口氣,面色捧然,淡淡一笑道“沒什麼,不過是黑與白的分別。”說罷利落起身,拿著劍便去了竹林。

    項影微微一愣,他以為她會為白發而傷心,卻不想她竟如此坦然迅速的接受了這對於女子來說至為殘酷的事實,白發紅顏,這般瀟灑,這天底下!怕也只得她一個。

    幽冷的月光傾灑在這片秋日的竹林,一襲白色的身影翻飛手中執劍挽出一朵朵清寒的劍花,劍氣滌蕩開去,將空中紛飛的落葉碎成粉末。她忽然停下動作,感覺自己的內力比以前強勁了至少兩成,這是何緣故?她皺眉凝思,莫非無憂用七成內力為她化解體內毒素的同時也能捉高她的內力?易心經竟有些神用?

    過了兩日,蕭煞回來稟報,傅籌並未去特別的地方,每日都在書房處理由別處送來的軍務和朝務,很是繁忙。直到第三日夜裡,蕭煞傳來消息,傅籌進了宮。

    漫夭換了一身夜行衣,用黑色頭巾將頭發包起來,以免在夜裡白發太過扎眼。她和項影避開侍衛,翻牆出了將軍府。

    皇宮,被大火燒毀一半的森閻宮屹立在一片廢墟之中,更增添了幾分淒冷和蕭索,月圍狂風肆虐,發出嗚咽聲響,像是鬼哭狼嚎。

    夜色正濃,一座幽黑寬敞的暗殿之中,一縷昏暗的光線沿著暗色宮燈幽幽散發而出,籠在牆邊一角被四肢被四根粗擴的的鐵鏈牢牢鎖住的男子。

    男子氣若游絲,面色蒼白,一雙鳳眸輕瞌,雙眉緊緊皺著。長發凌亂披散,遮住了一側俊美的容顏,而另一側,薄唇一角凝著褐紅色的血液。他身後琵琶骨被利器穿鎖完全動彈不得。

    此時,門口傳來吱呀一聲,暗殿之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人。

    來人步伐沉穩,面無表情地走到被鎖住的白衣男子面前。見白衣男子閉著眼,連頭也不抬,他笑道:‘宗政無憂,你不敢睜開眼睛看本將,是因為你還是怕承認自己輸了!”

    宗政無憂懶懶地掀開眼皮,面色波瀾不驚,嘲笑道論卓鄙無恥,本王確實不如你,但這並不代表你就贏了。本王只是不稀罕用那種卓劣手段取勝,更不會為達目的去利用傷害自己心愛的女人!傅籌,你這一輩子,注定了只能孤獨終老,你登上皇位掌控天下局勢,又如何?”

    傅籌眸光一暗,但迅速又亮了起來,他笑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自古不變的真理。後世之人,誰會管你用的是什麼方法?頓了頓,他頭微揚,又道:“誰說本將要孤獨終老?容樂很快會成為我的皇後,她會一直在我身邊,陪我一起終老。而你的余生,“只有在這暗黑空寂的大殿,鐵鏈相陪,還回我十三年的穿骨之痛。”

    宗政無憂眉頭一緊,身子不自覺牽動,立刻便有一陣雒心刺骨的劇痛席卷全身,他胸腔猛震血腥入喉,強自咽下,嗤笑道:“你真是不了解她,你以為現如今她還會陪在你身邊?皇後”哼,她根本不稀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想跟她白頭偕老,真是自日做夢!她愛我尚能如此決絕,更何況她不愛你!”

    傅籌瞳孔一縮,胸口窒悶難言,他卻笑道:“正因為她愛你,所以她才不會離開我。我有你在手上,我怕什麼?”

    仇恨的力量很可怕,往往能扭曲一個人的靈魂,當活在黑暗之中的人,看到了一絲光明,他會為著這光明而努力讓自己也變得光明,以配得上他的向往。當失去了那一絲光明,他會為著那失去的光明而墮入地獄,越陷越深。人生在世,活在光明或是黑暗,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你想用本王來脅迫她。說你旱鄙還真是抬舉了你”宗政無憂無限鄙視地目光令傅籌直想將他按倒在地,將他高傲的頭顱踩在腳底。這樣驕傲自負的男人,即便是輸了也還是這麼從容鎮定,讓他心中恨極。他在想,怎麼做,才能徹底撕毀他的尊嚴?

    傅籌拿起一旁地上帶著無數倒刺的鉤子,溫和的眼中閃爍著猙獰,這便是當年用來對付他母親的凶器!他拿著那個倒刺的鉤子緩緩地逼近宗政無憂

    咳,咳、咳””一牆之隔,忽然傳來一陣焦急而劇烈的咳嗽,在那裡,有人正眼睜睜地看著暗殿裡的一幕,悲哀而心痛,但他說不出話來。

    侏籌掃了一眼那個方向,那面牆上有一個不大的圓孔,正時著他們,而牆那邊,正是他當年的藏身之地。親人的傷殘,永遠都是心頭至痛。他當年就是那麼看著他的母親為了隱瞞他的下落而被倒刺穿骨,他那美麗而驕傲的母親,為了不讓他出來,她咬著牙承受,直到昏死過去都沒哼出一聲。如今,牆內的那個人,他也將明白,那種看親人穿骨而不得救的滋味,而且,這一切,都是他和雲貴妃一手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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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6 00:20:15 |只看該作者
紅顏白發痛千般 第七十五章


宗政無憂冷眼看他靠近,面不改色,而牆那邊的人卻不如他這麼鎮定,咳嗽聲一陣比一陣急劇,宗政無憂目光微動,皺眉往聲音來源處望了一眼。

    傅籌不為所動,噙著不明意味的笑容走到宗政無憂的身側。他向來除了上戰場,其他時候,從不親自動於,但這個人不是別人,他是宗政無憂!是他二十年來最痛恨的那兩個人的兒子,是他愛的女人心裡頭的那個男人,盡管他也有讓他佩服的地方,但這改變不了他們之間的仇深似海。

    傅籌用手撥開鎖住宗政無憂琵琶骨的那根鐵鏈,順手帶了那麼一下,不算重,恰恰好能看到陰森的白骨,鐵鏈四周立時有鮮紅湧動,混合著冷汗一起浸濕了白色的衣裳。

    宗政無憂面容猛地一陣抽搐,身子抑制不住地顫了一顫,卻只皺著眉,吭也沒吭出一聲。

    傅籌殘忍地笑了“很痛吧?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大好江山,把你自己的命交給你的敵人,宗政無憂,你後悔不後悔?如果你後悔了,我考慮今天放你一馬。”

    宗政無憂輕蔑地瞥了一眼,冷哼一聲,“既然落在你手裡,要殺要刮,隨便。哪裡來的許多廢話!”

    傅籌眉梢一挑,不怒反笑道:“好,本將倒要看看你這昏傲骨究竟有多硬!,他說著眼光似不經意往房頂一掃,抬手,那帶著倒刺的利鉤便要朝宗政無憂脊椎骨正中央狠狠刺過去。就在這時,房頂的瓦片忽然掀開一塊,一枚暗器挾風而來,既狠且准,目標正是他拿著利鉤那只手的手腕處,他眸光一閃,手腕急速翻轉,利鉤脫手而出,直直地飛往射出暗器的方向,只時屋頂橫梁碧瓦,卻不是對准房頂上的人。

    碧瓦橫飛,隨利鉤帶出的強大勁力震裂了頂部房梁,屋頂的漫夭、項影二人毫發未傷。本來只為查探消息而來,並不想驚動傅籌,但卻沒料到正巧看到這樣殘忍的一幕,漫夭即便是有再好的定力,也無法做到眼睜睜看俘籌穿透宗政無憂的脊骨而不動聲色。所以她出手了,不計後果的出手。每個人在面對心愛之人,往往都無法做到完全的冷靜。她縱身躍下,綁住頭發的黑色布巾被飛裂的瓦片害裂,雪白的發絲頓時如水銀般傾瀉而下,散落在肩,在漆黑色的夜行衣的反襯下,更是白的刺眼。

    她定定地站在那,目寒如冰,沒有輕舉妄動,因為博籌的另一只手,正握著穿透他琵琶骨的那根鎖鏈。白骨森森,血流如注。被鎖住的男人被折磨地僅剩一口氣,仿佛那口氣隨時都會咽下。她心頭大痛,痛得仿佛要滴出血來。她幾時見宗政無憂這等淒慘的模樣,在她眼裡,他閉眼如仙讓人看著不忍褻瀆,睜眼如魔只一個眼神便能叫人顫拌,他就像是她的天神,總在她危難之際似從天而降護她周全,即便是身中毒箭,他也能站在狼群中央,對他們說,狼王由他來時付。這樣強大自負的人,為了救她,放棄了他人夢寐以求的一切,江山、權利、親人,甚至是男人的尊嚴,還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宗政無憂艱難地轉頭看她,望見她滿頭白發,他眼中一痛,眉頭緊皺,道:“阿漫,你來做什麼!”他不是問她,而是在說她不該來。

    漫夭抿著唇,目光緊緊盯住傅籌,這個男人已經入魔了!她撥劍直指,容色決絕,昏暗的光線掩不住利刃的寒芒,而刻尖離他的咽喉不過五寸的距離。她張唇緩緩吐出三個字:,放開他。”

    被扔出去的利鉤已然回到傅籌的手裡,傅籌似是並不意外她的出現,掃了眼項影,對她淡淡笑道:“我為你而懲罰我的親信,想不到最後卻為你贏得了一個忠心的奴才。”

    漫夭道:“你錯了,在我眼裡,無論是蕭煞,還是項影,他們都不是奴才,能對我以性命相交的,只會是朋友,或是知己!”

    項影神色一震,愣了有那麼一會兒,才揚唇笑了笑,面色更是堅定。

    傅籌眼光微動,看了眼對准咽喉的利劍,他輕聲問道:“那我呢?容樂,在你心裡,我是什麼人?是否還不如他們?”

