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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ppp6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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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煙雨江南] 罪惡之城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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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3 20:33:22 |只看該作者
章三十七 血與純真 上

昏迷的血鸚鵡被納亞拖向小酒館,隨意的就象拎著一袋貨物而已。

夜更深了,邊緣區更加安靜,連往常喜歡深夜出動的遊蕩者都看不到一個。剛才執法法師團如此聲勢浩大地蒞臨,周邊幾個街區的小巷卻全部門窗緊閉,連一條對外窺視的細縫都沒有,在生存的重壓下,人們已經完全失去了好奇心。

李察默默跟在納亞身後,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看不出有何異常,但是他藏在袖中的雙手卻緊緊握拳,前臂肌肉不斷跳動著,一滴滴鮮血慢慢從指縫中滲出。李察的手上原本有傷,那根鐵條沒有做過拋光處理,毛刺、甚至脫模遺留下來的砂粒都還附著在表面,在他握上去的時候就磨破了掌心。本來只是些淺表皮的小傷口,但是李察現在要藉助壓迫傷口產生的刺痛,才能勉強抑制住心的狂野脈動。他的內心深處早已翻江倒海,如若四下無人,他真想大喊大叫、狂踢亂砸,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宣泄一下遲來的極度緊張。

李察今晚第一次殺人,而且一下就拿走了四條人命,最後那名戰士更是被他用手剖開了腹部,損傷了大部分髒器,然後就在他面前緩慢而痛苦地死去,死時充滿恐懼。在當時生死一線時,李察進入絕對寧靜的狀態,一切意識和動作都轉化為冰冷的數字,從納亞處學來的種種技藝自然而然的就使用出來,絲毫不顯生澀。而四個殺手卻都以為李察只是一名菜鳥魔法學徒,這種想當然立刻讓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除了那發火球術外,其它三名殺手都是死在李察出乎意料的精湛暗殺技藝上,而那發火球術的戰果,仔細說的話,也與暗殺技藝關聯緊密。

在黑暗世界的對決中,往往是擦身而過的瞬間就已決定生死。

決戰時刻,對李察來說一切都如在夢中,一場真實、冰冷、充斥著數字的夢。直到灰矮人離去,他才剛剛從夢境中醒來,然後緊張、虛弱、反胃和抽搐種種負面感覺就開始輪番衝刷李察的心臟。

除了初次殺人的難過,李察還對血鸚鵡行將到來的命運感覺到說不出的緊張。不知為什麼,納亞越是顯得輕鬆,李察就會越緊張。他的觀察一向細緻,在納亞提起血鸚鵡時,就在眼角余光中看到納亞兩個同伴臉上露出些許的不自然,而血鸚鵡更是在昏迷前的瞬間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恐懼和絕望。

從納亞的話中推斷,李察知道血鸚鵡十幾年前就在黑暗世界中小有名氣。這樣的人,以及納亞多年以來的同伴都會不自覺的流露出緊張和害怕,那麼過一會納亞會展示出什麼給自己看?而且納亞剛才重點提醒過,讓李察帶上個木桶。現在只要一想到木桶,李察的胃就開始忍不住痙攣,有種立刻找個角落把胃裡所有東西都吐出來的衝動。

納亞和蘇海倫,以及那些大魔導師們有一點很相似,就是從來不在正經的事情上開玩笑。

儘管很想立刻大吐一場,李察還是咬著牙跟上納亞的腳步,並且成功堅持到抵達小酒館為止。就連李察自己都覺得這是一個奇跡。

等納亞和李察走後,留在原地的兩個懶洋洋的男人就忽然變了樣子,他們以不可思議的迅捷收拾屍體、清理現場,幾分鐘過後所有的痕跡幾乎都被抹得一干二淨,只有小巷深處還留有大片魔法火焰舔舐過的痕跡。

等到明天一早邊緣區的人們走出家門時,就會覺得昨晚好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其實在混亂的邊緣區,類似的事情,包括震動、爆炸以及種種奇怪的聲音經常出現,人們早已習以為常,只要把門窗關好,那麼房間內外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外面不管發生了什麼都與屋內的人無關。建築物是受到深藍規則保護的,破門而入或者破壞外墻體是絕對不被允許的惡性事件,肇事者會被判定為入侵,成為深藍的敵人。當然,外面發生的事也可以變得有關,假如屋裡的人有太過濃厚的好奇心的話。

納亞拖著血鸚鵡穿過小小的大堂,從吧檯邊進了後廚。而李察發現這間酒館的後廚空間異常的大,甚至比前廳的面積還要大。除了常見的爐台、酒櫃和食物櫃之外,後廚的墻壁上還釘滿了大大小小的鐵環,天花板上甚至吊著幾隻滑輪,並且垂下數只大小不一的鐵鉤。

後廚中到處彌漫著濃重的油煙和劣質烈性酒的味道,但是這兩種強勁的味道也壓不住無處不在的霉味。墻壁和地板都是石砌的,沖洗得很乾淨,可是上面依然留下大片不規則的淡淡痕跡。

“去把門關好。”納亞吩咐著,一邊把血鸚鵡拖到廚房中央。

李察依言走過去關好了門,然後就看到門後背居然真的擺著一隻不算太小的木桶。木桶很有些年頭了,雖然沖洗得很乾淨,也沒有什麼異味,可是看到它的瞬間,李察終於再也壓製不住身體的強烈反應,猛然撲到木桶邊,拼命地嘔吐著。

他還沒來得及吃晚飯,所以腹中不多的東西幾下就吐了個乾淨,然後吐出的就是清亮的酸水。濃重的酸氣直衝李察的鼻子,一時把後廚中幾乎所有的味道都壓了下去,可是另有一縷本不起眼的味道卻因此變得格外清晰。李察一瞬間就判斷出了味道的來源,那是積年累月血垢留下的味道!

李察剛知道不好,身體的本能反應已經占了上風,胃又是一陣強烈的抽動,幾乎縮成一團。最後一縷酸水幾乎是從他嘴裡噴射出來!

而納亞似乎早就知道李察會是這種反應,只是一開始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就開始自顧自地做起事來。他嘩啦啦地拉下天花板上垂掛著的鐵鉤,把血鸚鵡的手腳穿在鐵鉤上,然後一拉鐵鏈,血鸚鵡就被懸吊在半空,四肢向著不同方向被拉伸到了極致。

劇烈的痛苦讓她從昏迷中醒來,然後銳器穿透了幾處經脈的劇痛,使得她再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不過恢復神智後,血鸚鵡立刻不再慘叫,而是放鬆繃緊的身體,開始觀察四周。可是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納亞,於是眼中立刻閃過絕望,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納亞伸手在她身上胡亂揉捏撫摸了幾下,配合他猥瑣的表情,實在說不出的下流。可是血鸚鵡卻完全放棄了掙扎,身體的力量隨著納亞的撫摸不斷流失,而眼中的絕望已濃得完全化不開。

納亞哼著走調的小曲,開始一件件脫她的衣服,直到把最後一點布片也挑出來扔掉為止。血鸚鵡就這樣**著被掛在廚房中央,由於部分肌肉和經絡被破壞,身體不時輕微地抽搐扭動一下,被鐵鉤穿透的地方則怪異地沒有立刻大出血,而是慢慢地向外滲著,一滴滴落在地面。

李察終於站了起來,臉上是慘淡的蒼白,要扶著墻壁才能站穩。他擦了擦胸前濺上的污漬,鼓足勇氣抬起頭,把目光放在血鸚鵡**的身體上。他知道,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

血鸚鵡的真實年紀應該已過中年,可是強勁的實力卻使她的容貌身體保持在非常年輕的狀態,從哪個角度看她都不超過三十的樣子,而緊致有力的雙腿,胸前和臀部有些誇張的曲線則更對男人充滿了誘惑。在許多時候,容貌和身體就是她最有力的武器。可是現在,她的身體在李察眼中卻沒有絲毫誘惑可言,反而因為專注,李察看出她身上許多地方的數據有所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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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3 20:33:45 |只看該作者
章三十七 血與純真 中

李察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涌出來,視線一片模糊。可是在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父親那囂張跋扈的臉。而在那張鋼鐵鑄成般的臉上,卻有著一雙沉靜得讓人心寒的眼睛。父親……這個詞在李察心中沒有任何暖意和親切,只有痛恨、寒冷和令人窒息的壓力。李察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擁有什麼樣的力量,每每想起,卻只有深不可測一詞形容。如果是歌頓在這裡,會看不下去嗎?

所以每當身體的反應可以稍稍控制,李察就會抬起頭,用力睜開眼睛,去看納亞正在做什麼。

眼淚模糊了視線,那就一把擦去;耳中全是陣陣蜂鳴,聽不清納亞在說什麼,那就用力搖晃腦袋;最後則是疲弱的身軀想要癱倒在地上,那就一手抓緊墻壁上的鐵環,一手撐著旁邊的木桶,至少讓上身挺直。

李察依稀看到納亞一邊象個老人般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一邊用手在血鸚鵡身上仔細撫摸,不曾放過每寸地方。而他雙手所過之處,往往會翻起大片的血花。李察的身體正在全力抗拒著這一幕幕的場景,不讓他弄明白納亞正在做什麼。可是‘精確’和‘智慧’的天賦卻在這裡發揮了作用,它們冰冷地把一切真相都還原給李察看。

腹部又是一陣幾乎讓人昏暈過去的絞痛,李察甚至懷疑自己的胃還是不是完整的。他的身上已經濺了不少的污漬,可是卻已感覺不到。廚房中充滿了血的鮮甜味道,完全壓住陳年的腐朽氣息。

整個空間也沒有多餘的聲音,從那根鋼線開始,血鸚鵡就再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除了李察自己偶爾控制不住的乾嘔聲,就只有納亞雙手舞動時輕微細密的刷刷聲,如同高地孔雀羽毛筆尖在小羊皮紙上暢快地創作。

納亞加快了動作,雙手瞬間編織出數以百計的手勢,每個動作卻又無比清晰。於是在李察眼前,一朵燦爛而瑰麗的血之玫瑰凌空怒放!

那真的是一朵玫瑰,綻放在血鸚鵡的軀體上,甚至都能看到嬌嫩花瓣的震顫!

