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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ave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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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黃韻]黑鷲[全卷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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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5 21:04: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捕與被捕

晚上十時三十分,張楚瑤獨個兒來到第二街的酒吧,正是紙條所說,楊笑海將要來到之處。張楚瑤見酒吧也不多人,倒是空桌居多。她甚少到來這種地方,猶豫良久,這才挑了一個隱蔽的位置,安坐下來,隨便點了杯飲料。

張楚瑤慢慢喝著,眼睛卻不住張望,甚是緊張。一來她私藏槍械,萬一被人發現,這可是大罪,再者,也就是她來的最大目的,就是要槍殺黑鷲中那一位頂尖人物:朱雀.楊笑海。然而,張楚瑤雖然下了決心,但她並不是瘋子,當然知道這行動甚是危險,這時心中實在難以寧定。

時間一分一秒地經過,張楚瑤死死地瞪著酒吧入口,只怕錯失任何一張臉孔。良久,張楚瑤瞧了一下腕錶,不禁一愕,原來這才過了五分鐘,心中不禁暗怪自己無用。

這時候的時間過得特別慢,張楚瑤好不容易才捱到十時五十五分,距離預定時間只餘下五分鐘,可是楊笑海卻遲遲沒有出現。張楚瑤想了一下,不禁再次拿出那張信紙,看了一遍又一遍,唯恐自己看錯了時間地點,又或者這道信息不實,只怕楊笑海根本不會來。

十時五十九分,酒吧大門一開,又走進一個人來。眼見這人身穿黑色衣服,頭戴魚夫帽子,架著一副太陽鏡,看起來甚是可疑。張楚瑤一見之下,立即全神貫注地看著他,卻見此人年紀頗大,而且身材也沒楊笑海高大,並非楊笑海。那人找了一張靠牆圓桌,坐下來,點了杯啤酒,自顧自地喝起來。

林映雪嘆了口氣,只道楊笑海今天是不來的了,心中甚是失望。話雖如此,其實張楚瑤心中亦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嘰…」的一聲輕響,酒吧的木門忽然又打開了。只見走來一個男人,身材高大,樣子頗俊,一臉自信的樣子,隨處張望,正正是叫人望穿秋水的楊笑海!

張楚瑤心頭一震,那放鬆了的心情一下子繃緊起來,甚至比之前更甚。張楚瑤見他也沒喬裝,穿著一件紅色襯衣,白色短外套,水磨深藍色牛仔褲,白色運動鞋,甚具型格,莫說他無意隱藏身份,就他這身裝扮而言,簡直就是惹人注目。

楊笑海掃視了酒吧一眼,眼神差點就跟張楚瑤碰撞起來,張楚瑤連忙低頭,不敢跟他目光相觸。又見他隨即走進廳心,大刺刺地坐了下來,跟之前那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同坐一桌。

張楚瑤斜眼望去,見楊笑海跟那男人輕聲說了幾句話,那男人遞了一個小紙包給他,隨即起身離去。然而楊笑海看了一下小包,收了起來,卻仍舊坐著,更點了一杯牛奶,自顧自地品味著。

「牛奶?他究竟是甚麼人啊,盡做些怪事…」張楚瑤此刻雖然心驚膽戰,卻不禁對眼前這怪人起了興趣。

這時張楚瑤既怕楊笑海發現自己,又要時刻監視,不容他逃走,心情既緊張又複雜,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摸摸手提包,確定一下手槍所在。

楊笑海本來喝得甚慢,可是他看一下手錶,隨即拿起杯子,一口乾了,飲得甚是豪氣。然而旁邊的酒客見他所喝的是牛奶,卻多有竊笑的。

「帥哥,要來多一杯嗎?」忽然一個性感美女走近前來,嘻嘻地笑著問道。

楊笑海聽罷,隨即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對方,嘆道:「好是好,可惜我現在要工作,下次吧。」伸手輕揑了一下對方面頰,便站起身來,從門口走了。

張楚瑤見楊笑海一直慢條斯理的,哪想得到他說走便走,當下匆匆起來,跟著楊笑海離去,只怕萬一跟丟了對方,實在不知哪天方有機會再見。

張楚瑤三步拼兩步的沿著階級走上,到了地面,立即左右張望,卻見夜色之下,又哪有楊笑海的身影?第二街本是商店街,並無人居住,在這子夜時分,就只有零星的食店、便利店等還亮燈營業,而街道上的其他鋪位早就烏燈黑火,只有遇然幾個夜歸客走過,顯得甚是冷清。

張楚瑤情急之下,已顧不得是否會被楊笑海發覺,拔足就跑,查找各橫街冷巷,一心要尋著楊笑海,討回這筆血債。然而張楚瑤東奔西跑,折騰良久,跑得身上汗水也冒了,卻是徒勞無功,甚麼也尋不著。

過了良久,張楚瑤走到一條冷巷,已是累極,也顧不得牆上的灰土泥塵,只管靠在牆上,不住喘氣,心中極是失望,知道今晚再也尋不著楊笑海的了。

「請問,妳是張楚瑤小姐嗎?」忽然一道陌生的聲音問道。張楚瑤不禁愕然,急忙抬頭,只見一道人影站在巷尾之處,配著太陽鏡,頭戴鴨舌帽,看起來甚是可疑。

張楚瑤心念一動,想起在這子夜時分,在這冷街窄巷之中,竟然有人認出自己,顯然不懷好意。當下連退兩步。

眼見那人身材也不甚高,當可肯定這不是楊笑海。只見那人右手慢慢郁動,似乎伸手入懷,要取甚麼物事…

張楚瑤也不是傻子,知道無論自己如何回答,已無分別,當下二話不說,拔速就逃。

那人一見張楚瑤逃走,急追而上。如此一來,張楚瑤就更加肯定這人定然對自己不利,又想起父親不久之前死於非命,張楚瑤心中一陣不祥之感,只怕自己也要步上同一命運。張楚瑤愈想愈怕,縱然她已經疲憊不堪,此刻還是竭力奔逃。

幸好張楚瑤剛剛在這些橫街窄巷處兜轉良久,對這裡的結構總算有點印像,當下盡揀街道曲折處跑去,只想趕快甩掉後面的追捕者。可是無論張楚瑤如何奔逃,後面的人還是追趕得上,似乎對這裡的街道熟悉異常。

張楚瑤這時慌不擇路,也不知跑了多久,早已不知身在何處。如此急奔之下,張楚瑤的身體也到極限了,當下終於支持不住,靠在牆邊,不停喘氣。

「鏗」的一聲清響忽然爆起,張楚瑤只見身旁的燈柱上爆起點點火花,在這漆黑的夜間裡,倍覺刺眼。張楚瑤吃了一驚,抬頭一望,已見剛才追捕自己的男人已發現自己。而張楚瑤也不是第一次聽見槍火之聲,自然知道這是子彈撞擊的火花,幸好卻是射偏了。

張楚瑤只知大難臨頭,當下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氣力,急忙逃走。轉過一個又一個的歧路,這時眼前所見,是一道長長的窄巷,而窄巷盡處似乎有路可走,張楚瑤也不作多想,直奔而去。而背後的跑步聲卻是愈來愈近、愈來愈近…在這寂靜的冷巷之中,格外清楚。

張楚瑤直走到長巷盡頭,見前面是一個右拐,也不猶豫,急轉而入。然而沒跑幾步,張楚瑤的心卻登時冷了。赫見眼前竟是一道厚牆,牆下堆著一堆堆竹籮、木箱等雜物,已經無路可逃。

張楚瑤急忙回頭,想要從原路退回,卻見一道黑影已出現於長巷盡處,正是那追捕之人。眼見無路可退,張楚瑤看見牆下雜物,只得把心一橫,將兩個竹籮疊在一起,蓋住自己,又躲在木箱堆後面,藏了起來。張楚瑤自然知道這不過是駝鳥蒙頭之策,不過此刻卻再無任何選擇。

這時張楚瑤目不見物,只聽見追捕者的腳步聲愈來愈近,隨即停了下來,對方已然近在咫尺。張楚瑤忽然心念一動,想起了自己手包中的LUGER 手槍,當下摸黑掏了出來,緊緊握在手中,只待對方發現自己之時,舉槍射擊。

雖然張楚瑤心中曾想像過,自己持槍親手解決掉楊笑海,可是其實自己從來就沒開過槍,更枉論開槍殺人了。可是此刻已經別無選擇,不是被殺,就是要殺死對方。張楚瑤極是害怕,手心也不禁濕了。

只聽見「踏…踏…踏…」的腳步聲就在身邊響起,步與步之間隔得甚久,似乎對方正小心翼翼地搜索著,毫不大意。張楚瑤聽著每一下腳步聲,心頭就像被大鎚一下一下地敲擊著,令人窒息。

「拍」的一聲,正是木箱翻倒之聲,張楚瑤隔著竹籮也聽得清楚,知道對方正將雜物一件又一件的翻倒,務要將自己揪出來。

張楚瑤握著LUGER的手不住發抖,牙關打震,身體也不禁僵硬起來,額上的冷汗猶似雨水似的滴在衣服上,口中喘氣不停,幾乎連自己的心跳聲也聽到了。

霎時之間,外面忽然平靜起來,張楚瑤發覺對方的腳步聲已不知不覺消失了。只餘下自己的喘氣聲,張楚瑤只道對方已然近在眼前,下一秒就要將蓋住自己的竹籮翻開。

這時張楚瑤勉強將抖震的雙手提起,指著前方,擬定一見對方,便立即將扳機扣下…

忽然傳來一記悶響,似乎是甚麼大物摔在地上。張楚瑤不知發生何事,正自猶豫之際,突然眼前一亮,罩在自己身上的竹籮竟忽然不見了。張楚瑤大驚之下,忍不住尖叫起來,竟二話不說,閉了雙眼,望也不望,舉槍連連射擊。

「碰!碰!碰!碰!」槍聲登時響過不停,一浪接一浪,LUGER 本身並無裝備消音器,在這靜夜之際,就像平地落雷,極是突兀。

不久,LUGER發出「咔」的一聲清響,只見槍上那特殊造型的滑架,就像是毛虫曲身似的卡在上面,已然彈盡了。LUGER本身藏彈量不過寥寥數發,在張楚瑤如此亂射之下,沒過幾秒就射光了。

良久,張楚瑤仍舊閉著雙眼,卻聽不見任何聲音,當下慢慢睜開雙眼,一見之下,登時嚇倒。只見眼前躺了一人,胸前鮮血流滿了一地,一動不動的,已然死透了,正是剛才追捕自己的殺手。

張楚瑤呆了良久,這才漸漸回過神來,看著眼前死人,淚水不禁奪眶而出,竭斯底里地道:「我殺了人…怎…怎麼會…我不是有心的啊…嗚…」

不料一道聲音卻從張楚瑤身旁響起:「妳倒想得美…對方好歹是個職業殺手,怎會被妳這個外行人幹掉?」

張楚瑤大吃一驚,急忙舉槍指向發聲之處,赫見一人正蹲在自己身邊的木箱之上,目光瞧著倒地之人,而手中則倒拿著一個竹籮,正是剛才罩著自己之物。

眼見這人身穿的白色外套,張楚瑤立刻認出這人,正是楊笑海。張楚瑤恨不得立即手刃對方,可是此刻彈藥既盡,只得怒目而視,卻無計可施。

楊笑海隨手丟了手中竹籮,也不理張楚瑤正舉槍指著自己,若無其事地指著眼前死人,解釋道:「這傢伙是我殺的…」隨即移了移手指,指著地上另一件灰黑色物事,讚道:「妳也算不錯的了,妳看!這只老鼠就是妳殺的…」

張楚瑤循著楊笑海所指方向瞧去,果然看見一只碩大肥鼠,翻倒在地,身上中了一槍,慘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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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6 12:26: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一美金的委託