    漫夭凝目看了看他,嘲諷笑道:,你認為呢?你覺得你比他們對我更好嗎?”她曾經當他是朋友,曾經當他是夫君,曾經為他的掙扎而感動,曾經為他受傷而心疼,也曾為他的愛而生出片刻的心動,曾經,“他給出的承諾,贏得了她的信任,讓她想過嘗試著去回應,”可走,從始至終,他從未停止過對她的利用,在他的心裡,愛情永遠敵不過仇恨!

    傅籌微微一怔,原來他對她還不如項影麼?至少項影從決定效忠她的那一刻起,就不會背叛她,可是他,縱然心中萬般深愛,也無法避免對她的傷害。罷了,事已至此,他還在求什麼。心不可得,那就退而求其次。他握緊手中的利器,忽然對她溫柔一笑,問道:!容樂,你想不想救他?”

    聽說地獄一十八層,他要看看究竟有多深!

    漫夭蹙眉,五指收緊,握緊手中的刻,冷冷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傅籌笑著,誰也不知道他笑得有多絕望,一個男人要用另一男人來留住自己心愛的女人,那是何等的悲哀!他笑道:“想,就做我的皇後,一輩子都不准離開我身邊。只要他承諾有生之年不出江南之地,我為你,可以放了他,從此,所有的恩怨,一筆勾銷!”

    宗政無憂毫無血色的面容露出一抹濃濃的譏諷,他嗤笑道:“癡人說夢……”

    博籌目露陰狠之色,握住鎖鏈的手猛地一拽,只聽“卡嚓一聲響”

    “噗!”宗政無憂劇痛鑽心,面色慘然一邊,俊容猙獰痛得變了形,他咬著牙強忍住不出聲,卻控制不住急湧喉頭的腥甜,張口吐了出來,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漫夭大駭,慌亂叫道:‘無憂……”

    傅籌阻止她靠近,笑道:“放心,他死不了。”

    “傅籌,你,你……”她恨恨地瞪著這個……魔鬼般殘酷無情的男人,那眼光如冰刃,似是要將他剝皮拆骨。如果說之前因為他不知情她對他還留有一分余地,那麼今日這刻意而為的殘忍,她對他連最後一份同情也不剩。

    漫夭看著昏迷之中宗政無憂,心痛難當,她張口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咬牙問道:“如果……不想呢?”她的神色,博籌看在眼裡。既然痛,那就一起痛吧。“如果不想,我便只能選擇報仇,生不如死的滋味,他要和我一起品嘗。”

    漫夭眸光遽利,冷笑道:“你用他來威脅我?呵,你認為我是那麼容易受威脅的人?”就算她答應,宗政無憂也不會答應。他這樣驕傲的人,豈容她一個女人用終生幸福來換取他芶且偷生?那此仇恨,是傅籌說一筆勾銷就能勾銷得了的麼?宗政無憂為她已經折辱了自己的尊嚴,她不會再往上踏上一肌

    傅籌眉頭一皺,不受威脅麼?他想要一個放棄仇恨走向光明的機會她不肯給?他揚唇,再次看了眼那離他喉嚨處只有五寸距離的利刷,笑得淒涼卻又殘酷,揚起手中的倒刺利鉤豪不猶豫地猛扎下去。

    這大殿周圍明衛暗衛無數,若想硬救,以她和項影根本毫無勝算,更何況宗政無憂此時是這般狀況,傅籌這一刺,也許他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所以當傅籌揚起利鉤的到那,她想也不想,棄劍飛身疾掠過去,纖手一張,准確無誤地緊緊抓住桂滿倒刺的鉤子,以阻止其深入。

    十指連心,劇痛直入肺腑,那些尖利的倒刺狠狠扎入她的手指和掌心,鮮紅的血於指縫間肆溢而出,滴落在地上,順著灰黑的地面蜿蜒流淌著,漫到傅籌的腳邊。

    傅籌心間巨震,瞳孔一陣收縮“容樂,你……”

    漫夭微揚下巴,一臉的決絕,她的手握得愈發的緊了。她知道今日想救走宗政無憂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要保住他的命,不論用何種方法,地都在所不惜。

    傅籌看著地倔強冷漠的眼,他滿心悲涼。她寧願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救他,也不願留在他身邊做一國之後,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想要那個位置,可她卻棄之如敝屐。他慘笑著,緩緩松開手。

    漫夭張開五指,那利鉤卻仿佛定在了她的手上,密集的倒刺桂滿了她的皮肉,整只手都是刺目驚心的鮮紅。她面色蒼白,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用絕對冷漠的眼神看著自已的手,仿佛那不是她的。項影驚得回神,他一直知道將軍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卻沒想到他對自己愛的女人也可以這樣無情,他大步上前,輕輕撥那利鉤倒刺,第一次感覺自己的手控制不住顫抖。

    漫夭擋開他,自已伸手,捏住鉤子的手柄,沒半分猶豫,一個用力撥出,看也不看,便朝著門口砸去。還掛著血肉的利鉤撞上堅實的大門,彈回翻滾在地,發出叮叮的幾聲尖利刺耳的巨響,回蕩在這間空闊暗黑的大殿,讓人的心跟著不住的顫抖。她連眉頭都沒皺上一下。痛嗎?當然痛!但是比起那一場哥恥大辱,比起宗政無忱此刻所承受的,她這點痛,真的不算什麼!

    人,只有學著對自己狠了,才能對別人更狠。

    傅籌怔怔地望著她,他清楚的意識到這個女子變了,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淡然到對一切都無所謂的容樂。也好,至少現在他擁有了她的一種感情,恨,總比在她心裡什麼都不是要來的好!他不知道,他的光明曾經就在眼前,只一念之隔,但是他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他看不到自己的前路,所以,光明和幸福,就那樣與他擦肩而過他卻毫不知情。

    他一把撕裂自己的衣擺,不容拒絕地抬起她的手,三兩下干脆利落的裹住她的傷口,心已經麻木了。

    “如果不想他死,就跟我回府。”他拉住他的另一只手,不容她抗拒。

    漫夭只回頭看了一眼,她在心裡說:“無憂,等我。我很快會來救你出去。,

    回到將軍府已是後半夜,傅籌把她仍在門口甩袖走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他不知道要怎麼才能留住這個女人,要怎麼才能救得了自已的心口這一夜,風很大,空氣很涼,他仰著頭,在漫夭飛揚飄零的落咋中走得很快,胸腔窒悶難言,連呼吸都帶著刺。

    第二日,天氣晴朗無雲,清謐園的門口又多出仵多侍衛。她瞥了一眼,打開衣拒隨手取了一件衣裳換了,那是一件大紅色的雲錦紗衣,繡著斑斕的彩鳳,在陽光下閃爍著奪目的光華,本是無與倫比的驚艷,然而,在滿肩披瀉的雪色白發下,那仿佛只是一個陪襯。她拿起“玄魄”,叫上蕭煞和項影“去九皇子府。項影微愣,略微擔憂道:“門口的侍衛……”

    漫夭冷笑道:“你以為如今那此侍衛還能攔得住我?,她說著,人已經出了門,來到門口,幾名侍衛立刻攔住她,神色恭敬道:“將軍有吩咐,夫人身上有傷,不宜出門,請夫人回去歇息。”

    漫夭道:“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

    那侍衛一愣,微微皺眉道:“請夫人別為難屬下!”

    漫夭笑道:“倘若我就是要為難你,又如何?”

    那侍衛道:“那屬下只好得罪了!”說著朝周圍的侍衛們一擺手,幾十人立刻圍了過來,執劍橫檔,將整個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漫夭冷哼一聲,眼光頓利。她驀地揚手,只見一道劍光遽現,快如閃電,讓人來不及看清,就已經被那劍氣籠罩。如同堅實的牆壁瞬間出現一道口子,最中央的兩名侍衛連吭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就倒下了。

    蕭煞和項影同時朝著那缺。掠了過去,執列蕩開兩側的侍衛,漫夭就那麼出了門,那些人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那一刻,他們是震驚的,因為誰也想不到這個一向淡然平靜的女子,竟然也會出手傷人,而且手段如此狠絕。

    為首的那名侍衛吩咐道:,快去稟報將軍!”
有些痛,想要忘記,卻一輩子都忘不掉;
有些幸福,想要留住,卻從指縫間溜走;
有些快樂,並不想要,卻會刻入骨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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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白發痛千般 第七十六章


出了清謐園,漫夭叫人准備馬車,她雖然被軟禁,但出門卻出的高調,毫不掩飾行跡,一路出府,倒也沒人再阻攔。

    京城,依舊繁榮昌盛,似乎和以前沒什麼變化。對於百姓而言,誰做皇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帶給他們穩定的生活~

    九皇子府坐落在東城,與離王府離得較近。從北城到東城,需經過一條無名的巷子,這條巷子熱鬧繁畢,地面不寬,人一多便會有些擁擠。

    漫夭的馬車行到無名巷的中央便走不動了,只因道路兩側擺滿了攤子叫賣,攤子周圍人潮湧動,都擠在那裡,把道路給堵住了。項影上前驅趕,卻怎麼也驅不散,一波剛退了一波又湧上來,如海潮一般,仿佛那些個平常的攤子有多稀奇似的。

    漫夭皺眉,正想說繞道而行。這時,旁邊茶攤傳來這樣一句話:“要我說啊,這女人嘛,還是長得丑一點的好,長得太美,那就是紅顏禍水!你們看吧,那啟雲國的容樂長公主夠美了吧?她就是太美了,才導致了這次的政變發生。”

    旁邊一個人問道:“這話怎麼說?”

    那人道:“你們想啊,離王是什麼人?他如果真想要皇位,他還不早把太子給撂下去了,可是他沒有,這說明什麼?說明離王此次叛亂為的不是皇位,而是女人,聽說離王選妃那次根本就是個幌子,為的就是見容樂長公主一面,再說這一次,離王本來都贏了,可是他為了女人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江山,更說明了他是為女人而來!再說大將軍,哪一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有染?所以他一怒之下,就有了宣德殿外的紅帳一幕。再說後來,啟雲帝聽說自己最疼愛的妹妹被這麼欺負了,他能干嗎?當然不干!照我看,天下要不太平咯!”