李察的視野即刻被玫瑰所填滿,而當他恢復視力時,只看到納亞拿著一件薄薄的東西,遞到他的眼前。李察並不清楚那是什麼,可是上面被鮮血浸透的魔法紋路卻是異常眼熟,他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

那是屬性類魔紋構裝:初級敏捷。

咣當一聲,已經滿溢的木桶翻倒,裡面的污物濺了李察一身。

李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清理了衣服上污漬,又是如何離開納亞的小酒館的。當身體的反應終於平息下來時,李察的眼前還晃動著那張魔紋構裝,以及一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武器。可是血鸚鵡的身體和容貌已經從李察的記憶中消失,他現在能夠記起的只有她的聲音。

而由始至終,納亞都沒能從血鸚鵡嘴裡問出任何東西來。不知道是血鸚鵡真的堅持到了最後,還是納亞根本沒給她機會開口。

在李察前方,幽深的小巷一直延伸到黑暗深處,似乎永遠沒有盡頭。而慘淡的魔法燈光只能給小巷內增添一點點光亮。小巷太長,而魔法燈太少,每盞魔法燈的亮度又遠不及深藍主塔中的同類。當走過一盞魔法燈時,李察的身影投在前方,並且越拉越長。

他忽然感覺到寒冷,同時疲倦和饑餓同時襲來,嘴裡和喉嚨中象被火燒過一樣的辣辣地痛著。李察早就把能吐的東西都吐了個乾淨,又因為連續使用血脈能力‘爆發’而透支了體力,直到現在緊繃著的神經終於稍稍松弛時,才悉數發作。下一刻,他幾乎連小小的一步都不想再挪動了,就在這時,忽然一扇有些眼熟的門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艾琳住的地方。

李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回到此處。可是在看到這扇門時,今晚發生過的所有事情突然閃電般串在一起,而種種場景幕後的真相則如漩渦下的暗礁,在李察腦海中若隱若現。或許只是無端的猜測,但是李察卻知道,真相很可能便是如此,因為在真正的現實中,不可能有如此多的巧合。

血鸚鵡和那些殺手早就在預定的地方等候著李察,而艾琳則是把他引入陷阱的誘餌。

砰砰砰!李察敲響了門。

旁邊一扇窗戶忽然打開,從裡面探出一顆滿臉橫肉的腦袋,沒有完全張開的眼睛已是凶相畢露,嘴裡還不清不楚地嘟嚷著什麼,顯然對被打擾了睡眠顯得相當不滿。可是當他看清李察衣服的式樣質料後,卻立刻以百倍的速度把頭縮了回去,同時閃電般關上了窗戶,卻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音,顯示出了堪稱神跡的技藝。

李察現在穿的是法袍下的內服,上面織繡著大片繁複華麗的魔法花紋。這並不是裝飾,而是貨真價實的魔法陣。第一名殺手刺破了李察的魔法袍,卻沒能劃破他的內服。能夠穿得起如此內服的,就只有深藍主塔中那些天賦、血脈、出身和運氣同樣讓人痛恨的傢伙了。

砰砰砰!李察再次砸門,這次比剛才的聲音響得多,旁邊卻再也沒有敢打開的窗戶了。

門上一個僅可容納拳頭,平時用來收郵件的小窗打開了一線,露出艾琳充滿警惕的面孔。看到是李察,她立刻啊的驚呼一聲,飛快地拉開了門。

門完全打開後,李察才看到艾琳的右手緊緊握著一根魔杖。從材質看,這只是根最普通的魔杖,上面鑲嵌的寶石至多能夠儲存兩個一級魔法。不過魔杖的好處是可以瞬發,而兩個一級魔法在邊緣區已經很有威懾力了。艾琳自己雖然已經是三級法師了,可是施放二級魔法還很吃力,也沒有可能瞬發一級魔法。所以在真正的戰鬥中,她還在努力吟唱咒語時,對手已經可以大步衝過來,直接幾個耳光把她扇倒在地。

低級法師是沒有戰鬥力的,只有在魔杖、儲魔戒指或是卷軸的幫助下,才能夠獨立戰鬥。

看到艾琳手中緊緊握著的魔杖,李察心底微微一動,立刻對於她平時的生活境況有了大致的了解。只有處處危機的環境,她才會有如此強烈的自保意識。而這根最低級的魔杖本身,就說明了許多問題。再差的魔杖也是一種昂貴的物品,眼前這根大約價值四五百金幣,這筆錢在深藍中根本不算什麼,可是對於無力償還一千六百金幣債務的艾琳來說卻是一筆巨款。她寧可背負債務也要弄這麼一根魔杖在身邊,顯然沒有了它,那麼她根本沒有任何安全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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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3 20:34:20 |只看該作者
章三十七 血與純真 下

只是剎那之間,李察就已經看出了許多東西,而艾琳卻衝了出來,站到李察面前,有種想要撲進他懷裡的樣子,卻生生忍了下來。她伸手把李察拉進了房間,然後向外面看了一眼,才砰的一聲把門關上,鎖死。

艾琳背靠著門,盯著李察,胸膛急劇起伏著,臉上更是泛起潮紅,顯得非常激動。

李察卻在打量著房間。這是一套很小的房子,由裡外兩間和一個小小的浴室構成,功能齊全,卻小得可憐,站在門邊就已經可以把所有的角落都看個清楚,而且只有臥室那邊有一扇通向天井的窗戶,其他空間都是四面墻壁。房間中也有配備魔法燈,不過沒有點亮,而是代之以一根蠟燭。

狹小的房間中已經滿是蠟燭的煙氣,卻也難掩少女身體馨香的味道。房間非常小,臥室中只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個櫃子,浴室則只能站著洗澡。外廳並不比臥室大多少。房間中的東西很多,卻碼放得非常整齊,而且巧妙地利用了空間,竟然沒有多少擁擠的感覺。

就在李察觀察著房間時,艾琳忽然看到李察的指縫間有溢出的鮮血,而且自己的手也有些粘粘膩膩的。她伸手在面前一看,藉著搖曳蠟燭的光芒,看到手心中滿是鮮血!

想到剛才是拉著李察的手把他拉進房間的,艾琳禁不住驚叫起來:“李察!你受傷了?”

李察隨意揮了揮手,有些漫不經心地說:“一點小傷,沒事。”對他來說這的確是一點小傷,根本不值一提,特別是看過納亞處理血鸚鵡的全過程之後。

艾琳卻看清了他手掌的傷,本來鐵條的粗糙表面就幾乎劃破了手指到掌心的所有皮膚,李察又數次自己按壓,弄得傷口一片猙獰,似乎整個手掌都綻裂開來的樣子。

她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叫起來:“你怎麼會受傷的!他們答應過我不會真正傷害到你的……”

話一出口,艾琳即刻掩住了嘴,臉色一片慘白。而李察則抬起頭,沒有多少意外的表情,鋒銳如箭的目光在艾琳臉上掃過,把她的一切反應都收在眼底。然後他的目光轉為寧靜深遠,平靜地說:“你果然也參與了。那麼告訴我,他們是誰?”

李察越是平靜,艾琳就越是感覺到寒冷。她下意識地抓緊自己的衣領,深深地低著頭,以幾乎不可能被聽見的聲音說:“是米妮。她來找我,讓……讓我把你引到這裡來,她說有些私人的事想要和你說。我……我沒有辦法拒絕,所以只好答應了。”

“可是米妮答應過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而且她說過,你是殿下最喜歡的學生,她怎麼敢傷害你?”艾琳的聲音越來越高,倒更象是在拼命說服著自己。

而李察則非常平靜,問:“米妮?她給了你多少錢,還有,什麼原因讓你無法拒絕?”

艾琳這裡也逐漸平靜下來,苦澀的笑了笑,說:“一共五百金幣,另外她答應不找我父親的麻煩。”

“五百金幣?原來我只值這麼點。不過再加上你的父親,份量就差不多夠了。”李察自嘲地笑了笑,然後看著艾琳,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問:“你的第一次也是賣掉了吧,能告訴我賣了多少嗎?”

艾琳臉色瞬間蒼白了一下,頭低得更深了,但片刻之後還是說:“兩千金幣。”

“四瓶普通的魔力恢復藥劑。”李察用近乎殘酷的方式點評著這個數字,並且繼續追問:“對方是誰?你為什麼寧可賺他的錢,也不願意用我的?”

這是一個很老的問題了,而且也曾經提起過。這一次,艾琳沒有選擇逃避,她象是豁出去了,很快地回答:“是斯迪文森,也是殿下的學生。我那個時候急需用錢,而他恰好在這時提出了要求。我……我只是在邊緣區中生活的普通人,勉強沾了點貴族的邊。以他的勢力和身份,我沒有辦法去拒絕。”

“斯迪文森……”李察默念了幾遍這個名字,重要的一環哢嗒扣上了,所有的事情如拼圖般,次第明朗,一塊一塊拼接起來,陰謀的輪廓則漸漸清晰。可是他心裡依然有些結無法打開,並且身體最深處那些暴虐的血脈也開始蠢蠢欲動。

“你現在是什麼價?”

李察的話讓艾琳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她象是不堪忍受寒冷般抱緊了自己,低聲說:“除了斯迪文森,暫時還沒有別人。他偶爾會來找我,每次給我兩百或者是三百金幣。有時候我……很需要錢的時候,也會去找他……”

“你現在什麼價?”李察再次問了一遍。

艾琳終於咬了咬牙,說:“我欠你一千六百金幣,如果是你的話,一百一次吧!”

李察緩緩伸手,抓住她胸衣的前襟,正在胸膛裡躁動的暴虐越發嚴重,幾乎壓抑不住。他忽然很想要看到血,而艾琳刻意迴避的一個事實更是反覆不斷地在他心中迴盪著。

“就為了五百金幣,你就出賣了我,差點讓我沒命?!”

李察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幾句話,雙眼不知何時已布滿了血絲。他雙手猛然一分,嗤的一聲,艾琳的睡袍已被撕成兩半!李察抓起艾琳,走進臥室,把她扔在床上,然後狠狠地壓了上去!

