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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愛潛水的烏賊]滅運圖錄[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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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1 19:14:24
第一百五十七章 勘破虛幻明由來

石軒和墨景秋對視一眼,沈沉溪所言在兩人心中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假的?是指這方世界的天劫、衰劫是假的,還是其本身就是假的?

以兩人的道心修為,轉瞬就壓下了諸多情緒,冷靜地交流起來。

「至少沈沉溪的元神之衰不是假的。」石軒仙識掃出,仔仔細細探查了一遍沈沉溪元神表面的大道反噬之力。

墨景秋雙眸睜開:「明心見性,成就元神後,若是已經知曉本身被幻、心魔、夢等太虛之力影響,那內觀元神,肯定能找到異常之處。剛才石道友你查探沈沉溪時,我是入定內省了一番,沒有收穫,除非是『由虛化實』的外在幻境,比如『心魔幻境』。」

「你的意思是,此乃那位半步金仙心魔的手筆,以一位真正的四劫天君為心魔幻境依托,迷惑我等?」石軒搖了搖頭,「這樣確實可以解釋很多問題,如為什麼這裡的四劫天君比正常差,否則我們哪能殺得了不老仙翁,但這方世界曾經有過半步金仙,高階修士人數漸漸減少等卻解釋不了。」

「當然,這幾個地方都可以當作幻境自己隨意衍化的,可有什麼意義?而且,一個最大的問題是,如果乃半步金仙心魔的手筆,他直接出手對付我們,還不是手到擒來,根本不擔心你能毀掉烙印。」

渡過道心之衰,成就半步金仙後,就與天君彷彿兩種生靈,實力差距之大,遠遠勝過元神與陰神、天人與陽神。

墨景秋對此頗為贊同,都是半步金仙了,對付自己和石軒,哪還用得著藏頭露尾,剛才她只是提供一種可能。

看了看沈沉溪,她微微皺眉:「沈真君的衰劫是真的,不代表此方世界的衰劫是真的,畢竟他與我等一樣,是外來天君。」

石軒沉吟了一下:「石某再內省一番,將中了幻術的可能完全排除。」

幾個剎那後,石軒睜開雙眼,對墨景秋點點頭:「確實不是我們兩人中了幻術,要麼是外在幻境,要麼天劫、衰劫是假的,有大神通者背後操縱。」沈沉溪「假的」兩個字,就像點穿了石軒和墨景秋的知見障,對於這方世界的古怪能跳出藩籬看待。

墨景秋輕笑一聲:「總算離出去更進一步了,再找到一些線索,說不定就能將古怪之處串成一根繩索,指點我們出口所在。」

顏清影見兩人待了幾息也未返回,不由好奇遁了過來,一看到沈沉溪,她臉色一變:「這位天君的元神之衰,似乎有些不太一樣,比正常兇猛很多,他如何撐得下來?」

天劫、衰劫是假的!墨景秋心中歡喜念頭剛起,但馬上就壓了下來,與石軒相視苦笑,如果是外在幻境,那其本身的天劫、衰劫同樣是假的,根本無法排除,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沈沉溪「假的」兩個字貨真價實。

石軒微微笑著回答顏清影:「所以石某才好奇停下,不過當下追蹤白澤要緊,先將其帶走,日後仔細探查。」

一邊說,石軒一邊就將沈沉溪收入了天地山河圖內,同時暗中對墨景秋道:「白澤是心魔天君,或許能從他那裡發現一些端倪。」

「大善。」顏清影贊同道,要是能發覺衰劫異常的緣由,說不定能反其道而行之,將道心之衰大大降低,那樣,自己未嘗不能一窺半步金仙的境界。

其後,她遁光捲著石軒兩人,繼續追索白澤,由於前面的耽擱,距離被拉大了很多,好在白澤遁光亦是不快,還未脫出三十萬里的範圍。

……

一追一逃,幾日之後,白澤是翻過了蒼鬱山脈,向著煞氣更濃厚的地方飛遁。

墨景秋感應著周圍環境變化:「再追下去,怕是要到陰曹地府了。」

「或許白澤就是想借助那裡的特殊地形擺脫我們。」顏清影揣測道。

聽到她們的對話,石軒是微微一愣,心中一動,眼見白澤方向轉變,卻沒有開口,任由顏清影遁光一直向前,筆直朝著陰曹地府而去。

其後,顏清影幾次詢問白澤的行蹤,石軒都是回答:「直直往前。」

專心追蹤的顏清影沒發現異狀,墨景秋倒是覺得有點不對,不由問道:「石道友,可是出現什麼變化?失去白澤蹤跡了?」

「石某想起一事,或許到了陰曹地府,就能揭開這方世界的秘密。」石軒語氣平和地道,但墨景秋卻聽出了裡面的鄭重之意,因此不再多問,專心等待。

距離陰曹地府已是不遠,半日過去,就見陰氣繚繞的一座山峰出現在眼前,它的背後有一處陰煞地穴,直通地府小千。

附近環境特殊,變化多端,顏清影花費了不少時光,才到了山峰近處:「石真君,白澤在哪裡?」

「失去蹤跡了,我再仔細感應一番。」石軒隨口敷衍道,閉上雙眼,專心感覺陰曹地府。比起離開此界,追殺白澤乃細枝末節。

顏清影長歎一聲:「還是被他借助這特殊地形逃脫了,後患無窮。」

一路之上,幾次逼近白澤,險些就可以得手的事實,讓她對石軒沒有絲毫懷疑。

鬼兵、鬼將不時從陰煞地穴中進進出出,但都不敢招惹顏清影,她四劫天君的氣息是毫無保留地散發出來,就算閻王在此,也不敢造次。

兩三個剎那後,石軒緩緩睜開了雙眼,眸中一片清澈,帶著些微笑意。

墨景秋忙用仙識問道:「石道友,可有收穫?」

「假的。」石軒含笑點頭,重複了一遍沈沉溪的話,接著詳細道:「此方世界是假的,是外在幻境。」

墨景秋謹慎地再次確認:「真的?」

「石某曾經誤入過九幽大世界,沾染了一些氣息,只要在陰曹地府附近,就能感應到勾連地府和九幽的滾滾黃泉,某些時候,還可以感應到黃泉流入的是哪一層。」石軒微笑解釋道,在混亂洪荒中發現這一點後,自己是在數不清的大千世界試過,皆是如此,「而這陰曹地府的黃泉,石某元神中映照不出來。」

墨景秋露出嫣然笑容:「陰曹地府勾連九幽,乃是大道運轉的根基之一,哪怕宇極鼎內也不例外,除非其還未衍化出真正的地獄。而黃泉連接之力已經近乎大道,這幻境既然連半步金仙都無法維持,又怎麼可能虛幻得出黃泉?」

再無疑問,墨景秋確定了這方世界是外在幻境。

「是外在幻境,又非半步金仙心魔所為,那應該是另有緣由。」石軒心情不錯,確認了這方世界古怪由來是一方面,生死道祖尚未發現宇極鼎所在則是另外一方面,只希望宇極鼎內其他世界莫要衍化出真正地府。

對於這點,石軒有所明悟,由於這裡世界不完整的關係,哪怕有的世界能孕育人族、妖獸、四劫混沌異種等,應該也衍生不出陰曹地府,就像小千世界裡不可能再衍生小千一般。

一旦確認是外在幻境,墨景秋就思緒紛飛地道:「整個幻境沒有針對我們攻擊,意味著非是敵對,沒有直接讓我們離開,意味著沒有友善,所以要麼弄出幻境的大神通者只關注幻境的衍化,根本不屑於插手我們的事情,要麼是靈智不高,甚至沒有靈智的寶物自行幻化,不偏不倚。」

「如果是大神通者,那為何幾十萬年前尚能維持近乎半步金仙的幻影,到了如今,就連高階修士的數量都少得可憐,他既然沒有離開,應該不會出現重傷瀕死的狀況,而且傷勢不見好轉,只有惡化。」

石軒推敲著前面一種可能,能衍化實力近乎半步金仙幻影的大神通者,那至少是半步金仙,其只要不當場身死,傷勢只會好轉,不會惡化,而且一位半步金仙待在這裡,上百萬年寸步不離,衍化一個近乎真實、傳承連綿的幻境,不太現實,他還得將虛幻三千大道補齊才對。

墨景秋輕輕頷首:「如果是後一種,幾十萬年前的變化,是否意味著這寶物已經被人取走,幻境只是其殘留的力量維持,能衍化的最高實力於是每況愈下,高階修士數量漸漸減少。」

畢竟若是真正半步金仙,其力量會控制得極好,除非刻意,不會殘留太多力量,幻境能維持幾十年就是極限了,而石軒和墨景秋都看不出刻意的可能。

「幾十萬年前,這方世界修士心性很是正常,從半步金仙失蹤開始,就有不少心性不佳的真人、天君出現,且越演越烈。按照這種假設,能很好解釋了,連作為根基的寶物都被取走,光靠殘餘力量,自然會出現異常。」石軒贊同道,這算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墨景秋若有所思地笑道:「能衍化近乎半步金仙的幻影,又沒有靈智,或靈智不高,以我的見識,只能想到一件事物。」

「先天道胎太虛鏡。」石軒接過話頭,若其還是先天靈寶,那可就是真正的道祖,哪來靈智不高。

墨景秋緩緩點頭:「先天靈物力量內斂,不人為驅使爆發,根本不會顯化出來,而且難以持久。」

「呼,太虛道祖轉世之後,拜在玉景道人門下,於幾十萬年前成道,合得還是太虛道種,時間能對得上。他成就半步金仙後,應該是進來取走了轉世前留下的本體太虛鏡,以此寄托元神合道,而先天道胎殘餘的力量,其自然不會浪費時光去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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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

聽著墨景秋娓娓道來,石軒亦覺得這個猜測可能極大,至少如此一來,所有古怪就能解釋得通,再無矛盾之處:「先天道胎乃合道寄托,力量超過一般半步金仙,故而幾十萬年前,其本體尚在的時候,就能虛幻出兩位半步金仙,但一被太虛道祖取走,就無力維持。而且石某懷疑,四大仙門的來由,應該是太虛鏡以曾經進入過宇極鼎的大神通者為依據來衍化的。」

墨景秋雙眸一亮:「對,絳宵祖師和萬劫仙谷的那位祖師,都是在太虛道祖轉世前就發現了宇極鼎,所以其將太虛鏡藏於此處轉世後,太虛鏡的力量自然散發,就以宇極鼎內曾經出現過的大神通者痕跡為依據衍化出了兩位半步金仙,當時應該還有一位四劫天君幻影,只是道統未曾流傳下來,姓名湮滅在了時光之中。」

「而兩極仙門那位半步金仙祖師,應該是在太虛鏡被取走不久進來的,所以太虛鏡可以勉強衍化出一個幻影,卻僅能讓一人看見,將功法道統傳承下來。」

「而五行道祖乃堂堂金仙,太虛鏡就算先天道胎本體尚存,都無法衍化出他的形象,更別提只是殘餘力量了,因此只能將其使用過的『五色神光』皮毛虛幻出來,讓幻影自行領悟。難怪五行仙門的五色神光、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差得令人髮指。」石軒總算明白了緣由,但心中卻苦笑了一聲,看來五行道祖確實發現了宇極鼎,老孔雀真是無處不在。

墨景秋一合雙掌:「難怪《混元證道寶經》會有諸多疏漏,而且不全。這麼一來,知曉宇極鼎的大神通者大概能一一確定了,五行道祖、太虛道祖、絳宵祖師、萬劫仙谷祖師、兩極仙門祖師、那位四劫天君,以及半步金仙心魔,共是七位。」

「當然,不排除還有另外一些,太虛幻境現在連維持近乎四劫的力量都很是艱難,若最近十萬年有大神通者進來,其怕是根本無法衍化其幻影,要是大神通者進來後少有出手,那就連功法都不能虛幻,以至於沒有痕跡留下。」

說到最後,她同樣苦笑起來,半步金仙心魔果真還是發現了這裡,而且既然半步金仙心魔知曉,那沐璟也有很大可能已經知道宇極鼎,不能耽擱太久了。

你一言、我一語,石軒和墨景秋兩人漸漸確定了先天道胎太虛鏡的猜測。

「那我們怎麼出去?」一旦確定,當務之急就浮現出來,怎麼找到走出太虛幻境的辦法,墨景秋一邊急速轉動著念頭,一邊詢問著石軒。

石軒念頭電轉,緩緩道:「脫出這種級數幻境的辦法之一,就是用其無法承載的力量強行打破。」

兩人同時搖搖頭,這需得四劫巔峰,乃至半步金仙的力量,自己是無能為力。

本來若宙光鍾全力爆發,當能打破幻境,但其至少還得上萬年才能恢復,而先天殺戮之氣同樣如此,只能勉強將氣息散發在石軒元神內,使得石軒不受高境界的心神壓制,卻是無法外顯。