    “聽你這麼一說,是挺有道理的。可這仗要是真打起來,受苦的還不是咱們老百姓?唉,紅顏禍水啊!”

    “這樣的女人哪裡配母儀天下?真搞不懂,大將軍既然捨了她,為什麼還執意要封她做皇後?”

    漫夭聽著冷冷勾唇,嘲諷而笑。自她來到這裡,從一開始的丑女未進門先遭棄,到後來的紅杏出牆不知廉恥,再到如今的紅顏禍水,她似乎一直都是街頭巷尾的談資。自古以來,男人們總喜歡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女人身上,所謂的紅顏禍水,對於真正的皇權斗爭又能起得了幾分作用?沒有她,傅籌一樣會復仇奪權,沒有她,宗政無憂同樣會部署反擊,沒有她,啟雲國也會有別的理由興起戰事。而她,不過是這場權利斗爭之中的犧牲品,真正在乎她的,也就那一人而已。

    漫夭輕輕撩開窗口的簾幔,看了眼茶攤正在議論她的幾個人,只見那幾人雖長相平凡,作平常百姓裝扮,但他們眼角眉梢卻有著掩飾不住的煞氣,不似一般的江湖人,更不像是平民百姓。她微微挑眉,還不待細細思索,前方忽有一名婦人扒開堵在前路的人群瘋了般朝著馬車的方向沖了過來,那名夫人衣衫破舊,頭發凌亂散落,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似是落魄的瘋婦,她手中抱著一個包裹像是抱孩子的姿勢。她一邊跑著一邊驚慌大叫:“救命啊!別殺我的孩子,我兒子是無辜的誰救救我的孩子啊……”,

    瘋婦身後跟著一個四十來歲作民婦裝扮的女人,焦急地喊她:“夫人,夫人,你別再跑了,快停下吧!”

    那瘋婦哪裡肯聽,只是拼命跑著,她奔到馬車跟前,忽然被什麼絆了一下,身子不穩,整個人朝著馬車撞了過去,她“啊“的一聲大叫,頭便撞在了馬車的車轅,發出砰的一聲,馬車都跟著震了一下,漫夭皺眉,後面那個婦人連忙追了上來,緊張叫道:“夫人,你怎麼樣了?你沒事吧?”

    那瘋婦額頭被撞破,鮮血直流,眼看著人就要昏過去,嘴裡還喃喃念道:“別殺我兒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瘋婦終於撐不住昏過去了,但她手中的包袱卻仍然被她抱得緊緊的,仿佛那真是她的孩子一般,死也不肯松手。

    人群中又追過來一個中年男人,見此情景,皺了皺眉,那中年女人道:“你來得正好,快帶她回去,請個大夫來瞧瞧,這次撞得嚴重,別出什麼事才好。”

    那中年男人一臉不耐道:“一個瘋子,你那麼緊張干什麼?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了,還請什麼大夫,白養了她十幾年已經仁至義盡。”

    中年女人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當初表姐臨死前把她交給我們的時候,不是說了嗎,只要好好照顧她,總有一天有你的好日子。”

    “老子都等了十幾年了,也沒見到有好日子來找我們,這種話也就你這蠢女人才信!反正我不管她了,要管你自己想辦法,你要是敢再讓她進家門,我把她扔城外破廟裡去。”男人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了。女人很無奈地看著瘋婦,唉聲歎氣。“這可咋辦是好呀?”她說著抬頭看見撩起簾幔的漫夭,愣了一愣,道:“這仙,貴人,您能不能行行好,救救這位夫人,她挺可憐的,年輕的時候被丈夫拋棄失去了孩子,又被毀了客,唉!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人?”

    漫夭目光微閃,低眸去看被中年女人扶起來的瘋婦,只見被擦開頭發後的半邊臉有一個很大的傷疤,似是燒傷的痕跡,而另外半邊臉卻是膚如白雪美得驚人,而她雖身著粗布,卻不掩骨子裡散發的貴氣。漫夭眸光一轉,對蕭煞使了個眼色,蕭煞拿出一錠金遞給那中年女人。

    那女人連忙接著,笑道:“謝謝貴人,您真是好人哪!我替這位夫人給您磕頭了!”說著就要跪下,漫夭冷冷擺手道:“不必,我只是趕時間,不希望有人擋住我的路。蕭煞,繞道走!”她面無表情地吩咐,放下簾幔。好人?這樣的名頭,她從來不稀罕。

    來到九皇子府,門口的侍衛攔住她的去路。“大將軍有吩咐,九皇子乃叛賊一伏,沒有將軍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見。”

    項影上前道:“你看清楚了,這可是大將軍大人!未來的皇後,你也敢攔?”

    那侍衛微微一愣,漫夭冷聲道:“不想死就讓開,本夫人今日已經開了殺戒,不在乎多殺幾個!”她眼如利刃,氣勢渾然。

    守在門口的另外幾名侍衛只覺一陣冷風刮過,身子抖了一抖,不自覺就讓開了道。那不是別人,是將軍夫人!

    府內水園,九皇子雙手墊在腦後,靠躺在園中的亭廊,百無聊賴地晃著腿,兩眼瞪著天,直翻白眼。

    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走過來,稟報道:“殿下,有人來看您了!”

    九皇子倏地一下坐起來,問道:“誰呀?”

    “容樂長公主,大將軍夫人。”

    九皇子先是目光一亮,繼而似是想起了什麼,雙眼一瞪,那眼神氣怒憤恨,賭氣道:“她來干什麼?我不想見她,你叫她走!”

    “如,“奴才不敢吶!”

    九皇子瞪眼斥道:“貪生怕死的狗奴才!”說罷又躺了下去。

    漫夭走到園子中央,揮手讓那下人退下,隔著曲水石橋,她掃了眼周圍明暗交替密布的崗哨,叫道:“老九。!”

    九皇子不看她,把臉轉到一邊去,用鼻子哼出一聲,表示不屑。

    漫夭想起他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原來不是玩笑,他真的會因為宗政無憂而恨她。她微微垂了眸子,眼中沒有情緒起伏,淡淡道:“九皇子殿下的日子,過得好悠閒!真叫人羨慕。”

    九皇子氣道:“這還不是你的功勞嗎?我們未來的皇後娘娘,怎麼有心情來看我這個就要去見閻王的逆賊叛臣?我七哥真傻,居然為你這樣的女人連命都不要!”

    漫夭見他話中帶刺,有嘲諷之意,蹙眉轉身道:“看來九皇子殿下不歡迎我,是我自討沒趣了。告辭!”

    九皇子一聽她要走,噌得一下蹦了起來,他氣恨了好幾天,一直沒地方發洩,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出口,才說兩句她就要走人,他不禁氣得。不擇言,大聲叫道:“你就走吧,就算我死了,你也不用再來看我。我以為你跟別的女人不一樣,原來你也貪慕虛榮!七哥為了你什麼都不顧,現在都不知道被博籌關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呸呸呸……我這烏鴉嘴!”他氣惱地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又道:“你不想著救他,居然還答應做傅籌的皇後,你還是不是人哪?你這個水性楊……,水性楊花的女人,這幾個字,他終是沒說出來,因為他看到了園中遠遠立著的一身清冷孤絕氣息的女子,他瞪大眼睛,怔住了。

    水園風景如畫,陽光明燦,用苛形怪石累積而成的假山旁邊,溪水如碧,她背身孤立於獨木橋上,紅色的紗衣長擺飄落搭在水面,水中波光粼粼,反射出白色冷光,映出紅衣如血,白發耀目驚心。

    漫夭清冷的聲音仿佛刺破了陽光的溫度,那涼涼的寒意,就散發在了美麗的水目。她說:“想罵就罵!紅顏禍水也好,水性楊花也罷,只要不是他說的,其他人,我……不在意。”

    九皇子還在怔愣,她卻已經離開。

    衛國將軍府,書房。

    “就這些?沒說別的?!”僖籌聽完下屬的稟報,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離開桌案,踱了幾步。她如此高調的出門,只為去討幾句罵?這可不像容樂的性格!他停了步子,轉頭問道:“他們中途可遇到過什麼人?可有發生特別的事情?”

    那侍衛想了想,道:“中間出現過一個瘋子,還有一男一女,夫人賞了他們一定金手。”

    傅籌手微頓,目光一凝,道:“速去查清楚這三個人是何身份?還有,九皇子府,給本將盯緊了,再有旁人靠近,一律,殺!絕不能讓他和外面通消息。”

    侍衛應道:“是。”

    博籌又道:“玉璽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侍衛道:“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沒有。“

    博籌擰眉,背了手,微微思索,掉頭道:“繼續找。京城就這麼大的地方,秋獵前幾日還用到過玉璽,我就不信,這東西還能長了翅膀飛了不成?”

    侍衛退下後,博籌走到窗前,看外面陽光明媚,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

    入夜,皇宮。

    殘破不堪的森閻宮,暗殿之中最後一星燈火也滅了,殿中一片潦黑。忽然,用木板封釘住的窗子被利器敲開一條縫隙,發出極輕極輕的聲響。殿內被鐵鏈鎖住的男子耳廓輕動,但他仍閉著眼睛,面色不動。只片刻,那窗子整塊木板都被撬下,窗子掀開,一個人影便閃了進來。

    “屬下參見王爺!”來人壓低聲音伏地拜道。

    冷月透射窗紙,殿中便多了一絲幽冷的光亮。宗政無憂緩緩睜開眼睛,那眼中清明無比,冷冽懾人,較平常半點不差。他亦是壓低聲音道:“事情都辦妥了?”

    來人應道:“是的。所有的財物和兵器已經秘密運往江南,樓裡的人馬已經聚集,只等王爺出宮。”

    宗政無憂點頭輕輕“恩”了一聲,問道:“她可好?”