粗重的喘息、野獸般的低吼和少女從喉嚨深處涌出的呻吟交織在一起,填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艾琳就象一葉在狂風駭浪中的小船,身不由已的上下起伏。她的雙手緊緊抓在李察的背肌上,到最難以忍受的時候,嗤的一聲,在李察的背上留下十道深深的血痕!劇烈的痛楚讓李察叫了一聲,可是疼痛對此刻的他來說就象是投進火頭的乾柴,只會讓身體中的烈焰燃燒得更加猛烈,於是艾琳的叫聲也提高了八度。

暴風雨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兩個人只知道最終分開時,都沒有多動一下的力氣。

床十分狹窄,必須緊緊依偎著,才能容納下兩個人。艾琳和李察並肩躺著,一起凝望著灰色的天花板。也不知道如何開的頭,少女開始幽幽講述自己,而李察則在默默的聽著。

和許多故事的主人公一樣,艾琳出身自小貴族的家庭。父親是一位世襲爵士,擁有一塊包括兩個村莊的小領地,位於聖樹王朝邊境,毗鄰尼奧侯爵領,距離索拉姆公爵的國度也不算太遠。如果嚴格地梳理一下從屬關係,艾琳的父親屬於尼奧侯爵附庸的附庸,所以對於她來說,米妮和索拉姆都屬於根本無法拒絕的人。

艾琳的父親對藝術情有獨鐘,並熱衷於上流社會的交際,惟獨不擅長經營領地。所以日積月累下來,債務逐漸變成了一個無法償還的天文數字。而艾琳從十歲起就被送入深藍學習魔法,她的確有不錯的魔法天賦,但那是以父親領地的標準而言。在深藍中,她根本什麼都不是。很快,艾琳用光了積蓄,並且從家中得到的資助也越來越少,她只能依靠自己維持在深藍的生活和學習。而沒有錢,她的在魔法領域的進展也隨之放緩。

老爵士根本資助不起一個在深藍中成長的魔法師,他也並不想培養一個大魔法師出來。爵士真正的想法其實是打上了深藍的光環後,艾琳就可以賣出一個好價錢。用貴族之間的通用語講,就是艾琳可以嫁給一位子爵作夫人了,或者給某位伯爵甚至是勢力不大的侯爵當個情婦。而沒有深藍的經歷,艾琳只能作一位男爵夫人,而那位男爵的條件高下還要取決於艾琳的嫁妝。

所以艾琳拼命的賺錢,只為能夠繼續留在深藍。一旦她回到家族,就會被當作政治婚姻的一個籌碼。而另一方面,老爵士沒有逼迫她立刻回去的另一個原因,則是他的債務已經達到了危機的臨界點,隨時有可能被收走領地。債主們之所以沒有向巡迴法庭申請強制爵士破產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會認真考慮一個能夠留在深藍中學習的少女魔法師的前途。他們不願意為了催收債務而得罪一個未來的大魔導師。艾琳只要留在深藍一天,債主們就不會太過分。當然,如果她肯回去,債務問題也會迎刃而解。已經有一位上了年紀但是有豐厚資產的喪偶子爵表示願意為爵士負擔債務,前提是艾琳同意嫁給他。

米妮顯然已經調查過了艾琳的身世,清楚她父親此刻的處境。如果艾琳不肯配合,那麼米妮會通過自己家族的力量,立刻收走爵士的領地。爵士早已處於資不抵債的境地,現在領地中的收入在支付了債務的利息後,就已經連維持起碼的體面生活都力不從心了。若是被收走領地,也就意味著被剝奪了貴族頭銜,對爵士也好,對艾琳也好,都意味著階層地位下了整整一個大的台階。

而且米妮還暗示過艾琳,她想要私下接觸李察,有一部分是男女之間的原因,並且承諾了絕不會傷害李察。何況不還是有蘇海倫殿下的威嚴在嗎?

“所以,我根本沒有辦法去拒絕。”少女最後說。她伸出手去,握住了李察的手,撫摸著他掌上的新傷,問:“他們沒有對你做太過分的事吧?你傷得厲害嗎?”

“沒事,麻煩已經全部解決了。”李察淡淡地說。

他並沒有說明麻煩是如何‘解決’的,也不想去解釋整個過程。艾琳的話中有無法掩飾的關心,在他的真實洞察中並不虛假,可是她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並且這種關心也沒有強烈到讓她拒絕米妮。對於艾琳來說,尼奧和索拉姆就是眼前的兩座大山,已經足夠龐大到可以阻擋一切景物的地步。至於新近發生在尼奧領地的戰爭,目前卻只是在大貴族間才流傳著的秘聞。等傳到艾琳這裡,還有很長一段路途要走。

不管艾琳有再多的理由,最終仍是為了五百枚金幣出賣了李察。事後看來她的決定很愚蠢,因為她並不十分清楚李察的背景身世,更不清楚蘇海倫和李察的特殊關係。可是大多數普通人在做決定時,都不會得到足夠多可資判斷的信息,所以決定是英明還是愚蠢,多少要取決於運氣。

艾琳從最初略帶純真的堅持,到最終屈身於斯迪文森,表面原因是她無力償還的債務,而債務形成卻是因為她的家族和自己都沒有能力負擔在深藍中的生活。

“那為什麼不回去?你可以恢復正統的貴族生活,也不用過得這麼辛苦。”李察問。

“不!我不要回去!那裡只是一個鄉下小地方,你無法想象生活的枯燥乏味。就算我嫁給一位子爵,也只是從一個小村子走入另一個大點的村子而已!每天住在陰暗的城堡或者鎮上別墅裡,和佃農、奴隸、僕人打交道,每隔一年生一個孩子,再找幾個附近領地的貴族做情人,這就是生活的全部!也許一生只能見到幾次伯爵。而深藍不同,這裡的每一寸地方都充滿著夢想,隨時都有可能看到在整個大陸上都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這裡是能夠改變我命運的地方!”

少女的聲音充滿了激情和熱切,卻讓李察久久無語。

“留在深藍就那麼重要嗎?”

“非常重要!”

在深藍中接近三年,李察看到太多的人每日苦苦掙扎,只是為了能夠留在深藍。只要能夠留下,他們甚至願意付出一切。在今天之前,李察都對此無動於衷,對這些人既沒有偏見,也不會同情。可是現在,同樣的事發生在艾琳身上時,卻讓他的心再次感覺到隱隱的傷痛。

不知過了多久,李察才淡淡的說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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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八 埋葬青澀

蠟燭終於燃到了盡頭,房間中陷入黑暗。剛剛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狂風驟雨,又把自己的焦慮和夢想終於宣諸於口,艾琳此時只覺得陣陣疲倦不斷涌上心頭,眼皮重得象墜了鉛,終於無可抵擋的合攏了。

她睡得並不安寧,不斷地作著夢。許多夢都是稀奇古怪的,甚至只是一個個毫無意義、光怪陸離的畫面。可是有一個夢卻讓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她夢到欠了李察很多很多錢,而李察每晚都要來收債,一晚上要收好幾次,可是債仍然越欠越多。

當艾琳睜開眼睛時,看到的依然是熟悉的天花板。昨晚在劇烈運動中被拉偏了的窗簾沒有完全合攏,淡淡的光線從天窗上部投下來,代表著深藍外的世界已經是中午了。艾琳吃了一驚,騰的一下坐了起來。為了減輕哪怕是一點點的債務負擔,她已經習慣了緊張的生活節奏,以前根本就沒有過睡懶覺的時候。可是她坐起來時,才猛然想起,李察呢?

床上早已空無一人,而李察原本躺著的地方,代之以一張式樣和格式都很熟悉的紙。

那是一張支付憑據,面額是三萬一千六百金幣,署名是李察。在還清所有欠款後,這筆錢還夠艾琳在邊緣區不奢侈地生活三年。

因為上面巨大的數字,這張輕薄的紙也由此變得十分沉重。但是捧著這張足以改變命運的紙片,艾琳的心中卻充滿了空洞和失落,眼淚再也止不住,大滴大滴的涌出。

這個時候,浮冰海灣上凝聚了一層薄薄的雲,偶爾有幾束陽光穿透雲層照耀在海面上,為粼粼波濤抹上一層細碎的亮色。海面雖已解凍,但依然浮著零星的冰山,在陽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天穹依然偏暗,因為缺少陽光的緣故,風也格外的冷。又是一陣勁風襲來,吹起李察魔法長袍的邊角,將寒意悉數貫注進去,讓少年打了個寒戰。

李察此刻站在海邊,數米外就是筆直向下的斷崖式海岸。海浪一波波衝擊著嶙峋的岸岩,偶爾會激起巨大的水花,甚至會一直濺到李察腳邊。海岸斷崖即高且陡,李察站立的地方離海面有將近二十米的落差,可是看似寧靜的海也蘊含著莫大的力量,偶爾爆發出的威力足以讓人驚心動魄。

李察腳下踩著的是深色礁岩,經年被浪濤和海風侵蝕,因此布滿了道道深深的溝壑。在岩縫溝壑邊,生長著點點白色的小花。它的名字叫星星蘭,是浮冰海灣最常見的一種植物,頑強的生命力讓它幾乎可以在任何環境下生長,在這一年中大部分時間溫度都不超過十度的北地,卻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前一晚可能還被凍在伏地的冰凌中,只要稍稍溶解,就又會神采奕奕地挺立起單薄的枝葉。

李察信步在海邊走著,偶爾俯身去采摘一株星星蘭,片刻後,他的手中已有了一束星星蘭,點點白花聚在一起,並不妖艷,卻因純淨和平凡而美麗著。他攀上了一座小山丘,這裡視野很開闊,可以看到整個浮冰海灣的弧度,另一個方向則是巍峨瑰麗的深藍。

海風迎面撲來,帶著濃濃的濕冷,波濤則在低鳴,不知在訴說著什麼。

李察俯身,用手掘開冰冷的泥土,挖出一個小小的土坑,然後把那束小小的白花放進坑中,輕輕用土掩埋。

李察再站起來時,忽然覺得輕鬆了許多。他迎著海風,深深吸進了一口冰冷的風,只覺得那濃郁的腥氣都透顯出浮冰海灣獨有的宏大與壯觀。他轉身離去,深色的魔法長袍在風中獵獵飛舞。

在那山丘頂上,埋葬的是他少年時代的青澀、純真,還有一個曾經美麗過的夢。

回到深藍,李察再次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再一次開始了讓旁觀者感到窒息的日程表。艾琳、米妮、血鸚鵡和斯迪文森,當所有線索都放在一起時,事實的真相就已呼之欲出。李察相信,自己能夠看到的,蘇海倫和她的大魔導師們一定也能夠看到。而如何處理,李察並不打算去主動追問,他甚至準備把曾經發生過的事全部忘掉,而全身心的投入到魔法世界的探索中去。