「既然是幻境,那中樞之處就是脫出之地。」墨景秋想到了另外一種方法,「也就是說,找到昔年太虛鏡存放的所在。」

石軒點點頭:「但這本身是幻境,不能以正常世界的地形來思考,去尋找那種奇異所在。」

兩人同時沉默,開始推測這方世界哪個地方會是太虛鏡所在。

想著想著,石軒將剛才說的話一一回顧,忽然拊掌笑道:「原來如此。」

「石道友,可推測出是哪裡?」

石軒微笑開口:「需得從其是殘餘力量來判斷,越靠近中樞之地,殘餘力量是越強。當年兩極門祖師在何處遇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半步金仙?」

「那時候太虛鏡本體已經被取走,再無力維持半步金仙幻影,而還能虛幻出存在少許時光的半步金仙,自然就是其中樞之地。」墨景秋頓時明白了石軒的意思。

「雲緲谷!」兩人異口同聲道。

墨景秋欣喜笑道:「而且四大仙門都在雲緲谷周圍十萬里內,事不宜遲,立刻出發。」

石軒假裝從感應中清醒過來,對顏清影道:「顏掌門,找不到白澤蹤跡了,我們還是趕回宗門,免得有心魔宗殘餘天君趁虛而入。」

顏清影雖然有些失望,但心魔宗天君的難殺,她是非常清楚的,並不會怪責石軒,勉強笑道:「好。」

遁光之中,墨景秋忽然幽幽歎了口氣:「雖然相處日短,但顏掌門在我心中,卻是活生生的一位天君,她心性不錯,重視宗門,愛護弟子,行事手段、處事之道皆是得體,最難得的是為了宗門,對我們是信任有加。這麼好的一位掌門,竟然是幻影。」

對比三宵宮沐璟,墨景秋自然感懷良深。

「既然是幻境,那天劫、衰劫都是假的,顏掌門她們的元神怕是沒有寄托真正大道,等到幻境力量完全消失,就會再無蹤跡,但在此之前,想來她也隕落在『道心之衰』下了。」石軒搖了搖頭,「不過她一心繫之的宗門、弟子、好友都在幻境當中,於她而言,是不是幻影,又有什麼區別?」

「莊生曉夢迷蝴蝶,竟然是人夢蝴蝶,還是蝴蝶夢人?」石軒感歎道,這虛實對比讓石軒道心又明澈幾分,更進一步。

墨景秋雖然不明白莊周夢蝶的典故,但石軒之意還是清楚的,她同樣若有所思,似乎道心亦有精進:「對於太虛道祖而言,恐怕虛就是實。」

……

由於無需再繞路,比來的時候少花費了近十日工夫,顏清影就帶著石軒、墨景秋返回了混元仙門洞天。

石軒在洞天入口,毫不猶豫地道:「顏掌門,我們兩人此番遠道而來,其實是有要事在身,如今不老仙翁隕落,白澤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興風作浪,所以我們想趁機去將事情辦妥。」

顏清影一愣:「需要本座相助嗎?」先前修真界中並無石墨二人,故而顏清影推斷他們是從偏遠沒有探索到的地方過來,而長途跋涉必有緣由,不可能莫名其妙就跑到心魔宗附近,石軒的借口倒是讓顏清影解開了心中一些疑惑。

「我們就是去雲緲谷,有位長輩在那裡遺留了些事物,無需掌門您出面。」墨景秋見離別在即,乾脆沒有隱瞞去處。

見所去不遠,顏清影自然就放下心來,讓石墨二人通過晶石線飛遁去雲緲谷附近的一處混元仙門駐地,那樣一刻鐘就能到達雲緲谷。

等石軒、墨景秋離開,顏清影忽然想到那位衰劫異常的天君還在石軒法寶內,頓時升起了一絲疑惑:「為什麼不將他先留在宗門,莫非另有古怪?」

疑惑一起,就壓不下來,顏清影斟酌了片刻,自語道:「本座還是跟去看看,免得白澤報復。他是心魔天君,最善於鑽這種人心漏洞,在大家都覺得其不會出手時暴起發難。」

有了借口,顏清影立刻追著石軒、墨景秋而去。

……

雲緲谷,常年被白雲籠罩,但在兩極門祖師於此處遇半步金仙後,不知有多少修士、真人、天君來這裡尋覓仙緣,可惜經過仔細搜索,沒發現絲毫異常,與普通山谷沒什麼區別。

白雲朵朵,宛如仙境,卻是正常白雲,沒有阻擋仙識,墨景秋與石軒快速飛遁,不到一炷香,就將本就不大的雲緲谷每一個角落都探查了一遍,但同樣毫無收穫。

「看來是中樞之地自隱,需得想辦法看穿遮掩的幻境。」墨景秋打量著四周,懷疑這裡是幻境之中有幻境。

石軒想了想,將宙光鍾取了出來,輕輕搖動,一聲清越鐘鳴響起。

頓時,周圍時光水波般蕩漾起來,雖然無法發動,不具備干涉時光的能力,但這蕩漾的時光卻是由大道本源激發,乃是「真正的時光」在震盪!

真正的時光一波波蕩漾開來,那些白雲沒有絲毫變化,但當波動到了山壁上時,那山壁忽然扭曲起來,一面古樸幽深的鏡子虛影浮現其上。

「太虛鏡殘影!」兩人心中一喜,所有假設至此全部證實。

墨景秋欣喜之中,更是打趣笑道:「竟然是先天時光靈物,難怪當初石道友你八十九年就渡過了天人第二衰。呵呵,傳聞你除了天玄外,還有一個道號,嗯,多寶之號,名副其實。」

就當兩人向著那太虛鏡殘影飛去時,鏡子猛地閃過一陣寒光,剛到雲緲谷外面的顏清影就被挪移了過來,她雙眼赤紅,看著石軒、墨景秋就像看著生死仇家,九曲天河陣展開,混元金斗祭出。

石軒和墨景秋一下明白了過來:「既然是殘餘力量,沒有靈智,那當有人真正靠近時,其本能地必定會阻擋,而阻擋的手段,則是調集幻化而出的四劫天君!」

在兩人周圍,四朵白雲開始扭曲,拉成人形,依稀便是盧銳、穆揚、白澤,以及已經隕落的不老仙翁!

眼見他們就要完全成形,石軒和墨景秋不敢耽擱,遁光加速,劍光斬出,向著太虛鏡殘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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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幻境之中有真實

劍光浩蕩,北斗閃耀,石軒一劍,像是要斬斷一切空間、時間般決絕凌厲。

雲緲谷不大,太虛鏡殘影與石軒距離在百里之內,劍光轉眼就劃破長空,落到了太虛鏡上方,周圍時光詭異波動,卻被石軒身上飛出的朱紅色小葫蘆攪得支離破碎,無法遲緩石軒的劍光。

但是越靠近太虛鏡殘影,身與劍合的石軒就越覺得其遙不可即,似乎其隔著層層疊疊的空間,躲在無數世界之後,劍光斬破了一個個世界,卻始終不能距離太虛鏡殘影更近一些。

「強大的外在幻境,近乎化虛為實。」石軒心中不由閃過一個念頭,但轉瞬就被堅定決絕的道心給壓了下去,欲將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鎮壓幻境變化。

在石軒劍光剛起時,褐色河水洶湧奔來,道道金光垂下,想要阻止石軒,但卻有近乎完全相同的混元金斗、九曲天河陣將其攔住。

斑駁金光相撞,各自一旋,同時化為烏有,水浪滔滔,彼此拍擊。

以褐色河水相撞處為界,左右彷彿銅鏡內外一般,形成詭異的畫面。

墨景秋後退一步,稍處下風。

這一擊,顏清影居然沒有削落墨景秋境界,甚至只能讓她氣息衰弱少許。

即使有斬仙飛刀抵禦時光操縱,石軒的三才滅法劍加「斗姆元君」還是要差顏清影混元金斗加九曲天河陣一籌,鑒於先天末運大道之力乃萬法剋星的事實,實力不在一個層次之上,那就是毫無還手之力,故而石軒和墨景秋電光石火間就有了決斷,石軒去斬破太虛鏡殘影,墨景秋負責阻擋顏清影。

雖然顏清影的先天末運大道之力已經近乎九階,但墨景秋卻是得了大道真意,在斬仙飛刀攪亂時光壓制之下,境界差距被極大地抹平,因此哪怕顏清影與墨景秋的差距,遠遠勝過其與石軒的差距,剎那之間,亦只能佔據上風,削弱墨景秋,卻不能讓墨景秋半點反抗也無就束手就擒。

顏清影受到太虛鏡殘餘力量的催促,雙眼赤紅地再次一旋混元金鬥,斑駁黯淡的光芒融入河水之中,洶湧向前,以力壓人。

墨景秋施展的九曲天河陣節節敗退,本人氣息受到沾染,修為是緩緩降低,修為一降,與顏清影的差距就愈發地大,很快就近乎潰不成軍,眼看就要被金光籠罩住。

兩道毫光後發先至,穿破空間阻礙,直直落在顏清影的九曲天河陣中,頓時毫光削弱黯淡,滾滾波濤定在半空,混元金斗灑下的金光凝固,顏清影微微一滯。

有了這個機會,墨景秋趕緊退開少許,從落下的斑駁金光範圍內脫了出來。

其剛從斑駁金光中脫出,書生模樣的盧銳就幻化完全,臉無表情,雙眼半合,邁前一步,黑白劍光隨手斬了過來,讓墨景秋是避無可避。

緊跟著,「天人第五衰」當頭往斬仙飛刀罩下,赤青黃白黑五色神光向著石軒刷落,無數黑色蟲豸噴出沙礫。

同時,五大四劫天君聯手,操縱時光之力當即壓過了斬仙飛刀,石軒、墨景秋、斬仙飛刀各自附近的時光開始詭異變化,漸漸遲緩。

時光變化,石軒非常敏感,好在之前就準備祭出太極圖了,於是劍光之上陡然飛出一座浩瀚超脫的金橋,將周圍時空鎮壓得停滯瞬間,就連太虛鏡前面的諸多世界都變得像是一層層的琉璃,宛如夢幻。

劍光一變,幽暗宇宙出現,無數大千投影的星辰亮起,接著紛紛坍塌破碎,虛空毀滅,帶動那層層琉璃般的世界一起毀滅。

太虛鏡殘影終於出現在了石軒面前。

可這時,太極圖鎮壓之能也到了極限,時空恢復正常,開始遲緩,五色神光刷落下來,根本不給石軒劍光再次斬出的機會。

顏清影混元金斗從斬仙飛刀定住之中恢復過來,輕輕一旋,金光就追擊墨景秋而去,但在她之前,盧銳的兩極元磁神劍已經斬破了墨景秋匆忙打出的混元大手印,眼看就要斬在她的身上,而時光遲緩中的墨景秋已經毫無還手之力。

斬仙飛刀見天人第五衰落下,想也不想就抽身遁開,接著殺意大盛地化為白色刀光,想要再次斬殺不老仙翁,可五大天君壓制下,實力未復的他是遲緩異常。

但石軒卻是不慌不忙,面前詭異浮現一張黑色近乎深幽的符紙,上面有一個彷彿鮮血凝成的篆字:「碎」!