    來人道:“王爺放心,公主很好!今日,公主暗中派人送來消息,說三日後的夜裡,她會拿著衛國大將軍的令牌與我們會合。屬下與公主定在西郊獵場懸崖下的山洞碰面,從那裡有條小道直通江南官道,只要避過了京城防守,有了令牌,這一路順暢,不出半月,便可抵達江南之地。”

    宗政無憂皺眉,“傅籌的令牌豈是那麼容易到手的?不需令牌,本王照樣可以帶她安全離開”

    來人道:“若無令牌,走山路繞道而行,至少需時一月,路上必遭追擊,於王爺傷勢不利”””這是公主的意思。”

    宗政無憂眉心緊鎖,歎道:“你去罷,安排人做好接應,別出事。”阿漫的性子,他自是了解,她堅持的,誰也改變不了。

    “屬下遵命!”

    殿內的窗板重新被封上,殿內又是一片漆黑,宗政無憂望了眼側面牆上的圓孔,俊美無比的面容微動,說不上心裡是何種滋味。

    看到評區關於男主的猜測,我在這裡說一下。本文男主設定本身就有兩位,基於這個故事的原因,無憂和傅籌為並列男主,戲份都不少,各有各的看點,當然,最後只會有一個抱得美人歸。雖然已過白發,但這個故事精彩的還在後頭。在不同的階段,根據故事情節進展,個人的戲份比例會有所不同。第一卷,無憂戲份最多,傅籌的很少,第二卷則根據情節推進傅籌的戲份增加了不少,很快會進入第三卷,鳳凰涅槃巾幗魂。這一卷裡,漫夭和無憂在一起,無憂的戲份自然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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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幸福,想要留住,卻從指縫間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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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6 00:20:58 |只看該作者
紅顏白發痛千般 第七十七章


衛國將軍府,清謐園。漫夭手支著下巴,垂眸斜躺在窗前的貴妃椅子上,身後一盞雕花細木骨架琉璃燈,昏黃的燈火透絹紗而出,籠在她身上,她微微垂著頭,白發披散,於燈光中印下的陰影使得她面上的表情變得朦朧而隱約,看不清神色。項影立在十步遠的距離,只抬頭看了她一眼,便立刻收回目光,低下頭稟報道:“果然不出主子所料,將軍以為我們通過無名巷裡出現的那三個人傳遞消息,已經派人去查了。他一定想不到主子是聲東擊西,蕭可才是真正傳遞消息的人。”

    漫夭唇角微微勾出一個淺到不能再淺的弧度,看不出意味的笑容,有幾分深沉,還有一份神秘。她帶著蕭煞和項影去九皇子府,博籌的目光定然會放在他們三人及九皇子的身上,他們這一路上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傅籌的眼線,而蕭可這樣單純又沒有心機和武功的女孩最不容易讓人提防。蕭可沒有武功,但是她有迷香,那是一種可以讓人醒來後忘記之前發生過何事的迷香。無隱樓雖然隱秘,但她有無隱樓的肩子,要找到人也不是很難。

    “今日無名巷裡的那些人,恐怕都不簡單。”她輕輕抬起被利鉤刺傷的那只手,手上纏繞著一層又一層的紗布,看上去有些浮腫。項影思索道:“那些人確實有些古怪,平常雖然擁擠一點,但也不像今日這般人多驅趕不散。莫非,這些人有什麼陰謀是沖著主子來的?”

    漫夭動了動兩根手指,淡淡道:“不管他們是什麼人,這一次,達到我們想要的目的就行了。將軍近日還有何舉動?”項影道:“聽說自秋獵回來以後,將軍一直在派人秘密尋找一樣東西,但不知究竟是何物?他們將整個皇宮都翻遍了,還找了名義捏查了一些大臣的府邸以及秋獵前幾日與陛下有過接觸的人,似乎至今還沒找到。”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又想起什麼,補了一句:“在將軍之前,太子也曾有過同樣的舉動。”

    “哦?”漫夭黛眉輕輕一動,眸光微抬,太子找過,傅籌也在找,對於即將登上皇位的人,究竟是何物對他們而言如此重要?她凝眉細思,片刻之後,眸光一亮,“玉璽,也許是傳國玉璽!”項影一怔,有種撥雲見霧之感,笑道:“主子說的極是,很有可能是傳國玉璽!可是,陛下人在宮裡,玉璽不在皇宮還會在何處?”

    漫夭坐起身,猛地想起陳公公給她的那個看似普通卻沉甸甸的匣子以及臨天皇的那句話:“朕,會賜你兩樣東西,…這兩樣東西在你還是將軍夫人的時候,絕對不能打開,否則,你會成為臨天國的干古罪人。”難道……她心中一驚,假如是,那另一樣東西又是什麼?她倏地一下站起身,“走,去茶園。”項影愣了一愣,二話不說就跟著她走到了門口,漫夭突然頓住腳步,眼光一掃周圍,面色平靜,抬手制止道:“慢,今日還不是時候。你先下去歇著吧,我去林中練會兒劍。”項影不贊同道:“主子,您的手有傷……”

    “不礙事,我有分寸。你去罷。”她說罷轉身拿了劍徑直往竹林而去。

    一連三日,再沒有別的動作。

    第三日晚上,月色極好,傅籌終於處理完堆積的公務,獨自在寢閣內徘徊,腦子一空下來,便都是那人的身影。他一手扶額,目光落在淺灰色的地磚,卻無焦距。

    他轉頭對門口叫道:“來人,去傳清謐園守衛前來見本將。”

    門外侍衛連忙應了,不到一刻鍾,清謐園守衛到了門外,還未求見,伴籌已先道了一聲“進來”。

    那侍衛進屋行禮,傅籌背著身子站在窗前,問道:“夫人手上的傷可好些了?”

    侍衛低頭,恭敬地回道:“回將軍的話,屬下聽蕭姑娘說,夫人手上的傷似乎比三日前更嚴重了。將軍這三日公務繁忙,屬下不敢前來打攪。”

    傅籌目光一變,倏然回頭,皺眉沉聲道:“怎麼回事?蕭可的醫術不是很好嗎?怎會更嚴重?”

    侍衛連忙道:“夫人每晚練劍,傷口惡化,手指已經見骨了。聽說不能再練劍,夫人心情不好,今晚叫項侍衛打來一壺酒,屏退了所有人,此刻一個人在竹林裡飲酒。”

    傅籌微微一震,心口便無可抑制的痛了起來,都見骨了,已經那麼嚴重了嗎?她竟然這般糟踐自己的身子!她從來都是一個冷靜自持的女子,竟也會因為心情不好而飲酒?他這一輩子,最後悔的就是那次醉酒,若無醉酒,便不會碰痕香,不碰痕香,也不會有讓他悔恨終生的紅帳一幕。那個女人跟隨他多年,了解他太多,明知他被門主逼迫處境艱難,還如此設計於他,引他用李代桃僵的計或,毀了他和容樂,他一定要抓住她,將她碎屍萬段!

    他捏了捏拳,大步跨出,直往清謐園而去。

    夜色寧靜安詳,清謐園,秋風蕭瑟,吹動竹影搖曳,於碧色環繞之中,女子一人獨坐,長發飛散,衣袂輕揚,她左手執壺,姿態優雅如仙,自斟自飲,已有幾分醉態。空氣中,竹子淡淡的清香氣混合著濃烈的酒香,配上那銀色月光籠罩下如詩如畫的清景佳人,讓人如癡如醉。

    傅籌遠遠站在竹林外頭,竟不捨得打擾這份寧靜美好。他目光癡然相望,含著無數的想念和愛戀。幾日不見,竟如同隔了幾世那麼久。

    漫夭又劌了一杯酒,仰頭灌下,喉嚨一陣燒灼,她抬頭望著空中皓月,想起李白的那首月下獨酌。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

    這裡無花,卻有竹。那個令後世敬仰的偉大詩人,他在飲酒作詩時心情是怎樣的孤寂和淒涼?她放下酒杯,拿起一旁的玄魄,便飛身而起,不是練劍,而是舞盡風情。

    柔軟飄逸的身姿飛舞在青竹林中,如水銀流瀉般的光芒在朦朧的月光之下戎出一道道優美至極的弧。她在那劍光之中偶然回眸,那清冷明澈的眸子漾著酒後微醺的神態,飛揚而起映在眼中的雪白發絲流轉著聖潔的妖冶,散發著神秘的吸引。

    傅籌見她握劍,本想去阻止,卻挪不動腳步,仿佛被釘在了地上。這樣的她,他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凌厲的劍氣忽於空中橫掃,震了竹葉紛紛而落,飄零在她的周身,仿佛在書畫女子內心的蒼涼,又似是下了一場清葉竹雨,欲洗滌世間的一切哀傷。

    她的劍舞且柔且剛,將一個女子最美的姿態在這樣寧靜美好的夜晚展現得淋漓盡致,而那柔和清美的月光也不過是她的陪襯。

    輕盈的腳步逐漸移至放置酒壺的低矮桌案,她一個彎身後仰,用一指勾起酒壺拋於空中,美酒沿壺傾注而下,如一道清泉凜冽,她紅唇微張,醉態竟撩人心魂。

    林外的男子仿佛被那一個神態猛地擊中,身軀僵硬。而女子在此時,手中的劍忽然脫手掉在地上,她一手捧著另一只手,眉頭皺了,身子一歪,便傾倒在地。

    傅籌一驚,慌忙疾掠過去,緊張地叫了一聲:“容樂。”

    他扶起她的身子,見她右手厚厚的紗布已經被鮮血浸染,又是氣怒又是心疼,一把將她抱起就朝寢閭去了。

    漫夭垂著眼,濃密的眼睫印下的陰影掩蓋了眸中的神色,她很安靜地靠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傅籌將她放到床上,轉身叫人打水來替她清理傷口,卻被她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博籌詫異回頭,竟見她眸子裡微微漾著水光,神態半醉半醒,嘴角含著淒楚無比的笑容,讓人一看便會心疼入骨。

    “容樂……,六他覺得他的心仿佛不是自己的,不,他的心早已經不是自已的了。

    “為什麼?”她拽著他,仰著臉龐,用醉意朦朧的眼神望著他,聲音淒涼哀傷,“為什麼你要那樣對我?”