李察現在已經明白,對於特定的對手,比如說斯迪文森和米妮,自己每向前前進一步,都是對他們一記沉重的打擊,因為通向構裝師的道路是隻容一人通行的獨木橋。這是一場誰也無法退讓的戰爭。

在很多情況下,力量其實是相對的,自身越是強大,那麼對手們相對而言就越是弱小。而李察現在明白了,以自己目前在魔法各個領域中的進展速度,只會讓有心人感覺到窒息和絕望。

一場染血的陰謀,就這樣悄然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好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甚至於連一絲關於那個夜晚的流言都沒有在深藍出現。傳奇法師的弟子不曾遭到過刺殺,法師執法團也不曾出動維持治安。小巷深處的魔法灼燒痕跡也沒有人注意,似乎那隻不過是遊蕩者百無聊賴時的又一次塗鴉。

當然這場陰謀不可能真的沒有後果,而且後果很嚴重,只是後果被侷限在一小撮相關的人那裡了而已。至於一向耳目靈通的情報販子們,他們很清楚什麼是能賣錢的消息,什麼是催命的符咒。對於某些事情,如果深藍的大人物們還沒有做出定性結論,那麼就是不存在的,自然也不會在他們的情報單子上。

從血鸚鵡失去消息的夜裡,斯迪文森就變得極為焦燥不安。李察的作息時間如煉金機械般精密,陷阱的一切細節都安排得極盡完美,如果魚兒不曾咬鉤,那麼就會立刻啟動備用的幾套方案。

而一開始就進行得十分順利,所有的人和事都按照劇本進行著,直到在預定的時間,血鸚鵡發回了目標已經進入刺殺區域的信號。

接下來便是斯迪文森制定的這個方案中最值得驕傲的部分。血鸚鵡一方曾經提出過異議,他們拿到的刺殺方案是很嚴密沒錯,充分利用地形,並且完全杜絕了有人意外進入區域從而干擾刺殺的可能性,但是卻需要由7個人來執行。目標只是個剛剛三級的菜鳥魔法師,他們全都是10級以上的殺手,就算一對一都能把人幹掉了。即使不算出動過多人手的高成本,那麼多殺手要在極短時間內不著痕跡地混進深藍也是件麻煩事。但是最後血鸚鵡一方還是接受了,畢竟花錢的才是大爺。

按照血鸚鵡一擊必殺的風格,配合這個被判定為過分嚴密的刺殺方案,再怎麼謹慎小心,三分鐘也足夠了。

三分鐘,不過是草草品杯紅酒的時間。所以斯迪文森給自己倒上淺淺一杯的陳年烈性麥酒,坐在窗前,一邊欣賞夜幕下的浮冰海灣,一邊淺酌慢飲。不得不承認,極地灰矮人儘管有諸多的罪惡和凶名,他們釀出的酒卻是極品。而斯迪文森現在非常有耐心,也非常有信心。對付李察這樣的對手,再怎麼謹慎都不過分。血鸚鵡不過是個殺手,哪裡懂得獅子搏兔也當用全力的道理。

一杯麥酒很快見底,而後續消息卻沒有傳來。

斯迪文森稍稍皺了皺眉,依然穩定地坐著,米妮則為他倒了第二杯酒。這一次接近倒滿半杯。

灰矮人烈性麥酒的烈度比人類的白蘭地還要高出一截,半杯已經可以放倒一個酒量一般的普通人。所以斯迪文森喝得並不快。血鸚鵡是一個謹慎的人,她一定在小心翼翼地清理現場,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這可不是小事,一旦事情敗露,就連斯迪文森也想不出該如何收場。

靠家族和父親嗎?顯然不可能。傳奇法師已經用行動證明了她並不畏懼破魔暗戰,而事後索拉姆公爵意外的大筆金錢捐獻則從側面顯示了那一場傳奇之戰的戰果。

然而一旦成功,又能夠不被抓到把柄,局面就完全不一樣了,沒有人會為了一個死人來質疑一個具有構裝師天賦的天才。至於阿克蒙德家族那邊,家族自然會去應對,幹掉了他們的一個新秀,家族議會應該給他記上一大功吧。

血鸚鵡一共帶了6個人。殺一個菜鳥法師,6個人善後,再怎麼細緻小心,十分鐘也夠了。十分鐘,正是細品半杯烈酒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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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九 惶恐 上

酒杯很快見底,而消息還沒有傳來。斯迪文森有些微的頭暈,於是覺得自己喝得有些快了。米妮再次為他倒酒,這次是滿滿的一杯。於是龍脈術士重新有了希望,慢慢的品嘗起來。這是一個重要時刻,每個偉大的人物一生中都會經歷許多個這樣的重要時刻,而他們共同的特點都是越到這種時候就越是冷靜。龍脈術士心思遠大,從小就讀過許多大人物的傳記,對此自然深有體會。

所以他很鎮靜,很有耐心,並且很為自己的耐心感到滿意和驕傲。

杯子空了又滿,滿了又空。當酒瓶都空了的時候,斯迪文森終於再也無法保持刻意的冷靜。整整兩個小時!別說殺一個人,就是殺一條街的人都夠了!可是消息卻象是沉入大海的石子,完全不見蹤影。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都沒有!

冷汗忽然冒了出來,浸透了他全身的衣服。當他抬起頭,睜大已經有些模糊的雙眼時,看到米妮的臉色同樣蒼白,握著空酒瓶的手在不由自主的輕輕顫抖。斯迪文森一把抓住米妮的手,把她嚇了一跳,手一抖,酒瓶啪的一聲在地上摔得粉碎。斯迪文森並未因此暴怒,反而在細細摩挲著她的手。

米妮的手冰涼,如同剛從冰水中洗過。她顯然也在擔心和害怕著,此前或許還有藉口,游離著做壁上觀,但是這次的陰謀她卻被深深捲入,並且成為其中一個重要的角色。她和斯迪文森的命運,已經牢牢捆縛在一起。

陰謀敗露的後果,米妮根本就不敢去想。蘭多夫那樣良好的結局,肯定不能奢求了。

“怎麼辦?我們要逃嗎?”斯迪文森忽然問。深深的恐懼已經扼住了他的心,讓他失去了判斷的能力。他現在只想快點逃離深藍,逃回到家族領地上去。前途,構裝師,榮耀,這一切曾經讓他以為可以為之放棄一切的東西,和生命放在一起比較時,原來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這個時候,米妮反而冷靜下來。她從斯迪文森的手裡抽出手臂,然後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掌,以盡可能平靜的聲音說:“不,我們不能逃。這裡是浮冰海灣,距離聖樹王朝超過六千公里,逃跑根本不現實。而且你有把握逃得過一名傳奇法師嗎?就是十七位大魔導師隨便出來一個,我們也絕無可能逃出一百公里之外。”

斯迪文森終於稍稍冷靜,猶自懷著一絲僥倖,說:“也許他們已經成功了……”可是說到一半他就住口,哪怕是思緒已經被燃燒的酒精弄得遲鈍,斯迪文森也知道自己的猜測太過可笑了。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斯迪文森已經徹底慌亂了,仍然冷靜的米妮就成了他這裡惟一能夠抓住的稻草。

“什麼都不要做!”

“就這麼幹等著嗎?”

米妮搖了搖頭,說:“當然不是。我是指我們不能再有任何針對李察的小動作了,什麼都不能有。現在,如果我們想要保住自己的話,就只能向家族求援,把事情的原本經過都告訴家族,看看他們還能為我們做些什麼。如果家族肯付出足夠多的補償,那麼傳奇法師或許會原諒我們。”

米妮的話又讓斯迪文森陷入驚恐和絕望,他垂下頭,用力抓著頭髮,語無倫次地說:“他們能夠幫我什麼?他們什麼都做不了!我幹的可不是小事,我想殺的是李察,傳奇法師的小情人!就算是父親也不行,他雖然沒有說,但我知道,上次和蘇海倫的決戰,肯定是他輸了……啊,不!還有一個辦法!開戰!和深藍開戰!深藍有一堆的魔法師,卻沒有足夠多的軍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讓父親率領大軍進攻深藍……”

米妮拼命搖晃著斯迪文森,可是龍脈術士的大腦已經徹底被酒精占據,越說越是大聲。這裡雖然是專屬於他的居住區,然而米妮也不敢確定這裡是否被偷偷放置了魔法眼睛之類的偷窺裝置。

開戰?和深藍開戰?就算深藍軍力薄弱,可是索拉姆的軍隊想要到達深藍,首先得在神聖同盟中殺出六千公里的通道!

見制止不了斯迪文森,米妮索性端來一盆冰水,當頭澆了下去。

斯迪文森一個寒戰,直接跳了起來。刺骨的寒冷終於驅散了酒精的效力,讓他清醒冷靜。看了看略帶驚慌的米妮,他自己又去端了一盆冰水,當頭澆在身上,然後用力甩了甩頭,當的一聲把銅盆扔到了地上。

“我們還沒到完全絕望的地步……”斯迪文森緩緩地說。聲音雖然完全沙啞,然而恢復冷靜和理智後,龍脈術士總是能夠給人信心。他思索著,緩緩兜著圈子,酒精的作用正在迅速消褪,而在壓製了難以抗拒的驚慌恐懼後,幾種解決方案也一一浮上水面。雖然成功的希望渺茫,但畢竟還有希望。

如此走了幾圈,斯迪文森迅速做出決定:“任何行為都有補償的餘地,給我準備魔法紙筆,我要寫幾封信。另外你也給尼奧侯爵寫封信,都這種時候了,他也別想置身事外!”

米妮精神一振,很快就把一應需要的東西準備妥當。

斯迪文森伏在桌前,落筆如飛,刷刷刷就寫好了四封信,分別是給索拉姆公爵、聖克魯斯大師和自己的母親的,出人意料的是,第四封信的收信人竟然是灰矮人黑金。

看到四封信的內容,米妮也暗自心驚。斯迪文森對索拉姆公爵簡直就是在威脅,如果公爵不能幫助他渡過這次難關,那麼他也不介意把公爵這些年暗中做的一些事情公開。雖然他只是粗略點了幾筆,可是連米妮都看出了這些背地裡勾當的嚴重性。它們其實和傳奇法師無關,但一旦公開,神聖同盟的皇帝必定震怒,可是最憤怒還不會是同盟的那位嗜血君王,而是聖樹王朝的彼德大帝。

給黑金的信很簡單,只是表達了斯迪文森願意談談條件的態度,什麼條件都可以談。

看到斯迪文森把一封封信投入魔法陣中,米妮終於忍不住問:“這樣真的可以嗎?以後你和家族之間就再也沒有迴旋餘地了!”

