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0章 單騎闖陣
秦林心頭憂愁,在山頂走來走去尋找脫困之策。
燕子磯從陸地上延伸到江心,三面環水,唯一和陸地相連的一面則被黑衣人圍困,要走似乎只能從江水上打主意了。
拍拍踏雪烏睢的額頭,秦林問它:「小黑啊小黑,你會不會游泳?」
馬兒西律律長嘶,點了點頭。
我靠,這樣都行啊?秦林也不知道馬兒是否真的聽懂了,不過,馬這種動物是會游泳的,以踏雪烏睢的神駿,自己抱著它脖子泅水逃出去請救兵,似乎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秦林把小黑牽到了燕子磯磯頭處,指了指江面。
踏雪烏睢只往下看了看,就四蹄趴著往後退,腦袋左右狂擺,馬嘴噴著白沫子噅兒噅兒直叫,似乎在說:「哎喲媽呀,嚇死我了,你以為這是高臺跳水呢?」
原來燕子磯臨江的這面極其險峻,筆陡的磯頭底下十多丈才是江面,這麼高跳下去再會游泳都沒用,因為先摔死了。
秦林乾笑著拍拍馬頭,尋思要不把眾位公子小姐的外衣扒幾件,撕了做繩子,把馬和人慢慢吊下去?
正想著,上遊方向駛來一艘大船,那船上也站著黑衣人,彎弓搭箭指著燕子磯。
這下可真插翅難飛了,就算跳進水裡不死,那船上放箭,也把你射成刺蝟了。
而且,對方的舉動有些奇怪啊!
秦林托著下巴,思索著敵人如此舉動的原因何在。
常胤緒帶著人走到這邊,拍著大腿叫苦:「倒楣!現在正刮西北風,燕子磯在南岸,倒不怕陸上那夥人火攻,可這船上只要射火箭,咱們就全成烤肉啦!」
秦林聞言心頭突的一跳,連常胤緒都知道的事情,那夥處心積慮的黑衣人當然不會不知道,那麼他們的用意就是……
這傢夥眉頭一皺,招牌式的壞笑就又浮現在臉上,微微翹起的嘴角顯得陰險狡詐。
常胤緒看見了,沒來由的菊花一緊……
女眷那邊已有了低低的啜泣聲,現在水陸兩面前被包圍」,豈不是插翅難飛,連請救兵都做不到,只能束手就擒了?有幾位年紀在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哭得直叫個梨花帶雨。
張紫萱溫言勸慰著小姐妹們,好不容易才叫她們止住哭聲,這才抬起頭抱歉的朝秦林笑笑。
公子少爺們也慌亂不堪,顧憲成把馬韁繩往房粱上搭,嘴裡直說成仁取義的話頭,高攀龍走到磯頭上望望長江,預備往裡面跳,劉戡之跌坐在地上默默無語,王士騏則像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
賈子虛一直灰頭土臉的坐著,這時候突然抬起頭來:「不如,咱們降了吧,諒山賊無非是求財而已……」
顧憲成也不搭繩子上吊了,高攀龍也不投水了,舍財免災,能花錢買命幹嘛要尋死?
「萬萬不可!」
張紫萱站了出來,指著眾位姐妹,正顏厲色的道:「落於賊手,姐妹們豈能芶活?所謂投降,你是要她們去死嗎?」
女眷們聽到這話,又齊放悲聲,她們最擔心的就莫過於此了。
賈子虛眼中異色一閃即逝,想了想又道:「各位都是世勳貴胄,祖父輩執掌天下權柄,賊人膽子再大也不過勒索錢財,萬萬不敢有所褻瀆。」
聽了這話小姐妹們稍微止住了哭聲,但幾今年紀稍長的卻神色越發黯淡。
張紫萱神色堅定,那絕世的容顏隱隱有聖潔之色:「絕不可以,女子所重莫過於名節,無論是否有所褻瀆,只要曾經落於賊手,她們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張敬修、張懋修手持寶劍站到了妹妹身後,臉上帶著冷笑。
顧憲成也厲聲道:「我等豈能因貪生怕死,將女眷送入虎。?顧某寧願自盡,也做不出這等事來!」
高攀龍、王士麒也和他站到了一塊,就連劉戡之也在稍微猶豫之後,最終仍選擇了和幾位朋友並肩而立。
才子們或許膿包了點、無能了點,但讓同行女子拋棄名節以保全自己性命這種事情,他們還做不出來。
突然秦林跳了起來,黑著臉對張紫萱吼道:「名節名節,狗屁的名節!命都快沒了還囉裡吧嗦的,你這娘們太迂腐了!」
張紫萱嚇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看著秦林。
「看什麼看,以為有個首輔老爹就了不起啊?」秦林狂噴著唾沫星子:「……哼,叫我陪你送死,我才沒那興趣呢,天底下的美女多的是,都要拿命換,老子也沒那麼多條!」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萬萬沒想到這姓秦的竟是這種人!