「這個…妳為甚麼跟著我?」楊笑海問道。

張楚瑤怒目而視,含淚喝道:「多此一問!」

楊笑海嘻嘻而笑,從衣衫之中掏了一下,摸出一顆亮銅色的九毫米子彈,隨即拋在地上,說道:「拿去用吧,不是要殺我嗎?」一臉輕蔑之意。

張楚瑤毫不客氣,一手檢起地上的子彈,想要裝填起來,可是她拿著那柄金色LUGER,舞弄了良久,卻連彈匣也不知如何退了出來。

「哈哈哈!來來來!我教妳。」當下從張楚瑤手中取過手槍,熟練地按了一下槍柄上的小按鈕,LUGER的彈匣隨即爽快地滑了下來,只見彈匣跟槍身同樣,金光閃閃。

這時楊笑海左手拿著彈匣,右手姆指將子彈壓進彈匣,隨即塞回槍柄,拉了一下滑架。只聽見「鏗」的一聲,滑架退回,已經將子彈上膛,隨時可以發射了。

楊笑海肆無忌憚地將黃金LUGER 交還張楚瑤,說道:「這一顆免費的,如果再要,那可要收費了,哈哈。」

張楚瑤見對方如此看不起自己,怒從心起,一把將手槍奪過來,舉槍直指,不偏不倚地指著楊笑海的頭額,正要扣下扳機…

只見楊笑海毫無懼色,說道:「我建議妳還是將槍口移開一點…不然,一會我頭顱被射穿了,血漿噴到妳滿手都是,那氣味倒不易洗去呢…」

張楚瑤一聽之下,心中一寒,又瞧了瞧身旁的死屍,暗道:「難道…我真的要殺了他嗎?」握著槍的雙手不禁抖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楚瑤洩了一氣,頹然地放下雙手,可是雙眼卻堅定無比定凝視著楊笑海,正色道:「今天…你救了我一次…下一次再見,我一定…一定會向你開槍的!」

楊笑海卻說道:「我並不是救妳,只是,妳的命愈來愈值錢,我也不想妳死在這些三流殺手手上。我想…將來定有人高價買妳命的,嘿嘿…可別死太快啊。」說罷,楊笑海輕輕巧巧地從木箱跳下來,沿著漆黑的小路離開,再也沒有回頭過來。

這時候,就只餘下張楚瑤呆呆地坐倒在地,旁邊倒著一具屍體,一只死老鼠,還有滿地雜物。雖然楊笑海說是為了將來的高額酬金,這才保住自己性命。可是張楚瑤覺得,自己被殺父仇人救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如此想著想著,一陣不快的感覺泛上心頭,也不知是甚麼感覺。

這晚以後,張楚瑤雖然千方百計尋找楊笑海,可是卻再也尋不著了。自從這一次之後,張楚瑤再也沒有遇著甚麼危險,卻不知其實是楊笑海一直在暗中出手。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這個晚上,黑鷲的七銃士,第四銃士:藍鳥,莫問天被邀約到富田市的一所大型酒吧當中。而邀約者不是旁人,卻是黑鷲的第二銃士,暨黑鷲的始創者:喜鵲。

莫問天剛踏進酒吧,一道悠揚悅耳的音樂隨即傳進耳裡,又加上場中五光十色,使人目眩的燈光,自然地散發出一種高級感。莫問天掃視一眼,看見一個身穿珍珠白色旗袍的性感美女,看起來不過二十餘歲,坦肩露背,一頭微曲的長髮披垂至腰,正坐在吧台之前。此人衣服又寬又柔,似是絲綢所製,將一身完美的胴體表露無遺,一雙如象牙般的美腿交錯而疊,正是喜鵲。

又見喜鵲旁邊站著一個身穿西裝的帥氣男子,談笑甚歡,而他那不規矩的手亦不住在喜鵲腿上游走,旁若無人。       

就在此時,莫問天走近前來,伸手搭著那穿西裝男人的肩頭。

那男人轉臉一看,隨即抬起頭來,眼見莫問天身材甚高,面貌俊朗,就像雜誌上的模特兒似的。這時看見對方如鷹的雙眼正冷冷地瞧著自己,心中不禁一寒。

然而對方如此無禮,西裝男子也不管他是誰,毫不示弱,一手抓住肩頭上莫問天的手,威嚇道:「找死嗎?」想要甩開,這才發覺對方的手彷彿石雕似的,推之不動。

喜鵲瞧了瞧莫問天,亦於此時開口,柔聲道:「抱歉,我朋友來了…」

「我管他…」那西裝男正要開口,忽然覺得肩上傳來一陣劇痛,肩頭登時格格作響,差點就痛得流下淚來。這時莫問天冷眼瞧著對方,卻不說一句話。

那西裝男痛得死去活來,哪敢違拗,只得使勁的點頭。莫問天見狀,也就把手鬆了。那人如獲大赦,登時夾著尾巴逃了。

那人走後,莫問天隨即坐在喜鵲旁邊。雖然七銃士素來各自為政,甚少交流,但是莫問天也不是第一次見喜鵲,否則即使莫問天再冷,恐怕也難以相信眼前這位超級美女,竟是黑鷲的始創者。

喜鵲笑問道:「要喝點甚麼嗎?藍鳥。」

莫問天跟楊笑海不同,素來不拘喝酒,當下要了一杯伏特加。喜鵲見狀,也跟他要了相同的。

莫問天拿起酒杯,搖晃了一下,杯中冰塊隨即發出「丁丁」之聲,喝了一口,放回台面,卻沒說話。

二人沉默半晌,還是由喜鵲率先開口,拿著酒杯,幽幽地問道:「藍鳥,你跟朱雀頗要好的吧?」

「朱雀是個可信的搭檔。」莫問天公式地答道。

喜鵲聽罷,笑了,又問:「你知道朱雀近來發生甚麼事嗎?」

「不太清楚。」莫問天簡短的答道。其實莫問天跟楊笑海相交甚篤,又哪有不知之理。

喜鵲聽對方答得忌諱,心中有數,說道:「今天,有同行來跟我投訴,說我們壞了規矩呢。」表情似乎甚是煩惱,瞧了一下莫問天,見他不作反應,也就繼續說道:「行家跟我說,有一個目標,叫作張楚瑤,是之前張氏的遺孤…本來這任務也沒甚麼難度的,可是朱雀卻一路插手此事,似乎礙著他們呢…」喜鵲素手一伸,五指纖纖,拿起酒杯,呷了一口,看著酒中明澄的伏特加,問道:「你說…怎麼辦好呢?」竟似微有醉意。

藍鳥想了一會,回答:「不是我的工作,我沒有甚麼意見。」

半晌,喜鵲哈哈笑道:「你真是跟朱雀很要好呢…」

藍鳥看著喜鵲似是醉了,然而其目光卻沒有絲毫渙散,顯然借醉,試探自己。喜鵲一雙妙目投在莫問天臉上,喃喃道:「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個同行跟我說了…當然…我不會將他們放在眼內…我擔心的,是朱雀會玩物喪志而已…」

莫問天一聽之下,手中的酒杯不禁一震,發出叮叮聲響,知道喜鵲如此開口,決不是說了便算,而且這事始終曲在朱雀,恐怕不易善罷。

喜鵲微微一笑,想了一下,說道:「我問他們,這單委託收了多少錢?他們說是五十萬美金…行規之中,任務失敗的話,收一賠三,也就是要賠一百五十萬美金了。」

莫問天既已開口,也就順著話題說道:「一百五十萬,也不算甚麼。」

喜鵲「嗯」了一聲,說道:「這個當然,這個數目,在黑鷲中…只能算是入門費罷了。」

莫問天喃喃道:「黑鷲的基本是一百萬美金,指定工人的話,一百五十萬…如果要指定七銃士執行,三百萬是少不了的…」

「我將這工作接了。」喜鵲答得簡單直接,又說:「而且這一次,由我親自執行。」

莫問天一聽之下,不禁吃驚,所驚的不是對方竟有財力去委託喜鵲辦事,而是想到,如果楊笑海還是一意孤行去保護張楚瑤的話,恐怕大事不妙了。口中卻道:「是嗎…對方倒肯花錢。」

「不,這次我只收一美金而矣。」喜鵲滿不在乎地道:「這件事上,不收費是不行的,可是收多了,也是不行…」

莫問天自然知道當中道理,這時也已經無話可說,捧起酒杯,慢慢呷著,卻是心事重重。

喜鵲笑問:「藍鳥,你現在有工作在身嗎?這次要不要跟我搭檔呢?」

莫問天搖頭答道:「抱歉,正有工作在身。」

「是嗎…」喜鵲聽罷,微微一笑,也不再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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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7 11:38: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如果.從前

自喜鵲跟莫問天那一席話後,此刻已經過了兩個星期,莫問天雖然知道對方定會動手,卻不知何時,只好一直在暗中留意。

這一夜,星空明月,在富田市的市中心外圍,是一座三層式的高級別墅,乃是張楚瑤的家,身穿淺黃色晚裝裙的張楚瑤從屋中徐徐步出。在她家門前早已停泊著一輛黑色房車,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公子哥兒從車中出來,迎了她,又替她開了車門,讓她上去,二人隨即駕車走了,也不知要到甚麼地方。

距離張宅六、七百米外的一楝大樓天台處,風吹樓頂,頗有涼意,卻見楊笑海正靜靜地站著,將張楚瑤的舉動一一看在眼中。楊笑海見張楚瑤對那公子似乎頗為客氣,倒不像男女關係,料想她現居公司要位,也許是要參加甚麼飯局,甚麼酒會之類罷了,也不深究。

楊笑海目送著房車漸行漸遠,料知今夜無事,正欲離去,卻忽然感到背後出現了一道氣息,卻無殺意。

「是天嗎?」楊笑海問道,也不用回頭。

這時,在天台的暗角處漸漸步出一人,卻不說話,正是莫問天。

楊笑海自言自語道:「奇怪,已經兩個星期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莫問天走到對方身旁,循著他的視線,也目送著張楚瑤的房車。

楊笑海素知莫問天不喜多說,也沒期望過他會回應,繼續說道:「天,我大概知道是哪幫人做的,而且…張氏一日不倒,他們一日也不會收手。」

「邱氏企業嗎?」莫問天向來少言,卻是言必有中,顯然他對此事已留上了心。

「十居其九。」楊笑海答,又道:「兩家公司近年來勢同水火,只要張楚瑤一死,張氏再沒有人繼承,那些,元老自然爭個你死我活,倒不用邱氏多費力氣,他們也會四分五裂了…」

「嗯…」莫問天似乎若有所思。良久,說道:「海…為甚麼那時候,不殺這個女孩?」所指的正是張楚瑤。

楊笑海愣了一下,隨即故作輕鬆道:「完成目標就好,不需多加枝節,哈哈,這可是你教的呢!」

「是嗎?」莫問天從此不語。

星夜之下,二人默然不語,心中各有所思。

「我說…這個女的真勇敢呢。」楊笑海忽然說道。

莫問天沒有置答,只聽著楊笑海說:「那時候,明明身邊死了這麼多人,她竟然還敢拿槍指我,嘿…了不起…」

看著楊笑海那複雜的神色,彷彿是帶點羨慕,又帶點喜悅似的,莫問天那冷冷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絲笑容:「就跟你一樣吧。」

楊笑海聽著,自嘲似的笑了,心中想起第一次遇見黑鷲的情景。那時他只有八歲,因著戰亂關係,他所住的小村莊一夜間便被毀了,滿地屍臭,倒牆斷柱,完完全全是個人間煉獄。那時喜鵲碰巧路經該地,遇到大難不死的楊笑海。那時見他坐在死人堆中,滿身鮮血,小小孩子,卻已是竭斯底里了,竟舉槍指著喜鵲… 這正是二人的第一次相遇。而自此以後,楊笑海被喜鵲帶了回去,授以各式殺人技巧,直到今天。

楊笑海想起往事,喃喃道:「跟我…一樣嗎?哈哈,可能吧。」楊笑海當時年幼,此時想起故事也沒多少傷感,當下轉過氣氛,打趣道:「那麼,我是否也可以將她帶回黑鷲訓練一下呢?」