“迴旋餘地?”斯迪文森冷笑一聲,說:“我們這次要是能夠活下來,才有資格去考慮迴旋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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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九 惶恐 下

米妮點了點頭,於是鋪開一張信紙,給自己的父親尼奧侯爵寫了一封風格類似的信。她的心理負擔其實比斯迪文森要小得多,因為她早已被父親放棄了。壓榨出來的每一個金幣,都是額外的收入。

魔法陣的光芒忽明忽暗,把四封信徹底吞噬。斯迪文森又發出最高級別的魔法訊號,召集所有在深藍中的手下到自己居住區集合。

米妮知道這個魔法訊息的含義,再次忍不住說:“這樣不是把所有的人都暴露了嗎?”

斯迪文森看了米妮一眼,然後自嘲地笑了笑,說:“別天真了。我們還有什麼是對方不知道的嗎?”

龍脈術士下意識地轉動著手指上的魔法戒指,不斷思索著眼前的局勢,說:“……把我的人全部召集起來,其實也是一種姿態,表示我已經徹底承認失敗,不會再做什麼了。只有這樣,才能夠讓對方暫時放下隨時都可能到來的致命一擊。而且,這也是要驚動深藍的上層,讓他們必須做點什麼。如果他們什麼都不做的話,才是最可怕的。”

此時,斯迪文森幾乎已經承認所有的行動和計劃都失敗了。

不過,他想到的是另外一個可能性。心裡暗自詛咒著那個一開始帶領他參觀深藍的老法師,就是從這個饒舌的老頭那裡得知 “李察是未來的構裝師”,也得到了一些附帶消息,例如李察是一個人在深藍求學。而他居然就這麼相信了,後來也沒有想到要去求證。一個大家族族長的直系子弟,被作為未來構裝師培養的重要人物,怎麼可能身邊沒有人手?

斯迪文森判斷阿克蒙德家族在深藍的人手,戰力至少要超過血鸚鵡他們那組從10級到14級的殺手們一倍,在外面這不是太值得擔心的力量,但是現在他自己身邊的一點人手是抵擋不住的。雖然深藍不允許直接的暴力,可導火索是由他這一方點燃的,深藍甚至不用介入,只需要保持沉默……想到這裡,寒暑不侵的龍脈術士打了個冷戰。

片刻之後,戰職者進入了居住區。他的臉色非常難看,眼框深深陷了下去,雙眼中布滿血絲,顯然在焦躁不安中度過了一夜。一見到斯迪文森,他立刻跪下,沉重地說:“少爺,還沒有得到任何消息,我準備自己出去探查……”

斯迪文森揮手制止了他,說:“不用探查了,一會帶著你的人回去,此前所有的命令全部取消。你們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就和平時沒接到命令時一樣就行。如果……如果你們偶爾間聽到了什麼消息,那麼就來告訴我,但不要去刻意打聽什麼,懂了嗎?”

戰職者起初有些糊塗,隨即明白了斯迪文森話中的意思,臉色不禁更加難看了。

斯迪文森看了看魔法時鐘,又皺了皺眉,說:“神術師呢?他怎麼還沒到?”

就在斯迪文森等得開始不耐煩時,神術師終於到了。他一臉神秘的拖著個長方形的大箱子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擺放在地上,然後才向斯迪文森行了一禮。

“少爺,這件東西是我偶然間發現的,據說是李察曾經用過的一具魔法人偶,因為沒有修復的價值,原本是準備回爐的。但我認為它很有價值,需要給您看看,就花了三萬金幣把它買了下來。”神術師說。

三萬金幣?即使在深藍一個魔法人偶也不過一千多金幣而已,何況還是被使用到無法修復的魔法人偶?

斯迪文森和米妮都對人偶本身感到好奇,只有戰職者出於競爭考慮,置疑了神術師購買的價格。一個原始成本不超過2000金幣的人偶,卻用三萬金幣買回來,這中間的差額卻貪污得太過火了。無論是幅度還是絕對數量,都超出了斯迪文森能夠容忍的底限。

神術師知道這一指責的厲害,顧不得再故作神秘,連忙一邊把人偶拿出來,一邊迅速解釋。

原來負責銷毀回爐這批魔法人偶的是黑金的得力助手,他一直和手下嘟嚷著李察用過的人偶是多麼的奇怪。而他的手下中有神術師的朋友,所以神術師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助手和灰矮人有著共同的特點,即都對遵守深藍的規矩有著近乎偏執的堅持,但卻又並非是完全不可動搖的,只要開價足夠即可。在看過一眼李察使用過的人偶後,神術師即刻決定必須把它帶給斯迪文森,於是就有了三萬金幣這個不可思議的價格。

人偶被取出的瞬間,斯迪文森就被上面遍布的破損和傷痕所吸引。上面那些斑駁的血漬看起來觸目驚心。他伸手輕輕撫摸過人偶上的凹陷斷裂,問戰職者:“你怎麼看?”

戰職者臉色十分凝重,說:“看不出有針對要害部位的特殊攻擊,應該都是胡亂打擊。但是力量卻大得驚人,只有訓練有素的十級戰士才能可能爆發出如此力量。這具人偶應該有著和標準騎士半身板甲相同的防禦力,也就是說,李察的力量已經達到了可以一拳擊斃騎士的地步。但他不是一個魔法學徒嗎……”

儘管已經很肯定事情的結局,可是看到這具人偶,對事情過程的判斷似乎又開始轉向了一個詭異的方向,斯迪文森再次感覺到陣陣寒意涌上心頭。一個擁有十級戰士力量的魔法學徒?其實並沒有那麼不可思議,只是單純力量的話,種族天賦、血脈能力、乃至於某些強大的魔法物品都可以提供。問題在於,李察身邊乃至身上究竟還隱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斯迪文森第一次覺得,他或許選錯了對手。可這並不是他能夠自主選擇的,畢竟他只是自費學生,而蘇海倫又只會培養一個構裝師。

“為什麼不早點把它拿給我?!”斯迪文森衝著神術師咆哮著。

神術師實在無言以對,他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消息,能夠在這時把人偶背過來已經足夠凸顯能力了,怎麼可能更早點?

等斯迪文森的怒火稍稍平復,戰職者才提醒:“少爺,人偶的頭……”

斯迪文森這才注意到這是一具無頭的人偶,本來該是最要害的頭部不知道去了哪裡,頸部的切口卻十分平滑,沒有另一邊的切口做比對,一時無法確定是怎麼切除的。看到斯迪文森的目光向自己望過來,神術師立刻說:“據說這個人偶的頭部很特殊,所以黑金把它拿去當成自己私人的收藏品了。我問過黑金的助手,這個頭屬於可以轉讓的那類藏品,只是可能價格會很貴,至少要十萬金幣……”

很特殊的頭部?

“我給你十五萬,去把那個頭給我拿回來!”斯迪文森已經不在乎花費了,他至少要多了解些自己的對手,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從而計議下一步的方向。

神術師看了一眼戰職者,建議著:“少爺,要不換個人去吧。”

斯迪文森搖了搖頭,說:“不,就你去。我相信你!”

神術師一臉感激的離開了,臨走前狠狠地盯了戰職者一眼,眼神中充滿了陰狠。

斯迪文森並沒有等很久,才剛過半個小時,神術師就回來了,只是他的臉色非常灰敗,雙手捧著一個精緻的銅製帶鎖箱,卻遲疑著不願意打開。斯迪文森一言不發,上前搶過銅箱,啪的一聲打開,一把將裡面的人偶人頭撈了出來,然後怔住。

這是一個光潔如鏡的人偶頭部,和嶄新的一模一樣,都可以倒映出人的面容來。和身體比起來,它的確很特殊,因為找不到一絲傷損。

“就這東西花了十五萬金幣?”斯迪文森的聲音冷得如同地獄中吹出的陰風。而神術師則汗流浹背,硬著頭皮說了聲是。

斯迪文森忽然大笑幾聲,把人偶頭部拋進了遠處的垃圾桶,說:“好,買得好!只要錢能花出去,就是好事!”

戰職者和神術師都有些莫明其妙,只有米妮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她卻無法象斯迪文森那樣笑出來,人偶身體上每一處凹痕,每一點血漬,都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從這具人偶身上,她看到了一個瘋狂的如野獸般的李察,可是平時卻又能把行將噴發的火山埋藏在內心深處。只要有第二個選擇,她就絕不願意選擇李察這樣的敵人。就如斯迪文森剛剛失態時咆哮的那樣,為什麼不讓他們早些看到這具人偶?

所以米妮知道,斯迪文森現在說不定心情更加沉重了。只是黑金肯收錢,算是最大的好消息了,讓他們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希望。

此時,黑金的心情同樣不錯,正一邊哼著風暴之錘部落的戰歌,一邊整理著深藍的帳目。在計劃外收入那一欄的細項下,先是寫下一行30000,再添上一筆150000。寫完後看了又看,簡直覺得每個數字都和寶石原礦般圓潤飽滿,讓他大為滿意。而成本,只有區區不到十個金幣。就是魔法人偶熔煉以後能回收的那點鋼鐵的價格。能夠把這麼一個本該直接扔在大熔爐的東西賣出天價,黑金覺得自己簡直就要接近藝術的境界了。誰說財務官的活就只是記記帳而已?

額外的收入讓黑金靈感如潮,而他也絲毫不覺得這筆錢有什麼燙手的地方。既然所有的金幣都進了深藍的庫房,那麼哪怕是再多的錢,他都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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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 重啟大門

即使是再慢再細緻的筆速,寫完兩筆數字也花不了多少時間。灰矮人戀戀不捨地合攏了帳本,拿出一份有關李察的報告,開始閱讀。這是一份完完全全的流水帳,按照時間順序記錄了李察每天的活動、課目以及各種支出。類似的報告每天都會有一份,而內容卻幾乎沒什麼不同。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課目和實驗,灰矮人也不由自主地有些眩暈。有些時候,他簡直會以為李察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由煉金機械為核心的魔法傀儡,不然怎麼可能幾年如一日的學習學習再學習,幾乎找不出任何娛樂時間?