當太虛鏡殘影完全出現在石軒眼前時,石軒是立刻將其氣息鎖定,打出了因果丹書。

黑色符紙一現,彷彿不受時光遲緩的影響,無風自燃,幻影終究是幻影,就與那條燭九陰一般,沒有刻意操縱時光壓制詭異因果之力,當然,也是由於來過宇極鼎的大神通者裡面沒有以因果功法為主的。

因果丹書一燃,太虛鏡殘影無聲無息間就碎成了兩半。

調集了五大天君,又在身前布下重重幻境,太虛鏡殘影本身的力量是降到了極點,面對八階因果丹書的顛因為果,猝不及防下,自然是毫無抵抗之力。

已經刷在了石軒身上的五色神光,差點擊中石軒的含沙射影,斬破了墨景秋護身洞天之力的兩極元磁神劍,天人第五衰,混元金斗、九曲天河陣,彷彿鏡面破碎,紛紛裂出無數條縫隙,轉眼就化為片片光芒,消失無蹤。

這種破碎瞬間就擴散開來,不老仙翁、白澤、盧銳、穆揚,以及顏清影,表情迷茫,水中倒影般在蕩漾中消散。

目睹這一幕,墨景秋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很快,這方世界整個破碎,現出背後的真實,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但森林之中,沒有任何鳥獸魚蟲、人妖鬼怪出沒,除了風聲,一片寂靜。

石軒和墨景秋所在乃是一株高大的古木,它的樹根處有一個不大的樹洞,裡面瀰漫著無形的太虛之力,它們翻滾著,想要凝聚在一起。

宇極鼎裡面藏事物,主要是依仗其只得寥寥幾人知曉,別人連宇極鼎本身都找不到,另外,還依仗宇極鼎內數不清的世界,就算道祖也要花費幾萬年才能一一盡歷,因此在世界裡面,將寶物藏在哪裡,並不重要,太虛道祖就是選了一個森林世界,將太虛鏡隨意丟在了一個樹洞裡,加上少許禁制,免得被宇極鼎內的生靈獲得。

石軒看了看周圍:「墨道友,出口在哪裡?」

「嗯,已經能清楚地感應到烙印所在了,就是不遠處的一株巨樹。」墨景秋指了指百丈開外。

兩人不敢耽擱,當即朝著巨樹而去。

到了巨樹面前,石軒、墨景秋將要踏入出口之際,是同時回首望向那太虛鏡殘影所在的樹洞。

只見無形太虛之力終於凝聚了起來,幻化為一面鏡子,但比起剛才要黯淡不少,接著,鏡子表面寒光一閃,整個原始森林重新被太虛幻境所籠罩。

雲緲谷中,扭曲變化之後,竟然虛幻出了一位石軒、一位墨景秋,兩人聯手,與顏清影一起,圍攻白澤。

而不老仙翁、盧銳、穆揚則隕落的隕落,在宗門的依舊在宗門。

顏清影沒想到竟然真的遇上了白澤,他果然是善於鑽人心漏洞,還好自己跟了過來。

白澤則迷迷糊糊,全然不明白,為什麼在蒼鬱山脈的自己,會突然出現在雲緲谷,但他還未弄清楚狀況,就在顏清影、「石軒」、「墨景秋」聯手之下,被斬仙飛刀徹底斬殺。

「石軒」、「墨景秋」拱手道:「多謝掌門相助。」

「能殺掉白澤,除掉大患,本座該謝你們才對。」顏清影清麗面容閃過一絲輕鬆,露出由衷地歡喜笑容,「好了,若你們取了事物,就一起返回宗門吧。」

邁入巨樹出口,墨景秋疑惑道:「這樣也好,不過為什麼白澤沒有像盧銳、穆揚那般被挪回原地。」

「應該是石某一擊之後,太虛鏡殘影受到創傷,力量再有流失,只能維持三位四劫天君的存在,不得不借顏清影之手除掉白澤。」石軒微笑看著那幻影「石軒」,其能力都是自己曾經表現過的,而且似是而非,至於沒有施展過的,如兩儀微塵、六道輪迴、五行滅仙劍等,就連半點徵兆都無。

墨景秋輕輕頷首,感慨了一句:「於他們而言,虛就是實,而外界世人,常常被後天沾染蒙蔽心靈,沉醉於無數慾望之中,難以看見本身『真實』,這未嘗不是另外一種虛幻。」

「唯有明心見性,才能照見『真實』。」石軒也有些感觸,從成就元神以來,道心雖然更加明澈、有所增長,但似乎並無實質性的變化,不像元神之前,堅定道路,明心見性,步步而來,慢慢蛻變,再非常人,莫非天人第五衰就應在這方面?

結合靜思千年中的一些想法,石軒覺得自己有些觸摸到了天人第五衰的奧妙,但那一層窗戶紙,卻怎麼也捅不開。

兩人身影在交流之中,消失在了這方世界。

……

雲緲谷內,一些鳥獸身上,突然飛出道道幽光,匯聚成了一位巧笑倩兮的絕美女子。

其穿著黑色衣裙,更顯脫俗,看著石軒、墨景秋離去的方向,惋惜般地自言自語:「還是讓他們安然離開了。白澤真是無用,枉我挑動他的心靈,使他覺得石軒極端危險,逃亡之時,還幫其感應石軒他們的到來,到最後卻竹籃打水一場空,沒有消耗掉石軒身上的先天殺戮之氣,讓我不敢出手。」

「幸虧當年留了這具四劫化身下來,否則豈不被景秋這丫頭瞞了過去。」這絕美女子右手扶額,頗為慶幸,「宇極鼎與外界的聯繫很緩慢,不知本體什麼時候才能收得到消息。」

她估算著距離,等了片刻,才追蹤石軒、墨景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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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末法之地雙騎行

接連穿過諸多世界,石軒、墨景秋在一座高山頂峰按下遁光,其茫茫雲海邊緣有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光芒將白雲映照得一片金黃燦爛,而在這燦爛之中,好幾朵白雲漸漸匯聚,形狀像是一扇躺著的大門,這大門就是通往下一界的出口。

一路而來,歷經十多日、上百個各有奇異之處的世界,墨景秋看著雲海,充滿感歎地道:「總算要到了,就在下一界。」

宇極鼎內的世界都不算大,石軒和墨景秋遇到過的最大世界就是太虛幻境,方圓百萬里,最小則是一處沼澤世界,縱橫僅百丈,要不然以被空間阻礙壓制到只有術法巔峰的遁光,兩人憑什麼能在短短十多日,穿過上百個世界。

鼎內世界數以億兆,且是移動的,想要到達某個世界,每次路線都不會相同,只能憑借烙印感應位置,一路穿行,方能到達。

當然,其移動很是緩慢,至少以年計,否則當時在太虛幻境中,石軒和墨景秋就會直接選擇退出,等到幻境世界移開,何必打生打死,又殫精竭慮地推測古怪之處。

石軒微笑道:「好在除了太虛幻境,這一路上只有遇到那四劫的九嬰時才算危險。」

以兩人的修為境界,聯手之下,不到四劫的敵人,根本不會有任何危險。而四劫天君級數的存在,整個諸天萬界,即使將未開靈智的混沌異種、神獸等加起來,石軒估計也不足一萬之數,哪是那麼容易遇到的。

所以遇見最多的還是已經衍化出真正人族、妖獸的世界,不過其最高修為僅在神魂,且沒有陰曹地府出現,難以對石軒、墨景秋造成阻礙。

只有當兩人穿過一處疑似混亂洪荒的投影世界時,才遇到了水火神獸九嬰,靠著斬仙飛刀對抗時光遲緩,以及九嬰靈智未開的短處,兩人聯手之下,方險之又險地逃出生天。

真正的四劫存在,豈是太虛幻境中的偽四劫能夠比擬的。

墨景秋聽了石軒的話,不由抿嘴笑了笑,別有一番風味:「幸虧四劫的混沌異種、神獸不多,好了,我們進去吧。」

「等等。」石軒念頭一動,想到一事,忙將墨景秋喚住。

墨景秋疑惑地看著石軒:「石軒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經過連番並肩戰鬥,墨景秋和石軒漸漸熟識了起來,不再道友道友的拘禮稱呼。

「景秋你太過急切,失了心境,所以有一件事情未能想到。」石軒半是打趣半是提醒地道。

墨景秋臉色一正,平復剎那,輕輕歎了口氣:「剛才想到混元金斗就在下一界,所以激動、欣喜、急迫的情緒擾亂了道心,多謝石軒你點醒。」

石軒點點頭:「既然太虛鏡自然散發的力量都能形成幻境,那混元金斗這同樣的先天道胎呢?」

「末法之地。」墨景秋臉色凝重起來,先天道胎可不像先天靈物那般力量內斂,非驅使不外顯。

石軒輕鬆笑道:「所以還得做些準備。」左手一捏,上百兩銀子,幾十兩黃金,一些珠寶玉器、靈石等就憑空出現,緊跟著四口寒光森森、削鐵如泥的寶劍,兩張手弩,一把弩箭從虛無中被一一造出。

見到墨景秋含笑看著,石軒開玩笑道:「一手錢財,一手武力,是縱橫末法之地的不二選擇。」

其實進入末法之地,最好的辦法是造成千上萬鍛體巔峰的人族、妖獸,可兩人一旦沒了法力,就無法控制這些靈智極高的生靈,反倒會受其害,浪費時光。

「還需得代步之物。」墨景秋懷疑一旦進入下一界,一身修為就會被壓制到鍛體巔峰,想要快速趕路,就不能依靠自家腳程,於是右手一伸,四匹高大健壯、威武不凡的棕色俊馬就被造了出來,有鞍有蹄。

石軒本打算騎著九靈的,但這貨卻連連搖頭,聲稱自己一出生就是二劫天君的修為,進入末法之地,壓制之下,怕是會直接陷入沉睡狀態,故而作罷。

又隨手造了包裹,將錢財、手弩包好,搭在駿馬上,寶劍則各負兩口,兩人這才遁光一現,將駿馬一裹,投入了雲海大門裡面,激起淡淡空間波動。

等到石軒、墨景秋進入了有一刻鐘,那身穿黑袍的絕美女子才慢悠悠飛了過來,依靠高過兩人一個境界的修為、範圍更廣的仙識,她是遠遠吊在兩人仙識之外,而又保證不會跟丟,若非顧及先天殺戮之氣,早在石軒、墨景秋被九嬰追擊時,她就想動手了。

可惜她不知道,石軒的先天殺戮之氣起碼還得一兩千年才能再次使出,其純粹是杞人憂天。

「末法之地,嘿嘿,末法之地。」她看著雲海,輕輕笑道,「這下連境界優勢都被抵消了,不過玩弄人心之道,還是有些不需法力支撐的粗淺手段,而且沒了法力,石軒也別想催動先天殺戮之氣。」

先天殺戮之氣若是斬殺分身,依照其斬掉一切關聯存在的特性,本體猝不及防下,亦有很大可能隕落,畢竟其已經是大道本源,非是仙術攻擊,所以這具分身才不敢嘗試,宇極鼎內連告知本體小心戒備都無法辦到。

又等了一刻鐘,確定石軒、墨景秋已經遠去,她才打算投入雲海,否則當面撞上,大家都為鍛體巔峰,雙拳可是難敵四手,玩弄人心的粗淺手段在石軒、墨景秋身上不會有多大作用。

與石軒一樣,做好諸多準備後,這絕美女子在高峰雲海邊緣留下烙印,免得本體來了找不到,然後遁光一裹,向著出口飛去,混元金斗目前是無主之物,先到先得。

……

烈日高懸,漫漫黃沙,打著旋兒的大風不時吹過,讓穿行在大漠中的行商、旅人紛紛用面巾蒙住臉,否則會是滿口滿鼻的沙子。

一處沙堆附近,炙熱的日光照得空間扭曲變化,接著四匹駿馬,一男一女就落到了沙丘之上。

石軒站了起來,靜靜適應著元神變化。

由於肉身、元神已經融為了一體,末運之力自然消散下,元神是凝結成了肉身,處在鍛體巔峰。

不過一身修為被壓制,沒了力量的蒙蔽,石軒只覺道心更加活潑、清澈,映照方圓,頗有點「至誠之道,可以前知」的感覺,乃心血來潮沒了法力支撐、且宇極鼎內天機不明的弱化狀態。

道心修為不是法,自然不會被壓制。

活動了一番手腳,石軒憑借天人境界的道心,短短時間內就將這具身體完全掌控,一絲一毫盡在心靈映照之中。

「修為退去,方顯道心,我一直不明白《混元證道寶經》上這句話,今日卻是有些明悟了。」墨景秋活動完手腳後,感歎了一句,畢竟沒哪位修士會閒著沒事將一身修為給壓制、消散。

石軒輕笑道:「光是這點感觸,就不枉石某來宇極鼎磨礪一番,修道長生,強大的不僅僅是力量,還有心性。」

翻身上馬,石軒看著浩瀚黃沙:「該往何處去?早知道的進來是大漠,就該造駝獸了。」

墨景秋感應了一番,指著東方道:「那邊,不像是在附近,距離可能有點遠。」

……

三陽關,連接西域與內地繁華所在的要塞,不過隨著商路開通,來來往往的行商漸漸將這險關變成了一座人口眾多的大城,乃西域一等一的繁華之地。

馬勇穿著號衣,精神百倍地站在城門口,檢查著來往行商、旅人,作為三陽關的守門兵丁,他養得是肚滿腸肥,即使剋扣、勒索的好處絕大部分會被上官收走,但他們手指縫裡漏出的一些,就勝過其他小城門丁不知多少,乃一等一的油水豐厚所在。