「你不妨一試。」二人聽罷,相對而笑。

莫問天跟對方相識多年,許多事已不需明言。這段日子,看著楊笑海行事反常,心中不能無感。只覺得楊笑海看著張楚瑤的眼神之中,彷彿像是看著過去的自己似的。不過瑤似乎比楊笑海幸運,尚有一點點的選擇餘地,一路抵抗著別人強加給自己的命運。

「天,記得我說過,我不喜歡看星嗎?」楊笑海自說自話:「其實我不止不喜歡,簡直是討厭,非常的討厭…」

「記得,可是你沒說原因」

楊笑海聽罷,繼續說道:「小時候的事,我都差不多忘盡了,可是還記得一點點…」莫問天靜聽著。

「老爺子說過,人死以後,是會化作星星的…如此的話,即使跟家人分開了,也總有一天可以再見…他是這樣說的。」

「是嗎?」莫問天不自覺地抬頭,看著天上繁星。

楊笑海黯然道:「如果八歲那時…我沒有被救…」

「沒可能…」莫問天突然開口,打斷了對方話柄:「這世界,沒有如果的,再小的事…也沒有從來一次的機會…」

楊笑海啞然半晌,忽然開懷笑道:「哈哈哈…對!我今天幹甚麼了?盡是胡言亂語…」

這道做作的笑聲,卻換來更長的沈默。

良久,莫問天淡然道:「無論將來如何…我總會站你一邊的。」

楊笑海一聽之下,愣住半晌,隨即伸手在莫問天胸口擊了一拳,一切盡在不言中。

「轟隆!」一道響聲忽然自遠傳來。二人均是一愕,楊笑海辨清方向,驚道:「是張楚瑤!」

「快去…」莫問天催道,經過剛才跟楊笑海的一席話,他心中似乎也下了某種決心,又說道:「這次是喜鵲親自動手!快去!」

楊笑海吃了一驚,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隨即急衝下樓,往街上奔去。

莫問天隨即走到天台邊緣處,俯首一看,已見楊笑海已跑到街上,隨即騎上一輛黑色電單車,「隆」的一聲,飛馳而去。

另一邊廂,在距離富田市好一段距離的公路上,兩邊均種滿大樹,卻見張楚瑤所乘坐的房車已撞毀在一棵巨木之下,其車頭更直冒著白煙,似乎隨時都會起火。這時候,張楚瑤從車廂中慢慢爬出,又從車廂中拖出一人,正是剛才那公子哥兒,卻已暈倒過去了。

張楚瑤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拖著那公子沈重的身體,一拐一拐的遠離房車,靠在另一棵大樹之下,而自己也累得幾乎脫力,坐在地上喘氣不停。眼見張楚瑤的晚裝裙裙腳已破了一大幅,而右腳亦受傷流血,顯是剛才車禍時傷的。

「轟!」的一聲,一道熱氣真迫過來,張楚瑤只覺得呼吸不暢,又灼得臉上隱隱發燙,卻是房車發生爆炸了。

張楚瑤見狀,暗自慶幸來得及逃生,稍為定神之際,卻見一輛純白色的電單車慢慢駛近,停了。上面那人下了車來,正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眼見此人一頭長髮,穿身白衣,身材婀娜,乃是女性。

張楚瑤這時六神無主,眼見有人,也沒多想,已急喊道:「快來幫幫忙!可以送他到醫院嗎?」手中指著旁邊昏迷不醒的男子。

卻見那人充耳不聞,只是自顧自地慢慢走近,伸手脫下頭盔。張楚瑤一見,不禁驚嘆,眼前竟是一個大美人,美目流波,懾人心魄。

張楚瑤還想再請求幫忙,卻見眼前之人慢慢摸出一件物事,握在右手,隨即指著自己,微笑道:「張楚瑤嗎?」

張楚瑤聽見對方直呼自己名字,不禁一愕,定睛一看,赫見對方所持的竟是一柄小型手槍,心中登時明白過來,料知剛才房車突然失控,恐怕也是眼前之人所為,當下大起戒心,扶著背後大樹,勉強站起,結結巴巴地問道:「黑…黑鷲嗎?」

喜鵲「啊?」的一聲,似乎有點意外,道:「對,就是黑鷲,之前將妳爸爸殺掉的那個組織…妳還好嗎?張氏的女兒。」

這時張楚瑤的身體已然抖個不停,不禁退了兩步,可是足上有傷,卻是萬萬逃不掉的。

喜鵲冷冷地瞧著張楚瑤,吐出了一句:「可憐的,再見了…」正欲將扳機扣下。

霎時之間,喜鵲只覺背後風聲有異,當下毫不猶豫,急躍而起,隨即聽見幾道尖響從腳底呼嘯而過,紛紛打在樹上,發出「噗噗噗」的三道悶響,喜鵲自然聽出這是子彈擊樹之聲。

正當此時,一道黑影從喜鵲身邊急衝而過,竟是一輔亮黑色的電單車,流線造型,極具型格。眼見電單車毫不停留,早已去了,只留下一道血紅色的尾燈殘影。

喜鵲從空中畫了一道弧線,輕輕巧巧地落下地來,轉臉一看,已見剛才還在路邊的張楚瑤,此刻已經不知所縱。喜鵲見狀,微微一笑,喃喃道:「朱雀嗎?」隨即騎上了自己的白色電單車,扭了一下手柄,登時發出「轟」的一聲低吼,急追而去,畫出一道銀白色的殘影,其馬力竟跟前方的黑車不遑多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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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8 11:43: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惡意

正如喜鵲所言,前方的黑色電單車正是楊笑海。剛才事急,他只得一把拉起張楚瑤,也沒空給她好好坐下,只好坐在自己身前,用身體圈住。然而這樣一來也有好處,起碼不怕喜鵲從後開槍時會誤傷了她。

這時楊笑海的電單車負著兩人,速度自然打了折扣,沒過多久,已從倒後鏡處看見喜鵲從後追上,其車頭大燈照得楊笑海雙眼目眩。忽然「碰碰」兩響,喜鵲已然開火。

楊笑海起初見二人相距尚有百米,加上喜鵲用的是GLOCK 26 這種小型手槍,有效射程非常有限,並非手槍能射準的距離,實在沒料到她會在這距離下開火,楊笑海正欲扭身急避,竟已遲了。只聽見「擦擦」兩聲,楊笑海已然掛彩,皮衣肩處登時被拖出兩道血痕,幸好所傷非深。

楊笑海心中一凜,知道手槍的有效射程甚是有限,要在三十米外擊中目標已是不易,而五十米則幾乎是手槍射程的極限,但喜鵲此刻遠在百米以上,兩車均在飛馳之際,再加上所用的是短小型的GLOCK 26 手槍,要瞄準實是難上加難,可是她卻能有此準度,實在可畏。

這時兩車已然駛進一條隧道之中,僅可容兩輛私家車並排。只見二人距離愈來愈近,正追風逐月似的雙雙奔駛著。

「碰碰」兩響,喜鵲又再開火,楊笑海知道隧道甚窄,絕不能只逃不攻,當下逼不得已,迴身急避,同時掏出懷中M1911,舉槍還擊。隧道之內登時槍火連連,二人邊避邊射,卻始終不能分個勝負,然而在楊笑海還擊之下,喜鵲也不敢過份逼近。

久戰之下,楊笑海始終奈何不了喜鵲,而且對方身處自己身後,開槍射擊時實在比自己便利百倍,優劣立見。當下心生一計,隨即向著喜鵲急射兩槍,與此同時,槍口一低,竟開槍射向對方車輪之上…只道喜鵲迴避之時,定然自己先動,再牽動車身,如此一慢之下,已有足夠時間讓子彈擊毀其前輪。

眼見喜鵲果然側身避了先到的兩槍,一如先前所料,可是喜鵲卻沒有迴避擊向車輪的第三槍,反倒開槍還擊。只聽見「鏗」的一聲清響,在隧道之內格外響亮,空中火光一爆,正是喜鵲將對方的子彈截了下來。

楊笑海一見之下,甚感意外,雖曾想過對方或許有此一著,但M1911 所用的點45彈頭比對方的9毫米子彈,重了將近一半,即使後者舉槍截擊,充其量只可稍微改變子彈方向,卻無足夠質量截住,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喜鵲確實做到了…

楊笑海暗道:「難道她用的都是加裝火藥的密林子彈?如此小型手槍,用上密林子彈還能準確如此,怎可能!」正當驚訝之際,只覺左臂一痛,一顆子彈竟硬生生地打了進去,幸好所擊之處不過手臂側處,子彈直透過去,雖扯得皮肉盡破,彈頭卻沒留在體內。

楊笑海本用左手控車,右手射擊,這時左臂一傷,車頭急頓,登時失控。楊笑海知道這是成敗的關節處,當下把心一橫,決定兵行險著,將手中M1911咬在口中,右手急忙抓住手柄,控住車身,隨即左手勉強用力,緊緊抱住了張楚瑤。眼見楊笑海身形一動,身體向右急傾,右手重重按在地上,赫見整輛電單車瞬即在地上畫了個極寬的半圓,一百八十度地拐了個彎。這時楊笑海將夾著車身的雙腿一鬆,整輛車子猶似斷線風箏的丟甩出去,勢如破竹,直擲向後面的喜鵲,更拖得滿地星火。

將電單車甩開以後,楊笑海自己反倒向後飛去,身在空中,卻見他手上不停,急忙從口中抽出M1911,似有動作。

喜鵲見狀,明知隧道窄狹,絕無迴避可能,臉上卻無驚訝之色,反倒微笑,已猜到對方要等電單車擲到自己身前引爆。當下身子一側,橫車急煞,擦得輪子「嘰嘰」亂響,同時向著眼前的黑色電單車開了一槍,不偏不倚,正正打在其油缸之上,趁它距離尚遠時先行擊破。只聽見「轟隆」一聲震天價響,迫得二人臉上灼熱生痛,與此同時,楊笑海的子彈亦擊在黑車之上,卻已變得多此一舉了。

楊笑海這時緊緊抱著張楚瑤,護住她頭臉,重重地摔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這時看著隧道之中已是熊熊大火,知道自己如此出手,已不能回頭了,轉念又想,自己本想待電單車極接近之時才引爆油缸,不料喜鵲反應竟然如此之快,委實令人心寒。但此時也沒空多想,揚笑海抱起對方,舉步就跑,轉眼就遠離烈火數百米處。

「咳咳!」兩記咳嗽聲音突然從張楚瑤處發出,赫見其嘴角竟已滲出絲絲鮮血來。楊笑海一看之下,這才知道張楚瑤的右腰竟穿了一個核桃大小的傷口,鮮血早已將她身上淺黃裙子染紅了。

楊笑海不知她何時中槍,轉念一想,恐怕這是那顆貫穿自己手臂的子彈所造成的,喜鵲槍法如神,這槍自然也在對方計算之內,楊笑海不禁咬牙,恨恨道:「喜鵲…可惡!」

眼見張楚瑤流血甚多,所中之處恐怕是致命之傷,雖然不知喜鵲是否已被擊停,但這生死存亡之刻已無暇多想,必須立刻作應急處理,當下鎮靜下來。伸手要解開張楚瑤衣衫,察看其傷口。

「不要碰我!殺…殺人凶手!」張楚瑤有氣沒力地道。

楊笑海登時僵住,看著對方的眼神,冷得像是針刺似的,其怨恨之意不言之喻。但想到對方傷重,只道:「別鬧了!妳會死的!」正要伸手解她衣衫。

只見張楚瑤提起她那軟弱無力的素手,其上已握著父親那純金色的LUGER手槍,指著楊笑海,冷冷道:「滾開…」槍身本是黃金之色,可是此刻亦已染滿了暗紅色的鮮血。

楊笑海見對方執意如此,寧可身死,也不要受自己幫助,登時怒從心起,喝道:「別鬧了!妳知道妳自己在做甚麼嗎?我這是要救妳啊!」

張楚瑤冷笑一下,幽幽地道:「我甚麼時候求過你了?你當我是甚麼人?先殺了我爸爸…現在又來討好我…你當我…是玩具嗎?」說著說著,眼中竟泛起淚光。

楊笑海彷似身受電擊,想起自己在這些日子裡,一直暗中保護她,原以為是對她好,卻沒料到這不過是自己強加的善意,跟惡意沒有兩樣,均是醜陋之極。

「咳咳!」張楚瑤又大力咳嗽起來,噴得楊笑海半邊臉都是血。眼見對方危在旦夕,楊笑海隨即將心中那些亂糟糟的思路推在一旁,鎮懾心神,伸出手來,慢慢解她衣衫,也不管對方手上的槍已抵在自己胸前。