金陵四公子高高的揚著臉兒,自覺這次終於把秦林甩了好幾條街。
劉戡之鄙夷的冷笑著:「一介武夫就是一介武夫,不知道士大夫的禮義廉恥,到了關鍵時刻就只會芶且求生……」
本來說的挺高興,臉色又轉而黯淡,他心道自己臨死前終於壓倒了這姓秦的,可惜等會兒被強盜殺死,這番壯烈不能傳揚出去,倒是遺憾的很;忽然又想找紙筆做一首極好的絕命詩,把今日之事傳揚後世,足可名垂不朽了。
女眷那邊,人人都切齒痛恨秦林,又替張紫萱不值:相府千金,貌美若仙,加上才學博雅,怎麼偏偏遇到了這個負心漢?恐怕她早已柔腸寸斷,痛不欲生了吧?
張紫萱眨眨眼睛,看看秦林,果然如眾女眷希望的那樣,國色天香的臉龐蒙上了一層灰色,深邃如秋夜星空的眸子也瞬間變得黯淡,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顯然心中痛苦已極而又正在強忍,那種淒涼、傷心的情狀,就是鐵石人見了也要掉淚。
不少心軟的小姐妹已替張紫萱哭了起來,為她的「遇人不淑」為她的「坎坷經歷……」
「姓秦的,老子和你恩斷義絕,從現在就割袍斷義!」小侯爺常胤緒掄起九環厚背砍山刀,刺啦一下就把暗綠色的袍子割了一大塊,氣憤憤的往秦林臉上丟。
秦林讓開,老羞成怒的道:「我是為各位好,既然你們不領情,哼,跪下來求老子都不留這兒!老子是錦衣衛軍官,不像你們只是公子小姐,真要打起來老子不第一個送命嗎?」
說著秦林就把飛魚服撕開脫了,「不陪你們這群傻蛋,牛大力、胖子,咱們走!」
牛大力虎目含淚,滿臉不敢置信的神情:「恩公!」
「秦哥!」陸胖子也懇求的看著秦林,歡快的胖臉第一次顯得嚴肅無比。
「好!你們好!」秦林跳著腳氣急敗壞:「既然都想送命,我自己去投降,你們等著倒楣吧。」
說著秦林就氣咻咻的跳上踏雪烏睢,打馬慢慢往山下走,一邊走一邊喊:「穿黑衣服的弟兄們,我是來投降的,不要胡亂射箭!」
守住路口的家將、護院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繼而攔住他,滿臉鄙視。
「剛才不是我,你們早就送命了,現在我要投降逃命,你們倒有臉來攔?」秦林大聲訓斥著他們。
「放他走!」常胤緒怒髮衝冠的吼著,額頭上青筋直冒:「這種人如果真讓他和咱們待在一塊,那才是笑話呢!」
秦林冷笑一聲,不理會家將們,拍馬慢慢走下山坡,衝著黑衣人大聲叫道:「投降,投降!弟兄們不要放箭……」
黑衣人都看見他和守路口眾人以及常胤緒的爭執,三名領頭的黑衣人互相看了看,有些難以決斷。
忽然中間那個拿長鞭的黑衣人把頭點了點,甕聲甕氣的道:「投降的來,我們不放箭,不過你也別想耍花招!」
秦林一隻手牽著馬韁,一隻手高高舉起示意沒帶任何武器。
說來也奇怪,計劃周詳、部署嚴密的黑衣人團夥,竟對秦林投降一事深信不疑,並沒有嚴加戒備一或許是因為只有他一個人吧。
距離縮短到了數丈,使長鞭的黑衣人對左右兩位首領道:「這下倒有趣,本來要抓一窩小雞崽,卻撿了個錦衣百戶,哈哈,本教雖在湘西吃了虧,但咱們在金陵又勝了一局……」
說著話,那人陰笑著手腕一抖,軟鞭就像靈蛇出洞似的捲向秦林腳踝,口中言笑而手上發動,本走出其不意,鞭法又迅捷無倫,滿心這一下就要把秦林摔落馬背。
殊不知秦林早有準備,軟鞭堪堪捲到,他雙腿用力夾馬腹,踏雪烏睢就忽的一下向前猛撲,這志在必得的一鞭就落了空。
黑衣人紛紛叱罵,無奈踏雪烏睢乃有名的千里駒,發動實在太快,什麼舉動都來不及了。
「鷹爪孫看打!」左面那黑衣首領使的袖箭,比別人快,叱喝著將手揚起,一溜兒銀光就朝著秦林左肋直打,噗的一下刺了進去。
秦林哎呀一聲慘叫,撲倒在馬背上,不知生死,那馬潑拉拉甩開四蹄奔跑如飛,把射向它的羽箭全都拋在了身後。
黑衣人追之不及,那使長鞭的問道:「楊賢弟,那鷹爪孫還有命嗎?」
「我袖箭打的左肋心臟。」那楊賢弟只說了這一句,就閉上嘴。不言。
使長鞭的點點頭,他知道這位楊賢弟袖箭百發百中,既然他說打的心臟,剛才那鷹爪孫就鐵定沒命。 |