「好俊的馬。」馬勇遠遠看到兩騎翩翩行來,其上一男一女順光而行,尚看不清相貌,他們身後還有兩匹換乘之馬。

西域特產駿馬,馬勇從小在這裡長大,對於馬匹的好壞,有很深的瞭解,等仔細看清楚,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可比城外諸多部族的寶馬好不少,起碼價值萬金。」

等到兩騎靠近,馬勇才注意到馬上那一男一女,風姿相貌皆是一時之選,尤其女子更是當得絕美二字。

「難道他們是遊俠兒?這等相貌,這等風姿,這等寶馬,實在不像!」馬勇見兩人背負寶劍,不由猜測道。

到了馬勇面前,石軒隨意扔下一點碎銀子就直入城門,這種傲慢態度,反而讓馬勇不敢阻攔。

本來石軒、墨景秋是打算直接繞城而過,免得耽擱時光,但幾千年來肚子再次傳來飢餓感,讓兩人不得不做些補充,之前是遺漏了這一點。

剛要入城,前方忽然有一條馬鞭揮過,讓兩人停止下來,這時走過來三位男子,皆是城外部族打扮,領頭之人一臉絡腮鬍子,衣飾華麗,顯得地位尊崇,他指著石軒和墨景秋的四匹馬,用艱澀的話語道:「這幾匹馬很好,買了。」

石軒搖了搖頭:「此馬不賣。」這可是專門造出來趕路的,於是拉過馬頭,就要繞進城裡。

但那絡腮鬍子是指使身邊侍衛擋住,依舊用生疏的話語道:「不賣也得賣。」

馬勇見狀,慌忙過來,小聲對石軒、墨景秋道:「兩位,這是新歸附的爛陀族,你們也知道,朝廷對他們這種一向優待,以示天朝上國的心胸氣派,就算當街將你們打殺了,也頂多罰些馬匹、銀兩,反正你們有四匹馬,不如賣他們兩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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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殺人如草不聞聲

馬勇的話雖然小聲,但大家皆是在城門洞,而來往行商則是見新歸附的爛陀族首領將人攔下,於是都暫停腳步,不敢貿然上前,免得被殃及池魚,附近只餘馬打響鼻聲,所以那絡腮鬍子將他的話聽得是一清二楚,搖了搖頭,驕橫地一字一句道:「四匹都要。」

石軒本來是擔心墨景秋絕色容貌惹來狂蜂浪蝶、紈褲子弟等,因此只打算買點乾糧就穿城而過,倒不是怕麻煩,純粹不想浪費時光,先天道胎的力量雖然勝過一般半步金仙,可其沒有靈智,力量分散,除非被墨景秋祭煉完畢,否則根本擋不住半步金仙一擊,更別提將其力量同樣壓制到鍛體期,能節省點時光自然要節省點時光。

但沒想到卻是因為這四匹隨手捏出的駿馬招來禍端,石軒完全沒理那絡腮鬍子,而是轉頭打趣地看了墨景秋一眼,然後一提韁繩,就要直接衝過去,壓根兒不打算浪費口舌,至於擋在馬前的男子是死是活,那就自求多福吧。

這四匹駿馬可是天仙真君造出來的,乃鍛體巔峰,只差半步就能邁入妖馬的行列,比起那種即使雙騎換乘,全力跑個幾日也會廢掉的嬌貴馬匹,相差不可以道里計,實在是居家旅行、趕路殺人的良伴。

馬勇從開始就覺得這一男一女相貌不俗,風姿非凡,就算乃好勇鬥狠的遊俠兒,怕也是背景深厚,如今見石軒要拉韁繩,頓時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忙不迭拖住韁繩,苦苦哀求道:「這位爺,不要魯莽,附近好多爛陀族的人,您就算武藝超群,又怎麼能抵得過幾十人圍攻,莫不聞號稱天下第一劍器好手的楊宗玉就是被二十來位軍漢用長槍盾牌圍住,活生生刺死?!」

這邊的動靜已經驚動了守門將官,他帶著幾個貼身親兵匆匆忙忙走了過來,三言兩語就將事情弄個清楚,對石軒和墨景秋道:「兩位俠士,這位是爛陀族的族長阿薩,新近歸附,正是皇上器重之時,你們莫要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即使你們長輩位高權重,還能高得過皇上去?而且此地乃三陽關,強龍不壓地頭蛇,鞭長莫及之下,真要被阿薩首領給殺了,也是無可奈何,某勸你們一句,錢財馬匹都是身外之物,性命最為寶貴。」

遠遠旁觀的行商、旅人們聽到守門將官的話,絕大部分沒有反應,而少數幾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則頗為憤慨地道:「怎麼強買強賣反倒有理了?!」

「就是,朝廷官員竟然還勸兩位遊俠依著那族長,律法何在?」

「可惜那四匹寶馬,筋骨健壯,氣血飽滿,一看就非凡品。」

有那老成持重地商人冷笑兩聲:「律法?道理?朝廷可不管這些,反正在西域邊陲,就要依著這些外族,否則他們鬧將起來,朝廷反倒會懲治爾等不顧大局的傢伙。」

「哼,每年不知多少行商被這些外族假扮盜賊給殺了搶了,也未聞處罰了哪位。還好這阿薩族長不是看上了那嬌滴滴的小娘子,要不然還有得罪受!」

見守門將官袒護,絡腮鬍子大漢阿薩哈哈笑了一聲,再無顧忌,從旁邊的地攤、行人中走出了十來條大漢,皆是膀大腰圓,手持鋒利彎刀,甚至有兩三位還拿著長弓,裝飾打扮與阿薩相同,顯然都是爛陀族之人。

阿薩將手一指,大聲道:「你們兩個小賊偷了我族寶馬,還敢反抗?我族行善積德,就不與你們計較太多,將寶馬拿回便是,莫要惹惱了我們,血濺五步。」公開殺人是最後的選擇,阿薩雖然驕橫,但還是明白得給守門將官留些臉面,日後方才好相見。

守門將官聞絃歌知雅意,厲喝道:「你們這些遊俠,常以武犯禁,可也不想想,大家天生為人,即使日夜打熬鍛體,演練招式,到頭來亦不過贏得了三五人,遇到十來位拿著刀劍的兵卒就莫可奈何,更別提強弓硬弩,朝廷大軍了。」

「你們莫要自負武勇,否則成了逃犯,天下之大,那就無處能去,有家不能回,有繁華之地不能去享受,有朋友不能見面……日日夜夜在被追殺的恐懼之中度過,可要想清楚了!」

「還不將寶馬交回!」

石軒和墨景秋明白守門將官所言乃實,這末法之地,鍛體巔峰就是極限,哪怕招式精妙,但沒有內氣、法力等的支持,也是鏡花水月,空自好看,所以鍛體巔峰的外家武者,一旦遇上有組織的幫眾、兵卒,頂多以一打十,再多,就得看能不能從氣勢上先將對手壓倒,讓他們自家喪膽而逃。

而在場爛陀族的漢子共有十五六條,都彪悍血勇,想來是刀口舔血慣的,有的還拿著弓箭,而守城兵丁、將官親兵加起來亦有十來位,真要打起來,站在哪一邊不言而喻,稍有不慎,說不定縱橫諸天萬界、揮手之間小千生滅的石真君、墨真君就會折損在他們身上,那笑話可就鬧大了。

但石軒卻笑著看了墨景秋一眼,見她同樣含笑望了過來,兩人無怒無懼,只有一個意思,莫要耽擱時光。

「層層束縛、重重險阻可曾斬得?」石軒悠然問道。

墨景秋嫣然一笑:「盡可斬得。」

沒有束縛方能大逍遙、大自在,一路行來,兩人遇到過的危險、誘惑,哪次不勝過這局面,豈能折了心中之意。

即使寂滅道祖當面,石軒也不可能苦苦求饒,只會冷靜尋覓機會,千古艱難唯一死耳。

修行最大的收穫歸根究底還是道心,不因環境改變而磨滅。

阿薩聽不懂兩人說些什麼,將手一揮:「給我上去牽馬。」

話音剛落,嗡的一聲,他額頭就釘上了一支弩箭,雙眼圓睜,不敢相信石軒、墨景秋會悍然出手的倒下。

他心中一個念頭若有似無,漸漸消散:「就算要動手,也不能直接就殺人!」

「居然真的動手了,還敢當街殺人,不怕朝廷律法,周圍兵丁和爛陀族族人嗎?」守門將官沒想到這一男一女看起來賣相不俗,卻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而守城兵丁、親兵們還沒做好動手的準備,就看到又是一支弩箭射出,將一位手持弓箭的爛陀族族人殺死。

接著石軒、墨景秋一按馬背,躍了出去,寶劍伸出,各自撲向一位持弓之人。

這時,爛陀族之人方才反應了過來,揮舞著彎刀圍向石軒、墨景秋,可一步步慢,步步慢,只見寒光一閃,兩位持弓者就連弓帶人一起被削斷。

石軒心如明鏡,似乎所有人動作都映照在心湖當中,右腳一蹬,身如利箭倒飛回去,剛好在兩把揮出的彎刀中間穿過,撞到這兩把彎刀其中一位主人身上。

劍乃倒持,這一撞,其胸口就多了一個血窟窿,在石軒猛地矮身後,噴出股股血水。

石軒一矮身,躲過橫砍過來的彎刀,劍向斜上送,刺中之前兩把彎刀之一的主人脖子,同時順勢撲到其身上,避過後方砍來的一把彎刀。

繞著緩緩倒下的屍體一轉,以其為盾,擋下一刀,石軒寶劍再揮,手腕微抖,劍光閃爍間,兩位爛陀族之人就被點中了手腕,叮噹兩聲,彎刀落地,被石軒欺近身去,照面之間,鮮血噴湧,而身旁揮過來的彎刀,是差之毫釐砍中。

兔起鶻落,電光石火之間,十五六個爛陀族之人,就被石軒、墨景秋殺得只剩三四位,甚至來不及心膽俱喪。

旁邊的將官剛從石軒、墨景秋暴起發難的驚愕中醒悟,準備要讓兵卒們圍上去,就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嚇得連退兩步,明明是在重圍之中,被十多把彎刀封住各方地砍下,兩人竟然能於小小地方,閃轉騰挪,總是差之毫釐地避過刀光,短短兩三息,就將爛陀族之人殺掉大半。

而那些兵卒們張弓搭箭完後,卻由於雙方混戰,不敢貿然射出,否則傷到了爛陀族之人,可是要拿命來償的。

「真是殺人如割草。」不遠處的行商、旅人們心中同時升起這樣的感歎。

又是兩劍,爛陀族之人只剩下一位,他這才反應過來,失了膽氣,向著將官所在奔去,用半生不熟的話喊道:「救命,救……」

石軒步伐細碎,緊緊貼在他身後,讓兵卒們的弓箭不敢射出,等到了近處,劍光一閃,削斷好幾把弓弩的同時,撞入將官懷中。

「你等敢殺朝廷命官!」將官又驚又懼又怒,被石軒捏住脖子擋在身前。

石軒、墨景秋根本不廢話,拿著他,倒退上馬,朝著城中揚長而去,直奔通往關內之道的另外一處城門而去。

「快,快傳消息,讓那邊關門!」

「他們馬匹太快,等消息傳過去,他們早就出城了。」

「蠢貨,點烽煙!」

「謊報軍情,那可是殺頭大罪。」

慌亂之中,馬蹄飛快,可在石軒、墨景秋超強的控制之力下,沒撞到一位行人,甚至猶有餘暇彎腰捲起街邊叫賣的饅頭等乾糧。

那貨郎看著空空如也的饅頭筐內多了一錠銀子,不由喃喃自語:「這是在逃命,還是在悠閒遊玩?」

等到那邊商議妥當,點燃烽火,石軒和墨景秋已經看到了另外的城門,兵卒們正在拉起吊橋,準備闔上城門。

一支弩箭遙遙射來,其勢已盡,可落下之時,卻正中繩索,靠著箭頭削鐵如泥,將其射斷。

這唬得兵卒嚇了一大跳:「這勝過百步穿楊不知多少。」

蹄聲急響,四匹馬風馳電掣般就從他們面前揚長而去,只有一個身穿盔甲之人從馬上被拋了下來,正正撞中城門,不知死活。

……

在躺滿了爛陀族屍體的城門之外,有一處高高的酒樓,其上站著一位養尊處優的年輕人,穿著尊貴的黃色,其目睹了適才經過,對旁邊一位師爺模樣的人笑道:「一直以為所謂武學高手不過如此,今日一見,方知太過小窺天下學武之人,每次都恰到好處地揮劍、向前、退後、點出,躲過危險,斬殺對手,有著奇怪的美妙和音律之感,嗯,像是劍器之舞。」