「滾…滾開…你沒聽到嗎?」張楚瑤有氣無力地道:「你…不停手,我可要開槍了…」卻見對方冷冷道:「妳夠膽的話便試試吧。」

「碰!」的一聲,張楚瑤竟然真的開火。LUGER 的槍口輕煙冒出,正正指著楊笑海腰間,而張楚瑤開了這槍以後,手上無力,LUGER 也就掉了在地上。可是楊笑海卻若無其事,冷笑一下,說道:「抱歉,那天給妳的不過是空包彈,沒有彈頭的。」

張楚瑤這才明白過來,想起當晚對方有恃無恐地讓自己指著他的頭額,還道他是膽色過人,原來是他早有準備,不禁恨恨道:「卑鄙…」

「哈哈,殺人不遂,還要罵人卑鄙?倒是奇聞啊!」楊笑海一邊說,一邊解開對方衣衫。無奈是張楚瑤這時手上已毫無力氣,知道多說也是徒然,只得閉上雙眼不看,眼角卻早已淚水瑩瑩。

楊笑海輕輕褪了她的衣衫,極是小心,只怕牽動傷處。仔細一看,其右腰果然中了一槍,鮮血泊泊而流,既身位七銃士,日子總是在生死邊緣處徘徊,楊笑海對處理傷勢自然了解不過,當下從腰間摸出一個薄薄的灰布小包,打開,卻是一些藥物,布繃之類。又再從中拿出一片錫紙包,撕開,將裡面的白粉盡數倒在張楚瑤的傷處,只見藥粉灑在傷口上,卻沒有被血水沖散,反倒結了一層黏膜來,止住出血。楊笑海又拿出一塊膠膜來,蓋在上面,隨即用繃帶緊緊地包扎起來。
眼見此傷極重,如此緊急包扎也不過稍解燃眉之急,如果趕快送到醫院,張楚瑤必死無疑。

楊笑海只想盡快離開此地,一道殺氣卻漸漸接近,在烈火的映照之下,像是黏稠的水滴一般,充斥著整個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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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交錯的記憶

楊笑海知道此地轉眼就要成為戰場,當下看得仔細,這才看見公路旁的建物盡已毀爛,滿地都是破土瓦礫,其上更有燒焦的痕跡,卻是年代久遠之物,乃是一條荒廢了的村落。他只瞧了幾眼,正突然感到一幕幕影像從腦海中飛閃而過,頭顱忽然劇痛,不禁跪倒在地。他雙手緊緊按住頭腦,口中「荷荷…」呻吟,顯然極是難受,這時他突然回想起八歲的所住的村莊,腦海中不住浮出各樣景物,彷彿神遊象外。

只見那時正處兵荒馬亂之際,村民紛紛落荒而逃,後面身穿沙色軍服的兵士舉槍射擊,正在屠殺村民,隨後更放火燒村,四處都是慘叫哀嗚,教人聽著心寒,這些情景歷歷在目,乃是小時候的記憶,楊笑海絕對不會忘記。

可是,這時在他腦海中卻又現出另一幕情景,卻跟前者截然不同,眼見自己所住的小村之中,藍天白雲,各人種田牧畜,一眾孩子都在草地上奔來跑去,好不和平。這時年幼的楊笑海隨著父母進了一所房子,不過是尋常農家,屋中坐著一位長髮女性,身穿醫生白袍,身前一張木桌,桌上放滿了診療工具,似乎正在應診。又見女醫師臉現微笑,容貌秀美,仔細一看,竟是喜鵲。然而腦海中的喜鵲看起來同是二十餘歲,竟跟今天的沒有兩樣,容貌竟沒絲毫改變。

正當此時,腦中境像一變,登時變成人間煉獄,到處屍骸,四周建築物不住焚燒著,就跟第一段情景相同,而喜鵲亦於此時出現於自己面前…

這時楊笑海頭痛漸止,神志也回復過來,甩了甩頭,不禁想起剛才腦海中所浮現的情狀,心道:「怎麼會…小時候,村子被軍隊毀掉,那是千真萬確…可是…另一段記憶,又是甚麼回事…」想著剛才兩段截然不同的回憶,實在感到似是而非,難分真假。

這時他也無暇理會這等幻覺,只知喜鵲已是愈走愈近,總不能將張楚瑤就這樣留在此地,當下左顧右盼,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隨即瞧向一座半毀小屋處。這座小屋已無屋頂,而且面積窄小,倒像是雜物房之類,絕非容身之處。可是楊笑海卻覺得似曾相識,下意識地走近前去,蹲身下來,又抹開地上碎石瓦礫,忽然模得一物,乃是黃銅所制,就像是一個把手似的。

楊笑海對自己的舉動甚感奇怪,可是身體卻是自然地有此行動,當下手上用力一抽,登時聽到「沙沙」亂響,碎石翻飛,地下竟有一洞,而他所握之處正是一塊木蓋的把手。仔細一看,卻見這洞甚淺,並非洞穴,乃是一個大木箱,不過陷於地下而矣,也許正因如此,這木箱才沒有被大火燒毀。

眼見木箱甚寬,卻不算深,似乎可以藏人,當下想也不想,將背上的張楚瑤輕輕放下,正要置入箱中,但見箱底下原來另有物事,楊笑海隨手拿出,卻見是一些小,玩具,丫叉,彈子之類,盡是小孩子的玩意,而旁邊卻放著一個長方木架,一幀相片放在其中。楊笑海拿起一看,相中共有五人,正中而站的是個小孩,一見之下,不禁吃了一驚,這人竟是小時候的自己,正笑得天真爛漫,而旁邊左右分坐著一男一女,身穿尋常農家服,都伸手搭著孩子肩頭,料想是孩子父母,可是楊笑海卻對這兩人沒有半點記憶。而後面則站著兩位年輕男女,二十餘歲,均穿白色醫生服,其中男的不識,可是另一人卻是識得。楊笑海看著,啞然道:「怎會…這是喜鵲…」想起這相片最少亦有十餘年歷史,可是相片中的喜鵲,卻跟今天的樣子沒有兩樣,彷彿不會衰老似的,正正跟剛才腦海中那白袍醫生的影像相同。

「嘶…」的一記微聲從遠處響傳來,似乎是草木壓斷之聲,距離廢墟不過有五十步之遙,正是喜鵲到了。

楊笑海暗叫不好,當下將手上的物事一股腦塞進箱子之中,恐怕拿了出來,喜鵲一見,必定生疑,隨即又將張楚瑤放了進去。

「你…幹甚麼?」張楚瑤迷迷糊糊地問道。

楊笑海一把按住她的口,臉色凝重,低聲道:「別張聲,無論甚麼事,千萬別出來…」見對方沒有反抗,也就輕輕將手拿開。

「是…剛才那個女人嗎?」張楚瑤的聲音顯然帶著怯意。

楊笑海微微點頭,又拔刀在木箱蓋上刺了幾刀,以作呼吸之用,隨即將木板蓋下,將手旁瓦礫堆上了一些,掩人耳目。這時隔著箱蓋,壓低了聲音,鄭重地說道:「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裡,可別出來給我送死!明白沒有?」說罷,也就站起身來,遠離木箱之處,抬頭掃視一下四周,分析地型,因為這廢墟轉眼就要成為戰場了。

半晌,身後忽然傳來「沙勒」一聲,乃是足踏亂石的聲音。楊笑海轉眼一看,在這黑夜的廢墟中,淒冷冷地站著一人,身穿黑衣,長髮飄飄,白淨臉蛋,雙目如漆,臉上掛著一抹迷人淺笑,正是喜鵲。

眼見她剛才所穿的黑色長外套已然沒了,而身上的黑色皮衣皮褲也是灰塵僕僕,料知是剛才的爆炸所致。但見喜鵲行動如常,卻未曾受傷。

二人沈默良久,最終由喜鵲開口道:「那女孩子呢?」

楊笑海裝模作樣地想了一下,隨即「哦」了一聲,說道:「姓張那丫頭?早就丟在路邊了,難道還帶著她跑到這裡來嗎?」

「也是…」喜鵲道:「如果堂堂朱雀,竟會對這種丫頭有興趣,那才是奇聞呢。」隨即掩嘴竊笑。

「貓抓老鼠,玩完就算了,難道還留著嗎?哈哈!」楊笑海乾笑幾聲。

「夠了…」一道寒電似的話聲說道。喜鵲素來對人和顏悅色,可是此刻臉色一變,冷如寒霜,低聲道:「交出來…」

二人好一陣沈默。

「這事牽涉到組織的聲譽,可不是玩的…別以為我不敢殺你,一名七銃士的性命,跟整個組織相比,何者為重,你應該知道…別逼我把他們放上天秤去。」喜鵲的一字一句,彷似冰針似的刺進對方耳中。

楊笑海聽罷,知道喜鵲轉眼就要出手,立刻全神貫注,嚴嚴防著,口中卻問道:「喜鵲,容我問一問…」

「說吧。」

「妳跟我說,我小時候所住住的村子碰著戰亂,落在軍隊手中,一夜間就被毀了…而妳碰巧經過,把我救了,對嗎?」

「對。」喜鵲毫不猶豫地答道。

楊笑海聽著,默然半晌,又問道:「那…我的父母,妳自然沒見過吧?」

「當然…」喜鵲一說之下,已覺不妙,這時看著對方的眼神,彷彿是在套問自己似的,心中登時雪亮,可以肯定對方已手握某些把柄。喜鵲隨即環顧四周,只見眼前不過是一個尋常廢墟。可是當她仔細再看,她心頭一凜,頓時明白過來,原來眼前這廢墟,正是當年朱雀所住之處。

喜鵲心中盤算一下,也不知對方知道真相的多少,不想再在這題目上糾纏,當下微微一笑,轉過話題,說道:「我數三聲,交…還是不交?」隨即揚聲道:「三…」同時從腿邊抽出GLOCK 26 手槍,指著對方。

楊笑海冷笑一聲,喃喃道:「果然…」也不等她數完,已決定先下手為強,只聽見「碰!」的一聲猛響,M1911 已向著喜鵲急射而去,為這一戰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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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THE KISS OF DEATH

「嘯嘯」兩下刺耳之聲劃破了夜空,拖出兩道銀白色的尾巴,在這黑夜下的荒野之中格外顯明。喜鵲微微一笑,立刻用手上GLOCK 26 連開兩槍,登時將對方的子彈截了下來,連消帶打,隨即還了一槍,直指對方胸口。

朱雀見這子彈來勢,所射的乃致命之處,心知對方再沒留手,不敢怠慢,翻身急避,滾在地上,身形未定,已然回敬一槍。朱雀心中暗道:「喜鵲在七銃士中名列第二,絕對是可靠的戰力。可是此刻既成敵人,沒料到竟然如此可怕…」知道此刻已再無談話餘地,只好全力迎擊眼前這個勁敵。

喜鵲見對方還擊之時身形未定,槍法卻奇準無比,心中暗自讚賞。朱雀見子彈自喜鵲額前對穿而過,心中既驚且喜,哪料得到這槍竟會擊中…赫見對方身影慢慢消失,如煙似霧。這才知道對方以極快的身法閃避開去,剛才的身影不過是由槍口閃光所致的視覺錯判而矣,道理就跟相機閃燈一樣,即使燈光已滅,可是光暈卻要花上半秒才會消散。