    他心中一顫,就好像被一只柔軟的手一點一點攢緊了他的心,那種痛從心底裡一直漫到心尖。他張了張。”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知道自已錯了!可是他回不了頭。

    她望著他的眼睛,幽涼的語氣仿佛一陣寒風刮在人的身體裡,她說:”你知不知道,要我選擇去相信一個一直在利用傷害我的人……需要多大的勇氣?你又知不知道,我差一點……,差一點就愛上了你!”她搖晃著他的手臂,那聲音忽然就淒厲了,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切害在他的心裡。

    傅籌胸腔猛震,震在那裡不能動彈。體內的血液似乎在那一瞬間凝固,整個人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不敢置信地望著面前的女子,她說:她差一點就愛上了他!

    他緩緩地緩緩地蹲下身子,目光一刻也沒離開她盈滿醉意的眼睛,他的手慢慢撫上她的臉龐,顫抖著雙唇,問道:“容樂,你,……說什麼?”

    她淒楚的笑容愈發的擴張,輕輕搖頭,自嘲笑道:“說什麼都沒用了!是你背叛了諾言,親手用最殘忍的方式把我推給了別人,你用你的行枷……給了我一個比死亡更殘酷的教訓!恨,這個字,我從來沒說過,可是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她字字於他如利刃錐心,而她眼中恨意深濃,他身心俱顫,他知道她恨他,從看到她滿頭白發的那一刻起,到他折磨宗政無憂她手握利鉤的時候,他一直都很清楚,她恨他!但他從來沒想過,她會親。說出來,說的這樣直白。原來知道和親耳聽見是兩回事,只是知道還可以自欺欺人,親耳聽到卻再也騙不了自己。

    傅籌趺坐在地上,眼神空茫絕望,悔恨重擊在心,痛不堪忍。他望著她,慘笑低喃:“是,說什麼,……都晚了!“原來他曾經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是他自己親手給毀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他控制不住的想,如果沒有實施那個計劃!”她終將愛上他,那會是怎麼樣的一種幸福啊?那是坐擁天下,大仇得報都無法企及其萬一的快樂!想象越是美好,現實便愈發顯得殘酷而令人感到絕望。

    他突然抬手抓住她的肩膀,目光中含著強烈的祈求,仿佛不顧一切,說道:“容樂,只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立刻放了宗政無憂,我甚至可以把皇位還給他,我什麼都不要了……,容樂,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會利用你,不會傷害你,我只想好好愛你,只想好好和你過日子。容樂……,好不好?”這一次,不是威脅,不是利益交換,而是祈求,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期盼,那樣隆重而悲哀的期盼。

    漫夭睜著醉意朦朧的雙眼,似乎意識不是很清晰,她蹙眉,忽然道:”宗政無憂“……無憂,他被你關起來了,我想見他!可以嗎?”

    傅籌身軀一震,眸光遽痛,他說的這一段話,她什麼都沒聽進去。他的期盼她聽不見,他的祈求她也聽不見,他對幸福的渴望她聽不見,她聽見的,只有宗政無憂這四個字!

    他撐著身子起來,看著她,她的臉龐因為醉酒而浮出淡淡的紅暈,她的目光空空蕩蕩,明明落在他身上,可她的眼中卻沒有他。他忽然決絕笑道:“在你的心裡,我還是遠遠不如他!為什麼你對他念念不忘?你們之間也不過是十幾日的情感,如果征服一個女人真的要從身體開始,那我也不妨試上一試。反正也沒有旁的希望。”

    他的眼神變得冷酷,再也沒了從前的溫和,她直覺地縮了縮身子,皺著眉,一臉茫然。

    “容樂,你別怪我!”他已經後悔了,第一次就不該放過她,從成親之後,他就應該與她履行夫妻之實,也許就不會有今日之事。

    他心念一定,雙手扣住她的肩膀,不讓她有躲閃的機會,低頭便欲吻上她泛著水澤的嫣紅雙唇。她驚得掙扎,他便將她的手扣在頭頂,在他就要吻上她的時候,突然感覺身後有勁風襲來,他皺眉,眼光一利,放開她,急速轉身,但就在此時,一枚冰藍色極為細小的銀針飛快的刺破他的肌膚,准確地扎入穴道,令他動作凝滯,立時動彈不得。

    他頓時心冷如冰,原來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用來降低他的戒心,等待這必中的一擊。他悲哀的笑著,艱難扭頭,那個醉意醺然的女子就站在他的身後,此刻眼光清明無比,哪裡還有半分醉意。

    漫夭冷冷地望著他,對他眼中的悲痛表情只當不見,她對蕭煞使了個眼色,蕭煞點頭便去取他貼身的令牌,然後照著漫夭的吩咐將博籌挪到床上,蓋好被子。

    漫夭出門之前回頭望了一眼,那一眼神色極為復雜,似看盡了他們兩人過往的一切糾纏,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到後來的夜夜共枕相擁而眠,誰能說那中間沒有一絲情感?她扭過頭去,看向夜空的目光堅定異常,語氣冷漠淡然,道:“傅籌,念在你確實對我有幾分情意,這一次,我不傷你的性命。但以後再見面,你我必定是仇人,我再不會手下留情!我這一生,從此往後,只為一人而活。這…還得感謝你的賜予,讓我看清楚了,在這世上,究竟仙……才是真心待我的那個人!”

    傅籌眸光寸寸被剝裂,他望著她決然離去的背影,濃濃的悲哀和絕望充斥著他的整顆心,他的世界就如同外頭被烏雲蔽月的黑夜,如墨一般,濃的化也化不開。

    漫夭四人出了將軍府,往西走了一段距離,濃濃的夜色之中,一個黑衣男子突然現身,對她行禮道:“公主!”

    漫夭點頭道:“冷炎,令牌給你,你們先走,我去取點東西,隨後就到。

    項影忙道:“屬下跟主子一起去。”

    漫夭搖手,“不必,人多扎眼,我自己就行。”說罷翻身上馬,直奔攏月茶園。

    夜色清冷,她來到茶園屋頂,開啟用來投射月光的圓孔,縱身躍了下去,身姿極為靈巧,沒發出一點聲音。這一趟來,事關重大,她不敢驚動任何人。

    園中黑漆漆的,沒有半點光亮,她待視線漸漸清晰,才拐到屏風後一個不可人注意的角落,開啟機關,一棵用來裝飾的樹木立刻往一邊挪去,她蹲下身子打開兩層之底的暗格,取出那個匣子,然後將一切恢復原貌,這才站起身。

    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個匣子,正待轉身,忽然,身後的方向一陣陰風吹來,一道被撕裂的不辨男女的嗓音,帶著陰森可怖的笑意透過屏風冷冷地傳了過來,驚得人渾身一顫,立時起了一層寒栗。

    “原來公主把東西藏在了這裡,害本門主好找!”
有些痛,想要忘記,卻一輩子都忘不掉;
有些幸福,想要留住,卻從指縫間溜走;
有些快樂,並不想要,卻會刻入骨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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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白發痛千般 第七十八章


漫夭平定心神,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匣子,緩緩走到屏風前,只見不遠處站著一個人,他從頭到腳被黑布罩住,只露出一雙眼,而那雙眼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看到那眼中閃爍的陰狠毒辣的其計。那人目光盯著她手中之物,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口

    漫夭面無表情,異常平靜道:“閣下便是天仇門門主?”沒想到在傅籌的通輯下,此人還能自由行走在京城之中,這個人無論是武功還是其他,都不容小覷。自從宣德殿那件事情過後,傅籌剿滅天仇門,有關於天仇門的事情,以及這個計戎的大概,她也都知道了。所以面對眼前這個一直處於幕後的罪魁禍首,她心裡說有多恨就有多恨,但此刻,不是報仇的時候。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何背景?他要傳國玉璽有何用?難道僅僅是為了阻止宗政無憂拿到手?他處心積慮布下的局,真的是為了傅籌嗎?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她,說道:“不錯!你這丫頭不但有點眼力,還有點定力,是個可造之材,不過…可惜了!”

    他把自己當成是造世主了?漫夭冷冷一笑,道:“門主跟蹤我到這裡,是想要我手中的東西,還是…我的命?”

    那人陰森笑道:“東西,自然是要!人,也要!”

    漫夭嘲諷道:“看來我對門主還有利用價值,這麼說,我的性命,暫時沒有危險?”

    那人哈哈笑道:“那兩個小子對你可寶貝的緊,你的用處還很大。只要你把東西送過來,乖乖跟本門主走,本門主自然會留你性命,不讓你多吃苦頭。但如果你不肯聽話,那本門主就不敢保證你還能不能活著見到他們。”

    漫夭皺眉,道:“你對付的不只是宗政無憂,還有傅籌!傅籌不是你們天仇門的門主嗎?你費盡心力培養他,不是為了幫他報仇,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那人止了笑,沉聲道:“我的目的,你不用知道,你該知道的是,你的小命,現在捏在本門主的手裡。快把東西拿過來!”那人朝她伸出手,手卻被掩在黑布之下。

    漫夭皺眉,與這人說了幾句話,她仍分瓣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他身形中等偏瘦,個字不算很高卻也不矮,聲音撕裂的尖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這個人將自己弄得這般神秘,到底是何緣故?她微微凝思,問道:“你知道我手中拿的是何物?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人笑道:“你不知道?那你為何要選在這深更半夜不聲不響地自己一個人來取?生怕走漏了風聲。陛下的心思可是越來越深了,竟然想到把東西交給你保管,也對,只有你,傅籌才不會查,更不會嚴刑逼供。不過,我倒是非常哥怪,以你的身份,他為何會信你?”

    漫夭自己心裡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臨天皇會信任她,將如此重要的東西交到她手裡?

    那人見她站著不動,已有不耐道:“本門主耐心有限,快把東西拿來!

    漫夭眼中冷光一閃,笑道:“如果我……不呢?”