「可依舊只是魯莽之輩,上不得檯面。但這樣的人才,倒是與四皇子您大事有助。」那師爺搖著折扇笑道。

四皇子輕輕頷首:「他們勝過父皇寵信的那些劍器高手不知凡幾,要是能讓他們投入三哥府中,獻劍器之舞於父皇面前,咫尺之內,盡可抵得千軍萬馬,何愁大事不成。」

「在下要提前賀喜四皇子您了。」師爺李不凡笑著迎合道。

四皇子搖搖頭:「但這些遊俠,自負武勇,桀驁不馴,是難以收服,而且他們的武藝又確實非凡。」

「呵呵,但再厲害,能厲害得過千軍萬馬、強弓硬弩?就算只是幾十人持弩圍住他們,他們也別想有任何逃出生天的機會,四皇子你何愁降伏不了他們。」李不凡自信十足地道,「等抓到他們,以其中一人為質,他們伉儷情深,必定任四皇子你驅遣。」

四皇子拍著欄杆微笑道:「那就飛鴿傳書給前方。」

過了一刻鐘,用完膳食,四皇子就帶著李不凡還有諸多侍衛,走下高樓,剛走幾步,他心有所感,猛地回頭一望。

只見城門處走進來一位牽著白馬的黑裙女子,其清麗絕美,帶著淡淡哀傷,在烈日映照之下,讓人分外憐惜。

四皇子一心大位,只覺登上皇座之後,何愁美女不得,所以很是自持,就連剛才墨景秋的容顏,亦只是心動剎那就強行收斂,但不知為何,一看到這黑裙女子,就覺她舉手投足間都美到自家心坎,陡然升起想要呵護她的念頭,再也無法壓制。

快步走了上去,四皇子一搖折扇:「這位姑娘,不知你滿臉愁容,可有什麼煩心事,在下能否幫得上忙?」

黑裙女子泫然若泣:「這位公子,不知可曾見過騎著駿馬的一男一女經過,他們一個身穿青袍,一個紫裙,宛如神仙眷侶。」

「姑娘你與他們什麼關係?」四皇子愣了一下反問道。

黑裙女子清淚垂下:「那男子本是我訂婚的夫婿,被我爹爹收養長大,從小青梅竹馬,但他見異思遷,竟然在大婚之前,丟下我,與我姐姐私奔,將我爹爹生生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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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末法之中求長生

四皇子生長於宮闈之中,比這更險惡、更齷齪的事情都見過不少,按理來說,聽到這黑裙女子的悲慘遭遇,並不會觸動太多情緒。

可看著美人滴滴清淚劃過潔白如玉、光滑似瓷的臉龐,留下淺淺痕跡,聽著清麗柔美的聲音含著絲絲淒涼,震動人心,看著她一雙手無措而憤怒地捏成拳頭輕輕擺動,就像在敲打著自己堅固的心靈堡壘,四皇子就覺得內心有無名怒火和深深的憐惜陡然升起,再也壓抑不住。

「好一對狗男女!」四皇子咬牙切齒地道,「難怪問什麼層層束縛、重重險阻可曾斬得?!」

從之前旁觀行商、旅人當中,他已經打聽到了當時的對話。

一旁的李不凡、諸多護衛,見四皇子怒形於色、同仇敵愾,不復以往的冷面沉靜,不僅不覺得有絲毫古怪、詭異之處,反而感同身受,幾乎恨不得將四皇子拉開,好好呵護那絕美而讓人憐惜的女子。

黑裙女子梨花帶雨般的臉龐露出驚喜神色,伸手拉住四皇子的衣袖,激動而又怯生生地問:「公子,你見到家姊和那負心漢了?」

「一刻多鍾前見過,他們當街殺了好些人。」四皇子已經打消了將那兩人招攬的念頭,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以洩心頭之恨,並搏美人一笑,「姑娘,那等負心薄倖,沒有半點倫常,而且心狠手辣的男子,你何苦再去尋他?」

一想到眼前這位絕色美人以前是那青袍男子未過門的妻子,而且從小一起長大,他就有種深深的酸楚和憎恨,她的小手是不是被那人拉過,她的臉龐是否為那人羞紅過……

黑裙女子臉色一正,雖然青澀、羞怯,卻斬釘截鐵、淒然痛恨地道:「即使粉身碎骨,亦要殺掉他們二人,以告爹爹在天之靈。」

「好!姑娘真是孝義節烈!」四皇子、李不凡、諸多侍衛異口同聲地道。

四皇子將身後其他人瞪退半步,語氣柔和地道:「姑娘,相逢即是有緣,我等路見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在下必助你報仇雪恨!」

黑裙女子抬起螓首,雙眸迷離而深邃,像是內裡蘊含了一片星空,吸引得四皇子深深地沉迷,她感激地道:「多謝公子,公子你真是一個大好人,小女子無以為報。」

四皇子心中暗道,無以為報,那就以身相許吧,當然嘴上卻是謙虛了幾句,暗中吩咐侍衛去重發飛鴿傳書,修正前面的命令。

「對了,姑娘,在下還不知該如何稱呼你?」四皇子柔聲道。

黑裙女子一顆千嬌百媚的腦袋輕輕低下,臉色羞紅:「小女子姓沐,單名一個璟字。」

竟然將閨名都告訴我了?塞外女子真是不拘小節,四皇子內心一陣驚喜,忙道:「沐姑娘,在下姓艾,單名一個徵字,家中排行第四,常被稱呼為老四。」不復平日裡的冷面,恨不得將一切都告訴沐璟。

沐璟撲哧一笑,宛如鮮花盛放,笑得四皇子不明所以,而又看得目不轉睛。

「小女子曾經養過一隻小馬駒,喚做四四。」沐璟帶著一絲歉意地解釋道。

……

從三陽關離開後,石軒和墨景秋就沒走大道,反而盡選荒郊野外,有時候甚至晝伏夜行。

對旁人而言,這一路之上少見人煙,是為孤單、寂寥;野獸、毒蟲、盜匪眾多,是為危險、艱難;打獵果腹、露宿荒廟殘屋,甚至幕天席地,是為清苦,所以很少有人如此趕路,哪怕是亡命之徒,也受不得這份艱難,無論是心靈,還是身體。

但於石軒和墨景秋,趕路之中,卻悠閒自在,不以為苦,反有種逍遙之感,這比起閉關之時的清冷孤寂,實在相差太遠,而心靈映照之中,毒蟲、瘴氣等亦能提前避免,野獸則只要不為妖獸,就當不得石墨二人幾劍。

所以即使兩人犯下滔天大罪,暗地裡又被四皇子追殺,可不入城、不入鎮、不入村的趕路方式,卻讓所有追兵完全捕捉不到兩人的行蹤。

天下之大,山林眾多,沒有仙家手段,一旦躲入其中,就如滴水藏入大海,難以追尋。

「已經很近了。」一片平緩的荒野裡,墨景秋閉目感應了一番烙印,「當在百里之內,晝夜趕路,就能到達。」

石軒望著墨景秋指出的方向,心中算了一下:「我們兩人、幾匹馬的狀況都不太好,還是不要貿然過去,等休息一日,調理好身體,實力恢復巔峰,再去也不遲,畢竟不知道那裡會遇到什麼。」

半月趕路,石軒和墨景秋本人還好,由於對身體各部分控制力超強,總是在達到極限前休息,不過受身體會疲憊拖累,精神狀態不濟,而四匹馬則早就累得皮包骨,若非只差半步就能成為妖馬,肯定已經倒斃在路邊,更別提穿山越嶺了。

墨景秋點頭贊同了石軒的意見,指著遠處山嶺掩映中一處破舊道觀:「就去那裡,即使有人也無妨,那些追兵早就不知被甩到哪裡去了,就算方向找對,亦快不過我們這番趕路。」

身體只是鍛體巔峰,生病乃正常之事,故而不到萬不得已,石軒和墨景秋都不會選擇幕天席地,真要大病一場,反倒更耽擱工夫。

石軒沒什麼意見,拉著馬匹,向那道觀行去,等到了近處,才猛然發現道觀之下,是一處頗大的山谷,一條溪水蜿蜒流過,滋潤著兩邊良田,而山谷內,還散落著不少房舍,卻是不小的村莊。

溪水之旁立著水車,緩慢轉動,石軒見到這幅場面,不由笑著對墨景秋道:「哪怕是末法之地,人們也會想辦法讓自己過得更好,更輕鬆。」

可惜兩方宇宙根基不同,上輩子是以原子、元素等「地火風水」衍生之物為物質之基,現在則是五行之力,要不然自己倒是能傳揚一番「科學神教」,當然,一些最基本的事物倒是共通的,可因此而來的東西,與手弩的威力相差不大,除非自己刻意地從根本上改變天地法則。

走到道觀門口,石軒輕輕敲著斑駁的大門,沒一會兒,一位十歲左右小男孩過來開門,見是兩位陌生人,不由愕然問道:「你們找誰?」其衣著樸素,像是普通農家小孩,卻沒有那種野性調皮,反而透著沉穩和安靜。

石軒笑道:「我們露過此地,見天色已晚,想要借宿一宿,還請小友告知觀主。」

這男孩露出恍然的神色,伸手示意石軒少安毋躁:「觀主爺爺正在煉長生丹藥,不能打擾,你們稍等片刻。」

話音剛落,一聲輕微的爆炸聲響起,烏黑的煙子從一間廂房內吹了出來,裡面一個蒼老的聲音迷惑不解地自言自語道:「龍虎相交,坎離相濟,怎麼會不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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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痛苦失落轉眼忘

聲音不大,且在廂房之內,但對石軒、墨景秋明澈如鏡的心靈來說,這十來步的距離根本無礙於聽到那觀主所自言自語的內容,不由相視一笑,這末法之地,還有人追求外丹長生之道。

小男孩聽見爆炸聲響,忙不迭地返身衝了進去,沒過片刻,就咳嗽抱怨著拉出了一位臉上、衣物都沾滿了漆黑粉塵的高大男子:「觀主爺爺,這麼大的煙,你還站在裡面做什麼?」

那高大男子聲音頗為蒼老,有些失神地道:「或許仔細感受這煙有什麼異常,就能找到總是失敗的緣由。」一邊說,一邊就有繼續走進廂房的意思,可卻被那小男孩將一張早就準備好的濕潤帕子蓋在了臉上,一陣清涼感傳來,讓他清醒了不少,不由歎了口氣,就著帕子,仔細將臉擦乾淨。

「觀主爺爺,有一對過路夫婦想要借宿。」小男孩忙趁機將石軒、墨景秋之事告訴了觀主。

擦乾淨臉之後,這觀主看起來不如他聲音那般蒼老,四十來歲,模樣周正,鬢角有些斑白,顯得消耗過甚。

他抬頭看向石軒、墨景秋,見他們不像窮凶極惡之輩,且風姿不錯,平和淡然,加上距離京城不遠,常有往來旅人、行商借宿,於是笑道:「若兩位不嫌棄本觀簡陋,老道太吵,就儘管挑一間廂房吧。」

說著,他邁步相迎,可剛才從其煉丹房內不知滾出了什麼事物,恰好就在他腳邊,於是正正踩中,一個踉蹌,就要跌倒,但這時,一雙白皙穩健的手牢牢扶住了他的肩膀,使他免於與地面相撞。

「多謝。」觀主感激地道,雖然若真的跌落,以自己還算強健的身體,也不會有什麼太嚴重的後果,可對方畢竟一片好心。

站穩仔細一看,他心中不由升起了淡淡的疑惑,那紫裙女子是在七八步外的大門邊,而剛才自己邁步的瞬間,明明看見青袍男子是與她並立,怎麼可能來得及扶住自己?就算以往見過的那些劍器、拳腳巔峰的好手,也頂多在自己跌倒的時候衝出三四步。