眼見對方忽然消失在視線之中,朱雀不敢妄動,全神貫注,雙眼如鷹似的全力搜索著,身體每一個毛孔均在緊張狀態,就像野獸本能似的,感受著身邊任何動靜,即使細如毛髮著地,亦能感受得到。

一時之間,萬籟俱寂,月光之下,風吹廢墟,灰塵輕揚。

過了良久,朱雀就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整個戰場就像餘下他一人似的。正當此時,只覺身邊風聲有異,朱雀還來不及抬頭張望,身體已作了反應,足下起勁,猶似蚱蜢似的向後急躍,但覺胸腹之間一陣冰冷,身子尚在半空,已見自己胸口淺出點點暗紅光芒,竟是鮮血…

朱雀這一躍之下,倒退足有十米,甫一著地,急忙低頭查看,赫見自己由胸至腹已拖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入肉不深,但仍然血流如注。又見眼前蹲著一人,右手持槍,左手卻倒握著一把尺長軍刀,倒有大半刺進了地上,正是喜鵲,而剛才由上而下的一擊,自然是她的手筆了。

眼見胸口刀痕之險,朱雀暗呼僥倖,知道如果遲得十分一秒,自己已被開胸破腹,心中不禁一寒,但隨即抖擻精神,知道眼前之敵是七銃士排名第二的喜鵲,猶豫的代價絕對是死亡,當下右手一舉,M1911 向對方急射而去,而喜鵲手中的 GLOCK 26 也絲毫不慢,同時開了一槍,只聽見「碰」的一聲猛響,二人同時射擊,雙方手槍同時爆出火花,不約而同地掉在地下,竟是二人同時將對方的手槍打下了,可是如此一來,誰也沒佔到便宜。

朱雀一見之下,毫不猶豫,登時向前急衝,右手一摸,已經拔刀在手,要跟對方近身而鬥,心道:「喜鵲雖強,終歸是女性,力氣總不能勝過我,只要能夠欺近身去,那自然是我的天下了。」他如此想法,只因他從來未曾嘗過喜鵲的真正實力。

二人本來相隔十米有餘,可是朱雀步速極快,瞬即搶到對方面前,右手一揮,全力施為,軍刀破空而至,登時在空中畫出一道銀白曲線,猶似大刀似的擊向喜鵲胸前。

忽然爆出「鏗」的一聲清響,猶似鐵管互擊,清脆非常,卻見喜鵲已將軍刀橫在自己身前,抵住朱雀這開碑裂石的雷霆一擊。朱雀見狀,不禁啞然失笑,眼見喜鵲半蹲在地,本已難以發力,而且所用的是左手,更是吃虧,然而自己這一刀已經借了奔跑之力,更是用盡生平之力,卻被眼前這個身纖肩窄的喜鵲輕描淡寫地接了,實在難以置信。

正當朱雀驚訝之際,只覺胸腹之間一陣劇痛,登時呼吸不暢,只見身旁景物不住倒退,這才知道自己正如斷線風箏似的直飛十餘米外,「轟」的一聲悶響,身體撞在一道石牆上方止,但朱雀已像爛泥似的軟癱在地。他胸口本已有傷,在這一擊之猛震之下,牽動傷處,更是血流如注。

喜鵲緩緩地放下她修長的右足,正是剛才將朱雀踢飛老遠的一擊,隨即慢慢走近前去,左手的軍刀被月光照得忽明忽暗,正要給朱雀致命一擊。

朱雀知道對方轉眼就要下毒手,當下奮力掙扎,卻覺得渾身無力,難以起來。卻覺得指頭一冷,似乎觸及甚麼冰冷物事,心中一凜,登時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正正躺在張楚瑤藏身的木箱之旁,這時手中所觸的,正是木蓋子的手柄。

這時喜鵲走到朱雀面前,高高在上地看著對方,眼中冷若冰霜。喜鵲輕輕蹲身,跨腿坐在朱雀身上,手中的軍刀已抵在對方胸口,卻不刺下。

「朱雀,最後機會,交她出來,既往不究…」喜鵲冷冷地道。

朱雀哪料得到此時還有活命之機,面對這生死存亡的關節處,已再不是憑藉一時衝動去決定了,心中不禁認真考慮,暗道:「難道…我要為她死?不!怎能這樣傻?可是…可是…」

喜鵲似乎看穿對方心思,柔聲道:「對…何必為那小女孩送死?沒有這個道理…回來吧…就跟從前一樣。」彷彿軟語相求似的,教人心動。

朱雀一聽之下,登時猛地一震,咀嚼著「跟從前一樣」這句話…心中不禁思潮起伏,暗道:「如果跟從前一樣嗎?,可是…我真的希望跟從前一樣嗎?不!」不禁想起初見張楚瑤之時,大宅之中滿地屍體,可是她卻膽敢拿起槍來,指著自己,那一道令人心折的目光,比任何人都要堅強,此刻還歷歷在目…

如果換作以前,面對喜鵲如此軟硬兼施,朱雀是否屈服,恐怕難說。但自他認識張楚瑤後,不由自主地考慮了許多從前不敢想的可能性,彷彿覺得除了黑鷲,自己的生命似乎尚有路可走。而今天所見這廢墟,更是隱藏著自己真正的過去,而喜鵲所說,在戰亂中救了自己一事,恐怕全是謊話,朱雀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認識多年的喜鵲,早已變成陌路人一般。

朱雀心意已決,提著虛弱的語氣,恨恨地道:「不行…要像從前一樣…不行…」朱雀握住對方手腕,想要推開,卻是毫無力氣。喜鵲一聽之下,只是冷冷地吐了一句:「明白了。」 隨即將刺刀慢慢壓下…

正當此時,二人身邊突然塵土飛揚,卻見身旁霎時間冒出一人,竟是張楚瑤勉強推開了木板,有氣沒力地道:「夠了…我不要領你的情…」

喜鵲這一驚卻是非同小可,哪料得到此處竟有人在,更是身藏地下,急忙轉過臉去,然而這一秒的破綻,卻換來極重的代價。只見銀光一閃,一柄刺刀已無聲無色地刺進喜鵲眉心,喜鵲臉上流露著不信之色,額頭鮮血流出,登時氣絕仆倒。

朱雀死裡逃生,一時間難以寧定,但知道無論原因如何,這一回確是張楚瑤救了自己,說道:「這一回…多虧妳了…」

二人默然良久。

「為甚麼…一直幫助我?」張楚瑤忽然開口問道,語氣已是軟了。

朱雀被如此一問,愕然半晌,這才回答:「我不知道…」

張楚瑤又道:「你…可沒有救我的理由…」

朱雀似乎自己也弄不明白,搖了搖頭,轉開話題道:「不要問了,趕快去醫院吧。」隨即勉強站起,又再將她背了起來,慢慢向前走去。

正當朱雀滿以為救得對方之際,一道無情的槍聲卻突然劃破這一刻的沈靜。

只覺背心一震,忽然聽見張楚瑤悶哼一聲,朱雀的心登時冷了。轉臉一看,竟見受了致命之傷的喜鵲此刻竟站了起來,微微笑著,可是其額上那柄白銀色的刺刀仍舊插著。這時她伸起左手,慢慢握緊額上的刺刀,忍著疼痛,用力拔了下來,登時血流如注,可是沒過多久,卻又止了,額上的的傷口更慢慢癒合過來。

又見喜鵲手上拿著一支唇膏,卻是人稱「THE KISS OF DEATH」的唇膏狀手槍,只得一發,卻已足夠將朱雀這晚的希望全部奪去。

看著眼前一切,朱雀的心彷彿從極樂掉到絕境,腳下一軟,登時仆地在地,而背上的張楚瑤亦滾在旁邊。

二人躺在地上,默然相對,張楚瑤只覺得背心一陣陣劇痛,喃喃道:「我…要死了嗎?」

朱雀瞧著對方,張開了口,欲言,卻無語,心中一陣酸痛,幾乎想要哭出來,慢慢伸手握著對方。

「還說…自己是甚麼王牌殺手…連我…也救不了呢…嘿嘿…」張楚瑤嘲笑似的,隨即又道:「我…好恨你…」這時她雙目已然毫無神采,正值彌留之際。

朱雀顫聲道:「我知道…」只覺胸口一酸,卻哭不出來。

半晌,朱雀問道:「張楚瑤,你…有甚麼事情,我可以幫妳…完成的嗎?」

張楚瑤閉了雙目,聲音幾不可聞,說道:「劊子手,還想…幫人嗎?」

朱雀默然,確實…自他懂事開始,他每天的生活,沒有一天不是為當殺手而過的。至於救人,幫人等事,他從來沒做過,更沒想過,當下想了良久,恨恨地說道:「我…只要留得命在,總有一天…要將喜鵲殺了!」

卻見她搖了搖頭,說道:「別殺人…從今以後…別再殺人了,你知道…他們有多痛苦嗎?」似乎是對朱雀說的,又似乎是在自傷自憐。

朱雀啞然,卻未有答應。

又聽見她喃喃說道:「爸爸…爸爸…嗚嗚…」已不知所言。

朱雀只覺得對方的手愈來愈冷,愈來愈冷,知道她大限已到,心中一陣衝動,只想應承了她,但話到口邊,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我…我好恨你…」這是張楚瑤的遺言。

夜空之下,盡是一片沈默,再聽不見半點聲音。

這時朱雀轉臉一看,卻見張楚瑤雙目已閉,嘴唇微張,臉色已然白了。

看著她的臉,又等了好一會,朱雀輕聲道:「張…張楚瑤!喂…起來啊!」話聲絕望得令人心碎。

張楚瑤還是沒有應答。

朱雀只覺她的身體漸漸冷了、臉面愈來愈白了、手腳開始僵了…看著她雖死猶生的臉蛋,久久不能言語,心中只回想著她最後的請求。

這時候,他胸口之處彷似被挖了一洞,只盼有甚麼能填補下去,好叫自己舒服一點…想著想著,只覺得眼前一花,終於支持不住,暈倒過去。

「喂喂!海!又在這裡嗎?」一道男聲忽然傳進耳中。

楊笑海這時才醒過來,眼前盡是白色陳設,而張楚瑤也靜靜地坐在眼前,卻是身處醫院。當下尋聲一看,原來呼喊自己的是李先生。

「怎麼了?李先生,又有工作嗎?我昨晚才出過去,現在累得緊啊…」楊笑海收起雜亂的回憶,又再回復那個自信滿滿的樣子,就跟素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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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樂谷市

「怎麼了?我們這行業是不能罷工的。」李先生提著他那沙沙的嗓子哈哈笑道,又從手中的公事包中抽出一份薄薄的文件來,遞給對方。又見楊笑海輕輕放下那瓶幸運星,心中奇怪為何他會有這種東西,只道是送給張楚瑤的禮物,也沒深究。

楊笑海看過文件,沈吟良久,皺眉道:「這可不易啊…」

「要找幫手嗎?」李先生打趣道。只見楊笑海冷笑了一下,當下將文件收了起來,問道:「時間呢?」

「三天內。」李先生又道:「放心吧,麻煩事的事我早就幫你解決了,接著…」隨即將一盒名片拋了過來。

楊笑笑接了,瞧了一下,笑道:「哈哈哈…長貿集團上市主席?這是甚麼啊?」又見卡片上寫著自己的名字,更是笑個不停。

李先生聽著,一臉不悅,惱道:「哼!我花了好大工夫才弄到這身份的,你笑甚麼?而且那邊的保安資料都改好了,不會有問題的。」

「謝了。」楊笑海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收下了名片。

「接著。」李先生又拋了一件物事給對方。楊笑海接了,攤手一看,卻是一條車匙,匙柄之處是一個亮黑色的獅子頭像,極是精巧,顯然是名貴的跑車。

「武器呢?」楊笑海收了鎖匙,問道。

李先生若無其事地道:「沒啊!這次檢查很嚴謹,甚麼也不能帶。」

楊笑海皺了皺既,怨道:「那我到時拿些酒樽,摺椅去迎敵好了。」

「放心吧,我已安排內應,到時候在屋子裡會有武器的,就在雜物房中,你會找到一個未開封的電視機紙箱,到時候你拆散那電視,武器就藏在入邊。」

「那麼兜轉,虧你想的出來…」楊笑海啞然失笑。

萬事俱備,楊笑海知道任務地點距離雪鎮頗遠,就算此時出發,恐怕也要夜晚才到,當下將張楚瑤安疊躺好,為她蓋上被子,轉臉說道:「李先生,我稍後就出發的了…」

李先生說道:「好的,我先出去一下。」然而臨出門之前,眼見楊笑海的背影,正在握著張楚瑤的手,不住輕聲說話,語重心長似的,不禁搖頭輕嘆。

十五分鐘後,楊笑海離了病房,左右張望,卻不見李先生,知道他已經走了。

離了醫院,眼見路上的樹木,樓房等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層白雪,楊笑海雙腳走過,留下了淺淺的足印。