    那人冷笑道:“你,不是本門主的對手!還是識相點好。”

    漫夭看了眼自己受傷的手,淺淺笑道:“可你別忘了,這是我的地方!”地方二字還未出口,她疾速反手往後,一手按上身後屏風上一個凸出的按扭,那雕有百鳥朝凰圄案裡的鳳凰突然張。”幾枚黑色的彈丸朝著黑衣人方向疾射而出,黑衣人沒料到有些一著,微微一愣,迅速閃身避過,那幾枚彈丸擊在他身後粗大的柱子上,轟得一聲炸開,一陣濃黑嗆人的煙霧瞬間彌漫開來,籠住了黑衣人的視線。就在這空當,漫夭已經掠身飛奔而去,她並不擅長機關,這彈丸的威力也並非很強,當日不過是為了防止他日生變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對付一般的人也許可以,時付天仇門門主,也不過是用來爭取一點點時間罷了。所以,她要趁濃霧未散盡快離開此地,與其他人會合。雖有武功在身,但沒有把握的仗,她不會去逞強,尤其是此刻,保護好手中的東西最重要。

    這個匣子關系到無憂是否名正言順!傅籌如今掌控了形式,玉璽對他雖然重要,但也不是缺之不可,反之,宗政無憂謀逆之名在外,這傳國玉璽對他回江南至關重要!她急速飛身躍上屋頂,身後還處在迷霧中的黑衣人卻是不慌不忙,哼笑了一聲:“你逃不掉的!”

    漫夭從屋頂來到後園,縱身一躍,落在馬背,雙腿一夾,馬鞭急抽,”駕“的一聲,那馬便朝著西郊方向狂奔而去。

    四周靜謐,偏僻的小道上只有馬蹄聲印在夜裡的激蕩回響,道路兩旁的密林技葉搖晃,她分明感覺到一股濃烈的殺氣沖天而起,直往她頭頂蓋了過來。她面色一凝,將匣子放進左衣袖,緊緊抓住韁繩,受傷的那只手緊握住劍柄,隨時做好出擊的准備。

    天際烏雲濃郁,月光躲在雲層,似是不願瞧見人間這即將面臨的慘烈。地面狂風肆虐,刮起落葉飛卷於空,拂過她面頰,竟留下一道淺色的紅痕。連落葉都可傷人,可見殺氣之重。

    漫夭凝神縱馬狂奔,周圍有數道凌厲的劍氣破空而來,她耳廓一動,閉上眼睛,黑暗中,聽覺更加靈敏。當那劍氣從四面八方直指她周身大穴,她檸眉一拍馬背,整個人凌空飛起,再借勢附身,手中的劍往下橫掃一周,劍氣凜冽決然,帶起數道血箭沖天,只聽悶哼之聲驟起,有利器當啷落地。她眉頭都不皺一下,飛身往前重落於依舊奔跑的馬背。猛抽一鞭,那馬更是疾速狂斧。

    十丈一波,就這麼持續了百丈有余,她手中刻柄已被染得通紅,面上卻是蒼白的嚇人,指骨痛到麻木,她仍然緊握住半點也不肯松手。

    當前方拐彎處一大片空地變得黑壓壓一片時,她急急勒緊韁繩,掉頭去看,身後亦是如此。她被包圍了!前無去路,後無退路。

    “本門主說過,你逃不掉的!”那把撕裂的嗓音再度傳來,她幾乎預見了自己就要落於他人之手,成為制衡宗政無憂的棋子。她不要!如果真的逃不出去,她寧願死了,也不要再做棋子!就在她決定以死相拼,看是否能沖出重圍時,一側的密林之中,傳來一道堆渾的聲音:“天仇門做事好生無恥,這麼多的人圍殺一個女子,說出去,也不怕有損門主的威名!“隨著此人的開口,密林兩側忽然躍下十數人,落在漫夭的周困,將她護在中央。

    漫夭微微一愣,抬頭,見一稞參天大村之頂立著一名玄衣男子,那名男子面容本是清秀干淨,但額頭至鼻梁一道長長的褐色疤痕將他面目變得猙獰,讓人一眼看上去,便多了幾分煞氣。

    天仇門門主笑道:“本門主當是誰呢?原來是當年仗劍天涯但求一敗的‘無相子”想不到你竟然做了無隱樓的樓主,甘願臣服於宗政無憂!”

    無相子,此人亦正亦邪,曾仗著身懷絕學,在江湖中無有對手,便。出狂言,仗劍天涯但求一敗,轟動整個武林,許多武林高手不滿於他的狂傲目中無人,前去挑戰,結果非死即傷,從此他的名頭更為響亮,但是四年前,不知何故,此人突然於江湖銷聲匿跡。

    玄衣人縱身躍下,輕松落地,連衣搖都不曾驚起分毫,他輕笑道:“臣服於誰,是本座之事,但有一點,本座絕不會臣服於你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閹人!”

    天仇門門主雙目遽睜,眼中凶光畢現,他冷哼一聲,“逞。舌之快非能人所為,無相子,你以為就憑你這幾個人,就妄想阻撓本門主的好事?”

    漫夭一怔,此人竟是太監!一個太監為何不在皇宮,而是做了天仇門的門主?

    玄衣人挑眉,從袖中掏出一把肩子慢慢展開,扇了兩下,從容笑道:”阻不阻得了,試過才知道!”

    他說罷扇子驀地一合,與天仇門門主幾乎是同時出手,那股凌厲的殺氣頓時鋪天蓋地,席卷了整個天地,令風雲為之變色,人們呼吸凝滯。

    烏雲攏聚不散,狂風獵獵,空氣中壓抑的氣息讓人不自覺捉了心,緊張得喘不過來氣。

    漫夭騎在馬上,看不清那空中激烈交斗的兩人的身影。而四周天仇門的人身影齊動,揮劍朝她急刺而來,她身邊十數名玄衣人面色凝重,舉劍迎敵,那創光揮舞,凝成一道堅不可椎的護牆,將她緊緊護在中央,寸步不離。

    天仇門人數眾多,個個都是難得一見的高手。這一交戰,自是慘烈非常。

    戰斗持續了近小半個時辰,天仇門門主與無隱樓樓主依然纏斗激烈,未分出勝負。而地面已是屍體橫積,鮮血蔓延。

    天仇門人死傷眾多,無隱樓的十數人個個都受了傷,或輕或重,卻無一側下。他們執著地揮動手中的劍,一刻都不能停口

    漫夭心中震撼,她想出手幫忙都插不上手。天仇門人數是他們的好幾倍,照這樣下去,恐怕再強也撐不了多久!她不想停在原地等著別人的保護,這樣只會讓她覺得自己很無用。看著他們一個個浴血奮戰,身中數劍卻為了保護她而屹立不倒,她心生敬佩之心口盡管他們只是奉命行事,非是為護她而護她。

    漫夭再次握緊劍柄,她不理會再用劍她這只手是不是會廢了。正待飛身往前,但就在此時,前方突然有陣陣馬蹄聲傳來,聲音急促而激烈。

    她抬頭,看到馬蹄帶起飛揚的塵土囂囂,並驅在最前面的七匹快馬,馬背上七名男子帶著半邊喋血紅魔面具,手持長劍,策馬狂奔而來。

    猛烈的狂風逆向席卷,帶來了狂烈的蕭殺之氣,她看到那七名男子如地獄閻羅般目光冷酷嗜血,執劍橫掃間,就如同當日屠殺野狼般的動作。他們輕易地殺出一條道,通向她這裡,然後手起劍落,迅速解決掉包圍在她周身的敵人,她甚至沒看清楚他們究竟抬了幾次手。她看見的,只是連吭都沒來得及吭出一聲就倒在地上還流躺著熱血暴突著眼珠的屍體。他們身下的馬踐踏在那些屍體上,她聽到骨裂之聲,看到那些屍體被踩成了肉泥。

    空氣中濃烈的血腥氣令人聞之作嘔,天仇門的人被這突然到來的修羅七煞的氣勢給震住,反應變得有些遲鈍。天仇門門主掃了眼前方隨之而來的大批人馬,目光一閃,心中暗叫不妙,連忙擋了對方幾招,身形迅速往後撤去,叫了一聲:“撤!“

    天仇門人如同得釋般的立刻隨之往後撤,那動作快極了,幾個縱躍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修羅七煞分散在她周圍,面無表情,目不斜視,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無隱樓樓主的任務已經完成,他也不命人去追,只整了整儀容,走到漫夭跟前,做了個請的手勢,面色淡淡,語聲中卻有著恭敬,道:“請公主上車!”

    前方大隊人馬往兩旁分列,讓出一條道,那條道的盡頭是一輛豪華氣派的馬車。她微微疑惑,但也沒問什麼,跳下馬,隨著無相子往馬車行去。

    這一刻,她說不出來自己究竟是何種心情!

    走到馬車跟前,立刻有人蹲下身子彎腰給她當腳踏,她略略猶豫,還是不習慣,便跨過了那人直接踏上了車板,另一邊的人連忙替她掀開車簾,她彎著身子進去,那馬車很寬敞,她一抬頭,目光便撞進了一雙深邃的眼眸。

    她怔了一怔,皺眉直覺說道:“你怎麼也來了?”他這樣重傷的身體怎麼能用這樣激烈的速度奔跑?他不要命了?

    宗政無憂側身靠著軟墊子,望著她沒說話,他身上的傷口處理過,換了一身干淨的衣裳,面容仍是蒼白,眼中的情緒極為復雜。

    漫夭縱有萬般滋味在心,面上卻是極為平靜。她緩緩走到他身邊坐下,低著頭也沒開口。

    宗政無憂垂下眸子,拉過她的右手看了一眼,那眼光便似著了火。

    漫夭愣了一愣,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此刻手上被血染得鮮紅的紗布被宗政無憂迅速刻裂下來,那血肉模糊下的白骨森森,極為恐怖,她猛地抽了一口涼氣,這才覺得一股鑽心之疼直襲心扉,讓她差點痛暈過去。

    宗政無憂見她一張臉緊緊皺著,那盛怒的眸子裡點點心疼漸漸溢了出來,他抿著蒼白的唇,皺著眉頭,低頭不發一語。盡管此地不宜久留,但他的動作仍然輕柔而緩慢,盡量減少為她上藥所帶來的痛楚。他細細為她清理傷。”上藥包扎,一點也沒有因為他們的處境而有半點馬虎。

    他這一輩子,估計都沒有什麼事做得如此認真過。

    大概是有人在意的緣故,漫夭便覺得那痛更是劇烈,她緊緊咬著唇,沒敢發出聲音,但眼中卻不自覺地浮了點點淚光六她知道他生氣了!氣她不愛惜自己,氣她自作主張,陷自己於危境。可是令牌和這匣子時他都很重要!