石軒笑道:「在下石軒,亦算是一道士,這是好友墨景秋。」

「老道自取道號無妄,至於前塵俗名,早就遺忘了。」無妄觀主聽聞石軒自承是道士,神色間頗有點欣喜,然後指了指那小男孩,「他叫江流,是山陰村的孩童,喜歡聽老道講些神怪誌異之事,所以愛往本觀跑,後來對煉丹之道、長生之術起了些興趣,常幫老道打些下手,雖然還未正式入門,亦可算得老道半個弟子。」

說完之後,無妄觀主頗為期待地道:「不知石道友對煉丹之道可有見解?能否幫老道參詳一下剛才失敗的緣由?」

「或許火源不對。」石軒不知他煉丹法如何,但有一點,卻是其無法克服的問題,以五行之力為物質之基的世界裡,涉及稍微複雜一點的物質變化,要麼需要道法符篆加持,要麼就得用各種真火、真水來煉,如星辰真火、天雷炫火等,而這類異物少之又少,在末法之地,更是近乎不存在。

無妄觀主雙眼一亮:「對,長生之丹豈能用凡火來煉!」

話剛說完,觀外就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江流,你怎麼又跑到瘋老道這裡來了。」一位三十歲出頭的健壯農婦走了進來,指著躲到了無妄觀主背後的小江流,「還不跟我回去。」

江流搖了搖頭:「娘,天色尚早,讓我再多待一會吧。」

「哼,這老道瘋瘋癲癲,一輩子未曾娶親生子,不孝得很,你跟他待久了,要是學得他一門心思求什麼狗屁長生,老娘還不得冤死。」江氏冷言諷刺道,若非在老道這裡能免費學字讀書,她早就讓江流進學去了。

無妄觀主不由反駁道:「世間萬物,高山大河,長久存在,我等萬物之靈,為何不能求長生之道,爾等農婦,見識淺薄,休要妄言。」

江氏冷笑一聲:「無妄老道,那我問問你,你可曾見世上有人長生?真個長生的還不是那些神佛轉世,哪有我等凡人能修道成仙的?」

「哼,那些招搖撞騙之輩,只能騙你們這等愚夫愚婦。」無妄老道不屑地道。

江氏繼續發問:「那你求長生有什麼收穫?半點仙家手段也無,父母雙親老死家中,本是京城名醫,家財萬貫,如今卻只能守著這破舊道觀,煉成的丹藥生生讓上個弟子發狂至死,剛過四十,卻宛如花甲,一身是病,老娘看你不是在求長生,是在求死!」

這農婦看起來倒是讀過幾天書,口舌不錯,條理清楚,她說完也不管無妄老道,逕直拉著江流就往觀外而去。

江流不敢反抗,轉頭對著老道擠眉弄眼,表示等下會再次偷跑過來。

「你,你們不懂。」無妄老道有些淒涼失落,「在偏遠、落後的南疆,有巫毒蠱咒之術。他們都能有靈異,我等修道求長生之輩,豈會沒有手段,只是老道自己愚笨,難以入門罷了。」

比起承認挫折,絕望更加讓人痛苦。

聽到這話,石軒和墨景秋頗為疑惑,但很快就想通了,混元金斗只是先天道胎,沒有靈智,力量分散又無法均勻,越是遠離它的地方,受到的壓制就越小,在極端偏遠之處,出現少許類似法的事物很是正常,不過這方世界,再偏遠也僅僅能達到這一步了,無法成為真正的術法。

無妄老道失落片刻,就收斂起情緒,將這些拋諸腦後,思考其剛才石軒的話來,「不用凡火,可到哪裡去找仙家真火?不知那幾位道友有沒有關於這方面的消息。」

一時之間,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石軒和墨景秋都是瀟灑之輩,自顧自地生火做飯,到飯熟之後,才將無妄老道喚醒,與他共食。

「觀主,不知往那個方向的百里開外,是何所在?」石軒指了指東南邊。

無妄老道看了一下,木木地回答:「京城。」還在思考的他,完全沒奇怪居然會有人到了附近還不知道是京城。

竟然是京城,石軒和墨景秋先是一愣,接著有點釋然,放著先天道胎的地方,難免出現些靈異,自然會被人當作氣運濃厚的所在,建都立京,只希望不要在什麼皇宮地底,那樣倒是要頗費些周折。

眼前有無妄老道這種萬事不縈於心,不奇怪疑惑的人在,石軒、墨景秋自然是抓緊相問,漸漸確定了混元金斗的下落。

建都這裡時,有人在一處山洞中找到了一方金鬥,花紋複雜玄奧,光芒黯淡卻雋遠,被當作天降靈物,祥瑞之兆,供奉在祖廟之中,而祖廟在皇宮一側,守衛森嚴。

石軒和墨景秋都半鬆了口氣,只要不是深埋地底,還得大費工夫去挖就好,畢竟時間越長,變數越大,諸多強弓硬弩無間歇、無空當地射來,兩人就算心如明鏡,映照方圓,也躲避不了,有祖廟作為屏障,火攻、破牆等手段,對方就施展不出來。

而偷偷潛入皇宮,並非難如登天之事。

確定了目標,石軒和墨景秋就各選一間廂房,開始調息休養,爭取將狀態盡快恢復。

……

夜深人靜,破舊道觀之外,忽然潛來了好幾位一身勁裝的黑衣人,他們臉上蒙著厚厚一層面巾。

「就是這裡?」有位黑衣人很是疑惑地問著首領,「國師叫我等抓的那位有道之士,怎麼會在這麼破舊的道觀裡?」就算不如國師成為皇上親信,起居八座,至少道觀也該香火鼎盛才對,難道這有道之士連裝神弄鬼都不會?

首領點點頭,肯定地道:「就是這裡,國師言他是出世之輩,專心煉丹,偶然中嘗過他的一粒丹藥,覺得對自己心靈修為幫助甚大,所以打算將他『請』回去,即使之前是湊巧,再難煉出,可煉些益壽延年的丹藥哄哄皇上也好,皇上他年紀越大,越是沉迷長生丹道,越發疏遠國師,與那幫玩弄丹火的道士親近。」

在他們上方,有一隻黑色烏鴉靜靜地盤旋看著,融於黑暗之中,它雙眼沒有靈智,但動作卻異於一般烏鴉,像是被人用特殊手法馴服過。

「道觀中的其他人呢?」另外一位黑衣人問道。

首領冷酷回答:「滅口,怪他們運氣不好。」

確定了地方,這幾位黑衣人開始身手矯健地翻越白牆,可他們剛落地,就覺寒光一閃,失去了知覺。

後面進來的兩位看到前面無聲無息間倒下,大愕之中,將一包劇毒之粉,鋪天蓋地拋出,這可是國師給的保命之物,籠罩範圍之內,觸膚即蝕,對面就算埋伏了幾十上百人,亦一樣下場。

可他們還沒來得及得意,就感覺對方劍光一旋,勁風吹起,部分劇毒之粉倒捲回來,讓他們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腐蝕而亡。

心靈清澈,石軒、墨景秋腳步古怪,在殘餘劇毒之粉的籠罩中,生生找到薄弱地方,揮劍護身閃了出來。

「上門擄人,還憑多廢話,擾人清夢。」石軒搖頭笑道,和墨景秋一道直接抽身回房休息,不做處理,讓無妄老道看到亦能多點警惕,而且這些黑衣人話語裡透露的意思,讓兩人有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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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丹藥一粒賽神仙

翌日清晨,由於昨晚想著去哪裡取得仙家真火,以至遲遲入睡的無妄老道,比往常起得晚了不少,即使如此,他一邊推開房門,還一邊喃喃自語:「不知將天雷擊中樹木燃起的火收集起來,能行否?這應該不是凡火了。」

無妄老道並不知道,若是同一株樹木屢次被天雷擊中,而且火焰一直不滅,那麼其核心處的火焰就叫天雷炫火,可惜末法之地,無法產生。

剛剛推開房門,走到觀中院子,無妄老道頓時嚇了一跳,拿著的木盆啪一聲落到地上,因為牆邊橫七豎八,以各種姿勢躺著幾位黑衣人,其中兩位死狀淒慘,皮膚腐爛見骨,並且院子地上,出現無數深有半指的小洞,密密麻麻,彷彿破了相一般。

「盜匪?刺客?」無妄老道這些年專心煉丹,沒有旁騖,心性相對普通人,也算磨煉得不錯,所以很快就鎮靜下來,揣測著他們的來歷,「莫非是來對付那兩位道友的?畢竟昨晚他們剛來借宿,就有黑衣人上門。」

可轉眼他又升起了不少疑惑:「老道昨晚一直沒睡好,卻壓根沒感覺到絲毫打鬥動靜,兩位道友的武藝怕是到了神鬼莫測的地步,既然如此,他們為何不將屍首收斂好,反而大刺刺地擺在這裡,讓老道瞧見,徒留後患?」

心中一個念頭閃過,無妄老道邁步上前:「難道他們是來對付老道的?兩位道友適逢其會,幫老道擋了災劫,並留下屍體警戒老道。」

可他不過一清苦自持、專心煉丹的破道觀之主,委實想不到誰會來害他,躊躇了片刻,還是決定當面問清楚。

敲了敲房門,沒人回應,連敲幾次之後,無妄老道發現房門並未關上,於是輕輕推開,發現裡面空無一人,破舊方桌上擺著一疊白紙。

「他們走了?」念頭剛起,無妄老道就聽到丹房內有動靜傳出,心中一驚,慌忙轉身奔了過去,那可是他的命根子。

猛地推開丹房之門,其就看到那叫做石軒的年輕男子正在操持著丹爐,腳踏禹步,右手控火,左手不時抓起旁邊的草藥、礦藥,按照沒有規律的節奏,與火苗的大小,或快或慢地扔下去,帶出一種奇異的美感。

無妄老道一下就看得目瞪口呆,這種感覺,渾然天成,又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比起自家平日煉丹的或手忙腳亂,或將事物一起放入,只是看著火焰大小,真是不可同日而語:「石道友是丹道宗師?!」

墨景秋在旁笑吟吟地看著,頗覺新鮮,她從小拜入三霄宮,鍛體之時。沒愁過藥湯、丹藥,到後來學煉療傷丹藥時,已是引氣期,靠法力、禁制控制,像這等全憑自身操縱火焰、丹藥順序的煉丹之法,從未有過經驗:「若沒有對自身超強的控制能力,那煉一百爐就會毀一百爐。」

隨著最後一點礦藥落入,一陣奇異的香味從丹爐裡傳了出來,光是聞到,就讓人神清氣爽,不類凡物。

無妄老道一下就激動起來:「仙丹!石道友在煉仙丹!」他煉了這麼多年丹,丹成之時,臭味、香味、煙熏味、爆炸都曾有過,但這等不似凡俗的味道,可從未出現,他激動地搓著雙手,又怕打擾到了石軒,壞了一爐仙丹。

此情此景,宛如夢中。

啪啪啪,連續九聲輕鳴,石軒停了下來,將丹爐一開,香味撲鼻而來,九丸滴溜溜的丹藥一一滾入掌中,色做朱紅,光澤流轉,甚至有絲絲紅霧升騰,不像人間能有。

無妄老道驚喜地奔了過來:「石道友,可是練成仙丹了?」

石軒搖了搖頭,微笑道:「這可不是仙丹,於人有害無益,讓人醉生夢死。」沒有真火,沒有法力,石軒哪煉得出真正的仙丹,這丹藥另有玄妙,不涉道法。

「可……」無妄老道不敢相信這等賣相的丹藥居然不是仙丹,但他乃自持之輩,不好明白說出來。

石軒哈哈一笑:「世間萬物,賣相極佳的還有劇毒之物。這丹藥,雖叫升仙丹,可卻是玩弄人心,使人沉醉於慾望之物,與大道背道而馳,道友莫要被其外表所惑。對了,謝過道友的丹爐、草藥等,石某在廂房內留了些事物,以作報答,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辭。」

說完之後,不顧無妄老道的勸留,石軒、墨景秋一個閃身就出了丹房,在院中角落取了駿馬,悠然而去。

無妄老道見留不住,忙返身過來,往丹爐瞧去,想看看有沒有殘渣,找些野獸來試試,但丹爐之內,乾乾淨淨,沒有半點殘渣,顯然剛才草藥、礦藥沒有一絲一毫多餘,或成丹藥,或化氣息,恰到好處。

「簡直神乎其技!不對,根本就不是技,已經近乎於道了。」這種詭異的結果,無妄老道生平僅見,哪怕認識的那些牛皮哄哄的道友,煉完丹之後,或多或少,亦會有殘渣或剩餘,非人力所能解決。

愣了片刻,無妄老道想起石軒留在廂房的事物,趕緊轉身奔了過去,這等人物留下的事物,必定非同凡響。

廂房一切如常,只有剛才看到的一疊白紙擺在方桌之上,用鎮紙壓住,無妄老道好奇地拿開鎮紙,只見第一張紙上寫著「歸真經」三個字,筆跡縹緲雋遠。

無妄老道呆了一呆:「莫非是武學秘籍,讓我面對日後來的黑衣人時,能夠自保。」

心中這麼想著,手下卻是不慢,轉眼就將第一頁翻過,開始看了起來。

這一看不打緊,無妄老道瞬間就忘了世外之事,臉不洗,口不漱,飯不吃,捧著這麼一疊白紙,看得是如癡如醉,不時發出喃喃自語聲:

「世間竟有這等事情?」

「原來修道之路,分成這麼多的境界,只有到了元神,才能長生久視。」

「字字珠璣,難以言喻。」

一直到了午時,肚子餓得咕咕作響,無妄老道才回過神來:「這仙法記載,境界分明,每個境界都有修煉突破之法,不像是偽作,那兩人……」

他猛地彈起,拿著歸真經就衝出房門,看著院子內那密密麻麻的小洞,只見它們包圍的地方,有著好幾處空空蕩蕩,與原來相同,不像是空隙,倒像是那些小洞刻意避開它們。

「神仙啊,神仙!」無妄老道喜形於色,拿著歸真經手舞足蹈,讓偷溜過來的江流看得嚇了一大跳:「觀主爺爺,你怎麼了?」莫非真瘋了?