穿過醫院花園,來到停車場處。這時停車場也沒多少汽車,楊笑海掃了一眼,目光隨即停在一輛亮銀色的開蓬跑車處。當下伸手按了一下鎖匙上的電子鎖,只聽見「必」的一聲尖響,銀色跑車車燈閃閃,車蓬慢慢收起,正是這次任務的座駕。

楊笑海暗暗喝了一聲采,只見這跑車滿身亮銀色,光可鑑人,就像用白銀所造的,車頭又闊又低,完美的流線形。而車尾是兩盞極大的血紅色車尾燈,一臉兇相,極是懾人。

上車以後,楊笑海知道目的地有金屬測試,當下將隨身的M1911和子彈都留在車中。又見車中客座留有一套黑色西裝,用料上乘,料知是李先生為這次任務預備的。楊笑海口中喃喃道:「西裝嗎?」心中忽然想起半年前,那是他人生中罕有的和平日子,那一道奪目的紅色晚裝,那一身迷人舞姿,歷歷在目,卻彷如隔世。

楊笑海搖了搖頭,甩掉他早就應該放下的回憶,拿起西裝,赫見座上留有一柄軍刀,拔出一看,刀刃卻是黑色的,乃是以塑膠製的。原來這刀是用軍用塑料所製,其硬度雖不及金屬,卻也絕非兒戲,只要力度足夠,刺穿人體並非難事,而且不會被金屬探測器查出。楊笑海心中暗讚李先生的周詳,隨即將膠刀藏貼在小腿內側,插上車匙,跑車「隆」的一聲低鳴,絕塵而去。

駕車走了兩小時多,這時天已經全然黑了,楊笑沿著一道高速公路駛去,兩邊都是參天巨松,頗為陰森。當下亮了車頭大燈,再駛不久,豁然開朗,眼見前面一片廣闊,遠遠隱見燈火點點,卻是一個市鎮,亦是此次任務的地點:樂谷市。

樂谷市距離雪鎮伊斯坦約有二百公里,自成一國,氣候跟雪鎮相差不遠,這時新雪剛止,整個市鎮均是白茫茫的一片,看起來甚是溫柔。市中只有數十民宅,均建於市鎮邊緣處,而市中心處盡是賭場,酒店,夜總會,食肆,購物大街等,五光十色,做的全是遊客生意,遊人來到此處,就像來到一個大型遊樂園似的,往往一住數天,盡慶而歸。當然其中亦有不少為賭而來的,有些幸運的可以小勝而回,但更多的卻是輸光了便借,再輸再借,萬劫不復,後果堪虞。因此樂谷市雖說是娛樂勝地,同時亦有各方黑幫盤踞,品流複雜。

這時天色已黑,各處紅紅綠綠的燈火招牌盡數亮起,反比白天時更鮮艷奪目。楊笑海這時已換上了西裝,駕車進市,直接駛到市中數一數二的大型賭場:維加斯賭場。維加斯共分五層,每層佔地極大,達數萬平方之寬,每日人流動輒十萬之數。而第六層則是餐廳,商店,水療按摩等,第七層則是宴會廳,用作設宴,婚禮之用,尋常日子並不常開。其上是酒店住房,共有二十層之高,愈是高層,房間則愈是豪華,第二十七層頂樓的總統套房,更是只供貴賓所用,並非單單花錢就能住的。

楊笑海駕著他那銀白色的跑車,大模大樣地駛進賭場大門之處。只見大門外站滿了迎賓女郎,身穿白色短裙,披以短棉襖,在這寒天之時,更見清爽,一見楊笑海下車,既敬衣,亦敬人,更敬車,登時整齊地喊出「歡迎光臨」四字,同時微笑躬身,甚是整齊好看。

楊笑海將車匙拋給旁邊穿黑色西裝的男職員,卻絲毫不瞧門口那些庸脂俗粉,直接進去。但見大門兩旁各豎一支方型金屬柱,料知是金屬探測器,心中暗讚李先生先見之明。

原來今天在七樓的大型宴會大廳將會舉辦慈善酒會,招聚了極多城中富豪,主題是捐助失學、疾病的孩童,擬定設立一張名單,都是各方富豪,用意是各人捐出十分之一財產作慈善之用。而這次大會的主辦者,既能有此號召力,當然不是泛泛之輩,卻是富田市最大規模的邱氏企業。

楊笑海穿過金碧輝煌大堂,直接到上了七樓,甫出昇降機,映入眼簾的乃是頭上的超巨大水晶吊燈,幾乎有六、七個人環抱的大小,閃閃生輝,刺人眼目,而左右皆是迎賓之人,男俊女俏,似乎都是千挑萬選的。而旁邊一排一排,盡是整整齊齊的白布長桌,上面預備著酒水食物,魚子醬,鵝肝,黑松露,生蠔,龍蝦海鮮,應有盡有,陳設極盡華貴。而在靠牆之處,則是一張一張獨立小圓桌,圈以沙發,以供各名流貴賓休息,把酒談天。

「歡迎歡迎,請問閣下如何稱呼?」一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白鬚男人走上前來,滿臉堆歡地問道。

「你好,長貿集團的。」

只見燕尾服男人想也不想,隨即躬身笑道:「原來是長貿集團主席,楊先生你好,失敬。」

楊笑海勉強忍住笑,裝出一副酷臉,心中暗讚這次宴會準備周詳,就連一個迎賓之人都如此出色,竟能將所有賓客的名字都熟記於心。

那燕尾服男人客套幾句,微一躬身,先行辭了。

又見燕尾服男人向一位年輕少女吩咐幾句,那少女隨即走了過來,手中捧著一個盛酒的小銀碟,身穿白色繡花旗袍,顯出一身玲瓏曲線,容貌頗美,但眉目之間,滿是嫵媚。那少女微微躬身,笑得甚是自然,隨即從銀碟中取過一杯香檳酒來,遞了過來。

這時楊笑海身穿高級西裝,梳了一頭整齊年輕的髮型,戴著黑色粗框眼鏡,不折不扣是一個帥氣的年輕實業家,回了個微笑,道:「小姐,我們似乎…認識的吧?」

「怎麼會,楊先生就是愛亂說…」少女掩嘴笑道。

楊笑海伸出食指按在少女嘴唇之上,皺眉道:「太見外了,叫我『海』就好,我當上這位置,也不過是別人提攜罷了,何足掛齒…」說的客氣,而當中的弦外之音自然只有他知道。

少女見對方似有所圖,勉強壓住撿到黃金的喜悅,故作妞妮道:「海…幸會…我叫嘉嘉,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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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尋寶

楊笑海點了點頭,環顧一下,說道:「這地方很大呢,妳在這裡工作,會迷路嗎?」

「起初也是會的,後來就不會了…嗯,不如,我帶你到處逛逛好嗎?」嘉嘉建議道。

楊笑海微笑道:「很好,有勞了。」

這時嘉嘉帶著楊笑海四處逛著。這宴會廳甚大,除主廳外,尚有三個小廳。然而今天宴會設在主廳中,這三房倒是沒有開放,只由嘉嘉帶著,走馬看花一遍。一路上都陳設著古玩、藝術品等物,無一不是價值連城,嘉嘉隨處指點,二人相談甚歡。

沒走多久,二人來到一角,隨便找了一張無人圓桌座下,這時嘉嘉坐得甚近,有意無意地吐了一口大氣,一臉疲累似的。

「很累嗎?」楊笑海問。

嘉嘉拿起手帕印了一下額角,裝模作樣答道:「不會…招呼客人是我們份內事呢…」強顏歡笑似的,一臉楚楚可憐,叫所有看見的男人都恨不得好好呵護她,這正是她勾引男人的拿手好戲。

「兩位,要喝點甚麼嗎?」一名男侍走近前來問道。

楊笑海瞧瞧嘉嘉,示意讓她決定。

「兩杯FRUIT PUNCH 。」嘉嘉點道,隨即跟楊笑海說:「抱歉呢,工作時間是不許飲酒的。」

「嗯,沒差,我也少喝。」

嘉嘉覺得對方細心,心中竊喜。

剛才楊笑海早已留心四周,當下指著一處不起眼的大門,問道:「嘉嘉,那門是到哪裡的啊?」

嘉嘉看了一下,答道:「沒甚麼的,不過是往倉庫,雜物房的通路罷了。

「是嗎?還以為是金庫呢…可惜…」

「哈哈,哪會…」嘉嘉笑著喝了一口,忽然轉了口氣,幽幽地道:「如果你要尋寶… 也不一定在這裡丫…」

楊笑海裂嘴而笑,當下靠近嘉嘉耳邊,輕道:「我才剛到,妳這不是明要我離開嗎?老闆可不會放過妳啊…」話中甚具玩味。

嘉嘉輕嗔薄怒,說道:「哼!老闆可沒吩咐那麼多…」一臉委屈,自然又是練習有素了。

楊笑海哈哈而笑,也不說話,伸手將桌上的杯墊取過來。又從胸袋處抽出一支鋼筆,寫下了一個地址,遞了過去。

嘉嘉接了,一看之下,見寫著:「四季,1205」,不禁喜從天降,彷彿中獎似的,抬頭瞧著對方,乍怒乍喜。卻見楊笑海拋下一個帥氣的笑容,站起身來,就這樣走了。

嘉嘉呆望良久,這才記得自己還在工作,當下小心翼翼地將紙片折好,收了起來。

楊笑海離了嘉嘉,自顧自的走到廳心之中。眼見宴中貴婦都穿金戴眼,男的則服飾名貴,佩著名錶,全都非富則貴,可是年紀均自不少,像楊笑海這等二十餘歲的年輕人,實是罕見,當下引來不少目光。

沒過多久,卻見龐中燈光漸暗,兩道射燈投在中間台前,料知是主人家要出場了。

眾人見狀,也就止住閒談,找個位置坐了。廳中空桌甚足,楊笑海隨便找了一台坐下。沒多久,只見一位年約五十的中年人走到台上,頗具神采。楊笑海自然認得他,因為他正是此次任務的目標,邱氏企業的主席,邱先生。

又見他旁邊伴著一個四十美婦,應當是其妻子。

楊笑海一見那美婦的臉面,登時吃了一驚,喃喃道:「她是誰?好臉熟…在哪裡見過呢?」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眼見那美婦伴著丈夫走到台邊,卻只站在台邊,讓邱先生自行上去。

「各位晚安,非常歡迎各位蒞臨…」邱先生說了好些開場白,這才進入正題道:「今天邀約大家到來,其實希望大家可以參與一項捐贈行動,誠邀各位捐出財產的十分之一,作慈善之用,為的是讓各國無倚無靠的小孩子…」邱先生一路上解釋甚詳,言正詞嚴,悲天憫人,令人動容。

其實願意到來此宴的朋友,全已收到消息,對邱先生的提案早已心中有數,平衡利害,這才願意出席宴中,當下對邱先生的提案都是大力支持,似乎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正義之風霎時充斥著整個會場。