    宗政無憂幫她處理妥當,這才對外面吩咐道:“啟程。”

    “是。”外面的人應了一聲,大隊人馬往西面方向起行。考慮到宗政無憂的傷勢,馬車行走的速度不是特別快。

    馬車內的氣氛有些奇怪,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兩個人終於明白了對方的心意,擺脫了身份的束縛,可以毫無顧忌的在一起,心中明明有許多話,到此刻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漫夭低著頭,微微抬了眼角看身邊的男人,正好望見了時方急忙收回的視線,以及那別扭的視線中隱藏不了的濃烈的情感。她愈發低了頭,微微揚唇,似乎聞見了幸福的味道。她的人生走到現在,雖然一直有著令人艷羨的高貴身份,但她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幸福,曾受過的傷害以及異世帶給她的陌生感,還有她那敏感的身份和周圍充斥的太多的陰謀詭計,都令她不得不活得小心翼翼。而在這之前,她以為她的人生就那樣了,想不到,峰回路轉,盡管心中背負了許多的怨恨,盡管此刻他們前路渺茫境況堪憂,但她卻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從此以後,她不再是一個人了,她的生命裡,多了一個叫做宗政無憂的男人!而他的生命裡,那個叫做漫夭的女子,早已經進駐。

    馬車穩步前行,宗政無憂忽然皺眉,聲音似有不快,時外叫道:“速度快些!”騎馬並行在馬車一側的無相子微愣,擔憂道:“這……王爺,您的傷……

    漫夭擰眉,抬頭瞪宗政無憂一眼,這個男人又在犯別扭了!她橫娣著他,嗔道:“你不想活了?”說著探頭對外叫道:“別理他,就這麼走。”

    馬車外的無相子輕輕笑了,還真聽了她的話,應了聲:“是。”自從這位公主讓人拿著王爺的扇子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個女子遲早會成為他的另一個主子。

    宗政無憂斜目望她,她這麼快便開始命令他的人了,而且,他的人竟然也聽!

    漫夭斜目,直直地望了回去,半點都不認輸,兩個人就這麼相互瞪著,誰也不開口。

    馬車轉了一個彎,忽然顛了一下,漫夭不防,身子就往他那邊傾了過去。她蹙眉,真的感覺好疲憊,很想就這麼靠著他算了,可想了想,他身上有著那麼重的傷,這樣會不會撞到他?她欲坐正身子,哪知身子還未動,宗政無憂似是意識到她的企圄,一雙結實的手臂已經環了過來,將她緊緊箍在懷裡,一動也不能動。她皺眉,這個男人受了傷還這麼大的力氣!

    他的氣息有些紊亂,似是氣惱,又似是心情激蕩。

    一年多了,幾百個日夜的煎熬,終於盼到了這一天,他們真的再次走到了一起。他低頭,唇抵著她如雪的發絲,心痛難言。那些為他們帶來屈辱和痛苦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漫夭靠著他寬闊的胸膛,聽著他不平穩的心跳,她輕輕閉上眼睛,輕輕喚了一聲:“無憂。”所有的心情,所有的情意,所有的過往,都在這一聲輕喚。有許多話,她不說,她相信他明白。有許多話,他不說,她心裡也明白。

    宗政無憂歎息一聲,堵在心口所有的氣惱和郁悶就這樣被她一聲輕喚擊潰,消失得一干二淨。他緊了緊手臂,抱她在懷裡,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充實和滿足。

    “阿漫,往後的路,我們一起走。”

    “好,一起走。”

    萬和大陸蒼顯一七五年,十月,衛國大將軍傅籌以傅皇後金印為憑,恢復了臨天國皇室嫡長子身份,改名為宗政無籌,認祖歸宗,並在同月得到當年葬身大火的傅皇後還在世的消息,原來當年森閻宮失火傅皇後被一名宮女救出了宮,傅皇後因被橫梁擊中面部,受了驚嚇瘋癲多年,在母子相聚後,得御醫診治,意識逐漸清醒。同年十一月,臨天國第五代皇帝因病重退位,宗政無籌登基成為臨天國第六任皇帝,奉第五代皇帝為太上皇,傅皇後為太後。其妻容樂長公主失蹤,後宮無一擯妃。

    與此同時,離王宗政無憂退守江南,宣稱原衛國大將軍毒害第五任皇帝且偽造詔書謀權篡位,離王當眾立誓定要為天下討一個公道,並拿出傳國玉,璽及傳位詔書自立為帝,稱號南帝。僅封一女為妃,此女絕色傾城,卻是紅顏白發,傳言疑似失蹤的容樂長公主,也就是南帝心中最愛的女子,但令人不解的是,南帝未並封此女為後,而是只封為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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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幸福,想要留住,卻從指縫間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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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白發痛千般 第七十九章


水鄉江南,四季風景如畫,如今卻也染了烽煙戰火,局勢緊張。

    宗政無憂持玉璽及詔書於江南封地自立為帝,人稱“南帝”。宗政無籌亦有詔書在手,於京城登基為皇,世人稱之為,‘北皇“。至此,臨天國一分為二。

    強國分裂,臨天國與啟雲國聯姻失敗,已是勢同水火。先前臣服於臨天國後又出逃的北夷國太子趁機集結十數萬大軍反亂,重新奪回政權,並欲攻占臨天國以一雪前恥,臨天國北皇一怒之下親自出征平亂,誓要掃平反亂大軍。周困邊關小國開始蠢蠢欲動,各自招兵買馬。萬和大陸至此紛亂四起,群雄逐鹿。塵風國因戰馬聞名,成為炙手可熱為眾國拉攏的對嘉此時,塵風國王子寧千易已繼承王位,是為滄中王。

    江南的冬天雖不比北方寒冷冰凍三尺,卻有一種潮濕的陰冷之感。這個皇宮是由原先的王府改造而成,不及京城皇宮恢宏壯觀,但勝在古樸大氣。

    漫香殿,檀香木制成的躺椅上,漫夭偎著被子靠著牆,低頭看手上的書簡,而她身旁的桌案之上,那些關於行軍布陣,關於戰事謀略,關於帝王統治之道的書簡,堆了滿滿一桌,這些都是宗政無憂看過的東西。古代文化博大精深,她曾經有無數個證書,會六國的語言,在這裡無用武之地。雖然她學的同是管理,但此非彼,形勢不同,人們的思想根深蒂固。為了能更好的幫助到宗政無憂,也為了能站在他身邊與他攜手共進,這些知識,她一樣也不能少。還得融合現代的知識,古代的形勢,提出最合適的建議。在此期間,她馬上功夫飛漲,劍術也沒落下,有很大程度的精進,內功得宗政無憂的相助,已進至第八層,第九層指日可待。

    “下雪了!!”門外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她聞聲抬頭,門外果真飄起了雪,那潔白的雪花於空中飛飛揚揚,落在院子裡潔淨的青色地磚上迅速化去,留下點點濕印的痕跡。

    此時,已是她來江南三年之後,而這場雪,是她在江南所見的第一場雪,感覺有些新鮮。

    一年了,這一年來,她和宗政無憂沒有時間去傷春悲秋,也沒空攜手共賞江南美景。新帝初初登基,在損失了幾萬大軍的情況下,要想與帝業穩固的北方對抗,自然是非常艱難的一件事。幸好北夷國的叛亂反攻為他們帶來了休養生息的機會,他們必須好好把握。從宗政無憂登基後,他一改往日的漫不經心,行新政安定民心,賞罰分明,行事果決,讓人既敬又怕。同時四處招兵買馬,並利用無隱樓在武林中的地位於江湖中招攬人才,行唯才是用之道,很快便建立起不輸於北皇的南帝威名。

    “娘娘,娘娘。”一名宮女叫著急急踏了進來。

    漫夭抬頭,蹙眉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以前她身邊的幾個人如今個個都已經不在她身邊了。蕭煞為宮中禁軍統領,事務繁多,項影被封為新衛將軍,負貴操練新軍,在宮外另有府邸。蕭可查到一種名為“血烏”的稀有藥材有烏發的奇效,她決定入世歷練,遍走天下為漫夭尋此奇藥。宗政無憂對此事至為重視,派出二煞隨護,並吩咐無隱樓消息閣全力查探此藥何處可得。

    宮女進屋行禮,道:“娘娘,剛才奴婢在外面遇到議政殿的祥公公,聽樣公公說,皇上在議政殿裡發了脾氣,這會兒議政殿跪滿了大臣,小半個時辰了,都沒叫那些大人們起來。”

    漫夭微愣,黛眉輕蹙,這一年來,無論遇到何事,宗政無憂就算再怎麼煩惱或是生氣,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他很少發脾氣,今兒個這是怎麼了?她放下手中的書簡,掀開被子,拿起一旁的狐裘披上,便快步往議政殿行去。

    天氣寒冷,雪大風大。肅穆莊嚴的議政殿,鴉雀無聲。

    殿內,潦黑色雕有伏龍圄案的御案前,宗政無憂身著黑色龍袍,袍子上繡有五爪青龍用金絲線鑲邊,無比尊貴,氣勢威嚴,令人不敢逼視。他一半烏絲束起,戴了金色雕龍發冠,村得一張如仙般的面容更是俊美得不似凡人。但此刻,他容顏冷啃,鳳眸眼角微挑,眼光深沉,看不出表情,薄唇緊緊抿著,坐在那裡,一語都不發。

    他娣望著手中新打開的又一本奏章,捏著奏章一角的修長的手指因指尖用力而泛著青白的顏色,透露出他心底隱忍不發的怒氣。

    幾位大臣垂首跪在下面,他們屏氣凝神,額頭已有細密的薄汗滲出口外頭冷風呼呼灌了進來,他們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殿外宮人們緊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口眼尖的奴才遠遠看到漫夭到來,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抬手抹了把冷汗,似是終於可以喘口氣了,忙叩首拜道:“奴才拜見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漫夭也不等通報,徑直入了殿,殿內大臣們目光一閃,忙將頭低得更往下一點。

    宗政無憂抬眼,冷酷而威嚴的眼神微微柔和了少許,他放下朱筆,合上手中的奏章,朝她伸出手,說道:“你來了。”

    “恩。”她輕輕應了一聲,旁若無人般走到他身邊,被他拉著在他旁邊坐了。兩人言語動作都十分自然。在剛回江南,宗政無憂重傷未愈期間,她曾做了他處理政務的副手,因此對議政殿並不陌生,當然,她對這些跪在地上的頇固不化的老臣們也不陌生。他們時常參奏她後妃干政對帝王不瓣匕儀不周,她都是置之一笑,宗政無憂也只當不聞。

    “怎麼了?他們惹你生氣了?”她坐下,輕輕笑著問道。

    “無事。”宗政無憂抬手拂去她肩上發上還未化去的雪花,那動作輕柔自然,又道:“這般冷的天,你不在屋裡暖著,跑過來做什麼?!”