無妄老道哈哈大笑:「上天感我向道之心甚誠,終於讓老道有了仙緣!」

衝出觀門,遙望遠方,可樹木掩隱,一片清幽,哪還看得到石軒、墨景秋。

……

道路之上,並肩急行,墨景秋看了石軒一眼,輕笑道:「僅僅一些藥物,你就留了一門真傳功法,委實大方。」

「石某亦是看無妄老道有著不錯的向道之心,免得他誤入歧途,我等道德之士,自然要做些道德之事。」石軒笑著回答,「而且這次之後,無論如何,混元金斗都會被取走,這末法之地將不再是末法之地了。」

墨景秋點點,忽然想起一事:「你留的那功法,能修煉到元神嗎?這些衍化不完全的世界,雖然沒有前兩次天劫,但成就元神,還是有那麼一點可能的。」

「只到金丹。後面兩個境界亦有闡述,但要依靠它們成就元神,沒有可能。景秋你為何問起這個?」石軒手上的元神之法,要麼是宗門真法,要麼是外道,都不便外傳。

墨景秋笑道:「若宇極鼎內有第一位修煉上來的元神誕生,那或許會多一位道祖知曉這裡。」

「此言何解?」石軒自知比起這種有道祖傳下來的宗門,在秘辛的見識上,自己始終差了許多,畢竟玉婆婆喜歡讓自己去發現、挖掘。

墨景秋指了指地下:「虛空宇宙,一切都是由三千大道衍化而來,既然如此,石軒你說生死玄關是哪條大道的體現?」

「生死大道。」石軒恍然大悟,要是自己主動讓生死道祖發現了這裡,那才冤枉大了,而且難怪生、死是後天,合在一起的生死則是先天,因為後者還代表了超脫之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墨景秋點點頭:「據聞,踏破生死玄關時的那道古樸神秘大門,半是自己心神所化,半是生死簿表面的花紋模樣。」

……

鎮徐子經過弟子奉上的茶水漱了漱口,往旁邊銅盆裡吐了出去,接著由小妾拿著溫潤的帕子幫自己擦臉……

其清晨起來,過得是舒服無比,作為最近受寵信勝過國師的真人,鎮徐子有這麼享受的資格。

他閉目感歎著,想不到年近七十,已經半截身子入土,還能時來運轉,不過若非自己高壽,皇上又憑什麼相信自己的丹藥能夠益壽延年。

「師父,門外有兩道士獻上仙丹一粒。」大弟子辜鴻宇從廳外走了進來,掌中托著一個玉盒,其光滑溫潤,一看就價值匪淺。

鎮徐子擺了擺手,有些不滿地道:「這些遊方道士,招搖撞騙,自打本座被皇上封為真人後,就絡繹不絕,但獻過來的丹藥不僅無效,還頗為害人。」

辜鴻宇表情奇怪,似乎神不守舍,又似乎一臉的舒暢:「師父,這丹藥乃真正仙丹,剛才弟子拿給試藥犬嘗過後,見其不僅沒有倒斃,反而表現奇怪,於是大著膽子嘗了嘗,真正仙丹啊,真正仙丹。」顛來倒去,卻又說不清仙在何處。

鎮徐子看了一眼跟進來的侍衛,見其點點頭,示意辜鴻宇確實嘗過,不由心中好奇頓生,這大弟子跟著自己走南闖北,什麼沒見識過,為何這等神魂顛倒。

於是他打開玉盒,只見一片玄色布料上擺著半丸朱紅丹藥,霧氣繚繞,光華流轉,一看就非凡品。

鎮徐子捏起丹藥,好奇地放入口中,入口即化。

接著鎮徐子就只覺整個人飄飄欲仙,所有擔憂、失望、恐懼、煩勞、壓力全部消失,只有極端的舒暢,像是飛翔在天空,像是在平時不敢肖想的位置端坐,像是無數仙女環繞……

「真是做了片刻神仙。」鎮徐子吸了吸鼻涕,神不守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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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各有手段入禁中

等鎮徐子從這種感覺中漸漸清醒過來,就發現旦旦而伐的身體似乎沒那麼虛弱了,像是靜心休養了半個月般,充滿了精力,思考沒有任何阻礙,非常清晰,頓時心中一驚:「本以為會像那些產生迷幻效果的草藥一般,在清醒過後讓人空虛衰弱,但這丹藥竟似能強身健體,補益精神,真是仙家丹藥!」

鎮徐子以前煉丹時,偶然嘗過一些奇異草藥,陷入過迷幻之感,但效果比起這丹藥,相差不可以道里計,而且後果嚴重,故而他一直不敢拿這類草藥煉製的仙丹唬弄皇帝,榮華富貴也得有命來享受才行。

他猛地站起身來,撞翻了身邊的銅盆,匡噹一聲巨響,大喝道:「還不快請兩位道長進來!」

一想到皇上吃了這仙丹之後,更加倚重自己,疏遠國師,鎮徐子就心頭火熱,倒要看看那兩位遊方道士有何要求,若是太過分,哼,家中侍衛、弟子可是不少,違禁手弩亦有一些,就算你們是天下第一劍器好手,也難逃一個死字。

不過轉念想到能煉出這等仙丹的道士,肯定不凡,怕是有些靈異,與國師一般,鎮徐子就按下心頭貪婪,決定與他們好好談談,只要不涉及自己的榮華富貴,以及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那什麼要求都能答應,否則他們逃了出去,轉而獻給另外幾位真人,甚至直接獻給國師,自己就虧大了。

辜鴻宇比鎮徐子先清醒過來,聽了鎮徐子的吩咐,忙不迭地轉身往外奔去,鎮徐子則示意其他弟子、侍衛,將手弩、刀斧等準備好,躲在屏風之後,若有不對,摔杯為號。

過了片刻,辜鴻宇領著兩位穿著樸素的道士進來,一男一女,相貌皆是普通,女的更是有點醜陋,似乎臉部不對稱,他們將背負的四口寶劍、袖中的手弩都一一交給了侍衛。

這番動作讓鎮徐子放下心來,兩位似乎誠意十足。

可進入大廳之後,走了幾步,正當辜鴻宇要通報之時,就見那年輕男子突然毫無徵兆地撲了出來,啪啪啪三步,跨過了不短的距離,衝到了鎮徐子面前,右手伸出,駢指成劍,在鎮徐子咽喉處停住。

而那女道士則前進一步,制住了辜鴻宇。

這一變化,兔起鶻落,不提屏風後持著刀斧、弓弩的弟子、侍衛們沒反應過來,就連站在鎮徐子兩側的貼身護衛都目瞪口呆,似乎全然沒想到暴起發難地會如此之快。

鎮徐子又驚又怒:「你們想做什麼?!老道與你們無冤無仇!」要不是服食了仙丹,憑往常他的精神、身體狀況,怕是已經嚇得軟倒在地。

石軒戲謔道:「既然無冤無仇,那屏風之後,為何會有那麼多刀斧手、弓手?」靠著對身體的超強控制,石軒和墨景秋是勉強將臉上肌肉移動少許,改變了容貌。

「你,你們怎麼知道的?!」鎮徐子愕然反問,自己還沒摔杯為號,而他們又剛剛進來,憑什麼發現!

石軒笑道:「怪只怪真人你太貪心,佈置的人太多,呼吸摻雜起來就很重了,另外,一間房子內,沒有人、有幾個人、有幾十個人,進來之後感覺到的生氣是全然不同的。」都不用石軒、墨景秋用心靈映照之能以及有觸必應的感覺。

「好,咱們各退一步。你們既然找上門來,想必也是誠心做交易的,莫要傷了和氣。」鎮徐子算是見過世面,很快冷靜下來,讓屏風後的弟子、侍衛們全部退出了大廳。

石軒微笑點頭,倒退三步,在另外一張太師椅上坐下:「這個距離,貧道盡可抵得千軍萬馬、強弓硬弩。」墨景秋也拋下辜鴻宇,走到石軒身邊坐下。

「你們獻出此等仙丹妙藥,不知想要從老道這裡得到什麼?」鎮徐子見事已至此,開口問起石軒、墨景秋的來意。

石軒拿出一個玉盒,打開現出裡面的朱紅色丹藥:「這丹藥只有貧道能煉製,目前還剩八粒,願意都獻給真人你,只求你出入禁中時,帶著我們師兄妹。」

「你們想做什麼?!」鎮徐子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這兩位難道是反賊,那自己寧願死在這裡,抄家滅門可不是好玩的!

墨景秋看了鎮徐子一眼:「真人你六十有八了吧?以你的精力、身體狀況,還能侍奉皇上多久?不如掙得國師名號後,早早告老還鄉,享受榮華富貴,又不用提心吊膽。」

「你們原來是想借陪老道出入禁中的機會,在皇上面前多些露臉機會,等皇上喜歡上了這仙丹,就能坐到老道的位置。」鎮徐子自覺了然了兩人的心思,心中不由大罵,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石軒敲打著桌子:「若沒有這仙丹,真人你自覺封得了國師嗎?榮華富貴還能更進一步嗎?你年紀不小了,做人需得知足。」

鎮徐子被說得有些心動,伴君如伴虎,他見過好幾位道士因為練出的丹藥有問題,被追奪出身和賞賜,一夜淪為乞丐,更有甚者,還被當作邪魔外道,生生拖出去給砍了的,要是封了國師後,風風光光地返鄉,安度晚年,不失為一條好路子,於是他的語氣變得鬆動。

幾番討價還價,石軒、墨景秋態度堅決,加上石軒不時用眼神、手勢等施展暗示之法,讓鎮徐子是徹底放下心來,肯定他們確實是追著功名利祿、榮華富貴而來的,因此勉強答應:「等我明日獻一粒仙丹給皇上,若他喜歡,後日老道就以弟子的名義帶你們入宮。」

……

京城西北方向的九定門,這日剛要關上城門,就看到遠處四匹高頭大馬拖著一乘馬車,呼嘯著奔來,前方奔馳的侍衛,拿著王命令旗,高聲喝道:「四皇子入城。」

守門兵丁當即停下動作,看著前面侍衛、後面馬車狂奔著入城,哪怕是到了大街,亦沒有絲毫遲緩。

一邊推著城門關上,守衛兵丁們一邊嘖嘖稱奇:「四皇子不是一貫冷面沉靜嗎?這要發生了什麼大事,才會急成這樣?」

「難道是西北又燃戰火?」

「肯定不是,若西北燃了戰火,他這欽差巡視大臣豈能臨陣脫逃。莫非四皇子生了急病,慌著看太醫?」

「呃,這倒是有可能。」

……

狂奔的馬車之上,四皇子看著軟榻之上清麗柔弱、纖美絕倫卻奄奄一息的女子,既心痛又急切地道:「璟兒,已經到京城了,馬上就能找到善治你這胎中不足之症的太醫,以及千年人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那日相見後,兩人言談甚歡,頗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但沐璟卻是突發急病,陷入垂死,而舉國名醫都在京城,千年人參,則自己府上就有,因此四皇子是不管不顧,用驛站馬匹換行,晝夜兼程,不知累壞、累死了多少匹馬,竟不比石軒、墨景秋慢多少的到達京城,畢竟官道易行。