就是黑金也清楚,他自已的時間表雖然也很排得很滿,但是很多所謂工作的時間其實對他來說是在娛樂,比如說鑒定一批珠寶原礦的價值。而李察嚴格按照最優的時間利用方案在生活著,根本沒有表現出任何屬於個人的愛好。

看著手中密密麻麻的流水帳,灰矮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變得粗重了些。僅僅是看著這份清單,沉重的壓迫感就撲面而來。如果每天都看到一份類似的清單,那麼積累的壓力簡直會讓人發瘋。而灰矮人天天就都會看到這麼一份東西。

他忽然非常同情斯迪文森,覺得這傢夥做的事並沒有原本以為的那樣愚蠢。如果和斯迪文森換位相處,或許灰矮人早就動手了。李察就如一頭全速奔馳的遠古比蒙,攔在他前方的一切障礙都會被毫不留情地撞飛。斯迪文森就恰好扮演了這個不幸的角色。如果沒有李察這個傢夥,那麼龍脈術士很有可能在深藍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可是誰讓蘇海倫定下這麼奇怪的規矩,在她這裡通向構裝師的道路就只有一條呢?

運氣,有些時候真的是可以決定一切的因素。

斯迪文森明顯是個倒霉的傢夥,而他的實力……灰矮人再次看了看手中的流水帳,覺得斯迪文森的實力現在看起來似乎也不占優勢了。按照李察目前的進度,當到了斯迪文森的歲數時,實力早就不知道超出龍脈術士多少。阿克蒙德家族果然都是瘋子,就連原本魔法天賦檢測平平無奇的李察也是一個瘋子,居然能夠單靠勤奮就追上別人的魔力進度,而他在魔紋構裝上的恐怖天賦則讓人根本無法理解。

如果是這樣的話……灰矮人忽然冒出了許多想法,心臟也因興奮而加速跳動。在他眼中,斯迪文森就是一個行將枯竭的礦脈,很快就會被挖空。可是剛剛枯竭的礦洞還會有非常多的價值可以挖掘,比如說主礦脈周圍的零星散礦,比如說伴生礦石,甚至廢渣也有可能提煉出許多稀有的金屬,前提是得有矮人的冶煉技術。灰矮人當年就是靠低價收購廢礦起家的。

斯迪文森如果好好挖掘一下的話,肯定比十座廢礦的價值更高。

灰矮人即刻已經構思出了好幾個方案,又推演了一遍,覺得都行之有效。至於將來,索拉姆公爵遲早會發現自己吃了一個大虧,可是他又能做什麼呢?挑戰深藍?哦,這個選項不存在。把仇恨的目標指向李察?是個好主意,阿克蒙德家的一個子爵就讓索拉姆和尼奧聯軍大敗,再去挑釁僅靠十三名構裝騎士就成功進駐浮世德的歌頓?灰矮人覺得,傳奇職業的腦子似乎不應該這麼笨。

這一天,深藍寧靜而有序地運轉著,就象什麼不和諧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第二天也是如此。第三天、第四天……沒有任何變化,血鸚鵡和她的同夥們就象從來不曾在深藍中出現過。

又到了蘇海倫決定下一個月帳單的日子了。傳奇法師議事的地點依舊在那間巨大到有山有水的會客廳裡,而大魔導師們欣喜地看到殿下又恢復了正常,至少她的胃口恢復了正常。軟榻旁那兩大金盆的水果就是最直接生猛的證明。

而她臉上的瑩潤光輝,眼神的清亮透澈,以至於全身上下透出的驚人活力,都是如此明顯的證據,簡直連個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曾經無敵的傳奇法師不但回來了,而且精力旺盛得好似剛剛啃了一頭大補的巨龍。

一頭大補的……大魔導師們都自行在腦中勾勒著什麼。

今天的灰矮人格外活躍,以超過平時三分之一的語速發表著長篇大論,並且不時用大幅度的肢體語言來加強語氣。因為他今天要面對的是幾乎所有大魔導師的反對,於是戰鬥意志格外高昂。

其實他喋喋不休的核心內容非常簡單,那就是再給斯迪文森一次機會。雖然斯迪文森此前的行為完全逾越了深藍的底線,但是灰矮人卻有不同看法。

他認為,不能證明血鸚鵡那夥人和斯迪文森之間有任何關係,甚至艾琳和米妮也只是因為偶爾才涉及到李察的暗殺事件裡。而且現在血鸚鵡和她全部的手下都已失蹤,死無對證的情況下更不能因此給斯迪文森定罪。當然,已經有足夠證據表明龍脈術士的確有許多針對李察的小動作,但是這可以通過某種相對溫和的方式,比如說一筆‘合理’的罰款,來進行懲罰。

灰矮人反覆強調,斯迪文森是有天賦的,有天賦的人不應該輕易放棄。而李察還沒有完全證明在構裝師上的天份,所以大門仍然對斯迪文森是敞開的。

所有的大魔導師們一時都被灰矮人咆哮的氣勢給震懾了。可除了音量之外,灰矮人的邏輯實在是站不住腳。

如果李察所取得的成就還不能證明在魔紋構裝上的天份,那什麼樣的人才算是有天分的?血鸚鵡是在納亞的地盤上失蹤的,李察恰好在跟納亞學習,所以十之**是納亞下的手。而在場任何一位大魔導師只要到現場走走,多半就能還原當晚發生過的事實。至於當晚出動過執法法師團的記錄是抹不掉的,現在他們明顯被下了禁口令,但那也只是蘇海倫殿下一句話的事。

大魔導師們都不是傻瓜,他們一邊聽著灰矮人漏洞百出、前後矛盾的演講,雖然也有人小小地懷疑了一下他的私利,更多地卻把關注的目光投放在傳奇法師身上。

李察明明深得蘇海倫的喜愛,而且又在命運之日和傳奇法師有了親密的關係。但是她今天表現出來態度卻出奇的曖昧,對於灰矮人過火而拙劣的表演非但沒有斥責,反而還有隱隱鼓勵的意思。斯迪文森犯的可不是小錯,而是想要暗殺李察!

大魔導師們從異常的情形中知道其中必然另有奧秘,於是誰都平心靜氣地等待著下文。而當灰矮人拋出最終的提議時,所有人都即刻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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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一 題目

灰矮人的建議是,再給雙方半年的時間,半年後舉辦一場比賽,讓李察和斯迪文森在魔紋構裝的造詣上一較高下。而題目由蘇海倫殿下現在指定,這半年時間就算是雙方學習提高和準備測試題目的時間。李察和斯迪文森誰能真正繼承蘇海倫在魔紋構裝方面的知識,就由這場比賽的結果決定。

所有大魔導師們頓時心中雪亮,所謂再給一次機會,說白了只是灰矮人想要從斯迪文森身上多賺半年學費而已!

難道殿下的財政狀況已經惡化到了如此地步?不過他們立刻反應過來,傳奇法師的財政只會過度健康,出問題的不過是深藍的財政而已。

在任何以收集更多金幣為目標的生物眼中,時間都是非常珍貴的,諾蘭德大陸的時間就更是如此。所以在做出決定後,傳奇法師根本沒有耽誤任何時間,直接在會議上就決定了半年後比賽的題目。

決定和題目會在當天晚些時候就送到李察和斯迪文森手中,當然米妮也會收到一份。但沒有人會對她抱以任何希望。尼奧侯爵戰敗的消息早已傳到深藍高層,以大魔導師為中心,以他們親近弟子同僚為外圍的深藍核心圈子,看待李察的目光已經大為不同。以前李察僅僅被認為是個有著驚人天賦的小傢伙,並且幸運地得到了殿下的寵愛而已。而現在,隨著阿克蒙德家族如火山爆發般崛起,已經沒有任何人敢於從家族勢力背景上居高臨下地俯視李察,最多是在背後罵幾句暴發戶的兒子而已。

夜幕降臨時,斯迪文森的居住區中猛然爆發出一聲歡呼,斯迪文森捧著一紙文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反反覆復看了十幾遍,才敢相信這真的不是夢。

第一次,龍脈術士覺得蘇海倫是偏愛他的。

染血的陰謀非但沒有得到懲罰,甚至連提都不曾提一句,他曾經最擔心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既然深藍高層已經對這件事做了定論,那麼無論阿克蒙德家族或者李察本人隱藏了多強大的力量,他都不必擔心接下來會面對直接的報復。而最讓他欣喜若狂的則是,原本以為已經在自己面前徹底關上的那扇構裝師大門,現在竟又重新打開,並且給了他和李察一次公平較量的機會。

公平嗎?斯迪文森一點也不這麼覺得。

他是龍脈術士,已經十七歲了,魔力更是超過十級,並且身後有整個家族財力的支持,最重要的是,他身後還有一位真正的構裝師!而比賽的時間被訂在半年之後,題目卻是現在就發了下來。這簡直就是在鼓勵他去作弊!雖然解開題目所需的構裝要斯迪文森自己製作安插,但是材料卻可以由家族代為處理並且提供,而且設計方案完全可以由聖克魯斯來制訂完善!半年的時間,足夠斯迪文森針對特定方案補齊所有的短板,並製造出相應的魔紋構裝。

他的居住區多了兩個鐵籠,其中一個加持了禁錮魔法的大鐵籠中關著一隻強壯的冬狼。這種身長兩米的巨狼是北方特有的凶悍魔獸之一,除了強悍的肉體力量,還可以依靠天賦施放冰冷緩速和冰箭兩個魔法,並且活得足夠久的冬狼還能噴出寒冷吐息。而另一個籠中則關著幾隻肥壯的極地雪兔。這種雪白毛皮的兔子擁有出眾的抵抗寒冷能力,繁殖極快,然而除了靈活的動作和快捷的速度外,沒有一點攻擊能力,是北大陸隨處可見的最初等魔獸,也是整個魔獸食物鏈的基石。冬狼便是以雪兔為主要食物。

蘇海倫的題目就是,利用自己製作的魔紋構裝武裝雪兔,然後戰勝冬狼。很簡單,卻也是很困難的題目。

冬狼的力量自然完勝,而並不比雪兔慢太多的奔跑速度,再加上攻擊距離超過三十米的天賦魔法,雪兔在冬狼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天生的弱小又使它們很難成為好的魔紋構裝載體。任何一種初階魔紋構裝都不足以讓雪兔和冬狼抗衡,而想在它小小的身軀上加載第二個魔紋構裝,就不是初級構裝師能夠完成的課題了。