    “我聽說你這兒動了肝火,過來瞧瞧。”他們二人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帝妃之間的相處,而像是一對普通夫妻那樣說著最平常溫暖的話語,而那平淡的語氣似乎能讓人聽到天長地老的味道。

    她笑了笑,伸手拿起被甩在御案一角的一本明黃色奏章,明顯這本奏章就是引他發火的來源之一.

    宗政無憂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那奏章,繼而拉過她的手,將她冰涼的手放在手心包住,狀似無事般地隨口說了句:“沒什麼好看的。你的手總這麼涼!”

    漫夭怔了怔,疑惑地望了眼那本奏章,又看了看跪在下方那幾位緊繃著身軀似是極為緊張的老臣,她淡淡笑道:“看來今日之事,是因我而起!各位大人,不知本宮最近又做了什麼禍國殃民大逆不道之事,值得各位大人如此鄭重其事?“她以自己的名義提出的一些利民新政,損傷了這些貴族的利益,被他們記恨也是理所當然,在她意料之中。讓他們恨她總比恨宗政無憂要好。她雖是笑著,但那目光卻是犀利無比,仿佛一眼便能洞穿人的心底。幾位大臣更是低了頭,不敢與她對視,唯有跪在最前方的丞相桑丘掀了眼皮看她,把心一橫,就欲開口,宗政無憂凌厲的眼光激射掃來,看得桑丞相一個激靈,宗政無憂沉聲道:“今日就議到這裡,都退下罷。”

    “遵旨,臣等告退。“幾位大臣們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叩首謝恩,桑丞相臨行前多看了眼漫夭。

    一直等他們都離開了,宗政無憂屏退周圍的奴才,將她攬在懷裡,運功為她取暖。

    漫夭掙開他,攏了下狐裘領。”輕輕搖頭道:“不用了,我穿這麼多,不冷。”其實她是有些怕冷的,但是每次都這樣,會讓他很累。每日處理這麼多繁雜的政務,他已經很疲憊了。

    宗政無憂拉過她,直接將她抱起來,走到屏風後用來臨時休息的椅塌,扯過被子將兩個人一起裹住,他不怕冷,但他知道,她怕。

    漫夭舒服得靠在他懷裡,感覺暖和又舒心口她目光穿過屏風折疊處的隙縫,落在被分開還未處理的一探奏章,微歎口氣,雖有不捨,但她還是輕聲問道:“你不用處理政務了?”

    宗政無憂雙臂緊緊抱住她,下巴擱在她頭頂,垂了眼簾遮住了眼中的神色,他沉吟片刻,才用低低沉沉的聲音,說道:“陪你一會兒。那些事,放放也無妨。”

    漫夭感覺他今天有些不對勁,她坐起身,轉過身去看他,見他眉心揪著,她蹙眉問道:“無憂,到底何事惹你生氣?今日,他們又參奏我什麼了””

    宗政無憂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絕美的臉龐,順手觸摸著她耳鬢雪白的頭發,眼底有心疼及沉郁之色,嘴上卻笑道:“沒什麼,都是些小事,別擔心口”說著再次把她擁進懷裡,讓他的胸膛成為她的依靠。

    漫夭歎息,見他不肯說便不再問了。她靜靜地靠著他,感受這難得放松的一刻。

    窗外飄飛的雪花被冷風掉在月白色的窗紙上,融合的白色,透出淡淡的潮意,就如同這冬日裡相擁的愛人,在幸福的同時亦有苦澀並存。

    “無憂,你在想什麼?”她看著窗外,輕輕問道。

    宗政無憂亦望向窗外,沒有立刻答話,過了過,才道:“我在想,我們…是否該要一個孩子了。”他說這話時,眼中閃過一陣復雜的神色,有憤怒也有痛楚,聲音卻是溫柔無比。他們之間從不用朕和臣妾這一類冰冷的字眼,他們只是一對愛人,只是你和我。這是他們之間無需用語言的溝通,而是一種心靈的契合。

    漫夭身子驀地一僵,唇色立時蒼白。那一次的慘烈經歷在他們心裡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令她只要想起這些事情便會不自覺的恐懼,恥辱在心。所以這一年來他們都不曾真正同房過,事實上,在這方面,不只她在逃避,他也是小心翼翼從不要求。雖然不能一輩子都這樣過下去,但至少不是現在。

    宗政無憂感覺到懷中人的僵硬,忙笑道:“我隨便說說,你別在意。今日收到線報,北夷國戰亂已平,其太子伏誅,博籌損兵五萬,卻收服八萬降兵。京城東西兩面,皆有邊關小國趁他們大軍在外欲分一杯羹,連連攻占四座城池。而我們南面也一直有人騷擾,不想給我們休養生息的機如,對此,你有何見解?”

    漫夭想了想,抬頭道:“依我看,這件事肯定不那麼簡單。各國齊動,全都沖著臨天國而來,只怕是有人野心太大,故意在背後推波助瀾。翁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個道理,誰都知道,但不一定誰都做得了那個漁翁。縱觀當今天下局勢,從表面上看,似乎只有啟雲國與塵風國還按兵不動。”

    宗政無憂眸光微動,問道:“你對啟雲帝了解多少?”

    漫夭眸色漸變,輕輕搖了搖頭。她不了解,是真的不了解。那個人太深沉了,讓人連邊兒都看不到。以前她所以為的一切,在那一日被打擊的體無完膚。她覺得那個人,才是一個真正可怕的人!她靠著他寬闊的胸膛,想到那個人曾經將她推下地獄前對她所表現出的一切不正常的行為,她只覺毛骨悚然。望著漫夭雪花飛揚的茫茫天際,她皺眉幽幽道:“他是一個,可以笑著將他愛的人狠狠推向地獄的魔鬼!”那一日失去意識前,那個人眼中的深情繾綣真實的令她想要顫抖。在啟雲國的三年,他對她的好勝過他對後宮的任何一個妃子,而現在回想起來,才驀然驚覺,她所見過的那些妃子們,似乎多多少少都有一點點她的痕跡。或者眼,或者唇,又或者臉龐、身形。從前,她就算看出來也絕對想不到。

    宗政無憂微微一愣,瞇著眼睛,若有所思。一個可以笑著將他愛的人狠狠推向地獄的麾鬼!這樣的人,首先得有將自己的心推向地獄的勇氣,然後才能做到把心愛之人推向地獄。這種人,絕對夠狠夠可怕!往往能做到把自己的弱點變成他制勝的籌碼。

    想到此,他目光一凝,“阿漫,莫非他對你…”

    漫夭搖頭道:“我不知道,也許不是我,算了,不說這個,我們整日在宮裡頭,得到的信息都是別人給的,我們也應該偶爾深入民間探訪民情,說不定會有什麼收獲。正好,難得下一場雪,出去走走透透氣也好。”

    宗政無憂想了想,點頭。

    漫夭叫了一個宮女拿來她的紗帽,她將白發挽起,藏在那紗帽之中。不然,以她這樣的形象,一出門肯定會被人認出來。

    宗政無憂庸懶地斜靠在椅塌上,靜靜地凝望著她的動作,目光深邃,忽然問道:“阿漫,你對他親自出征有何看法?”

    漫夭動作微微一滯,自然知曉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她略微沉吟,道:“也許他先前沒有部署妥當,讓一般的將軍帶兵去鎮壓平亂他不夠信任。“這個理由,其實不能成立,像伴籌這樣心思縝密的人,怎可能事先沒有部署?按說,他初登皇位,應該以安定萬民處理朝中政事為主,北夷國的戰事也不一定非他親自出馬不可,但為什麼呢?她也不知道。

    弄好頭發,她回頭道:“不管怎樣,我們因此得到休養生息的機會,這是好事。嗯?你怎還不去換衣服?”

    宗政無憂挑了挑眉,起身去了隔壁的臨棲殿,取下金龍發冠,換下龍袍,穿了一件白色暗紋織錦外衣,褪去幾分威儀,多了幾分飄逸的隨性。

    漫夭擰眉同道:“你就這麼出門?”

    宗政無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有何不妥?”

    漫夭道:“太引人注目。”

    宗政無憂愣了一愣,繼而勾唇笑了,那笑容看上去竟有幾分邪魅,漫夭有一瞬間的愣神,這腫笑容,她很久沒看到了。她知道他此刻是怎麼想的,嘴角一抽,徑自轉過身去,“算了,就這樣。走罷。”

    宗政無憂大步過來,笑著拉住她的手。也不帶下人,就他們兩個,出了宮。這大概是一年多來感覺最為愜意的時刻,這樣的愜意,對他們來說,有些奢侈,所以格外的彌足珍貴。
有些痛,想要忘記,卻一輩子都忘不掉;
有些幸福,想要留住,卻從指縫間溜走;
有些快樂,並不想要,卻會刻入骨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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