邱先生又道:「如果各位是願意的,請在名冊上簽名,謝謝各位…當然,這名冊並無法律效力,而捐款時間亦無規定,全都是自願性質的…」

「這一句才最是重要…」會場中倒有小半人心中這樣暗念著。

邱先生又寒暄幾句,讓各位自便云云,也就在熱烈的掌聲中下台了。

各富商傳著名冊,異口同聲稱善,說道:「這真是一個好活動啊,幫到有需要的人…」也有人道:「邱先生真是悲天憫人,令人佩服…」一時之間,場中甚是熱鬧,掌聲不停。

名冊上的眾人雖有真心行善的,但更多的是沽名釣譽之徒,口中稱善,心中卻道:「也沒限甚麼時候捐助,到他日我百年歸老,之後到我兒子,再而孫兒百年歸老,到時候才捐,實也不遲,嘿嘿…」

楊笑海眼見邱先生退了,當下也站起身來,暗道:「好,是時候工作了。」隨即消失在暗淡的燈光處。

這時眾人都聚在廳心中之中,誰也沒有留意楊笑海的行動。他來到剛才那門口,正是嘉嘉所指雜物室之處,推門而入。

進門以後,是一道又長又暗的走廊,料想雜物房理應在盡頭之處。楊笑海拐過了一個彎,一見之下,連忙縮回,原來轉角處竟有一名身穿西服的男人,料想是便衣警衛。

「誰!」不料那人已然發覺楊笑海。

楊笑海自知隱藏不了,當下轉了出來,左右張望,一副迷路的樣子。

「等一下!」那警衛喝道,右手已探進衣衫之中,似要拔槍。

想不到楊笑海卻怒道:「大膽!你是誰?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幹甚麼?」

「甚…甚麼…我…」那一被反咬一口,當下竟結巴起來,但隨即平靜,從口袋中拿出證件,出示給對方。

「哼…不過是個看門的。」楊笑海一臉不屑,裝足了一副有錢人的嘴臉。

「先生,這裡是後門,不准通行的,請回。」那警衛不願得罪對方,忽然客氣起來。

楊笑海掃視了對方一眼,也不說話,轉身就走。走了幾步,楊笑海伸手入袋,似乎要取甚麼,卻不慎將錢包弄了出來,丟在地上。

警衛目光不禁隨著對方銀包射向地上,突然覺得喉頭一涼,背後說來一句說話:「不准作聲,否則…」只覺喉嚨一緊,似乎被甚麼利器壓了一下似的。警衛聽得清楚,這聲音正是剛才跟自己對話的人,卻不知何時已閃到自己身後,只餘下那個錢包孤伶伶地丟在地上。這時扼頸就命,只得點了點頭。

正當此時,警衛胸前的對講機忽然響起:「定時報告,有異樣嗎?」

只覺喉頭一緊,警衛自然知道對方意思,只得盡量將聲音平和下來,答道:「一切如常。」對方聽著,也就將對講機掛了。

楊笑海輕聲道:「好」,話聲甫止,隨即在對方後腦重擊一下,警衛登時暈了過去。楊笑海又在對方身上搜出一柄GLOCK 17 手槍,兩個彈匣,收為己用。暗道:「這人呆在這樣可不行呢…」當下放目一看,見到走廊盡處果然有一木門,知道是雜物房,便將警衛也拖進去了,隨即將門鎖上。

雜物房甚黑,伸手難辨,楊笑海恐怕開燈會引來麻煩,便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來,乃是李先生所給的夜視鏡,跟素常所用的相同,只是外殼用上特殊物料,並不會被探測器測出。

楊笑海將眼鏡丟了,戴上夜視鏡,其上的一顆紅色小燈亮了起來,眼前景物登時變成青綠之色,一覽無遺。這時左右張望,見旁邊放有一個有如人高的鐵櫃,當下將警衛塞了進去,關了起來。又見四周都是的雜物架,上面放著大大小小,一箱一箱的雜物。當下慢慢查看,沒過多久,果然發現地上有一個厚厚的大紙箱,靠在牆邊,卻是一個LCD 電視機。

楊笑海輕手輕腳的拆了箱子,取出箱中電視,箱子還有一包起子工具。借助工具幫助之下,三兩下就將電視拆了,這才知道電視內中並無電路零件,只有幾片鉛塊,料想是為了增加重量,掩人耳目之用。

而在電視中空處,卻放著一柄M1911 手槍,兩支消音器,正是楊笑海素常所用的。旁邊有數個彈匣,並有一柄小型折刀。除了這些常規武器之外,旁邊還有一柄奇怪的手槍,握把比尋常手槍闊大得多,不知所用的是何種子彈。

楊笑海將各物收好,又拿起了那柄奇怪的手槍,將彈匣退了下來。眼見彈匣也是特大的,裡面裝著的子彈更是奇怪之極,彈殼極長,彈頭卻是刺針的樣子,整顆子彈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型針筒。楊笑海心念一動,登時明白過來。

原來這柄是麻醉手槍,彈頭塗有強力麻藥,算是極冷門的武器。殺手行動,貴乎乾淨利落,一槍制止對方,一槍取命,如果要開上第三槍,已屬下乘,又哪有餘裕去用這些殺不死人的武器。這種麻醉槍一般是警方所用,用以制止犯人,又不取其性命,一般而言,中槍一、兩秒後就會生效暈倒,但如擊在手腳等遠離心臟處,則可能花近十秒,藥力才能生效。

「那傢伙…」楊笑海口中雖如此說,嘴角卻不自覺揚起,想道:「真是的,不知他從哪裡弄來這武器。」

萬事俱備,楊笑海將手槍上膛,收進衣中,準備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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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停電

頭上是一個通風口,楊笑海記得李先生所提供的地圖,當下躍上一個貨架之上,用扳手開了通風口的四角,那扇葉蓋子應聲而落,楊笑海伸手接了,輕輕放在旁邊,隨即翻身而入。

從通風後進去以後,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如果楊笑海不是佩有夜視鏡,恐怕難分左右。這時他沿著寬闊的通風口慢慢爬著,唯恐弄出甚麼聲音來。只見他轉了一個彎,又轉一個彎,爬了將近五分鐘,直至到達一個通風口之前,楊笑海隨即伏了下來,一動不動。

十分鐘過去了,楊笑海仍舊沒動。

十分鐘又過去了,隨之又是十分鐘,整整三十分鐘,他仍舊沒有動作。

半晌,只聽見遠處傳來開門之聲,隨即是幾個人的腳步聲。

楊笑海一言不發,默默聽著,心中默默數算:「三個人…」

只聽見進來的人中有人嘆了口氣,似乎相當疲累,卻是男聲。

另一女聲道:「累了嗎?」

「不累。」那人回答,正是邱先生的聲音,又道:「今晚反應很不錯呢。」

「對,大部份人都簽名了。」那女聲回答,記得是剛才出現在台邊的邱太。

而第三人則沒有說話,但聽其腳步之重,卻知道是個男人,恐怕是保鑣之類。

楊笑海知道目標接近,當下慢慢向前挪移一點,再移前一點,將臉面伸到通風口之前,同時伸手摸出裝上了消音器的M1911,從通風口指向地面,正是邱先生將要路過的地方。

原來這裡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幾乎有兩人並排伸手的闊度,鋪著紅色地毯,沿途設著一張張木桌,上面所放的都是銅器古玩,甚是華貴。走廊盡處是一度厚木大門,乃是宴會聽的休息室,但今天卻只對邱先生一人開放。

楊笑海待在此處已久,早已聽出休息室門外站有一人,但休息室中是否有別人,相距得遠,卻是聽不出來。此刻加上邱先生旁邊的保鑣,卻也不過兩人,殊不足道。

這時他伏在通風口處,槍口一動不動地指著地面,而邱先生的腳步聲卻愈來愈近,也一步步地接近著死亡。只待他經過通風口時,楊笑海便可結束這次任務。

楊笑海心中暗念對方腳步,默數道:「七、六、五、四、三…」同時右手食指輕扣,準備隨時開火…

不料尚有三步,邱先生卻忽然止步不前。

「甚麼?在雜物房…暈了?快進入紅色警戒!」只聽見一人低聲道,卻是陪著邱先生進來的那保鑣。又聽見他急道:「邱先生!快回房!」隨即看見三人從通風口底下跑過,眼見那保鑣遮著邱先生,讓他曲身而跑,楊笑海見狀,倒是不便開槍。

「恐怕要加班了…」楊笑海收回M1911,嘆了口氣。

只聽見走廊盡處的休息室大門一開,數人一湧而入,大門隨即鎖上,料知邱氏等人已躲了進去。楊笑海側耳而聽,只聽見房中傳來幾道話聲,其中一道年輕女聲,卻是剛才沒有聽過的,似乎在問道:「甚麼事?」那美婦答道:「沒事的…留在這裡就好…」之後的說話已經聽不清楚。

又聽見入口處大門「咔」的一聲開了,數人急步而來。細聽之下,進門的共有四人,散在走廊之中,其中二人從楊笑海底下跑過,這才知道進來的都是身穿黑西服的保鑣。

這時楊笑海從袋中摸出一個器械,方方細細的,上面一個紅色按鈕。又從腰間摸出那柄怪模樣的麻醉槍來,暗道:「開始吧!」。當下楊笑海一個翻身,「轟」的一聲將通風口的蓋子踢開,躍到地上,只花了一秒時間,已然將眼前景像盡記在心,隨即左手往按鈕上一按。

「咔察」一聲,赫見整條走廊突然變得漆黑一片,而且連同冷氣、緊急出口的燈箱也全都關了,恐怕是整揀大樓同時斷電。楊笑海即使佩著夜視鏡,可是夜視鏡不過是將光線倍大的儀器,在這完全無光的密閉空間中,還是毫無作用。可是靠著剛才的記憶,手上麻醉槍連扣兩下,只聽見走廊中登時發出「颯颯」兩聲,隨之而起的是兩聲驚呼,距離楊笑海最近的二人頸上一涼,藥力瞬即發作,登時仆倒。

然而這些保鑣全都訓練有素,都是精挑細選過的,臨危不亂,往槍上一按,已將槍上的照射燈開了。眾人乍見光亮,精神一振,但見眼前之人身穿西裝,手中握槍,右眼佩著一個奇怪的儀器,透著一點紅光,而旁邊更倒了兩名同伴,在此情況之下,已經不用多問,當下開槍就射,整個走廊即時火光閃閃。

楊笑海早有準備,急忙退後,當下左手一舉,卻是之前搜得的那一柄GLOCK 17 ,這時左手槍支連發,將對方來彈盡數截擊下來,空中登時爆出數道火花,同時右手麻醉槍一指,又是兩發。

兩名保鑣突覺頸上一痛,只道自己頸項已被打得稀爛,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但不到兩秒,才感到雙腿發軟,雙雙暈倒過去了。

這時地上橫橫豎豎地躺著四人,走廊守衛已被盡數擊倒,但他們手上的GLOCK 17 槍燈仍舊亮著,照得那血紅色的毯子格外刺眼。楊笑海瞧著,默然不語,耳中卻仔細地聽著四周聲音,知道暫時無人增援,但保鑣剛才所用手槍並無消音器,槍聲甚大,料想一時三刻之間,增援便會抵達,實在是分秒必爭。楊笑海直奔向休息室大門之處,正要完成他這一晚的工作,雖然他不願多殺,但卻知道,有一顆幸運星,這一晚必定要加在玻璃瓶內。

而在休息室之中,電力供應亦已停了,此處雖有兩個大窗戶,可是此刻烏雲蔽月,房中卻仍是漆黑一片。邱先生跟邱夫人早已然躲在最後面的沙發之處,而兩名保鑣則分站左右兩角,半跪半蹲,兩道槍燈一動不動地照著大門之處,屏息以待。眾人聽得走廊外面一陣槍聲過後,又復平靜,卻不知情況如何,這陣風雨前的沈寂反而令人倍加緊張。