可是再困難的題目也有解決的辦法,如果聖克魯斯不能解決的話,斯迪文森相信李察也不可能完成。而且規則也說得很清楚,如果雙方的雪兔都沒能戰勝冬狼的話,就會對戰果進行評估,根據戰果高低來決定勝出者。

狂喜之後,冷靜下來的斯迪文森開始認真思考傳奇法師的題目。在比賽日,由深藍提供的冬狼肯定是實力相近的,但是雪兔則是由李察和斯迪文森自己準備的。和所有魔獸一樣,雪兔也有大小強弱之分,因為需要加載魔紋構裝,經過挑選的強壯雪兔和普通雪兔的最終戰鬥力也截然不同。半年時間,足夠培養出兩代全新的雪兔。要知道索拉姆家族可是以培養魔獸見長的,半年之後,斯迪文森一定會以一隻全新的雪兔給李察一個大大的驚喜。

培養新品種魔獸需要巨大的投入,在這種時刻就可以被忽略不計了,假如斯迪文森能夠贏得這一仗,那麼以前的一切投入都是值得的。鐵籠中的冬狼和雪兔,都是深藍免費提供的試驗品,但僅此一回,以後再要使用就需要高價購買,或者乾脆自己去捕捉。

人在絕境中陡然看到希望時,迸發的能量往往是巨大的。斯迪文森已經承認了自己在天賦上的失敗,但卻決心在新的機會面前,傾家族之力,用金幣鋪就一條通向構裝師的通途。

一封說明了事件最新進展,以及表達了斯迪文森決心的信再次投入魔法陣。沒過多久,通訊的魔法陣就點亮,一頁魔法信箋被傳送回來。信是索拉姆公爵親筆所寫,只有寥寥幾行,但意思卻十分清楚。索拉姆家族將會傾力支持斯迪文森,奪得這次構裝比賽的勝利。信的最後,公爵只提了一個要求,不要再做蠢事。

斯迪文森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歌頓在命運之日的事跡已經傳遍大陸,現在阿克蒙德家族在地位上並不遜色於索拉姆家族。如果斯迪文森再幹出類似於刺殺未遂的蠢事,那麼誰都救不了他。

而斯迪文森這一次決心在規則的範圍內堂堂正正地擊敗李察。蘇海倫對他還是偏愛的,只是她的口味……略顯奇特而已。龍脈術士覺得既然傳奇法師連李察都可以入口,那麼將來有朝一日未必不會輪到自己。等到那一天……真的有那麼一天,斯迪文森卻並無絕對自信。有一個關鍵點是難以繞開的,擁有濃郁龍血的術士很可能在傳奇法師面前根本無法振作男人的雄風,除非傳奇法師肯收斂她的逆向龍威。但那玩意是能收斂的嗎?至少龍威是無法收斂的。

而在低了幾層的居住區中,李察正蹲跪在鐵籠前,觀察著冬狼和雪兔。傳奇法師的決定也讓他感到非常意外,初時甚至還有些委屈和怨恨。不過隨著對題目的不斷研究,李察已經把所有的情緒都拋諸腦後,專心沉浸在魔紋構裝的世界裡。

他已經把所有有記載的初階魔紋構裝都過了一遍,卻覺得沒有任何一種足以讓雪兔戰勝冬狼。特別是冬狼有著很強的毒素抗性,哪怕是為雪兔附加短時間的劇毒屬性,也至多是讓冬狼吃下肚子以後感覺到不適而已。

李察繼續翻動著身邊那本厚厚的構裝入門,他的查閱內容已經到了二級目錄,但還是沒有足以讓雪兔戰勝冬狼的構裝。而從三級構裝開始,才開始有了能夠為目標生物附加各種能力的魔紋構裝,而不再是簡單的屬性加成。五級構裝甚至可以模擬血脈能力,比如說著名的天國武裝,就可以為目標附加聖潔屬性,並且增加諸多天界生物的能力。

李察合上書頁,不再去看後面那些名目讓人眼花繚亂的高級構裝,重又把目光投向鐵籠,他目前僅僅製造成功過一個半成品的初階構裝而已,按照正常進度,就是半年之後,也只可能製作初階的魔紋構裝,根本不可能做出二階構裝來,更不要說三級以上的構裝了。但是蘇海倫不可能給出一個明顯無法完成的題目,所以李察開始思索。

在魔紋構裝的世界中,有無窮多的可能。已有的標準構裝僅僅是構裝世界中很小的一角,那些真正在歷史上留下濃重一筆的構裝師的作品都帶有強烈的個人色彩,幾乎無從模仿。想到這裡,李察若有所思。既然標準魔紋構裝無法解決問題,那麼不若干脆繞過它們。

創造才是構裝世界永恆的主題。

想到這裡,李察豁然開朗。傳奇法師其實是通過這次考試檢驗他是否具備通向聖構裝師之路的必備素質,那就是創造。

聖構裝師不能是他前進的終點,因為深藍詠嘆是超越了五階的魔紋構裝。雖然現在只是一個實力低微的學徒,可是李察的驕傲卻使他願意傾盡一生之力去完成對蘇海倫的承諾。在他的人生中,這個承諾的重要性僅次於媽媽的遺願。

直到許久以後,李察才明白,這種發自靈魂深處的驕傲其實屬於阿克蒙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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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3 20:37:10 |只看該作者
章四十二 準備

每個人對時間流逝的感覺都不一樣,有時候會覺得如白駒過隙般跑得太快,有時候則象某個土元素位面的砂岩人,一個親吻要花上一千年的諾蘭德時間,慢得令人發指。

在接到了傳奇法師的題目後,無論李察還是斯迪文森,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向著目標前進。

其實李察和以往一樣,生活和作息時間基本上沒有變化,甚至連魔法修煉和冥想都沒有打斷。只是略微調整了一下作息表,把用於魔法哲學上的學習時間挪用了一部分在魔紋構裝上。

但沒過多久李察就發覺自己走錯了方向。在進行構裝設計學習的時候,有幾次課程是對前人的經典實例進行分析解剖,為了弄明白大師的設計理念,他不得不多次回過頭去翻閱基礎理論,然後驚訝地發現表現手法再繁複,設計思路再驚才絕艷的魔紋構裝,其根本還是源自對魔法世界的理解和認識。李察因此知道,他現在並不缺乏魔法陣的相關知識,反而需要加強在魔法哲學上的造詣,這更加有助於他的創造。

同時,李察也開始接觸構裝插件的製造和安裝,一份魔紋要安裝在雪兔身上才能真正發揮作用。成熟的魔紋構裝插件,可以與目標生物的身體溶合,最終成為身體的一部分,類似於紋身一樣。而更進一步,則是直接在目標生物的身體上繪製魔紋,只有這樣的構裝才能做到真正與目標徹底結合,成為獨一無二。

此外,想要創造出全新的魔紋構裝,魔法材料學也成為關鍵的領域。使用何種材料才能達到相應的效果,並不是看起來那樣簡單的。即使是同一種魔獸,身體不同部位的皮就可能有不同的魔法傚應,而處理皮革的工藝可以多達近百種,最終產生至少三四十種不同魔法屬性的附魔皮。而魔紋構裝涉及的材料超過千種,再加上中後期處理工藝的不同,以及每個大師級人物都多多少少有些自己的獨門手法,組合起來完全是一個讓人難以想象的大數字。

李察就這樣在浩瀚的迷宮中探索著,一邊學習和練習製作魔紋構裝所需的基礎手法。他非常有耐心,一點也不著急,按部就班地在前進著,最多就是過幾天回顧下前階段學習的效果,然後略微調整下作息表。

其實魔法材料上有許多捷徑可走,比如說向家族索要。阿克蒙德家族再被視為暴發戶,畢竟也是成功暴發的典範,能夠提供給李察的材料以及前期處理工藝絕對會比他自己親手泡制的強個幾十倍不止。如斯迪文森那張精製的火焰地行龍皮一級的材料,即使極為珍貴,阿克蒙德家族也不是拿不出來。

可是李察寧可使用便宜了一千五百倍的普通魔獸皮,也不願意從歌頓那裡拿一張火焰地行龍皮。即使他清醒地知道高等級魔法材料對構裝完成件質量的重要性,但還是固執地無視了這點小小的便捷,而是尋找著自己向前的途徑。

斯迪文森則是另外一種忙碌方式,他幾乎每天都要和聖克魯斯進行一次通信,以討論雪兔的魔紋構裝方案。而且他也開始進行大量有針對性的練習。

蘇海倫的題目對聖克魯斯來說也是一道難題,當然難點是卡在斯迪文森的魔紋繪製技術上。聖克魯斯不光要找出解決方案,還要確保這是斯迪文森目前能夠完成的方案。

在接到題目幾天內,這位成名數十年的構裝師就做出了十多個可行的構裝設計方案,但是評估下來,卻沒有一個是斯迪文森能夠完成的。所以聖克魯斯一邊構思新的方案,一邊督促斯迪文森進行有針對性地練習,特別是加強十幾個局部魔法陣的繪製練習。雖然現在還沒有得到最終的解決方案,可是大體思路已經有了,這十多個魔法陣局部是將來多半會用到的。

遠程通訊魔法陣,特別是通訊距離超過五千公里的超遠程通訊,消耗也特別巨大。但是和索拉姆家族預定送到深藍的第一批特製魔法材料相比,一次通訊的幾千金幣實在不算什麼了。

索拉姆公爵又為斯迪文森先行支付一百萬的帝國金幣,用於他在深藍內采購材料。雪兔的培養改良也是一大筆費用,由於時間被侷限在半年之內,所以費用更是大幅上升。要研製出更加強大,卻仍然算是雪兔的魔獸,總計消耗將超過三百萬金幣。

其實深藍中的東西之所以比外部世界貴數倍至數十倍不等,是因為品質遠勝外部世界同類產品的緣故。在索拉姆公爵眼中,深藍的物價還是相當公道的。雖然深藍一年比一年繁榮,但是每年的出產畢竟有限,並且按照條約首供神聖同盟,剩餘的才會投放到大陸市場。在外面的世界,深藍出品常常是有錢都買不到的高檔貨。由於索拉姆家族嫡系是傳奇法師親傳弟子的關係,他們才得以擠入深藍客戶名單,僅憑這點,索拉姆公爵和他的家族議會就認為物有所值。