這樣的舉動,過幾日必受御史彈劾,彈章加起來怕是會過百封,而且十多年來塑造的穩重冷靜形象,肯定會毀於一旦,但四皇子卻絲毫沒有後悔的念頭,心中一片平靜,只要沐璟好轉,那什麼都值得了。

作為皇室之中有望大寶的皇子之一,身邊哪少得了美貌侍女,男歡女愛之事雖然喜歡,卻不會沉迷,可一見沐璟,四皇子就覺得一顆心安穩了下來,彷彿這二十多年人生,就是為了等待她的到來,等到相處日深,更是難以自拔,心心唸唸都是她的身影,不由暗道一聲:「今日始知何為不愛江山愛美人。」

「四爺……其實……只要有千年人參……小女子將養一日就會恢復。」沐璟慘白的臉上扯出一絲笑容,分外惹人憐惜,「不要忘了……我可是劍器高手……還要為你獻舞於皇上。」

從四皇子口中打探了混元金斗下落之後,沐璟哪還顧得上去追殺石軒、墨景秋,先天道胎可是先到者先得,因此趕緊裝病,借助四皇子的力量,總算最短時間內趕到了京城,心中暗笑道:「末法之地,自然要借助朝廷的力量,石軒、景秋你們自負實力、單打獨鬥慣了,倒是被執念蒙蔽了心靈。」

……

翌日,到了傍晚,鎮徐子回府,一臉喜色,即使看到石軒、墨景秋這兩位讓自己會提前告老還鄉的道士,亦是收斂不住:「皇上很喜歡,非常喜歡!言榮登大寶幾十年,都比不過服食丹藥後的那一刻神仙享受,而且享受完後,還精力充沛,頭痛之症大為好轉,有益壽延年的兆頭。」

「嘿,升仙丹不愧是升仙丹,皇上已經開口,過幾日就封我為國師,哈哈,你們不知道當時朱國師的臉色有多難看!」

石軒笑道:「那請國師信守承諾。」這丹藥服食一粒倒是問題不大,若連服五粒以上,可就會自壞身骨,養成癮頭。

……

又過一日,皇城之外,石軒、墨景秋跟著鎮徐子來到宮門前,接受搜身,由於鎮徐子最近大受寵信,他昨日亦提前知會了大內總管,言今日會帶一位女弟子進來,因此專門有宮女來負責查看墨景秋身上有無刀劍弓弩。

抬頭看了看宮城之上盔甲鮮亮,刀劍斧槍林立,強弓硬弩的箭頭閃爍寒光,石軒接受完搜身後,悠然邁步走入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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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7-4 01:25:31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害人不成反害己

頭上挽髻,插著一根道簪,身上則穿著一件明黃色道袍,年過半百的皇帝艾弘面容瘦削,與四皇子頗有幾分相似之處,若非作為天下之主三十多年帶來的威嚴氣度,看起來倒像是一風姿不凡的修道之士。

可惜他此時的模樣卻完全沒體現半點威嚴不凡,雙眼半閉,臉色酡紅,表情飄飄欲仙,嘴角、鼻邊甚至有不明液體閃爍著光芒,渾然不似萬萬百姓主宰。

看到他這副模樣,鎮徐子頗有點心癢癢,恨不得自己也服食一粒升仙丹,那種感覺真是讓自己回味再三,心中暗道:「等我告老還鄉之前,一定要讓這兩道士為我煉製幾爐升仙丹,權作補償。」

過了片刻,艾弘吸了吸鼻子,抿了抿嘴,眼睛緩緩睜開,瞳孔渾濁片刻後變得清明,卻充滿了精神,他哈哈大笑:「不愧是升仙丹,不僅讓朕感受到了神仙之趣,而且還讓朕身體大為好轉,不復前些年的力不從心,說不定有朝一日就能益壽延年。鎮徐真人,你來開爐,再煉製一爐升仙丹,一旦成功,大朝會上朕就敕封你為當朝國師,嗯,仙丹怕是煉製不易,你們今日就在華清宮偏殿暫居。」

當了三十多年皇帝,風風雨雨都見過,艾弘豈是好欺瞞的,本來他沒什麼懷疑,可今日一見鎮徐子帶著兩個陌生道士進來,言是他新收弟子,長於煉丹,心中就品出了古怪之處,怕是這兩陌生道士獻的仙丹,可礙於無法直接面見自己,只能通過鎮徐子,雙方暗中必定達成了什麼交易,但艾弘也不點穿,這種小動作、小心思只要有利於自己即可,水至清則無魚,當然,敲打一下還是必需的。

鎮徐子冷汗差點就下來了,幸好自己答應了他們,幸好自己帶了他們進宮,否則皇上心血來潮這麼一出,自己就只能借口草藥準備不全,拖延一段時日,或者將煉丹完全學會後,才將仙丹獻上,但那樣說不定會引起朱國師注意,惹來危險。

「你們兩人快去操縱爐火,準備草藥。」鎮徐子轉身對靜立身後的石軒、墨景秋道。

艾弘背負雙手,含著淡淡微笑旁觀,但這時,一名小太監走到了丹室門口,跪下道:「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什麼事?」艾弘淡淡地問道。

那小太監口齒清晰地回答:「啟稟皇上,四皇子求見,還帶著一位善舞劍器的女子。」

「老四他不要命地趕回來,就是為了獻劍器好手給朕?哼,算他還有點孝心。」艾弘臉色稍霽,沉吟了一下,「既然這樣,就賜宴百官,並召集宮內那些劍器好手,一併登場,朕倒要看看那女子有什麼奇異之處,能讓老四做出如此舉動。」

吩咐下去後,艾弘沒讓四皇子覲見,以示敲打,他轉頭看著鎮徐子笑道:「真人於此,適逢其會,不如今晚陪朕觀賞劍舞。」

鎮徐子大喜過望,平日這種事情,皇上都是讓朱國師相陪的,他笑容滿面地回答:「臣謝過皇上恩典,但這丹藥?」

「仙丹肯定費時甚久,明日再煉亦不遲。」艾弘毫不在意地道,反正還有幾粒,「銘恩,去請國師一同赴宴。」

不是自己單獨一人,鎮徐子略微有些失望,但很快就重新欣喜,不管如何,比起以前,也是邁進了一大步,但他擔心另外一件事情,轉頭看向石軒、墨景秋,怕他們想要強自跟隨自己,那樣很是麻煩。

可石軒、墨景秋都是靜靜立於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狀似木雕。

「他們還算明白進退之道,知曉要徐徐圖之,不能急於一時,壞了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鎮徐子放下心來,對石軒、墨景秋的觀感好了幾分。

沒過多久,一位身穿朱紅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跟著大太監銘恩走了進來,正是當朝國師朱商,其長相威嚴、不苟言笑,頂上留著短短的頭髮,看起來非僧非道非俗。

他剛進來,石軒就心中一凜,映照方圓的心靈似乎被投下了一顆石頭,激起輕微漣漪。

朱商雙眸望向石軒、墨景秋,幽深漆黑,難以見底,就像是要吞噬靈魂,他根本不相信鎮徐子這只會吹牛的老道士能煉出什麼仙丹來,這兩名陌生道士肯定有古怪,等自己震懾他們的靈魂,讓他們出乖露醜!

一見朱商的模樣,鎮徐子就暗叫一聲不好,他在朱商這攝魂雙眼之下,曾經是吃過大虧,要不是見多識廣,善於言辭,丹藥有用,早就被皇上推出午門斬首了。之前被迫合作,怨懟之下,自己卻是沒將朱商雙眼有靈異的事情告訴石墨二人,若是他們精神恍惚之下,做出什麼出格舉動,或是說漏了嘴,欺君之罪可是會砍頭的。

他想要出聲提醒,但喉嚨處卻像是被什麼給壓迫住,難以發聲,明白朱商的修為又有進步,哪怕不雙眼對視,亦能做到這種地步,冷汗頓時就密密麻麻地出來了。

可朱商看到的卻是一雙含笑的眼睛,瞳孔幽暗深邃,點點星光閃耀,以玄奧軌跡運轉,看到這雙眼睛,就像看到了頭頂的星空,但又有很大不同,浩瀚無垠、宏大恆久、讓人畏懼。

朱商無力分辨有什麼不同,只覺整個靈魂都要隨著那星辰運轉而眩暈。

剎那之後,朱商神智一清,發覺自己看到的還是那位年輕男子,其瞳孔幽黑,卻並無異處,剛才的星空就像是自己的一場幻覺。

「好了,國師、真人,隨朕去乾陽宮,閒來無事,不如談些長生之道,以待傍晚。」艾弘怎麼看不出朱商的小心思,出口打了個圓場,讓朱商不敢再試。

見石軒、墨景秋並無出格舉動,鎮徐子才鬆了口氣,只覺掌心滿滿的都是汗水。

出了華清宮,艾弘見國師、真人都恭恭敬敬,得意於自家帝王平衡之術,不由開口道:「聽聞國師你最近也在鑽研煉丹之道,可曾有什麼收穫?」

問了之後,不見有人回答,艾弘怒氣泛起,轉頭看去,只見朱商臉色呆滯,紅暈滿臉,口中喃喃自語:「好熱,好熱……」

其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開始解衣除袍,短短兩息間,就上身赤裸,看得艾弘、太監、侍衛以及鎮徐子目瞪口呆。

當朱商要除掉底褲之時,渾身一震,神智清醒了過來,看了看眼前,又看了看身上,頓時羞憤欲死,忙不迭將衣物穿上,明白著了那年輕男子的道兒,這本是自己讓他們出乖露醜的暗示!

「臣身體不適,請皇上恩准臣提前告退。」朱商只覺顏面全無,身邊所有目光都帶著濃濃的嘲笑之意。

艾弘對國師靈異之處一知半解,可不妨礙他明白國師是害人不成反害己,於是笑道:「三伏之天,確實很熱,國師就到乾陽宮避避暑,有什麼不適,亦可招太醫。」心中則暗道,「能煉出仙丹的,果然非一般之輩,等今次敲打完,還得好生給些甜頭。」

皇上強邀,朱商又捨不得國師這很有前途的官位,只好厚著臉皮跟隨,鎮徐子則強憋著笑意,步履輕快:「能一上門就將老道制住的人物,豈是易於之輩,朱商你真是活該。」

……

華清宮偏殿內,石軒和墨景秋相對端坐。

等到四周無人,墨景秋才笑道:「想不到國師在靈魂上是天賦異稟,震懾靈魂的威力近乎術法,可惜遇到我們這等道心圓潤、明澈的羽士,不僅無法震動分毫,反倒是被彈了回去。」

「末法之地,經過不知多少萬年的衍化,在往『法』發展的道路被堵死的情況下,自然會有其他種種變化之道,比如可能存在專修心靈的異人,但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難以突破桎梏,達到法的層次,像我們的心性是因為幾千上萬年的修煉,這裡沒哪位能辦到。」石軒饒有興致地推測道。

墨景秋點點頭:「末法,可不僅僅是道法。」頓了頓,她輕聲笑道,「今晚應該比預想的順利。」

本來石軒、墨景秋是打算若有留宿宮中煉丹的機會,那就藉著夜色,依靠心靈感應能力,潛入祖廟,若不能留宿,則白天找個機會直接摸過去,以快打慢,畢竟皇宮廣大,即使侍衛眾多,巡視也必定有疏漏之處,尤其是遠離皇帝的所在,可沒想到,不僅順利留宿,而且今晚還有一場劍器之舞吸引大部分的注意。

「那我們就調理身體、心神,安靜等待傍晚。」石軒頷首道。

……

明華殿外,燈火通明,擺著諸多案幾,大臣、王爺、將軍們已經安坐,等待著皇上的到來,有的心中期待,有的非常不屑,有的乾脆已經準備好了彈章。

四皇子坐在台階之下的案幾後,對或敵視、或厭惡、或尊敬、或尊敬的目光沒有任何反應,就算三皇子刻意從他面前走過亦如此。

他只是癡癡看著眼前廣場,像是有一道巧笑倩兮、纖美柔弱的身影站在那裡,心中堅定地道:「璟兒,你為我做出這麼大犧牲,心心唸唸都是為了我的皇圖霸業,我艾徵必不負你,若能得登大寶,定以你為後,不再讓你處於那麼多男子的目光褻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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