突然「鏗」的一聲清響從門口處傳來,赫見門鎖已整個掉到地上,已被擊毀了,門卻沒有被打開。

門內的保鑣一動不動,雙手只是死死地指著大門,只待一有人影出現,隨即開槍斃之。

良久,卻無半點聲色,二人只覺得情況不妙,握槍的手反而更緊了。

邱先生低聲問道:「現在…怎麼了?」

「千萬別出來!邱先生!」保鑣低聲回答,指著大門的雙手卻不敢稍動。

門鎖被毀以後,四周卻毫無動靜,相隔不過十餘秒,但對房中眾人而言,卻似過了幾個小時。

保鑣二人雙目不敢稍瞬,靠著槍上的兩道燈光,死死地盯著門口位置,不料,房中的燈光突然重開,又聽見冷氣「隆隆」地響起,電源突然回復了。二人只覺眼前一亮,只覺刺眼非常,一時之間卻是睜不開眼來。正當此時,大門處「碰」的一記破門之聲,料知是敵人乘機施襲,此時也顧不上準頭,連連向著大門射擊,房中登時響起連連槍聲,震耳欲聾。邱夫人聽著,不禁嚇得哇哇尖叫起來。

原來楊笑海早就計算好後備電源重開的時間,而自己則從剛才丟在地上的GLOCK 17 上取過槍燈,在電源重開之前令自己雙眼適應過來。

楊笑海見二人射擊毫無準頭,心中暗喜,當下奔向較近的一人,一腳踹向他膝窩處,那人登時跪倒,隨即右手一指,往他的頸項就是一槍,「颯」的一聲過後,那人又被麻倒,不料「咔」的一聲輕響同時響起,竟是麻醉槍子彈耗盡,滑套卡住的聲音。楊笑海暗叫不好,又見較遠的保鑣正望向自己,舉槍要射,知道他的雙眼已開始適應燈光了…

「碰!碰!碰!」的三道槍聲,那保鑣連開三槍,只道已將將楊笑海解決掉,可是定睛一看,卻見三發子彈盡都打在自己同袍身上,不禁啞道:「怎!怎會!」正當驚訝之際,忽然看見一件銀色物事直向自己飛來,猝不及防,被重重地擊中臉面,登時暈了過去。

原來危急之際,楊笑海已揪起剛才被自己射倒之人,作播箭牌用,卻見剛才三槍均擊在「擋箭牌」的防彈背心之上,也不知是事有湊巧,還是刻意而為,總之被當盾的人性命是無礎了。這時楊笑海隨手將那人丟下,右手麻醉槍卻不翼飛,正是剛才當作武器摔了出去。

這時房中燈火通明,高高吊著的水晶燈閃閃發亮,好不醉人。楊笑海從腰間拔出另一柄手槍,卻是他素常所用的 M1911,這時房中的保鑣已被全數擊偷,他慢慢地踱步前去,正要為他的玻璃瓶添上一顆幸運星…

這時候,邱先生竟慢慢站起身來,竭力地跟楊笑海的目光相對,可是其抓在沙發上的雙手已然抖過不停,生硬地說道:「你…要找的是我吧,別…別傷害她們…」又見他旁邊的美婦早已哭成淚人,抓著丈夫的手袖不放,似乎要他別站出去。

可是,面對這個瞬間解決六名G4 的殺手,躲是躲不了的,唯一可以做的,卻是早早讓他完成任務,免得傷及旁人。這一點,邱先生很清楚,因為他從前也曾拜託過這種人,卻沒料到自己也成了別人的目標。

「對…時間有限,沒時間讓你們多說話了,再見…」楊笑海舉槍指著對方,正要將扳機扣下。雖然他聽出門外正有增援趕來,可是此情此境,想要阻止他開槍,卻是萬萬不能。

除了一人。

「海…是你嗎?」一道熟悉異常的聲音從沙發後傳出來。

楊笑海一聽之下,身體彷彿被電擊似的抖了一下,雙目緊緊地盯著發聲之處。

只見一道身影從沙發後緩緩而起,卻是一位少女,她身穿一襲水藍色的晚禮服,扎了一個高雅的宴會髮髻,身材妸娜,容貌秀美,正是林映雪。

邱先生嚴嚴喝道:「雪!別出來!快回去!」

楊笑海聽著這個名字,望著她的臉貌,久久不能作聲,整個人登時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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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追捕

這時在楊笑海眼前出現的,正是闊別多月的林映雪。

林映雪看著楊笑海手上的槍,不信似的道:「海…原來…你…」結結巴巴的說了良久,卻說不出甚麼話來。

楊笑海冷笑一下,隨即「轟」的一聲,只見林映雪頭上的髮飾應聲而碎,銀白色的碎片散滿一地,而她的長髮亦徐徐散開,披了下來。

「給我滾開…」楊笑海的話冷若冰霜。

林映雪卻不住搖頭,恨恨地說道:「不行!」

楊笑海聽著,一時想不起為何林映雪會在此出現,隨即瞧了瞧她身旁的婦人,心念一動,登時想起林映雪家中的那一幀相片,又看見邱先生緊緊地握著這婦人的手,心中一片雪亮,林映雪曾說她的父親已死,那這人理應是他後父了。

「造物弄人嗎?」楊笑海喃喃道。

只見楊笑海右手一揚,開了一槍,卻不是射向誰人,林映雪只聽見背後的落地玻璃應聲而破,隨即耳邊生風,見對方正擦身而過。

林映雪彷彿知道,萬一讓對方離開,也不知是否再有相見之日,當下伸手想要抓住他,然而當她伸手及半之時,手臂卻不聽使喚,不知為何止住了。

這時楊笑海一躍而出,在牆邊借了幾次力,也就抵了地面,正正是停車場之處。沒多久,只見一輛亮銀色的跑車呼嘯而過,拖出了一道長長的紅色尾巴,正是楊笑海的坐駕。

在休息室之中,邱太早已抱著丈夫,哭得竭斯底里,然而林映雪卻默默地瞧著楊笑海楊笑揚長而去,一陣惘然。

「邱先生!你們怎麼了?」增援的警衛這時終於到了。

「他開車走了,快追截!」邱先生身經大變,卻仍能保持冷靜地下令,又道:「快查查這個姓楊的背境,是甚麼公司的。」

眾警衛聽令而去,半晌,只見四輛黑色房車從停車場飛馳而出,正是出發追捕楊笑海。

楊笑海出了樂谷市,直往郊區飛馳而去。這是一條寬闊的公路,兩旁都是參天巨松,白雪積頂,四周都是白芒芒的一片。沒多久,在跑車上的倒後鏡中映照著幾點燈光,正是為追捕而來的四輛房車。楊笑海的坐駕雖快,可是對方的房車也經過改裝,馬力不容小觀,雖然一時三刻尚未能追上前來,可是要擺脫他們,亦是不能。

「鏗」的一聲清響,卻是銀色跑車車尾處被甚麼擊中了。楊笑海暗叫不好,料知是對方向自己開火,此時追捕的四車離自己尚有二百米之遙,剛才一槍自然是碰巧擊中,可是久守之下,必有閃失,當下楊笑海踩盡油門,只想盡快將後面的房車甩掉。

淡黃的月光照在雪白的公路上,兩旁的松樹猶似巨牆似的夾著公路,五輛車正一前四後地飛馳著。沒過多久,公路豁然開朗,原來已經出了巨松的範圍,只見公路左邊是一望無際的雪原,右邊卻是一道山崖,延綿不斷,山崖下是一片森森樹海。

這時四輛黑色房車亦已經出了松樹林,仍然窮追不捨。

楊笑海放眼而看,覺得此處甚是空礦,也許有機會擺脫車群。正當如此一想,卻從倒後鏡處看見兩道車燈離了車群,往雪原方向駛去。而楊笑海車尾之處又傳出一記擊鐵之聲。

正當猶豫之際,楊笑海放眼觀看,卻見前面是一道長長的左彎,此時心念一動,已知後面離群的房車熟識道路,正要包抄自己,心中暗叫不妙。

楊笑海知道如果被包抄起來,實在無可逃之路,當下油門全開,只能盼望被包抄之前用速度甩掉對方。

正所謂猛虎不及地頭虫,對方既抄近道,自然是胸有成竹,這時楊笑海沿著公路走著,已見剛才離群的兩輛房車已漸漸拐到自己左邊去,車頭大燈刺眼難視,同時車中傳出連連槍聲,正是對方向自己開火了。

只聽見楊笑海那亮銀色的跑車鏗鏗亂響,已不知吃了多少記槍擊,心中不禁暗罵:「該死的李先生,為我準備開蓬車幹麼…」但見左邊兩車愈迫愈近,楊笑海亦知必須應付,當下拔槍在手,「轟轟」兩響,向著兩車各開一槍,都不偏不倚地擊在前輪之上…

豈料兩槍過後,包抄而來的房車竟絲毫不停,楊笑海不禁愕然,斜眼一看,才知對方的房車都是特別改裝的,車輪兩邊均鑲上金屬板,自然擊之不破。

這時槍聲不斷,盡數向跑車擊來,楊笑海知道如不痛下殺手,擊殺司機,實在無法可施…

正當此時,公路前面忽然出現數十道燈光,在這暗夜之中倍加刺眼。仔細一看,欲是一道又一道的照射大燈,隱隱看見前方橫橫豎豎地停泊著數輛汽車,竟設了一道極寬的路障。原來邱氏財力甚鉅,竟於這次宴會之前,已在樂谷市這邊緣處設了路障,以防萬一。

楊笑海見狀,已知道萬萬不能就此停車,要面對追捕自己這十餘人,已是頗為吃力,再加上面前不知有多少人等著自己,再加上在這平坦的雪原之中,跟本無處可躲,絕對沒有力敵的餘地。

又聽見「乒」的一聲清響,赫見車頭玻璃已然龜裂處處,卻是被子彈擊中了。楊笑海深知已沒有猶豫的餘地,當下把心一橫,將方向盤向右急扭,赫見跑車像是拋石似的直衝出崖邊,俯衝而下…

後面追捕的警衛一見之下,均是始料不及,心中登時抹了把汗。他們自然不會有樣學樣,當下駛近崖邊,紛紛下車察看究竟。只見山崖下是一道極陡峭的斜坡,直至崖底下的樹海之中,森森的難以見底。當下眾人面面相觀,不知所措,這時卻有一名警衛喝道:「找到了!」當下舉起手槍,向著下面森森樹海連連開槍。

旁人自然是甚麼也沒見到,但也漸漸明白過來,口中紛紛亂喊,依樣葫蘆,算是交差了。

這時在宴會之中,邱先生簡單地解釋一下停電之事,說這不過是一點小意外,望大家見諒,卻隻字不提殺手之事。賓客之中亦有的以為自己聽到槍聲,但見邱先生一臉平靜,萬不似遇到甚麼變故,也只好道是自己聽錯了。

這一晚的宴會總算是完滿結束了。邱先生事後查考楊笑海的來歷,卻發現長貿集團不過是一家空殼公司,而楊主席云云,均全是假的,可是除此以外,卻也再查不出甚麼。而那一夜,被楊笑海擊倒的警衛雖多,可是事後一查,卻發現連同那個被當作「擋箭牌」的警衛在內,竟沒有一人被殺。眾人知道以後,均感莞爾。

事後,邱先生安排警衛護送林映雪回去富田市,但她卻堅持自己回去,邱先生再三要求,始終說服不了她,也只好由她自行回去了。

林映雪回到富田市的住所以後,梳洗乾淨,睡在床上,卻是久久不能成眠,雖然再一次跟楊笑海見面,卻同時親眼證實了對方殺手的身份,更差點將自己的後父殺了,回想起來,心中猶有餘悸。然而自己明明阻止了楊笑海執行任務,但對方卻沒有清除自己這一個阻礙,反而破窗而逃,還有最後他那複雜的自嘲,說造物弄人,又是甚麼意思?

又過了良久,林映雪在床上輾轉不斷,終於稍有睡意,口中喃喃問道『海…為甚麼…會這樣?』心中只覺得酸溜溜的,甚是難過,不知不覺,也就昏昏沈沈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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