在第一期金幣送出還不到一個月,索拉姆家族的物資援助就運抵深藍,隨同魔法物資一同運來的還有額外的兩百萬金幣。這是因為,深藍中四年一度的仲夏狂歡節又要到了。

所謂的仲夏狂歡節,並不是大陸上傳統通行的節日,而是深藍內部舉行的一次超大規模魔法材料物資拍賣交易會。仲夏狂歡已經舉行過三屆,這次是第四屆。前三屆拍賣會一次比一次轟動,第三屆甚至吸引了神聖同盟許多大家族的參與,而這一屆狂歡節,據說三大帝國許多豪門都會派人蔘加。

仲夏狂歡絕非普通的拍賣交易會,雖然形式差不多,深藍和它邀請的供應商提供主要貨物,而參加的人也會帶來自已的材料尋求交易,很多時候金幣不是最主要的結算工具,珍稀材料往往需要以貨易貨。深藍的仲夏狂歡之所以不普通的根本原因,其實在於每四年一度的盛會,傳奇法師都會打開自己的私人庫房,從中選舉部分材料公開拍賣。

能夠被傳奇法師看中並且珍藏的東西,絕對在整個諾蘭德大陸都屬稀有。而傳奇法師由於個人某些特殊愛好,私人庫藏內和龍相關的東西格外的多。任何材料,只要和巨龍沾上了邊,那就是好東西。對真正的老牌貴族和大陸強者來說,金幣根本什麼都不是,這些頂級材料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能夠有一個用金幣換取頂級材料的機會,怎麼可以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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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3-13 20:37:33 |只看該作者
章四十三 沉沒成本

而且,那些取自巨龍身體的材料更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拿到的,哪怕剛剛進入傳奇的強者,在面對巨龍時也須謹慎小心,更要時時提防龍族的報復。大陸上能夠屠龍的強者其實還是不少的,可是又能屠龍,又有收集財富狂熱的強者,就真的很少了。

深藍的仲夏狂歡,因此而漸漸風行。它雖然規模還比不上三大帝國各自的拍賣大會,可是在頂級材料的供應方面,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卻均有過之而無不及。

黑金早早的就忙碌了起來。

今年的仲夏狂歡規模至少是上一屆的三倍,這個數量的估算還僅僅基於深藍直接發出的邀請,因此準備工作的難度和複雜度也就提升了十倍不止。

深藍主塔和邊緣區都要清理出大量區域,供已經預定將出席的貴族們使用。而大量的商隊、隨從、戰士和雇傭兵們則可以在深藍外的村鎮居住。黑金已經安排了近萬名奴隸和上千個工匠,要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建起三個全新的小鎮,到時候租給來客使用。仲夏狂歡過後,三個小鎮還可以用做安排新移民之用。

深藍越來越繁華了,港口的作用逐漸凸現,北大陸的物產和豐饒日益為南方所知,龐大的船隊開始一支支來到浮冰海灣。現在還沒有到旺季,港口就已有飽和的跡象,所以目光長遠的黑金已經著手準備擴建港口事宜,並且藉助此次狂歡節讓來到深藍的大貴族們都清楚認識到北大陸物產的價值。頂級材料是品牌,龐大的基本物資是利潤,這才是滾滾金幣的洪流!

一旦深藍的實力超過某個臨界點,野心勃勃的灰矮人就要考慮向北大陸擴張的事宜了。沒錯,北大陸是實力雄厚、好勇鬥狠的極地灰矮人和獸人的天下,但是極地灰矮人同樣出了名的是可以收買的。黑金準備藉助自己的特殊身份逐步侵蝕灰矮人的部落,最終的購買目標則是風暴之錘!

不過藍圖是宏偉的,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卻是清點傳奇法師扔出來準備拍賣的東西,黑金要盡快把它們分門別類整理好,鑒定出價值,核定拍賣底價,再交給畫師做成拍賣目錄。時間不多了。

在一間上百平方米的房間內,各類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東西足足堆了將近十米高!在各類雜物之下,居然還埋著一具完整的巨龍骸骨!任何一個亡靈法師看到了,都會為之瘋狂。可是灰矮人的心情卻稍有異樣,在這一大堆必須仰著頭看的寶藏面前,他自已顯得如此矮小。要想把它們清理分類,絕不是一件輕鬆的活。

黑金助手的數量在大魔導師中一向是最少的,以至於這次當他安排好方方面面工作後,發現甚至沒有多一個人手留給自己。黑金一邊往一塊星隕石上貼著標籤,第一次開始考慮增添人手,但是只要一想到將要為這些人從自己賬面上支付出去的金幣,灰矮人立刻堅定地搖了搖頭,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工作中去。

傳奇法師挑選拍賣品的原則其實很簡單,她會把快要過期的,弄不清用途的,看不順眼的,以及實在放不下的東西都甩出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傳奇法師的收藏品也在發生著變化。首先就是絕對數量上的增加,然後各類珍稀材料以及取自罕見生物的材料占比也在迅速提升。另一個提升的項目則是諾蘭德本身並不出產的各種稀有金屬礦產。而強者之間通用的貨幣,各類魔法水晶,也在穩定增加著。許許多多原本的珍稀藏品,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難入傳奇法師的法眼,以致於最後要被清理出來。傳奇法師儲物的倉庫都是個人專屬的半位面,那裡可沒有多大,總會有裝滿的時候。

比如說那副龍骨,二十年前是蘇海倫的核心珍藏,二十年後就變成浪費寶貴空間的垃圾。

而從每四年一度仲夏拍賣會的出品上,有心人也能通過逆向推測大致判斷出傳奇法師的實力和財富。隨著仲夏狂歡拍賣會的出品日益豐富和稀有,深藍也給大陸豪強傳遞了一個清晰的信號,那就是傳奇法師的力量仍然處於快速上升的通道裡。所以每一屆仲夏狂歡節後,深藍都會迎來快速繁榮的四年。

仲夏狂歡是深藍真正的盛會。這是實現夢想的盛會,是一夜沖天的機會,是驟然暴發的可能。大部分來到深藍的貴族可以借機拓展人脈網絡,普通人也有比平時多上幾倍的機會接觸到權勢者,有可能獲得夢想之外的機會。仲夏狂歡,還是酒精泛濫的時節,以及眾多少女在情願或不情願間被人拖上床的時候。

其實三個月前,深藍就開始為仲夏狂歡作準備了。只是這類節日對於李察和斯迪文森來說,原本毫無意義。李察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讓人窒息的節奏前進著,斯迪文森那時則正痛苦地在強化自身和打擊對手間平衡。而現在,由於採取了金幣開路的策略,斯迪文森對於仲夏狂歡前所未有地重視了起來。如果能夠從傳奇法師的私人拍品中找到幾件頂級附魔材料,那麼就會對比賽獲勝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聖克魯斯提供的好幾個方案,雖然因為斯迪文森目前的技術能力無法使用,但設計思路是有價值的,如果能夠找到特定的珍稀材料,以其天然效果來替代技術效果,就能有效實行。

比如說如果得到冰龍龍牙,那麼雪兔就可以大幅增加冰冷抗性,而且多出冰霜之槍和霜冷刺擊兩個新能力。火龍皮則可以讓雪兔獲得寒冷免疫的效果,冬狼的天賦魔法將由此失效。深淵食腐巨獸的魔晶會使雪兔噴出強腐蝕性的酸液,別說冬狼,就是極地猛犸被噴中了,身上也會多幾個深坑。

稀有材料的另一個特性,則是可以大幅降低繪製魔紋構裝的難度。比如說火龍皮增加的冰冷抗性原本可以達到100的話,那麼用在雪兔身上只需要10就足夠對冬狼的寒冷攻擊免疫了。其餘90抗性可以忽略。換句話說,因為材料本身的強悍,所以只要發揮出其中一小部分能力,就足以達到聖克魯斯的要求,也可以使難度降低到能夠讓斯迪文森製成的程度。而斯迪文森已經從黑金處打聽到,今年傳奇法師拋售的私人庫存中,有相當一部分和龍有關的材料。

這其實是取巧和極端浪費的作法,但是既然索拉姆家族為了培養一個構裝師已經投入了上千萬金幣,那麼就不在乎再多增加兩三百萬的投入。否則的話,已經投入的成本就變得毫無意義。灰矮人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唆使傳奇法師做出了在半年後用比賽重新挑選構裝師弟子的決定。為了得到這個名額,索拉姆家族一定會把金幣滾滾不絕地投入深藍的。

此後情勢的發展果如灰矮人所料。

所以在一次內部會議上,灰矮人得意洋洋地介紹了迄今為止取得的成果,並且為索拉姆家族前期投入的千萬金幣專門發明了一個名詞,叫做沉沒成本。因為在灰矮人看來,這筆錢就象浮冰海灣中沉沒的重型巨艦一樣,它的沉沒雖然會使所有投入化為烏有,但是如果想要救援它的話,反而會把更多的船拖入海底。沉沒成本,就是導致很多人在錯誤道路上越走越遠的原因。

大魔導師們無言震驚,沒有想到黑金竟然能夠從世俗市儈的金幣與陰謀中領悟到如此道理。他們不由得對黑金的態度有所改觀。雖然共事十年,然而對極地灰矮人根深蒂固的偏見卻不是十年時間能夠衝淡的。雖然蘇海倫任命黑金作財務官之後,深藍一直以加速方式繁榮著,但是所有人都寧可認為那是傳奇法師力量增長的見證,而與灰矮人沒什麼關係。

而在過去十年中,灰矮人也一直致力於改造人們頭腦中的一個觀點,那就是,財務官並不只是個記帳的。

上層有上層的政治,中層有中層的壓力,而下層的人們其實只要把被要求的事情做完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做得太好。如果這點要求都達不到,那麼就只有兩條出路,一個是墮落到社會架構的最底層,一個是索性靠打破規則,顛覆階層,以暴力的方式推翻原本的上層,然後在新的上層取得權利後重新墮落到社會的最底層。

這是規律,深藍如此,神聖同盟如此,諾蘭德大陸也是如此。

某種程度上,雖然取得了入學資格,但前期要靠傳奇法師的喜悅來獲得學習資源的李察更象是一個下層,而有著家族持續不斷支援的斯迪文森此刻的處境卻是中層。所以當兩個階層在仲夏狂歡的前夕偶遇時,當然不會感到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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